我國醫療不良事件中第二受害者研究現狀分析及未來展望

摘 要 通過梳理我國第二受害者相關文獻，分析我國醫療不良事件中第二受害者的研究現狀及熱點，為未來第二受害者相關研究提供方向。將“第二受害者”作為搜索關鍵詞，在中國知網、萬方、維普數據庫中進行檢索，利用數據庫計量可視化分析工具，對文獻發表時間、研究內容、研究方法等進行對比分析，歸納總結國內第二受害者研究現狀。研究共納入102篇文獻，自2017年起文獻呈明顯上升趨勢，其中有75篇文獻明確表明將護士作為第二受害人研究對象，涉及精神科、重癥監護室、急診等科室。研究熱點包括經驗與支持、影響因素、心理體驗、患者安全文化等。我國第二受害者相關研究起步較晚，多數局限于對護士群體的研究，根據經歷及支持量表對第二受害者體驗及支持需求進行質性研究。今后的研究需持續擴大并細化群體，建設醫療機構患者安全文化，根據群體差異性探索干預工具及改善療法并研究實施效果，促進更多組織支持實踐，為醫務工作者的人身安全及心理健康提供支持和保障。

關鍵詞：第二受害者；不良事件；患者安全；經歷與支持；組織支持需求

中圖分類號：F062.5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005-9679（2024）01-0-06

Analysis of The 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Prospects of Research on Second Victims in Domestic Adverse Medical Events

YIN Ziwei JIANG Hong

（Shanghai General Hospital，Shanghai，200080）

Abstract：By sorting out the relevant literature on second victims in China，we analyze the research status and hot spots of second victims in domestic adverse medical events，in order to provide directions for future research on second victims. Using \"second victim\" as a search keyword，search in CNKI，Wanfang，and VIP databases，and use database measurement visual analysis tools to conduct comparative analysis on literature time，research content，research methods，etc.，and summarize the current state of domestic second victim research. A total of 102 documents were included in this study，and the research has shown an obvious upward trend since 2017. Among them，75 documents clearly stated that nurses were used as secondary victim research subjects，involving departments such as psychiatry，intensive care units，and emergency departments. Research hot spots include experience and support，influencing factors，psychological experience，patient safety culture，etc. Domestic research on second victims started relatively late，and most of them are limited to research on nurse groups and qualitative research on the experience and support needs based on experience and support scales. Future research needs to continue to expand and refine the groups，build a patient safety culture in medical institutions，improve non-punitive management systems，explore intervention tools and improved therapies based on group differences and study the implementation effects，promote more organizational support practices，and provide support and protection for workers’personal safety and mental health.

Key words：second victim；adverse events；patient safety；experience and support；organizational support needs

一直以來，患者安全是醫療服務的核心。在患者安全事件中，患者及其家屬是“第一受害者”，而作為“第二受害者”，涉及不良事件的醫務工作人員同樣也會遭受到身心創傷，出現緊張、焦慮、痛苦、憤怒等心理情緒。2000年，Wu最早提出“第二受害者”的概念，并將其定義為在患者安全事件中受到負面影響的醫務人員。2009年，Scott等學者進一步豐富完善了第二受害者的定義，認為經歷預期之外的醫療差錯、不良事件等使患者受到損害的醫療服務提供者，同患者一樣也遭受到身心的傷害，包括自身的內疚、自責、恐懼等負面情緒，受到上級批評懲罰以及因同事可能出現的不信任而產生的焦慮、痛苦、憤怒等心理狀態。目前，國際上關于第二受害者的研究持續增長，而國內相關研究起步較晚，但越來越受到管理者的關注。本文通過整理分析目前國內第二受害者相關文獻，分析我國有關醫療不良事件中第二受害者的研究現狀及熱點，以期為未來第二受害者相關研究提供方向，為探索針對性干預措施和改善療法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檢索策略

將中國知網、萬方、維普作為數據源，以“第二受害者”為主題詞進行高級檢索，檢索時間范圍為數據庫收錄起始年至2023年9月，檢索字段為“篇名或摘要或關鍵詞”，進行精確檢索。共檢索到文獻374篇，其中中國知網檢索文獻98篇、萬方數據檢索文獻110篇、維普資訊檢索文獻166篇。

1.2 納排情況

納入標準：1）公開發表的中文文獻；2）研究對象為醫療事件中的第二受害者。排除標準：1）重復研究；2）學術論文；3）非醫療領域內容及與第二受害者概念不一致的文獻；4）新聞及會議報道；5）專利。

1.3 分析方法

將三個數據庫檢索獲取的共374篇文獻導入excel中，進行重復項篩選并剔除重復內容，剩余文獻164篇。閱讀文章標題、摘要及內容，根據納排方法，最終共納入文獻102篇。通過數據庫計量可視化分析、Excel分析文獻年份趨勢、期刊分布及關鍵詞共現，利用VOS viewer對研究群體、關鍵詞及研究熱點進行聚類研究。

2 分析結果

2.1 年份趨勢

國內有關第二受害者研究的文獻可追溯至2000年。國內最早涉及第二受害者的文獻為英國醫學雜志內容的中文版翻譯，發表于2015年。自2017年起，國內對于第二受害者的研究文獻呈現穩定上漲趨勢（見圖1），引證文獻在2019年達到峰值（見圖2）。

2.2 期刊分布

102篇文獻主要刊登在醫藥衛生領域、經濟管理領域和社會學領域，其中醫藥衛生領域雜志主要收錄在護理學、質量管理學期刊上。刊載量最多的為《中國護理管理》《護理學雜志》及《中國衛生質量管理》期刊，分別有9篇文獻，均占比8.82%；其次是《中華現代護理雜志》，刊登了8篇相關文獻，占比7.84%；再次是載文量各4篇的《護理與康復》及《中華護理雜志》，占比3.92%。由此可以判斷，國內目前的第二受害者研究仍聚焦于護士群體。

2.3 關鍵詞共現

將選擇文獻通過RefWorks形式導出，導入VOS viewer可視化分析軟件進行研究熱點聚類分析，獲得可視化聚類結果。出現頻次多于五次的關鍵詞（見圖4）有第二受害者（93次）、護士（75次）、支持（包括組織支持及支持需求）（50次）、不良事件（包括護理不良事件）（42次）、質性研究（16次）、患者安全（包括患者安全事件及患者安全文化）（15次）、影響因素（13次）、心理體驗（9次）。

根據關鍵詞出現頻次大于等于3，篩選出24個關鍵詞，對部分同義關鍵詞合并后，研究關鍵詞及相關詞組出現頻率，進行關鍵詞聚類分析。由圖4可以看出，國內第二受害者研究集中于以下五個方面。

一是第二受害者質性研究，關鍵詞包括護理不良事件、質性研究、支持需求、心理體驗。在經歷不良事件后，醫護人員往往會出現負面的心理體驗，需要組織、同伴、家庭、社會等各方面的支持和關注。翟云霄等采用現象學研究方法，對第二受害者護士經歷不良事件的反應進行概括，歸納為情緒體驗，包括擔憂、愧疚與自責、焦慮等心理狀態，以及認知體驗，包括懷疑自身工作能力、創傷后從事件中成長的正性體驗。郝麗麗等學者也對第二受害者護士的心理體驗進行類似歸納，包括負性情緒（驚慌、焦慮、自我認同感下降）、過程應對（自我修復、尋求支持、逃避）、成長與收獲（主動學習、工作進步）。羅朝霞等人聚焦實習期護士，通過對經歷不良事件后實習護士的訪談，認為作為第二受害者，實習護士產生的負面情緒對未來擇業和就業有著重要影響，建議護理管理者與醫院、學校共同建立實習護士的支持與培訓體系，減少其在醫療不良事件后受到的心理傷害。賈亞南等將急診科護士作為研究對象，將第二受害者的心理體驗以時間劃分為“事件初始期的心理反應”和“事件平復期的心理反應”。

二是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及其影響因素，關鍵詞包括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影響因素、安全事件、精神科。大部分研究者采用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測評量表、一般資料或自制調查問卷等方式，對經歷不良事件的醫護人員進調查研究，了解其經歷與支持現狀，并探討其影響因素。曠紫霞等人根據調查結果，將影響因素進行分類歸納，主要劃分為社會因素，涵蓋職業因素、壓力源、組織因素，以及個人因素，包括個人基本特征、應對方式和心理因素。張萍等研究表明，是否為獨生子女、個人婚姻狀況和生理健康狀況均是護士第二受害者經驗與支持的影響因素，其中生理痛苦程度、同事支持維度、上級支持維度、組織支持維度與出勤行為均呈正相關關系。部分學者將研究聚焦于精神科醫護人員群體，例如王麗娜等學者發現，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其經歷與支持的影響因素包括護士性別、醫院級別、工作年限、是否需要照料家庭、上下班交通情況和心理韌性。宋曉等學者研究表明精神專科醫院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其負性心理體驗程度和離職傾向程度較高，得到的支持水平較低。其中，直接和間接經歷患者安全事件是精神專科醫院護士第二受害者經驗與支持水平和離職傾向的共同影響因素。

三是醫院患者安全文化，關鍵詞涉及患者安全、患者安全文化、護理管理研究。醫院的患者安全文化，包含組織支持、心理減壓、團結協作等多種因素，有利于緩解護士的職業倦怠。醫院患者安全文化水平較高的醫院，第二受害者獲得的經驗與支持程度較高，間接影響護士職業倦怠程度。朱可可等人研究發現護士的第二受害者經驗與支持在醫院患者安全文化與職業倦怠之間存在較為明顯的中介效應。陳貴儒等學者對醫院安全文化認知對第二受害者支持的影響進行探索，發現同科室團隊合作、不良事件報告頻率是第二受害者受到同事支持、上級支持、組織支持、社會相關支持的共同影響因素。同時，患者安全文化，特別是非懲罰性安全文化、醫院跨科室的團隊合作以及患者交接，影響了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心理痛苦、生理痛苦和職業自我效能。王月虹等則采用醫院患者安全文化調查問卷及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量表進行調查，認為良好的醫院安全文化是重要保護屏障，可以提高護理人員抗壓能力，因此護理管理者應創造擁有強大支持性、同理心的醫院文化，指導和幫助第二受害者緩解不良事件對其身心健康的不良影響。

四是第二受害者測評量表，關鍵詞包括患者安全事件、信度。Burlison等編制了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測評量表（Second Victim Experience and Support Tool，SVEST），作為測量第二受害者的經驗及組織支持資源的工具，表明醫務人員經歷患者安全事件后的受影響程度。陳貴儒學者團隊經量表作者授權，對第二受害者經驗及支持量表進行翻譯與回譯，對第二受害者經驗及支持量表進行漢化，并檢驗其信效度良好。我國研究者陳嬌嬌等參考美國矯形外科醫師學會循證醫學委員會跨文化調試指南，并對其進行漢化，最終形成經信度、效度檢驗合格的中文版SVEST（正式版），并應用于臨床。陳嬌嬌等、南璐璐等學者群體又對中文版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測評量表（SVEST）的信度和效度進行檢驗，認為其可以作為研究我國醫療機構測量醫務人員作為第二受害者的經歷與支持程度的測評工具。

五是第二受害者研究綜述，關鍵詞涵蓋醫療不良事件、醫務人員、體驗、支持、綜述。姚海燕等學者基于文獻計量學的方法，對我國第二受害者研究現狀進行可視化分析，對研究熱點進行歸納，涵蓋第二受害者結局、影響因素、患者安全文化、綜述、正念減壓法的支持效果及相關量表六個方面。紀姿彤等學者通過回顧國內外文獻，探討第二受害者恢復路徑，對目前第二受害者的同伴支持、組織支持及社會支持現狀進行綜述。孫連榮對國外有關醫護人員第二受害者的支持，包含支持來源、支持模型文獻進行研究分析，并著重陳述了對第二受害者支持的實踐探索。馮楚等主要著眼于我國對第二受害者的干預現狀以及國外第二受害者的干預模式，對干預研究進展進行綜述，為我國醫療機構實施第二受害者干預提供借鑒。

3 討論與展望

3.1 第二受害者研究需擴大并持續細化研究群體

我國第二受害者相關研究起步較晚，目前多數局限于對護士群體的研究，將醫生作為第二受害者目標群體的研究較少，但國外研究者身份多為醫生，醫生是國外第二受害者研究的重點目標群體。這與中外不同的文化相關，也提示我們要加強對醫生作為第二受害者的研究。醫生作為研究者除臨床技術創新外，可以更多關注到自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經驗歷程、支持需求、心理體驗等的研究價值。此外有可能的話，作為醫療服務的參與者與提供者，醫技人員、護工等第三方人員也應成為關注對象，為第二受害者研究提供多維角度與思考方向。

關于護理群體作為第二受害者的研究，目前主要集中在根據經歷及支持量表對第二受害者體驗及支持需求進行質性研究，已呈現出細化研究群體及深化體系構建的研究趨勢。已有不少研究關注到不同科室護士的經歷與支持程度，研究較多的科室包括精神科、ICU重癥監護室、急診、兒科、產科、手術室等。研究對象也呈現出年齡、工作經歷、性別的細化，例如已有研究在探索“實習護士”“低年資護士”“新護士”“新入職護士”“中低年資男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研究對象，呈現出了更為細化的第二受害者類型。現有研究結果已充分表明，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情況受到醫務人員個人因素，包括年齡、學歷、職稱、家庭情況、婚姻狀況、工作年限，以及醫療機構情況，涵蓋醫院等級、醫院患者安全文化環境等因素影響，未來可以在不同醫療機構、不同護理群體間進行更加深入及高質量的研究。

3.2 第二受害者研究需關注支持體系機制

組織、家庭、社會多方面不同層次的支持體系，可以減輕第二受害者受到患者安全事件后的心理體驗情緒、職業倦怠、二次創傷等負面影響，提升其身心健康狀態，對促進醫療服務水平提高、改善患者就醫體驗有一定積極效果。因此，需研究建立健全規范化、程序化、專業化的第二受害者支持體系機制，特別是從組織機構支持方面深入探索，建立自上而下的第二受害者支持體系，致力于注重事前預防、及時事后干預、長期關注改進，為醫務工作者提供支持與保障。

一是加強患者安全文化建設。建全非懲罰性管理體系，構建開放、透明、公正、非懲罰性的積極安全組織文化，及時給予情感支持、系統支持和信息支持，幫助第二受害者恢復職業信心，減少患者安全事件對職業發展影響的顧慮。二是構建支持性、開放性的科室環境。改善科室合作溝通氛圍，為第二受害者提供尊重、合作、支持的工作環境，有利于第二受害者從不良事件負面影響中快速復蘇和創傷后成長，改善醫護人員支持體驗。三是醫療機構應提供正確、恰當、及時的應對指導與支持活動。醫療機構可以積極建立第二受害者支持體系，提供多樣化支持資源。可以構建第二受害者專業知識培訓管理項目，通過小型講座、不良事件后心理體驗分享、開放式討論、標準化反饋等形式，使第二受害者之間共享患者安全事件本身、事件處理方式、外界支持方式等相關信息；也可以利用情感支持工具模型、員工援助計劃、按摩音樂、呼吸等療法進行事后干預，緩解第二受害者心理壓力，增強其職業歸屬感，提升其自我感受到的組織支持水平，從而保證其身心健康。四是持續質量改進。醫院組織層面及管理者群體開放溝通，以正面方式支持幫助第二受害者持續改進，鼓勵醫務工作者識別不良事件根因，改進組織系統流程，從源頭上防范類似情況再次發生，提升醫護質量水平。

3.3 第二受害者研究需關注群體差異性

現有研究表明，學歷、年齡、性別、婚姻、職稱、職務、編制、工作年限、工作壓力等因素導致第二受害者對組織支持的需求存在差異。未來研究應更多關注群體差異性，針對不同的第二受害者群體及不同影響因素，管理者應主動探索制定相應的物質支持、情感支持和工具支持。例如低年資護士工作時間短、臨床護理經驗欠缺、職業認同感低，醫院可以通過提供良好的工作環境、豐富的拓展學習培訓機會等給予工具性支持。而高年資護士、已婚者、護士長等護士群體更希望得到醫院、領導與同道的信任和認可，因此醫院層面關心關愛、延長休假療養時間、提供職業發展規劃與指導等措施，對第二受害者的工作幸福感與組織支持感體驗的影響更為重要。因此，研究需針對不同的第二受害者群體制訂相應的組織支持方案，努力提高醫務人員的組織支持感程度，調動其工作積極性與職業認同感，促進醫務人員的職業健康和生活幸福感。

3.4 第二受害者研究需探索干預策略效果

有研究者對國外第二受害者的干預模式進行綜述，但目前仍無明確證據表明何種支持手段及應對策略更有助于第二受害者從醫療不良事件所導致的負面影響中快速恢復。付金蘋等學者綜述國外第二受害者研究文獻，發現國外研究集中于第二受害者的干預項目和計劃，主要從同行支持、加強教育、綜合干預等方面，研究改善第二受害者某個具體不良體驗的干預措施。國內有研究者探索正念冥想干預減壓療法對護理不良事件第二受害者情緒的改善及影響效果，于干預前后采用第二受害者經驗及支持量表評估護士第二受害者體驗變化及干預效果。建議研究者探討更多不良事件干預措施的實施效果，根據造成心理痛苦的具體原因，針對性研究心理減壓干預策略對醫護人員身心體驗的影響，最大限度減少第二受害者經歷患者安全事件后的心理、生理和執業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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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2023年度上海市衛生健康委員會衛生行業臨床研究專項（202340078）；上海交通大學中國醫院發展研究院2023年度醫院管理建設項目 （CHDI-2023-B-12）；中國民族衛生協會2023年度公立醫院高質量發展科研項目（CNHA-2023-D-16）

作者簡介：尹子威（1999—），女，黑龍江哈爾濱人，碩士，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院務辦公室。E-mail：yinzw1999@163.com；姜宏（1980—），女，通信作者，博士，講師，研究方向：質量管理，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全質量管理辦公室主任，E-mail：cnjiangho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