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泳斯 張雪松
摘 要:雖然宗教界人才培養可以部分借助寺廟叢林教育、經堂教育、社會教育、各級政府相關機構的專題培訓等多種渠道,但宗教院校始終是中國宗教界人才培養的主平臺、主渠道。本文對1949年以來中國佛教創辦的諸多宗教院校及其歷史發展進行了初步梳理和總結。總結經驗、直面問題,對佛教界人才培養、中國佛教健康發展、宗教界修學體系建設、宗教中國化的理論建設和實踐,都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宗教院校;宗教教職人才培養;三支隊伍
加強對愛國宗教界人士的培養是堅持我國宗教中國化方向、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的一個重要工作抓手和切入點。1949年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宗教院校有序發展,基本形成中高兩級、地域布局合理、畢業生能夠基本滿足需要的宗教教職人員培養體系。
一、中國宗教院校教育發展的總體情況
佛教、道教傳統的叢林教育,伊斯蘭教的經堂教育,天主教的修院教育等,這些傳統的宗教教育,以及近代新式的佛學院教育、基督教神學院教育都對中國宗教院校教育產生過不同程度的影響。
1949年之后,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的全國性宗教院校,多是不同程度在借助原有佛學院、基督教神學院、伊斯蘭教新式學校的基礎上創辦而成的。1961年后,全國性宗教院校大都開辦了研究生班。
1980年,中央統戰部批轉了國務院宗教事務局《關于恢復宗教學院的意見》,全國性宗教院校開始恢復辦學。1982年3月,中央印發了《關于我國社會主義時期宗教問題的基本觀點和基本政策》的文件(即19號文件,以下簡稱“1982年19號文件”),中國宗教工作走入正軌。為了貫徹文件的要求,1982年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國務院宗教事務局《關于開辦宗教院校的請示》,明確不僅要辦好全國性宗教院校,還要開辦一批地方性宗教院校,20多所宗教院校或進修班納入籌辦計劃。此后,中國宗教院校得到快速發展,天主教界創辦的宗教院校開始起步,道教界也開辦了各類進修班。除了財政全額撥款的宗教院校,出現了一批由各地宗教團體或活動場所部分或全部資助開辦的宗教院校。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各地宗教院校的創辦開始呈現遍地開花的局面。
1996年,《關于加強和改進宗教院校工作的意見》(國宗發〔1996〕040號文,現已廢止)對全國各地的宗教院校進行了規范,強調了初中級宗教院校與高級宗教院校的區別,叫停了部分佛教中級佛學院的本科教育,并對校名進行規范。同時,高級宗教院校的本科教育得到推進,中國伊斯蘭教經學院本科班得到了恢復。
進入新世紀,宗教院校的統編教材工作得到推進,特別是愛國主義教程得到推廣使用。宗教院校的政治課得到進一步規范,升國旗、唱國歌也形成了制度。宗教院校在外教、留學、教師職稱和社保福利,以及本科生、碩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學制學位等方面逐步形成規范制度,宗教院校相關權益也得到進一步保障。
目前,中國五大宗教還在招生運營的宗教院校近百所,佛教界創辦的三大語系佛學院占全國宗教院校的40%以上,基督教的神學院和圣經學校約占全國宗教院校的25%。
二、中國佛教界創辦的宗教院校
20世紀20年代后,以武昌佛學院為代表的中國佛教高等教育機構勃興,得到越來越多教界人士的認同。雖然有些比較偏重傳統的僧人強調“行持”,一度使用“學佛院”等名稱,但最終“佛學院”成為中國現代佛教高等教育機構的定名。1949年后,“佛學院”的體制得到延續與認可。
1955年8月,中國佛教協會理事會第二次(擴大)會議通過《關于籌辦中國佛學院的決議》,一致同意籌辦中國佛學院,由喜饒嘉措、趙樸初、呂澂、噶喇藏、阿旺嘉措、祜巴勐、巨贊、周叔迦、明真、法尊、持松、郭朋等組成中國佛學院籌備委員會。1956年2月,中國佛教協會一屆三次常務理事擴大會議通過了《中國佛學院章程》,組建了院務委員會。1956年9月,中國佛學院正式成立,本科部學制4年,喜饒嘉措擔任第一任院長,副院長為法尊法師和趙樸初居士,教務長為周叔迦居士(后為副院長),教師有呂澂、虞愚、正果法師、觀空法師、巨贊法師、葉均、義方法師、明真法師、持松法師等人。1959年,中國佛學院開設研究班;1961年9月,研究班進一步擴充為研究部,分為教理和教史兩個研究組,研究部學制3年;1962年9月,中國佛學院成立“藏語系佛學班”,培養蒙藏等民族的藏傳佛教僧才。自1956年至1966年,中國佛學院先后開辦了漢語系專修科、本科、研究班、學習班以及藏語班等不同層次的六個班級。漢語系先后畢業、結業的學員有384名,藏語班畢業學員26名。
1979年7月,中國佛學院成立籌備小組,擬定復學方案和招生簡章,采取重點招考、擇優錄取的原則,招收18—30歲,具有初中、高中及大學文化程度的青年學僧為預科生,學制兩年。復學后,法尊法師任中國佛學院院長。
1980年,在蘇州靈巖山寺創辦了中國佛學院靈巖山分院,學制2年,首屆共招收43名新生。分院院長為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明煬法師,常務副院長為明學法師。明學法師在分院開辦時,明確提出辦學方針為“立足本國、面向世界,教遵天臺、行歸凈土”。
1981年,南普陀寺妙湛法師在廈門南普陀寺主持復辦了佛教養正院,招收僧尼。后又倡議復辦了閩南佛學院,并以“修學并重,學用結合”為辦學宗旨。養正院后來并入了閩南佛學院。1999年,閩南佛學院開展研究生教育,延請方立天、樓宇烈、楊曾文、方廣錩、王雷泉、陳兵等學者和向學法師、濟群法師等佛學院教師為導師。2002年1月,首屆碩士班7名學僧順利通過論文答辯。
1982年5月,中國佛教協會決定創辦南京棲霞寺僧伽培訓班,由趙樸初擔任籌備委員會主任。經推薦與考試,該班共招收184名具有中學文化程度的學僧,其中最小的18歲,最大的40歲。該班學制1年,主要開設佛教常識、佛教簡史、戒律、叢林規制、功課唱念和文化課等課程。1983年,中國佛學院棲霞山分院在該班的基礎上成立。
改革開放后,中國佛教教育是自上而下進行恢復的,先是復興全國佛教院校,然后以設立分院的形式逐步恢復和創建地方性佛教院校,并制定開辦地方宗教院校的具體規定,最初地方院校主要由各地佛教協會創辦。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寺廟發展有所增強,各地興辦佛學院的輔助力量日趨多元化,各類佛學院、佛教學校曾一度達50多所。對此,各級政府和佛教協會適時進行了相應的管理和引導。
目前,正式運行的佛學院40余所。華北地區有中國佛學院、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院、河北省佛學院、五臺山尼眾佛學院、內蒙古佛教學校,東北地區有哈爾濱佛學院,華東地區有上海佛學院、江蘇佛學院、江蘇尼眾佛學院、中國佛學院棲霞山分院、中國佛學院靈巖山分院、戒幢佛學研究所、鑒真佛教學院、浙江佛學院、杭州佛學院、中國佛學院普陀山學院、浙江慈云佛學院、福建佛學院、閩南佛學院、山東湛山佛學院、九華山佛學院、江西佛學院、曹洞佛學院,華中地區有河南佛教學院、武昌佛學院、湖南佛學院,華南地區有廣東佛學院、本煥學院、云門佛學院、南海佛學院,西南地區有重慶佛學院、峨眉山佛學院、四川尼眾佛學院、四川藏語佛學院、四川藏語佛學院阿壩分院、中國巴利語系高級佛學院、云南佛學院、云南佛學院西雙版納分院、云南佛學院迪慶分院、西藏佛學院,西北地區有法門寺佛學院、甘肅省佛學院、青海省藏語系佛學院。佛教院校平均在校生約為200人。其中,漢傳佛教院校在校生中,男女比例相對均衡,在校尼眾人數略高于男僧人數。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各級僧眾、尼眾佛教教育逐漸探索出一條“學院叢林化、叢林學院化、學修一體化”的辦學之路。中國佛學院堅持以戒為師、從嚴治校,以“學修一體化、學生生活叢林化”為準則,實行學校與叢林相結合的辦學方式,將傳統叢林生活制度與現代教育體制融合、佛教傳統精神與現代教學融合,為培養合格的佛教人才營造完備的修持體制、嚴肅活潑的學習生活環境。學院叢林化,就是讓學生居住于一個清凈和合的高素質僧團之中,讓學生過如法如律的叢林宗教生活,嚴守上殿、過堂、誦戒等叢林規制,堅定學生的信仰選擇,陶冶學生的宗教情操,提升學生的僧格。叢林學院化,就是使學生所居住的叢林,成為具有傳統深厚、朝氣蓬勃、崇尚知識、善于學習、勤于思考、視野開闊氛圍的學校,用現代教育方法培養學生,使之有較高的佛學水平和豐富的文化知識。“學院叢林化、叢林學院化、學修一體化”的目的,就是要創造能使學生成為既有高尚的宗教情操,又有深厚佛學和文化素養,品學兼優、學修兼優、解行相應的僧才的良好環境。
三、中國佛教院校面臨的問題
現今,中國宗教院校主要分為高級與初中級兩大類培養模式,以滿足中國宗教界培養不同層次人才的需求。在發展的過程中,宗教院校都不同程度地面臨一些困境。
(一)招生問題
除了中國佛學院、閩南佛學院、普陀山佛學院等少數幾所佛學院外,中國絕大多數佛學院都面臨招生困難,很難完成每年計劃的招生指標。為了盡量多地招到學生,佛學院普遍放寬招生條件,很多佛學院出現學生年齡普遍大于老師的情況。此外,由于佛學院數量眾多,大多數佛學院的生源不足,因而佛學院的學生有很大的選擇自由度,一些學生對所在佛學院稍有不滿就可能轉學,甚至不辭而別去其他佛學院就讀,這造成很多佛學院學生的流失率超過一半以上。
(二)教材問題
中國佛學院在創辦之初,就重視編印講義教材,各門主要課程大都編寫有講義[1]。改革開放初期,中國佛教院校教育剛剛恢復,教材極其缺乏。對此,一些寺院和佛教院校,積極收集和翻印了不少古代佛經、佛書,特別是古德撰寫的佛經啟蒙或綱要性質的書籍,作為佛教院校的教材。比較典型的一個例子是福建廣化寺佛經流通處的創辦。在當時的情況下,佛教院校不得不采用一些民國年間撰寫的尚有一定參考意義的教材。很多佛學院選定教材時還要征求教師的意見,否則選出的教材無人能講,根據教師的意見選定教材才行得通,當時被稱為“因人施教”。在改革開放初期剛剛恢復宗教院校辦學的情況下,想要依據教材聘請教師是十分困難的。
1986年8月,中國佛教協會在北京組織召開全國漢語系佛教院校工作座談會,制定初、中、高三級佛學教材目錄。這一教材目錄的制定,不僅初步奠定了中國初、中、高三級佛學院的課程體系框架,而且確立了以佛教理論教材與佛教原典詮釋類教材并重的課程體系基本原則。
1992年,中國佛教協會成立佛教教育基金委員會,并設立佛教教材編審委員會,中國佛教院校教材建設進入了新階段。當時在中國佛教院校中編寫教材較為系統、質量較高的是河北佛學院系列教材。該院組織了一些在佛學上很有造詣的教內外著名專家學者,圍繞佛教的教理、教史、教制、佛教文化四大方面,出版了一套10冊、100萬字的佛學院教材。推動這套教材編寫的凈慧長老,除了關注佛學院基礎課程教材的編寫,還考慮到了中國佛教的未來發展走向,他特別重視《人間佛教》教材的編寫,這對于中國佛學自主知識體系的構建具有前瞻性。
2005年9月,中國佛教協會在峨眉山召開佛教教育座談會,指出“全國各級佛學院的佛學課、文化課教材各行其是,極不統一,造成初、中、高三級教材重疊,課程重復,缺乏漸進梯次,學僧在初、中、高各級佛學院課程重讀現象普遍存在”[2]。2007年6月,中國佛教協會邀請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中國人民大學佛教與宗教學理論研究所,共同組成“佛學院校教材調研組”,赴福建、廣東、湖南、湖北、重慶、四川等省市的佛學院對全國佛學院教材建設進行專題調研[3]。2010年11月,中國佛教協會在蘇州市召開教育委員會第一次會議,研究分析全國佛教教育工作形勢,審議通過了《中國佛教協會第八屆理事會佛教教育委員會工作規則》《中國佛教協會第八屆理事會佛教教育委員會五年工作計劃》《佛教院校教材編審大綱》《佛學院教學大綱》。會后,以中國佛學院為主體,組織人員編寫了《中論述義教程》《華嚴五教章》《百法明門論》《教觀綱宗教程》等佛教院校本科生教材。此后,各級佛學院陸續出版了一批自主編寫的佛教專業課程教材。
當前,中國佛教院校的專業課教材主要分為原典教材和佛學理論教材。隨著中國佛經流行、注釋書籍的普及,原典課程教材方面的問題并不突出。相對而言,佛教理論教材,即概論性和通史性教材不足的問題是今后工作的重點,也是構建中國佛學自主知識體系的重要突破口。
(三)學歷認可問題
20世紀90年代,中國高校逐漸不再包辦分配工作,大學畢業生開始自主擇業;同時,隨著深化體制改革,中央各部委所辦高校逐步移交教育部統一管理。宗教院校的學歷問題在中國高等教育系統中的特殊性日益彰顯。學歷問題在此之前主要表現為宗教院校畢業生的干部身份問題;而從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特別是21世紀以來,宗教院校畢業生的學歷不被社會認可,成為越來越突出的問題。隨之而來的是宗教院校畢業生的就業,以及宗教院校教師的職稱評定和待遇提高等一系列問題。宗教院校人才培養如何被社會大眾認可,是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宗教與現代社會“相適應”不可回避的問題。
四、完善教職人員培養的工作路徑探索
(一)建立健全各級佛學院考核評價體制,優化宗教院校教育資源配置
充分利用宗教院校評估工作,以評促建,不斷完善宗教院校辦學條件,對于確實不能達標的宗教院校應予停辦,對尚不具備研究生培養條件的佛學院要停招研究生。通過定期評估,優化包括師資在內的各宗教院校的資源配置,降低宗教院校在校生的流失率。
(二)以加強中華傳統文化教育為抓手,提高宗教院校師生的政治認同
在宗教院校人才培養中,通過聯合培養、教師兼職等方式積極利用普通高校等優質教育資源,增加中華傳統文化教育的比重,落實精通宗教經典教義、精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雙通”人才培養要求,系統構建未來宗教教職人員的中華傳統文化知識體系,在宗教院校師生中確立“五個認同”。同時,積極推進宗教中國化的研究工作,推動中國宗教自主知識體系的建構,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
(三)減少辦學層級,落實屬地管理
目前,中國宗教院校有全國、大區(輻射數省)、地方三個層級。今后應該減少辦學層級,落實屬地管理,使全國性宗教院校和地方性宗教院校定位明確、協同發展,逐步形成宗教院校教育和宗教傳統教育相結合,宗教院校全日制教育和培訓、函授等非全日制教育相結合,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協調發展的辦學結構。
全國性宗教院校和少數優質地方宗教院校應在辦好本科層次教育的基礎上,集中力量做好研究生等高級人才的培養工作。以培養“雙通”人才為契機,努力建設中國宗教教育教學及研究高地,為其他層級的宗教院校培訓師資。普通地方性宗教院校則以專科、本科層次教育為主,并重點承擔本地區在職宗教教職人員的周期性輪訓工作。
(四)進一步規范學歷學位認定制度和教師職稱評聘機制,提高社會對宗教院校的認可度
應盡快參照中國高等院校的學生管理制度,學歷、學位管理制度,以及教師資格認定和職稱認定制度,完善宗教院校的相關管理制度,讓宗教院校的學歷和教師職稱管理工作有章可依,并逐步落實相關福利待遇。一是通過明確的規章制度,在宗教界內部就宗教院校專科、本科、研究生學歷和教師職稱等達成初步共識。二是大力推進宗教院校系統內的“雙通”人才培養模式,借助社會對文史哲、國學、中醫等中華傳統文化相關專業學歷、職稱的認可,推動社會各界對不同層次“雙通”人才的學歷和職稱的認可。
參考文獻:
[1] 王麗心.中國佛學院建院和恢復辦學歷程之回顧[J].中國佛學,2017(2):79-80.
[2] 圣輝.繼承傳統 適應當代 面向未來——中國佛教協會第七屆理事會佛教教育和文化工作委員會工作報告[J].法音,2005(10):7.
[3] 光泉.吳越佛教:第十二卷[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7:261-278.
責任編輯:趙曉鋒
收稿日期:2023-12-17
作者簡介:劉泳斯,中央民族大學宗教與哲學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當代宗教、民間信仰;張雪松,中國人民大學佛教與宗教學理論研究所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佛教哲學、中國宗教史。
基金項目:本文系教育部重大課題攻關項目“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的理論與實踐問題研究”(03JZD007)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