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建構主義作為20世紀中后期社會學領域的主流思潮,深刻影響了新聞與傳播研究,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在新聞與傳播領域的興起便是體現。建構主義強調人為目的性,關注溝通者與交流工具在現實建構中的作用。但這種人類中心的特點也導致其存在無法充分解釋媒介史、消解真理穩定性并進而剝奪新聞合法性等局限性。智媒時代的新聞生產呈現重視交往和萬物皆媒的特點,這要求基于建構主義立場使用相關理論也應該有所創新。
【關鍵詞】建構主義" 框架理論" 話語分析理論
一、前言
在當代西方社會學領域,建構主義(constructionism)已經成為一種挑戰傳統主流社會學立場的重要力量[1]。它將個體看做是有資格能力和溝通能力的行動者,認為個體是在積極主動地創造和建構社會世界[2]。其緣起可以追溯至19世紀末20世紀初[3]。到20 世紀中后期,建構主義成了社會學領域的一股主流思潮[4],這股思潮也蔓延至了西方的新聞與傳播研究領域,一系列帶著建構主義色彩的理論興起于新聞與傳播研究中,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便屬其中。兩種理論都強調社會現實可以被建構,關注新聞對現實的建構作用。
二、建構現實:建構主義的核心命題
科學的實證主義強調知識可以通過價值無涉的觀察獲得,這種通過觀察得到的知識是客觀的,不摻雜任何主觀因素。受該觀念影響,新聞從業者開始認為可以通過記者價值無涉的觀察,來還原現實的本來面目。新聞應該并能夠以絕對客觀的觀念開始支配整個新聞行業[5]。但是,愛因斯坦相對論等理論的提出沖擊了這種認識論。“伴隨著非歐幾何、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等現代數學和自然科學思想的發展,統治傳統科學思想的牛頓——笛卡爾的決定論的認識論模型失去了其支配的地位。原本被決定論、機械論和還原論所統治的認識論模型讓位給強調或然性、不確定性、復雜性和相對性的非決定論的模型。”[6]人們逐漸認識到并不存在一種絕對客觀且唯一的現實,個體眼中的世界都不一樣。也不存在所謂價值無涉的觀察,即使使用實證方法,方法本身已包含主觀因素。“科學的認識論和方法論本身就是一種人為的理性建構,科學絕不僅僅是在客觀的實在中發現實在所固有的規律,科學所給出的世界的圖像已經包含了科學的視角[7]。”知識,以及由之組成的社會現實是被建構的,這就是建構主義的核心命題。極端建構主義認為人的認知是完全主觀,徹底否定了傳統的本體論和認識論,并不把對客觀真理的追求看成認識的目的。溫和的建構主義則一方面看見了知識的被建構性,另一方面也承認認知活動的社會性質,認知活動不是二維,而是三維的。認知不只是個體與認知對象之間的相互作用,它還是個體、社會共同體和認知對象三個要素相互作用的過程。認知過程必然是一個交流、反思、改進和協調的過程[8]。
這種建構主義認識論沖擊了之前的實證主義認識論,沖擊的影響也擴散至新聞與傳播研究。在20世紀中后期,部分帶著建構主義色彩的理論興起于新聞傳播領域,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便是代表。
三、歷史溯源:從兩種理論的發展看建構主義的影響
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被引入新聞與傳播領域的時間相近,都是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這個時候恰是麥奎爾所謂傳播效果研究的第四階段。麥奎爾將媒介效果研究的歷史進程劃分為了四個階段,其中開始于20世紀70年代后期的第四階段,以社會建構主義的研究路徑興起為特征[9]。在這一階段對媒介和受眾的描述綜合了大眾媒體的強效果論和有限效果論的元素。一方面,大眾媒介能以一種可預測的和模式化的方式來架構現實的圖像,并對社會現實的建構產生強大的影響。另一方面,媒介效果也會被受眾和大眾媒體之間的互動所限制,受眾對現實的解讀并不完全取決于大眾媒體。“受眾眼中的現實最終是被個體經驗,個體與他人的互動,以及對大眾媒體的選擇性解讀共同建構的[10]。”這就是基于建構主義立場的媒介效果研究的基本觀點。梳理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的歷史,可以發現新聞與傳播研究對兩種理論的運用正好從側面反映了這種建構主義觀。
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都不是新聞傳播學科的原創理論。一般認為,框架理論應源于戈夫曼[11]。戈夫曼在1974年出版了《Frame Analysis: An Essay on the Organization of Experience 》。在書中開篇,戈夫曼便提到他的研究繼承的是威廉詹姆士的現象學視角——不問“現實是什么”,而關注“在什么情況下,人們會認為眼前的是真實的[12] 。”戈夫曼認為,當人們處于特定情境,無論這種情境是什么,個體一定會問自己一個問題:“現在發生了什么?”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由個體按照自己的方式決定的,即不存在一種客觀唯一的現實[13]。戈夫曼認為對于現實情境的定義是由一套組織規則控制的,這套規則主宰了事件以及我們對事件的主觀參與。他使用“框架”來指代這些規則。他所謂“框架分析”,就是要研究這些經驗組織規則[14]。戈夫曼要回答的是人們如何建構社會現實的這個問題,而這便是建構主義認識論的核心命題。
戈夫曼提出框架概念后,其迅速被引用到新聞和傳播領域。70年代末,塔奇曼寫作了《Making news: A study in the construction of reality》一書,80年代初,吉特林寫作了《The whole world is watching: Mass media in the makingamp;unmaking of the new left》一書。這兩部作為“生產新聞”研究浪潮中的代表性作品[15],作者本人都在著作中明確提到自己的研究受到了戈夫曼框架理論的啟發影響[16][17]。塔奇曼認為新聞框架指的是新聞機構用來組織日常現實的手段,它是日常現實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新聞的本質特征。記者和編輯必須靠框架才能為事件賦予屬性特征。缺少框架,對話便僅僅只是對話,是一些“難以理解”的聲音,而無法被轉換成新聞[18]。事件如何在文本中被架構,將從根本上影響受眾如何理解事件[19]。需要注意的是,新聞文本中的框架可以是被傳者有意賦予的,也可能是無意的。這里的傳者包括新聞記者和信源。一個文本中也可能不只有一個框架[20]。吉特林則特別關注媒介框架在建構媒介霸權的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他認為在自由資本主義社會,任何機構都無法擺脫霸權的存在,作為文化工業的媒體參與對霸權意識形態的包裝。他以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新左派學生運動為例,認為媒體通過有意識地選擇報道什么,不報道什么,選擇突出什么,隱藏什么,選擇將什么放在報道中心,什么放在報道邊緣等方式,建構著學生運動在新聞中的呈現,并消解了學生運動的反霸權意義。“霸權一直在夸大,并歪曲反對運動[21]。”
話語分析理論誕生于語言學。1952年,美國結構主義語言學家哈里斯在美國《Language》雜志上發表“話語分析”一文并首次使用“discourse analysis”這個術語[22]。話語的本質屬性是構建知識領域和社會實踐領域的不同方式。話語不僅反映和描述社會實體與社會關系,還建造或“構成”社會實體與社會關系;不同的話語以不同的方式構建各種至關重要的實體,并以不同的方式將人們置于社會主體的地位[23]。話語分析,就是要分析話語是如何構建社會實體與社會關系。“沒有話語,就沒有社會現實;不能夠理解話語,我們也就不能理解我們的現實、我們的經歷、我們自己[24]。”
話語分析理論在新聞傳播學中的應用源頭, 一些學者認為最早應追溯到語言學視角的新聞文本研究 。最初的研究一般是些經驗式的感悟, 比如, 新聞工作者或少數讀者根據寫作經驗和讀報經驗對新聞語言有一些直觀性的評論[25]。后來, 學者們逐漸意識到語言并不像以往語言學家宣稱的那樣是一種客觀透明的傳播媒介,而是一種社會實踐,是社會過程的介入力量。最能體現這一力量的便是大眾傳媒的新聞報道,新聞報道通過新聞語言不斷影響著人們對社會現實的建構與認知。在這種背景下,進入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一批學者開始集中涉入新聞文本的話語分析,解剖新聞話語, 力求發現新聞語言背后廣闊的社會歷史空間與意蘊[26]。費爾克勞和范迪克是這方面的代表學者。范迪克在1988年出版了《News as Discourse》一書,書中他強調新聞就是一種話語,可以從語言學層面、語法學層面、主題層面和修辭學等層面進行分析。他認為,新聞語言背后潛藏著意識形態。“美國媒體描述的恐怖分子,在一些穆斯林媒體口中,則成了為信仰和自由而戰的英雄,盡管他們都是同一批人[27]。”費爾克勞先后出版了《Discourse and social change》等著作,其中都涉及針對新聞的話語研究。費爾克勞認為,新聞通過一系列邏輯和時間序列相關的事件來制造故事。現實生活中雜亂無章,甚至缺乏顯著連接的一系列事件,被新聞強加上了一種邏輯關系,進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線。在這個層面上,新聞也可以說是一種“暴力”,一種“規制”[28]。
透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當建構主義逐漸在社會科學領域成為主流,其影響如何擴散至新聞與傳播研究。其實在20世紀早期,帶有建構主義色彩的傳播觀由李普曼提出。李普曼在《Public Opinion》提出大多數時候,人們不是先理解,然后定義,而是相反,先定義,然后理解。在嘈雜的外部世界中,人們挑選他們的文化為他們預設好的定義,并按照該定義理解外部世界[29]。甚至若再往前追,我們能夠從柏拉圖的洞穴隱喻中發現建構主義的種子。被綁在洞穴中的人們,只能看著被火光映在墻壁上的影子,以為那就是世界的全部。即使有人走出洞穴看見了外部世界,將之告訴洞穴里的人,后者也不會相信他的話,“映在墻壁上的影子”(既可以代表框架,也可以代表話語)已經牢牢地占據了他們的頭腦[30]。
四、現實審視:建構主義的適用與局限
從建構主義本身來看,其強調的是目的性、人工性,視角是從人類主體出發,認為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人類活動的人為結果[31]。當下的新聞與傳播實踐,脫離不了技術維度,而技術,至少在目前看來,始終是人力的產物;此外,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而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32]。而人的一切社會關系,都是在交往中產生的,交往便涉及不同主體認知的相互影響,涉及不同主體如何進行認識,認識他人,認識世界,認識宇宙,認識自己,而這恰恰就是建構主義要回答的問題。建構主義本就存在對行動者溝通能力和交流工具高度重視的立場,因此基于建構主義立場進行的新聞與傳播研究,適合從微觀和中觀層面,探究影響新聞與傳播現象形成背后的因素。回溯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的歷史,我們也可以發現,大多數學者都是運用這兩種理論,探討新聞是如何建構的現實,以及為什么會形成特定的建構方式。
但是,基于人類中心的視角的建構主義,并不能對客觀現象的復雜性進行全面的闡釋。比如就制度層面而言,制度的發展難道就完全是人為建構的結果嗎?恐怕不是。回顧人類的整體歷史,從原始社會到奴隸社會到封建社會,再到現在的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社會,盡管每一步都脫離不了人為的因素,但這整個復雜過程,并不完全在人類的掌控之中,新聞制度同樣也是如此。強調制度完全由人類建構,實則是夸大了人類應對復雜性的能力,夸大了理性的力量。進化論的觀點認為,人的理性有其局限性,已有的合理的制度離不開人們在自生自發的秩序中的經驗沉淀[33]。這對于我們反思建構主義的不足是一種補充。建構主義視野下對社會現象的研究往往帶著濃厚的人類中心色彩,忽視對現象內部的研究,比如媒介技術,媒介制度內在的演化規律。媒介發展演化的歷程并非完全按照人類的意志前進,從建構主義出發并不能完全充分地說明人類的整個媒介史。
另一方面,建構主義還牽涉到新聞與傳播研究的一個核心命題,即真實、真相、真理。真理建筑于真實和真相之上,如果脫離事實,真理就無法發揮效用,不再是真理。如蘇格拉底所言,追求真實存在是真正愛知者的天性,愛知者不斷追求與真實的接近,在與其接觸的過程中,理性、真理也隨之產生[34]。但建構主義強調,并不存在唯一客觀的現實,所謂真實皆是基于不同主體判定的結果,建筑于真實之上的真理,其確定性、本質性和穩定性便也遭到消解,導致了對真理問題的探討出現了基于社會文化因素的考量和相對主義傾向,可能還會進一步導致對所謂真理是否已經終結的疑惑[35]。新聞是以真實為生命的,新聞追求真實,歸根到底是要幫助探尋真理,服務于人類社會的發展。但如果真實是被建構的,新聞賴以存在的根基便也瓦解,其對所謂“真實”的追求,也就不必然利于找出真理,反而會淪落為利益集團,特別是霸權牟利的工具。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也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這種現象的存在,但如果僅僅從建構主義出發解釋新聞與傳播現象,那么如前所述,新聞存在的合法性便會瓦解。建構主義認為真實是相對的,建筑于此之上的真理觀,則認為真理是一種群體的認可和共識,這從根本上來說便是與馬克思主義的真理觀相違背的。馬克思主義的真理觀強調真理屬于人的思想范疇,但是真理的內容是客觀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堅持真理原則,就是要按照對象世界的本來面目去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按照對象自身的尺度來規定人的活動。當下的中國新聞傳播實踐是以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為指導的,借用帶有建構主義色彩的理論有助于理解當下的新聞現象,但從根本上說,基于建構主義立場并不能完全充分地解釋和幫助中國的新聞傳播實踐,甚至可能顛覆當下的一些合理實踐。
五、展望未來:智媒時代建構主義如何繼續發揮影響
在大眾傳媒時代,作為受建構主義影響的代表性理論,框架分析和話語分析理論在新聞與傳播領域的運用主要集中于對新聞文本的分析,這種分析是針對傳者的,意在通過分析文本揭示傳者的意識形態觀念,受眾是消極的,被動地接受傳者的影響。而在智媒時代,傳者已經無限化,不再是有限的信息生產者供應無限的接受者,而是無限的信息生產者供應無限的接受者[36]。這種信息生產者的無限化既是信息生產主體的無限化,同時也是信息呈現形式的無限化,即呈現信息內容的媒介不再只是傳統的大眾媒介,建筑、手表、眼鏡等等都是媒介。換句話說,智媒時代是一個“萬物皆媒”的時代。受建構主義影響,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都側重于對新聞文本的分析,一方面是分析內容,比如文本中的動詞、形容詞的使用等;另一方面,是分析形式,這種形式往往與呈現內容的媒介有關,如對報紙新聞版面的分析,對電視新聞時長,播出時間段的分析等。這種分析,對于萬物皆媒、多主體共同參與新聞生產的智媒時代來說已遠遠不夠,需要重新思考受建構主義影響的兩種理論在新聞與傳播研究中的運用。
一方面,由于信息生產格局已經變成了無限多的生產者供應無限多的接受者,這些接受者在某種層面又會成為新的生產者,共同推動新聞的生產與分發。在這種情況下,新聞的生產已不再只是一個單向傳播的過程,而更接近于多向交流,對事件的定義是由多個主體在交流過程中共同建構的,即新聞是在持續的交往中被生產的。另一方面,交往主體始終處于社會關系網絡中,產生著特定的聯系,這種聯系是變動不居的,因此,主體之間持續不斷的交往是與時時變動的社會關系相關聯的交往,在交往中不斷被建構的新聞便顯得更加復雜。如此,便要依托情境來看待新聞在交往中的形成。戈夫曼在最開始提出框架理論時,便特別強調框架與情境的聯系,他強調框架在人際溝通之間的重要作用,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是借由框架來實現的,不同個體之間的交流也是不同框架之間的分享與碰撞[37]。而框架的采用,往往又與主體所處的情境有關。智媒時代的新聞生產,是在不同主體間的持續交往中進行的,這恰好與戈夫曼提出框架理論時的原意不謀而合。因此,有學者強調未來的新聞與傳播研究對框架理論的運用應該不止于對專業媒體原初文本的分析,而應該是在系統視角下考察多主體的框架對新聞生產的影響[38]。
就信息呈現的形式而言,智媒時代個體的日常生活已經深度媒介化。這種深度媒介化,既體現在個體的日常生活離不開媒介,比如手機,互聯網,也體現在“舊”的紙媒和電子媒介越發數字化。媒介的技術相互關聯度越來越高,在紙媒時代,當我們讀報時,我們就是在使用報紙這一媒介,并不涉及其他技術的運用;但在數字時代,技術關聯的程度正在加深。“我們面臨的是越來越多的不同設備在技術上深層次的相互關聯性。這就是我們所生活的當今時代要求連接性無處不在的原因[39]。”在深度媒介化的現實中,個體的生活已經完全被媒介所浸透,人們接收信息的方式更為多樣復雜,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對專業媒體如何進行新聞呈現的分析已不足以解釋智媒時代的一些新聞現象,比如AR新聞,VR新聞這些新的新聞樣態在報道時所采用的框架,以及受眾對文本框架的接受效果。庫爾德利和赫普兩人提出了“互型”(Figuration)概念,強調傳播和意義的建構要經由一系列物質過程才能發生,這些物質過程包括對象、關聯、基礎設施、平臺四種,媒介技術也屬于其中[40]。個體們的交往實踐是與技術結合在一起的,不僅是人在使用技術,技術同樣也在馴化人。比如,我們通過手機和數字平臺與家人保持聯系并進而加深家庭認同感,在這個過程中,認同感的產生是以手機和數字平臺等媒介為中介的。“當代媒介和相關基礎設施的這些物質可能性,不僅提供了以特定方式維持家庭互型的更多機會,而且塑造了我們的傳播實踐[41]。”這提醒我們,當個體的生活幾乎被媒介包圍時,個體對現實的認知建構也將會受到媒介形式變化的影響,在運用框架理論和話語分析理論對文本進行分析時,也需要考慮到呈現文本所采用的新形式,對其進行分析時,必然會涉及對兩種理論運用的創新。
六、結語
新聞與傳播研究是一個處于十字路口的研究領域,許多在研究中被廣泛運用的理論并非本學科原創理論。但如埃爾多甘對主流新聞與傳播領域的學術期刊進行抽樣分析后所總結的,雖然新聞與傳播研究是一個交叉研究領域,但這并不意味著它是一塊學術的“殖民地”,部分將其視為“殖民地”的學者,試圖通過話語分析等方法進入其中,將傳播研究從其核心帶偏,即“從處理在組織化權力結構與利害關系下那真實的人類關系,轉換到對支離文本的解釋以及無意義的言談……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產品、流程或文本互動(如語言、詮釋、解構及話語)被稱作‘決定性的主體/因素’[42]。”基于建構主義立場,對框架和話語分析等外來理論的運用,需要注意埃爾多甘的提醒,不停留于表面的文本,而是落腳在新聞與傳播領域的核心問題,在中國的語境下,這些核心問題還應該是中國特有的問題,解決的過程應是從表征現象到本質結構,從微觀到宏觀,唯有如此,中國的新聞與傳播研究才能始終站穩腳跟,維持自身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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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慶林,廣西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蔡宗峪,廣西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白" 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