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那不勒斯四部曲”是意大利女作家埃萊娜·費蘭特創作的四部小說的統稱,于2011年陸續出版后在全球引起了巨大反響和廣泛評論,作品中莉拉和萊農的女性形象受到廣大讀者的熱烈討論和歡迎。接受美學理論認為,形象的塑造與讀者的期待視野息息相關,莉拉和萊農在經受磨難后構建的女性自我、追求獨立奮斗的人格魅力以及女性之間互相幫助的精神是獲得讀者接受的根本原因,實現了與讀者閱讀期待視野的深度融合。
[關 鍵 詞] 女性主義;個人奮斗;期待視野
“那不勒斯四部曲”是意大利作家埃萊娜·費蘭特創作的四部小說的統稱,包括《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離開的,留下的》《失蹤的孩子》,于2011年開始陸續出版,隨后被翻譯成40多種語言,其作者入選《時代周刊》“當今世界100個最具影響力的人物”。該系列小說以二戰后意大利城市那不勒斯為背景,以20世紀60年代為起點,通過時間軸線講述了兩個貧民區的聰明女孩從少年到青年、壯年、老年的波瀾起伏的生活、事業與情感故事。從作品的研究現狀來看,主要集中于身份認同、女性書寫和女性友誼等方面,本文將從接受美學的角度追尋主人公莉拉和萊農人物形象的魅力所在。
姚思是德國接受美學理論的代表,他在《接受美學與接受理論》中指出:“一部文學作品的歷史生命如果沒有接受者的積極參與是不可思議的。因為只有通過讀者的傳遞過程,作品才能進入一種連續性變化的經驗視野。”[1]25文學作品是為讀者欣賞而創作的,只有讀者參與了閱讀的過程,作品才能轉為現實的存在,才能實現其審美價值和社會意義。而讀者會帶著先在的知識經驗和期待視野去閱讀文學作品,如果讀者既有的期待視野與文學作品一致,那讀者對作品就更容易理解和接受,進而產生喜愛之情。基于此,本文將從讀者的期待視野切入,運用接受美學相關理論對“那不勒斯四部曲”中莉拉和萊農的魅力形象的讀者接受進行嘗試性分析,希望能為作品研究帶來新的視角。
一、莉拉的反抗契合女性主義精神的勃興
“女性主義”一詞最早成形于19世紀末的法國,意指女性為獲得平等權利而進行的斗爭。20世紀以來,女性主義浪潮席卷西方,目標是爭取和男性相同的政治權利——選舉權、受教育權,獲得工作的機會和權利。女性主義運動在20世紀60年代達到了高潮,要求繼續批判性別主義、性別歧視和男性中心主義,反省傳統文化定義的“女性氣質”對女性的束縛。而莉拉和萊農就成長在女性主義運動的高峰時刻。
莉拉生活在落后的那不勒斯城區,是鞋匠的女兒,她身上散發著“野孩子”的味道,總是臟兮兮地帶著各種新舊傷口,是貧窮家庭里不受重視的女孩兒。成年后的莉拉變得亭亭玉立、身姿動人,引來城區眾多男人為她駐足,尤其受到城區有權有勢之人的追求。然而莉拉給城區眾人的印象是壞,她的壞是明目張膽的挑釁,不畏懼任何權威。比如上學時她常常捉弄老師、同學,把撕得粉碎的沾有墨水的紙片向他們潑去。在和萊農交朋友后,她故意把萊農的布娃娃扔到堂·阿奇勒的地下室里去。同時她具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她比我們的父母、老師,還有可以把我們抓進監獄的憲兵更強大,盡管她外表看起來很脆弱,但是任何禁令在她面前都會失去效力”[2]48。她可以帶著萊農大膽地走到當時惡名昭著的阿奇勒家里,向他索回玩偶,并成功獲得一筆零錢。
城區人眼中的壞女孩莉拉,實際上是位聰慧勇敢、頑強不屈、生命力極強的底層新女性。她雖然經常遭到父親的毒打,但是并不怕他,在該上中學時積極為自己爭取繼續受教育的權利——盡管父親因此將她扔出窗外,胳膊也被摔斷。她極具學習天賦,頭腦靈活,常常從圖書館借書閱讀,小學一年級時就能夠心算極復雜的數學題,經常代表班級參加競賽,輕松贏過高年級學生。莉拉對事物還有極強的認知力,小學時就寫出讓老師贊嘆不已的《藍色仙女》,這篇薄薄的小說后來成為萊農第一本小說的藍本。她能輕而易舉地學會復雜的舞蹈動作,在聚會上大放光彩,還能做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漂亮鞋子。
莉拉比城區里其他同齡的女孩更早結婚并懷孕,但是她絕不逆來順受,成為男性的附庸,不接受被男性壓制和奴役的人生。她勇敢反抗,有著強烈的自我意識。訂婚后的莉拉打扮華麗,結婚后照舊與朋友玩耍、出去旅游,這番做派被周圍人視為紅顏禍水、不守婦道。莉拉從不做男性眼中喜歡的女人,更多時候摒棄了象征柔弱的女人身份,以剛強的男性姿態在那不勒斯橫沖直撞。面對城區黑幫分子馬爾切洛·索拉拉的求愛,她果斷地拒絕,代價是父母的不解和謾罵。婚禮現場遭到丈夫斯特凡諾的背叛,她大鬧婚禮,不委曲求全。婚后對于充滿利用的婚姻生活、暴力虛偽的丈夫,莉拉最后選擇了逃離。她追求精神戀愛,與尼諾偷情并離家出走,利用聰明才智讓索拉拉兄弟對其言聽計從。她還引導迷茫的同性戀者阿方索撥開云霧,讓他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在萊農的求學之路上,也是莉拉在幫助她、指引她,給她買昂貴的教材,鼓勵她繼續上學,莉拉的一言一行對萊農有不可磨滅的影響。
莉拉從小時候就開始與命運奮力抗爭,她本想和萊農一樣將希望寄托于上學改變命運,把教育和財富聯系在一起。在買到《小婦人》后,她認識到金錢的力量,因為錢可以讓人擺脫底層人的困境,而獲得財富就得上學、努力讀書,但父親的阻撓讓一切都化為泡影,成績優異的莉拉徹底失去了受教育的權利。長大后的莉拉將財富與男人掛鉤,掉入了婚姻的陷阱,她嫁給了富裕的肉食店老板斯特凡諾,認為這樣的婚姻可以給她庇護,遠離老城區的混亂和罪惡。與斯特凡諾在一起后,她坐在昂貴的紅色敞篷車里,打扮精致,出入高檔餐廳,享受著周圍人的寵愛。這一切都昭示著莉拉改變了她的社會地位,成為一位真正的富家太太。“莉拉通過肉食店老板斯特凡諾,使自己、哥哥和父母,還有其他親戚都被保護起來,使他們免于她從小要面對的那些威脅,使他們都處于安全地帶。”[2]255然而婚后丈夫的背叛、毆打和利用,婆家的針鋒相對、生活的狼藉,讓莉拉陷入了新的困境。“她明白,無論自己怎么掙扎,怎么反抗,怎么做,她都無法從那種處境里掙脫出來,從她結婚那天起,她就陷入一種不幸之中,而且越來越沉重,讓她窒息。”[2]137最終莉拉提出了離婚,她獨自撫養孩子,并找了一家豬肉廠工作,自食其力。盡管艱苦的勞作把莉拉折磨得疲憊不堪,但頑強的生命力讓她一邊工作一邊自學計算機課程,并抓住了機遇,憑借出色的專業能力成立了公司,獲得了商業上的巨大成功。
莉拉生活在二戰后貧窮混亂的那不勒斯城區,任何生活條件貧瘠的底層讀者都與她有共通的生命體驗。莉拉本人并沒有認真考慮過女性意識的含義,她也沒有了解過20世紀60年代席卷全球的女性主義浪潮,但她的行動與當時勃興的女性主義如此契合,她憑本心行事的精神是讀者學習的榜樣。莉拉追求學習和進步,勇敢逃離虛偽的婚姻生活,人格獨立,敢于反抗愚昧的父母、黑幫分子、工廠老板以及性侵害行為。她不依賴男人,不受社會輿論的干擾,通過奮斗戰勝了貧窮的命運,實現了自己的價值,受到城區眾人的尊重。這為新世紀廣大處于從屬地位、受到性別歧視的女性讀者指明了方向,給予她們與世俗、命運抗爭的勇氣。讀者從莉拉身上看到女性可以不依靠他人,自己努力拼搏創造價值的可能,喚起了讀者獨立自強的意識。從她身上萌生出來的女性主義意識與讀者產生心理共振,為她們帶來生存啟發,讓她們在現實社會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二、萊農的自我發展滿足個人奮斗的閱讀期待
埃萊娜小名萊農,她跟莉拉都是落后城區的一員,她的父親在政府門房工作,母親是家庭主婦,一家人全靠父親微薄的薪水生活,與莉拉家如出一轍的貧窮。不同的是,萊農是一個秀氣的、文靜懂事的女孩,學習成績優秀,非常討人喜歡,是乖乖女的代名詞。安靜的性格使她不如好朋友莉拉那樣引人注目,她雖然表面看似懦弱,但是本質上和莉拉一樣不服輸、勇于進取。她從小在暴力黑暗的那不勒斯城區長大,目睹了貧窮導致的一切亂象,隨時感受著搶劫殺人的混亂氛圍,因此逃離底層、擺脫庶民命運的愿望特別強烈,而讀書就是她遠離城區、改變社會地位的唯一出路。
萊農在學習上極其刻苦自律,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從初中到高中乃至大學,都堅持每天早上四五點起床學習,以全科滿分的優異成績從中學畢業,最后順利考進比薩高等師范大學,成為城區里的第一名大學生。萊農奮斗的結局是圓滿的,但她的求學之路充滿坎坷,經歷了精神上難以忍受的傷痛和折磨。小時候母親極力反對她上學,是萊農老師的堅持勸說讓父母妥協,并在學習上不斷地給予幫助。例如給她找教材,強迫萊農繼續升學,要她離開底層社會。暑假時帶她去伊斯基亞小島度假,讓她享受陽光和沙灘。正是在那里萊農第一次遠離了家庭的紛擾,見識到與骯臟城區截然相反的新天地。萊農還從老師口中知道了“庶民”即“底層”一詞,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地位有了模糊的認識,從此就更加努力扎根于書本中。萊農的學習生涯非常艱苦,自上中學后,她一邊要幫助母親干沒完沒了的家務活、照看弟妹,一邊擠出時間看書。她的學習基礎和別的學生相比很差,全靠勤能補拙才能拿到好成績。假期要干兼職把錢補貼家里,母親才會同意她繼續上學。可以說,萊農在上學過程中鍛煉了自己的寫作和社交能力,同學和老師都喜歡她,非常欣賞她寫出的精彩文章。在聚會上,萊農也能大膽發表自己的觀點,逐漸擺脫以前懦弱的性格。大學時她也勇敢反擊那些嘲笑她不標準的意大利語的同學,這些都是萊農經過奮斗累積起來的自信和底氣。
同時,萊農有著跨越階層的志向和野心,這份心志讓她在作家之路上走到老年,堅持不懈地寫作、出書,發表女性聲音和思想,讓她擁有很高的社會地位。萊農是真正意義上通過自身努力實現階級跨越的人,她在大學畢業時憑著豐富的知識積累和寫作才華創作了第一本小說,并經由未婚夫彼得羅的母親推薦將其出版,此后就開始了她的創作之旅。畢業后她嫁給了名副其實的上流階層男性彼得羅,但這段婚姻讓她的事業受到了阻礙。丈夫對萊農的思想和寫作毫不關心,逼迫她生孩子,將她困在家庭瑣事中,她的忙碌換來的是丈夫的無視。經過和彼得羅的一次次爭吵,萊農終于看清自己的處境,她意識到女性要想獲得話語權就必須走到社會中,于是她積極參加女性主義活動,帶孩子參加會議游行,推動丈夫帶朋友到家里做客,開始與社會接軌。萊農最終走出了婚姻的迷宮,因為她實際上與莉拉一樣,永遠都會堅守自我。費蘭特認為,“埃萊娜是一個非常復雜的人物,連她也不了解自己”[3]318。盡管她表面上是一個溫和的、微笑的、服從和親切的女性,但這是她妥協的結果,當萊農認識到婚姻隱性的暴力邏輯后,她知道自己只是男性的附庸,可有可無。這使她下定決心擺脫婚姻,重拾寫作的信心,真實的自我浮現出來,不再受到束縛。
萊農在寫作的過程中打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意識空間,創作出一個豐滿而晶瑩的世界,盛放被暴力擊碎的自我意識。從童年到老年,萊農似乎一直都處于暴力的籠罩之下,那不勒斯之外的廣闊天地仍然有身為女性不可避免的或顯或隱的暴力,這些糟糕的生命體驗成為永久的創傷壓在萊農的心底,并不斷威脅著她主體自我的建構,使其在逃離破敗的城區后,仍舊陷入“離開的,留下的”的苦惱中。所以萊農創作這部作品時經常會對自我進行直白而冷酷的剖析,將不安、嫉妒和自私等復雜的心理直接表露出來。萊農在敘事中回憶她和莉拉的一生,在確定莉拉沒有如她想象的那樣出現在自己面前并涂改電腦文檔里的文字后,她接受了莉拉的自我刪除,承認了好友對自己主體意識修復和建立的影響,兩人真實而復雜的面目清晰地浮現于確定的文字中,最終破碎的個體意識在寫作中得到有意識的重建。
萊農的生命體驗在新世紀更有普遍意義,能夠得到女性讀者的共情,尤其在生產發展落后的城鎮和地區,許多女性正在或曾經遭受萊農的經歷。隨時會失去的教育機會、底層的卑微身份、父母的苛待、落后黑暗的環境、男性的凝視等,萊農的一生都在抵抗侵蝕她獨立人格的困境,逐步獲得清醒的自我,并通過寫作在文學界和那不勒斯構建了權威,擺脫了男權文化的影響,發出自己的聲音。
三、圓形人物滿足讀者的閱讀期待
福斯特的《小說面面觀》中指出:“一個圓形人物務必給人以新奇感,必須令人信服。如果沒有新奇感,便是扁平人物,如果缺乏說服力,他只能算是偽裝的圓形人物。”[4]63莉拉和萊農兩個人物形象之所以受到全世界讀者的熱議,不僅是因為她們在男權世界超越世俗,具有強烈的女性意識和自我意識,也是因為她們展現了自身的缺陷,進而克服它們,努力完成自我成長和自我構建,才能成為生動鮮活的圓形人物。
正如費蘭特在雷切爾·多納迪奧的采訪中所說:“我筆下的女性很強大,她們有文化,有自我意識,還有權利意識,她們很正直,但同時也很容易崩潰,成為別人的附庸,有時候會處于一種非常糟糕的狀態。”[3]243莉拉和萊農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生活經歷中不時展露自己的缺點,這些缺點讓讀者面對兩個內核一致但表面截然相反的人時表現出不同的態度。莉拉是一個激烈、決絕的反抗者,行動直接果斷,勇敢反抗城區的暴力行徑,直至頭破血流。她不虛偽不矯飾,擁有美貌,卻沒有成為一個虛榮的靠臉吃飯的姑娘,有極強的自尊;早婚早孕,也沒有變成只知家長里短、對丈夫言聽計從的家庭婦女。莉拉占有每個人性格中平庸的一部分,又一直在打破常規和特立獨行間來回游走、隨心所欲,她永遠能做到別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莉拉將獨立的自我意識張揚無遺,對夫權、父權甚至是整個男權社會發起了沖擊,從她身上讀者可以直接感受到女性意識的高揚,這是她受到讀者欣賞的最大特質。
莉拉的悲哀在于,她既不能做一個普通人,庸俗地融入這個世界,又沒有機會像萊農一樣通過教育找到出路,也沒有尼諾那樣的野心和欲望,她的聰明既沒有根基,也沒有出口。同時,她的反抗太過決烈,經常有自我毀滅的傾向,比如她將鞋店上的海報剪裁拼接,用線條將圖片中的自己切分,昭示她的不屈;婚后頂著被斯特凡諾打死的風險掙脫婚姻的枷鎖;在老年時期甚至通過自我刪除的方式徹底完成消失。因此她有時會依靠穩定的萊農,讓她照顧病重的自己,尋求萊農的庇護,將成為作家的理想寄托在她身上,她說:“你離開那不勒斯也不要忘了我,我知道你看著我,我就會安心了。”[5]163
相較于莉拉的真實,萊農的性格善于假飾,并不坦誠心中所想。小說以萊農為第一敘事視角,作者將她的內心剖白給讀者:“‘四部曲’采用了第一人稱的敘事方式,將零聚焦、內聚焦和外聚焦結合使用,把敘事自我和經驗自我的視角結合起來,直接展現出埃萊娜獨特的生命經歷和人生體驗,表達了女性的生存困境和為擺脫困境而進行的斗爭。”[6]因此我們能看到萊農內心陰暗卻表現出甜美懵懂的樣子,她把這種表里不一稱為一種自我壓抑的完美機制。從童年到老年,作家身份的光鮮亮麗,社會地位的提升、財富的積累、兒孫滿堂的圓滿晚年,都遮不住她身上流露出的失衡感,好意和惡意混合在一起,自私陰暗和善良懦弱在一個人身上得到最極端的體現。事實上,貧窮培養了萊農不屈的毅力,同時也滋長了她敏感的內心,想要獨占一方養分就得忍受它的附加值。在老年生活的結尾,她給自己的人生做了注解:“我的整個生命,只是一場為了提升社會地位的低俗斗爭。”[7]454
在小說中不容忽視的一點是,早期的萊農始終活在莉拉的“影子”中,她總是渴望跟隨莉拉的腳步,從莉拉的言語行為中汲取養分。這種近乎瘋狂的追逐不僅體現在學習上的暗中較勁,生活節奏上也要求同步。莉拉不讀書了,萊農就覺得讀書也沒什么意思;莉拉結婚了,她竟也產生了和男友結婚的想法,不愿落于其后。她羨慕莉拉美麗的容貌、優美的舞姿,尤其是她的天才和智慧。這種羨慕在她的心上人尼諾被莉拉“搶走”之后衍生成了嫉妒,她甚至希望莉拉能“死去”。早期的萊農在莉拉的光環下主動遮蔽了自己,并未尋找到理想的自我,這也是年少時期的她為讀者所不喜的原因。
對莉拉一味地追隨與模仿,并沒有幫助萊農構建起真正的自我,但她學會了利用莉拉和她之間的獨特紐帶獲取力量,這種力量貫穿她的一生。萊農最終明白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學習和追趕是為了變成真正獨立的自己,完成了自我構建并走向成熟。萊農自我發展的心理曲線十分契合如今女性選擇多樣化的現代世界,生來迷茫、逐漸清醒的生命體驗具有普世意義。在強調女性獨立和女性力量的今天,萊農的奮斗歷程激勵著無數讀者的斗志,滿足了個人奮斗的價值觀。
費蘭特塑造的莉拉和萊農互為對方的鏡子,一體兩面。她們生活在暴力肆虐的那不勒斯,缺乏榜樣力量和自我體認的兩人將對方作為學習的對象來幫助自己實現自我。“她們倆是各自世界的另一個自我,她們相互洗劫消耗,試圖模仿對方而塑造圓滿的自我,她們在競爭和努力中,發掘自我力量,不斷成長,最后完成自我身份建構,逃離底層。”[8]
在“那不勒斯四部曲”中,作者通過對莉拉和萊農生存狀態和所做抗爭的描繪,表達了女性對自我主體性的追求,塑造了兩個不畏艱難、互幫互助的新女性,反映了人類追求自由、平等、自尊自強的精神。這些共通的情感滿足了讀者的精神需求和期待視野,他們結合自己的人生體驗對莉拉和萊農的人格進行再創造,訴諸了讀者的欲望和心聲。讀者受到她們女性意識和奮斗抗爭精神的影響,滋生了戰勝困難的勇氣和力量,對全世界女性思想的解放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莉拉和萊農的復雜形象使讀者的閱讀感受更加豐富,也引起讀者對自我價值實現的感悟與思考,能夠喚起世界各地讀者的美感,同時受到眾多讀者的接受和熱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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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婷婷.“那不勒斯四部曲”女性書寫研究[D].長春:長春理工大學,2023.
[7][意]埃萊娜·費蘭特.失蹤的孩子[M].陳英,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454.
[8]劉晨陽.“打破的鏡子”:論《我的天才女友》中女性啟蒙與成長[J].大眾文藝,2020(11):36-37.
作者單位:青海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