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觀的現(xiàn)代啟示

彭浩軒

先秦諸子思想作為我國古代重要的思想源泉，后世的許多思想都難以超越。其中道家“無為而治”的治世追求及其包含的國家治理理念在我國古代封建社會統(tǒng)治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為做好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與繼承性發(fā)展，通過梳理先秦道家治國思想及其治理價值觀，以充分挖掘先秦道家治理的內(nèi)涵價值，同時對推進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實踐提供重要的現(xiàn)實啟迪。

“治理”一詞源于拉丁文和古希臘語中的“掌舵”一詞，在過去的使用過程中與“統(tǒng)治”一詞交叉使用，一般在與國家公共事務政治統(tǒng)治和管理活動相關的語境中使用，來表達控制和引導。在中國，這一詞最早出現(xiàn)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荀子的《君道》云：“明分職，序事業(yè)，材技官能，莫不治理，則公道達而私門塞矣，公義明而私事息矣”。其大致意思是指統(tǒng)治者需要對社會上的各行各業(yè)制定明確的規(guī)定，進行統(tǒng)一且公私分明的管治。如今這個概念隨著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新階段，早已與古時不同，不再是統(tǒng)治者治理國家和處理政務之意，而是根據(jù)使用的語境不同分為廣義和狹義。前者認為國家治理是不同時代背景下不同國家所采取的管理國家不同方式的國家治理；后者則專指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或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也可簡稱為國家治理。

作為四大文明古國之一，中華文化傳承歷久彌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就是在這樣的土壤之上扎根而建立起來的，因此具有深厚的歷史底蘊。幾千年來，“治理”作為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一直被社會各階層和知識派別所關注與爭論，尤其是春秋戰(zhàn)國作為中國思想史上的“軸心時代”，在這一時期中誕生了豐富的國家治理思想。道、法、儒、墨四家脫穎而出，并且對中國社會和思想影響最為深刻，而先秦道家思想作為其中的耀眼明星，在歷史的變遷中不僅沒有黯淡，反而愈加熠熠生輝。因此研究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觀能在做好繼承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思想的同時為其發(fā)掘新的價值內(nèi)涵，對國家治理體系的完善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提高提供新的方向與經(jīng)驗，從而完成傳統(tǒng)文化本身的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和發(fā)展。

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觀的核心要義

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觀是老子與莊子對國家治理以及治理活動和治理者所持有的根本觀點和看法。自春秋戰(zhàn)國發(fā)源至今綿延數(shù)千年，思想涉及深遠，筆者從價值觀的三個層面來分析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觀。

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原則——“道寧天下”“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其基本含義就是“自然”，而人們必須以“自然”為法，將“道”作為一切的價值根據(jù)。“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這是老子對現(xiàn)實中“道”的看法。“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哪怕處在眾人都厭惡的地方，水都利萬物卻不相爭，所以老子認為水是這世間最符合“道”的存在。這也正體現(xiàn)了“水”不爭的清凈，所以說“水”等同于“道”。同樣的，莊子強調(diào)“自然而不益生也”，認為人不應以自我后天增添之好惡來傷害自身先天之本性，一切應順乎自然，這與老子所言是一脈相承。

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規(guī)范——“無為而無不為”。老子講“道”是為明德，因此老子云：“道生之，德畜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德”的含義可以解釋為“法自然”，也就是“無為”“無為”并不是“無所作為”之意，在先秦道家老子眼中，“無為”是順應事物發(fā)展、尊重自然規(guī)律的意思。對應到社會生活中，即人的行為要“輔自然”和“順自然”。在進行國家治理之時，一個君王要想堅守“道”，就需要做到自然無為，讓萬物自然而然地變化，當出現(xiàn)非自然人為因素導致變化的時候再“鎮(zhèn)之以無名之樸”。所以老子所說的“無為”并非無所作為，而是一種更高明的有智慧的“有為”，以“無為”去有所為，去實現(xiàn)“天下將自定”。那么在面對國家治理的時候，具體有以下三義：

順勢而為。順應自然萬物和時勢變化而自為。這正是前文提到的一種“智慧高明的‘有為”，老子云：“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shù)，不用籌策。”善于行走的人，他若順自然而行，不造不始，是不會留下行走的痕跡；善于說話的人，他若順物之性，不別不析即不會留下說話的病疵；善于計數(shù)的人，因物之數(shù)，不假形也，都不需要用到竹籌。所以，老子質(zhì)問天下：“愛民治國，能無為乎？”若治國也可做到“無為”則“民自化；民自正；民自富；民自樸”。

不過度而為。老子云：“治大國若烹小鮮”，治國如同烹煮鮮魚，烹飪需要注意火候，把控味道，不可操之過急，而治國同樣如此。老子很看重“度”，一直講究物極必反之理，在合適的界限內(nèi)而為之，可事半功倍。超出這個界限，要么事半功倍，要么勞而無功，就變成了圣人所說的“企者不立，跨者不行”。所以，在多數(shù)情況下，應遵循“無為”的原則，讓社會自然發(fā)展。

為而不爭。老子“貴柔”，這其實是一種“用反”的精神。福禍相依，在老子看來肯定與否定一直相生相伴，若只看“居有”那一面，越有可能“水滿則虧”式地走向“得無”。所以“不爭”，就會遍天下都無人相爭。“為而不爭”其實就是“柔弱勝剛強”在國家治理上的體現(xiàn)，實際上表明的是一種積極的治世道術。

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理想——“無為而治”之世。“無為”是老子治世的一種手段和途徑，以此來達到“治”的目的，根本目標是“安平太”，故云：“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人復結(jié)繩而用之”。因為“小國寡民”該詞在當今學術界頗有爭議，為此針對“小國寡民”筆者從王弼的《道德經(jīng)注》查詢到：“國既小，民又寡，尚可使反古，況國大民眾乎？故舉小國而言也”。因此表明這只是老子為表達“無為而治”的治理效果而舉出的一個例子。正因為是順應天道，順應人道，做到真正的無為而治，所以百姓們安居樂業(yè)，不需要遷徙別處，生活富足到不需要用兵器攻打他國。而莊子的治國理念在老子基礎之上進一步有自己的見解。他認為“天道無為”和“人道無為”應為一體。“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貸萬物而民弗恃；有莫舉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測，而游于大有者也”。即君主治理，有功不據(jù)，社會變好，百姓卻不依賴；不辦虛事，而是倡導實事求是；以謹慎的心態(tài)去面對問題，專心于道。

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觀的現(xiàn)代啟示

先秦道家國家治理價值觀經(jīng)過兩千年的發(fā)展與演變，其思想理念諸多已與當今時代不符，但其中一些關乎維持社會穩(wěn)定、提高治理效率、提升公務員素養(yǎng)以及為基層治理提供了多元化的思考路徑等方面依舊能提供了借鑒與啟示。

以“順道”作為一切治理的根本理念。“清靜為天下正”，先秦道家主“以正治國”。正即清靜無為，順道，法自然，讓社會回歸原本自我發(fā)展狀態(tài)，減少干預讓民眾安居樂業(yè)。順道就是“順民心”，回看歷史，一個國家制度的建立和政策實施息息相關，秦國二世而亡就是警醒，在治理國家時不可完全憑統(tǒng)治者自我意愿而脫離群眾意見，過于強硬的統(tǒng)治方式不利于百姓安居樂業(yè)與社會穩(wěn)定。與此相反漢初的文景之治在此方面政策更加靈活，將民意納入其中。因此，將“順道”與治理相結(jié)合，政府需要謹慎對待政策調(diào)整，關注民生，維護社會穩(wěn)定。

讓“民本”思想成為治理中的根本準則。馬克思說過如果要體現(xiàn)“現(xiàn)實”和“真實”的民主，那么它一定是建立在“人民的自我規(guī)定”之上的。人民不僅是作為歷史的主體，同樣也是權力的主體。國家治理實踐亦然。用現(xiàn)代眼光來看，其實老子的“無為而治”里面就充滿了“民本思想”。

其一從施政的主體，即政府來看，基礎群眾自治作為實現(xiàn)人民當家作主最有成效的渠道。將“無為”價值理念融合進去，即要求基層政府應向“服務型政府”轉(zhuǎn)型，為需要盡可能放權于民，推進政府依法執(zhí)政，民主行政，在治理過程中發(fā)揮好引導作用，積極拓展民主參與的渠道，激發(fā)人民政治參與的熱情。這樣既減少了政府的干預，但又通過“無為無不為”的手段，達到道家所追求的“無為而治”。

其二是從施政的客體，即人民群眾出發(fā)。“無為而治”的實現(xiàn)，也要求公民參與到治理中來，中國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全面小康，邁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新征程，若只有黨與政府的角色參與，治理是無法深入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需要推行自治，而這離不開人民群眾積極參與國家治理。公民“主人公”意識需要覺醒，政府需要積極宣傳與保障人民大眾依法使用各項權利，不斷完善更優(yōu)越的參與制度、協(xié)商制度、決策制度和監(jiān)督制度，并且嚴厲打擊“賄選”等違法違規(guī)行為。當人民都有意識地參與到國家治理當中之時，才更符合老子所描述的“無為而治”。

以德治改正吏治。德治之行，關鍵在人。先秦道家認為管理者應該做到“善為士者，不武；善戰(zhàn)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以德化人，來建立和引領整個國家和社會的良好風尚。

道家有“三寶”，一曰慈，“慈”顧名思義是“仁慈博愛”的意思，其核心意義是愛與助。老子說“天將救之，以慈衛(wèi)之。”作為政府公務人員在面對人民群眾的求助，需要更多地進行換位思考，要有一顆與公民共情但卻不妄以干涉和控制的“慈”心。二曰“儉”，“儉，故能廣”。道家主張節(jié)儉，放下自我享受情結(jié)，關注人民物質(zhì)生活與精神生活層面，維護好社會公平與財政支出。除此之外要堅持走群眾路線，了解人民的心聲，正如老子云：“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這就要求公務人員堅守廉政本心，杜絕浪費和奢靡風氣。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勿好高騖遠和好大喜功之意，除此之外，亦有謙下的內(nèi)涵在其中，“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為先”即不為人先，修身養(yǎng)性，效法天道，為而不爭，這樣才能達致上善。

我國當今時代的國家治理是具有中國特色的現(xiàn)代治理，這與我國所走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息息相關，也離不開我國優(yōu)秀歷史傳統(tǒng)文化底蘊的傳承。在中國傳統(tǒng)治理思想中，先秦道家思想是極具魅力與內(nèi)涵的，其倡導的“無為而治”的思想和政治架構(gòu)獨樹一幟、屹立千年，其蘊含的辯證哲學思維至今依舊是學者爭先研究的對象，因此研究先秦道家的政治思想，尤其是先秦道家思想中的國家治理價值觀，不僅可以開辟新的研究領域，深化對中國古代政治文化的認識，同時對當前社會文化建設，經(jīng)濟繁榮，社會和諧穩(wěn)定以及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xiàn)代化都有著重要啟示。

（作者單位：湘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