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回溯與展望

徐田子 魏婉雪

摘 ? ? ?要 ?新時代以來，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呈現出方興未艾的態勢。通過系統梳理近五年（2018-2023）中小學勞動教育相關研究，發現主要分為理論研究和實踐研究兩種類型。其中，理論研究主要關注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內涵、模式及歷史發展脈絡；實踐研究主要關注課程、教學與評價三個層面。經分析，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呈現出研究視角多元化、研究方法綜合化以及研究主題豐富化的特征。未來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應逐漸形成中國特色勞動教育研究話語體系，拓展多學科領域的勞動教育研究視角，兼顧質性與量化研究方法以及開展整合式系統性的主題研究。

關 鍵 詞 中小學；勞動教育；勞動教育研究；中國特色

引用格式 ?徐田子，魏婉雪.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回溯與展望 [J].教學與管理，2024（18）：7-14.

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勞動教育。2018年，習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要求把勞動教育納入培養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的總體要求之中，明確提出構建德智體美勞全面培養的教育體系。2020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大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意見》，指出把勞動教育納入人才培養全過程，貫通大中小學各學段，貫穿家庭、學校、社會各方面。在政策的引領下，勞動教育已經逐步融入到大中小學學生的學習與生活中，成為國家教育現代化進程與中華民族教育強國的重要舉措。

當前學術界對勞動教育的探討日趨活躍。本文通過梳理我國2018年至2023年中小學勞動教育相關研究，發現主要涵蓋兩個方面：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理論研究及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綜合實踐研究。在理論支撐層面，集中闡述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概念內涵、發展歷程、價值意義；在實踐研究層面，主要聚焦中小學勞動教育的課程規劃、評價模式、實踐基地、師資力量的分配等。但當前研究仍存在認識片面化、課程邊緣化、內容碎片化、教師業余化、評價虛無化等問題。未來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應注重以下幾個方面：逐漸形成中國特色勞動教育研究話語體系；拓展多學科領域的勞動教育研究視角；在研究方法上兼顧質性與量化；開展整合式系統性的主題研究。

一、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理論研究

目前我國眾多學者對中小學勞動教育展開了熱烈的學術探討，主要包括勞動教育的內涵與外延、模式與途徑、歷史發展脈絡等。

1.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內涵與外延

充分認識勞動教育的內涵對于探索勞動教育的理論及實踐發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學理意義。根據學者研究的角度不同，學術界對勞動教育內涵的理解也各不相同。有些學者就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發展演變進行多元化的深度分析，發現勞動教育的研究內容從體力勞動、思想改造逐漸轉移至培育勞動者的勞動情感、心態、人生觀和知識能力；勞動教育的研究模式從為企業建設服務演變到與社會全面發展和教育改革相結合；勞動教育的實踐體系從課堂教學發展到家庭、學校、社會三方合作的教育實踐方式。勞動教育概念的內涵與外延，在變與不變中醞釀、積淀[1]。有些學者將勞動教育概念深度化，把勞動教育看作一項促使學生全面發展的重要教學項目，并以提高學生勞動素質為首[2]。有些學者從勞動教育的價值著手，認為勞動教育具有其獨特與綜合的育人價值[3，4]。馬克思主義勞動教育觀指出：“未來教育勢必要以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新時代教育必須與生產勞動相結合，這是培養具備德智體美勞的完整的人的唯一方法?！盵5]在我黨百年風雨歷程中，自始至終將“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這一理念作為國家教育方針，引領著社會主義教育的方向。

在我國當前教育體系中，勞動教育并非單打獨斗、孤立無援，而是具有豐富的外延價值。作為德智體美勞“五育并舉”教育方針的重要組成部分，勞動教育不僅能促進學生全身心協調統一、整體發展，還是樹德、增智、強體、育美的重要抓手。余文森、殷世東表示，勞動教育是實現素質教育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培養具備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人的必然途徑[6]?？荡淦?、龔洪認為，通過知識、技能的學習增進學生的智慧；通過勞動教育的實踐過程強化學生的體格，從而促進學生的審美及創新能力。勞動教育與德智體美勞相輔相成，通過加強勞動教育課程的理論及實踐研究，進而更好地實現“五育”培養[7]。孫會平、寧本濤主張，未來勞動教育應該與德智體美勞“五育”相結合，以“五育”為基礎，拓展勞動教育更多的無限可能[8]。也有學者基于跨學科視角，將勞動教育和思政學科相互融合，指出勞動教育可以為落實思政課育德育人的根本任務增添切實可行的測試手段，有助于我國構建全方位人才培養體系和新時代綜合性人才的培養與輸出[9]。

2.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模式與路徑

2023年1月，教育部等十三部門聯合印發了《關于健全學校家庭社會協同育人機制的意見》?；诖耍瑒趧咏逃枰侠砝蒙鐣Y源，加強與職業教育的聯系，構建家校橋梁，形成學校、社會、家庭協同育人的戰略布局。姜大源認為，家庭是孩子人生的第一所學校，父母是他們勞動教育的啟蒙老師，通過模仿遷移家人的語言動作從而習得最初的行為認知；學校是正規系統的勞動教育強化地，通過老師—學生—教室—課程的傳統模式幫助孩子獲得勞動知識、收獲勞動技能；社會是勞動教育的泛化地，人與人之間復雜的交際關系網絡使得孩子更加明確勞動教育的價值取向、勞動教育的態度與精神所在[10]。張蕊認為，應充分發揮家校社協同合作功能，多維度系統化地實施勞動教育課程，確保勞動教育對接真實的生活情境，以培養學生的勞動品質[11]。譚轢紗、簡天鳳認為，家庭、學校、社會是勞動教育密不可分的三大重要因素，家庭是啟蒙之地、學校是強化之地、社會是泛化之地，每一要素都發揮著獨一無二的作用，彼此相長、不可或缺，是增加勞動教育水平和質量的必要途徑[12]。龔春燕等主張，重視家校、社校的協同作用，以學校勞動教育課程體系為核心基礎，以家庭勞動教育的價值培養為根本，社區勞動教育的綜合實踐活動為輔助，將勞動教育知識學習融入進學校、家庭與社會，無限豐富中小學勞動教育課程體系，讓勞動教育不再僅局限于單薄的紙張，使其具有價值取向、情感色彩[13]。程豪、李家成認為，需要建立以學校為主體的家校社共同體格局，彰顯學生在勞動教育中的中心位置和主體角色，兼顧勞動教育目標的預設和生成，為建設優質的勞動教育環境助力，同時也為我國創建勞動教育新格局增添一份新可能[14]。

在家校社協同育人的大格局下，許多學者對于如何開展中小學勞動教育也有一些思考。有些學者對勞動教育進行了國別比較研究，以借鑒優秀經驗。任平、賀陽介紹了德國勞動教育極其注重學生的勞動價值培養，并提出：我國勞動課程內容上要汲取精華、去其糟粕；功能上要更注重真實性與實踐性；目標上要具多維度、多層次；形式上要多元化、創新性[15]。汪靜、李炳煌介紹了美國的勞動教育模式，其主要以家校社一體化為中心、課程和活動為依托、集體和社團為紐帶、法律和法規為保障，并且凸顯出應用性、組織性和協同性，這對我國形成一體聯動、家校共育的勞動教育模式具有極其重要的參考價值[16]。也有研究者通過回顧歷史尋求經驗和建議。焦紅強認為，勞動教育取得良好進展不止建立在不斷創新的基礎上，也可以借鑒延安時期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成功經驗[17]。魏旭朝認為，探索延安時期學校“四位一體”勞動教育實踐的成果和經驗，可為如今學校有效推進勞動教育提供有益的歷史借鑒[18]。此外，有學者放眼中外教育家經典思想，以求從中獲得經驗和啟發。田潔表示，馬卡連柯的集體教育理論認為學校應當與家庭、社會教育協同，并通過不斷深化教師團隊整體素養進而提高勞動教育效率[19]。左亞支持陶行知的教育理念，主張“生活即教育，教育即生活”，引領學校勞動教育的實踐活動，開展“以德立人，以勞育人”的實踐研究[20]。畢文健、顧建軍認為，中小學勞動教育主要的問題是由學生缺乏“樂學”精神引起的，而先秦諸子百家指出“樂學”是最佳的學習狀態，應積極地貫穿實施樂學教學策略[21]。

3.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歷史階段與特征

鄭程月、王帥把我國勞動教育發展分為三個歷史階段：勞動教育的確立與曲折發展（1949-1977）、勞動教育的重塑與探索革新（1978-2011）、勞動教育體系的全新構建（2012-）[22]。王曉燕認為，滄桑變化的70年以來，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內容及理念整體呈現從單一維度到多維度、單一學科到多學科、單一研究方法到多角度方法的趨勢。新中國建立初期，為了解決人民的衣食住行問題，勞動教育的核心更多在于基本的生產勞動；到了改革開放時期，為了大力發展新型產業、加快科技創新，勞動教育聚焦于勞動知識與技能的培養；21世紀初，人們的素質意識形態逐漸成型，勞動教育開始引入社會綜合實踐活動，勞動教育的知識技能學習從學校走向了社會；進入新時代，“五育”并舉，在勞動教育制度的督促下，主張培養全面發展的人[23]。趙長林大致將勞動教育分為了五個時期：新舊時期勞動教育的變更（1949-1958）、勞動教育實踐技術的泛化（1958-1978）、勞動教育歷史發展的歸納與新型道路的探索（1978-2000）、勞動教育與素質教育的結合（2000-2018）以及新時代勞動教育整體框架的建構（2018年以后）[24]。張雨強、張書寧把我國勞動教育發展分為六個歷史階段，即初塑時期（1949-1955）、政治化時期（1956-1977）、現代化初建時期（1978-1992）、轉型發展時期 （1993-2000）、整合發展時期 （2001-2011）、新時代發展時期（2012年至今），每個時期都有其鮮明的時代特征[25]。

綜上，當前已有研究主要基于勞動教育在我國不同歷史發展階段的特點進行劃分?；诖?，本研究認為我國勞動教育的發展可以劃分為曲折探索、歷史轉折、豐富拓展和全面深化四個時期。曲折探索期的核心特征在于忽視勞動教育的教育意義，將勞動教育等同于單純的體力勞動；歷史轉折期的核心特征在于勞動教育由體力勞動的專場走向了頭腦和身體相結合的二重奏；豐富拓展期的核心特征在于教育質量和教育效率隨著社會經濟和技術的快速發展而相應快速增加，同時對教育和生產勞動相結合的內容與方法也有新的要求和轉變；全面深化期的核心特征在于勞動教育在頂層設計、基層落地上不斷健全，現代化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勞動教育體系基本構建完成。

從勞動教育的歷史發展中可以看出，勞動教育既在地位、內容、場域等諸多方面存在變遷之處，也在指導思想、領導核心、基本原則上保持著初心，彰顯了變與不變的辯證統一。邁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今天，我國的勞動教育應吸取歷史的經驗和教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吸取精華、去其糟粕，煥發出新的生命與價值。

二、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實踐研究

《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大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意見》提出：“符合學生年齡特點，以體力勞動為主，注意手腦并用、安全適度，強化實踐體驗，讓學生親歷勞動過程，提升育人實效性?！碑斍埃P于中小學勞動教育實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國內外課程設置、實踐模式以及評價等方面。

1.勞動課程的國際經驗與本土實踐

如何有機融合勞動教育與中小學課程是目前學術界最關注的研究議題。隨著眾多學者的深入探究，一批批優秀成果不斷涌現，主要包括國外中小學勞動教育課程的改革和基于中國國情的國內勞動課程研發。

為在中小學中高效推進勞動教育課程改革，我國研究者對西方眾多國家所開展的勞動教育課程進行了深度分析。莊堅俍、高磊介紹了俄羅斯中小學的勞動教育課程主要以“工藝學”為媒介，其屬于必修學科，旨在培養學生具備獨立勞動生活的本領。而日本中小學勞動教育的主要特點是采取家校社共同合作的機制，主要設置以家務活動為主要內容的家庭勞動教育，其次開展以家政課、道德課、綜合實踐課為主的學校勞動教育課程，最后通過家校社的融合推進來實現“立德樹人”的教育目的[26]。美國勞動教育以杜威的“做中學”理念為依據，首先將其與中小學勞動教育實際相結合，并亟欲培養學生獲取社會生活的基本知識與能力。其次，在1997年美國頒布了《生涯教育促進法》，為生涯教育的順利實施提供了保障。最后，良好的勞動習慣和積極的勞動精神也是美國家庭注重的關鍵要素。谷賢林表示，勞動教育課程并不在美國中小學平常開設的課程范圍內，但家庭和學校會涉及頗多與勞動教育相關的項目和活動，目的是為了培養中小學生良好的勞動習慣和積極熱愛的勞動精神[27]。

除對國外勞動教育課程實踐經驗的介紹之外，我國各省市已陸續展開勞動教育課程的本土化探索。以浙江省為例，溫嶺市太平小學以當地特產“果蔗”為載體，充分利用地方資源，讓學生走進農田，躬行實踐，開發符合學生年齡特點的本土化綜合實踐活動，致力于將書本內容與勞動教育緊密結合并取得實效。學生經過該課程的學習和體驗，知悉果蔗的生長原理和基礎知識，增加探究能力，領會勞動實踐教育的玄妙，從而切身體會勞動的“快樂”[28]。杭州市建蘭中學依托校園現有布局，開辟“農情蜜意”勞動教育實踐種植基地，重點培育學生的勞動價值觀及勞動態度，通過勞動教育樹立高尚品德、強健身體體格、增進審美能力、提高創新能力，實現“德智體美勞”的新融合。嘉興市嘉善縣干窯小學以“5G勞動圈”校本課程為依據，形成課程體系、實踐活動、評價模式相融合的校園圈、家庭圈、農業圈、工業圈、非遺圈，即“5G勞動圈”。通過“5G勞動圈”課程體系建設和“三方”評價體系的設計實施，實現以勞育德、以勞啟智、以勞健體、以勞立美的育人目標。義烏市幸福湖小學充分借用“義烏棗鄉”地理優勢，增設了以“棗”為中樞的綜合實踐課程。其一，通過該課程將義烏棗文化踵事增華，發揚創新；其二，通過棗文化綜合實踐活動，學生文化素養、動手操作能力等方面均有顯著提高。

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實踐研究已取得顯著成效。但是問題仍然廣泛存在，例如中小學對勞動教育認識不清、課程定位不準、課程內容缺乏頂層設計等，致使中小學勞動教育課程設置片面化和簡單化，育人效果不理想甚至流于形式。

2.勞動教育教學的主流模式

隨著勞動教育教學模式的多元化發展，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發展重心主要聚焦于探究勞動教育與職業教育之間的聯系。當下，中小學勞動教育資源供給正面臨著勞動教育的內在價值被忽視、勞動教學資源供應有限與勞動教育政策亟待銜接與完善等現實問題，而深厚的勞動價值、健全的職業系統、富裕的供給資源、相等的教育成分，皆是職業院校加入中小學勞動教育資源供應的亮點所在。黃琦、涂明提出，加大各地方教育資源的合理分配，對貧困地區和發達地區采取針對性的師資力量、勞動資源的劃分，并增加線上課程的設置，擴大社區組織力度的實現方式，對職業院校與中小學勞動資源供應提出了全新的思考[29]。張榮波等介紹了北京市燕山職業學校專門開設中小學素質教育綜合實踐基地，并為其配置雄厚的師資力量[30]。段福生等以北京市昌平職業學校為例，倡導每所學校的勞動教育課程設置都應該結合當地發展情況、學校自身的設施資源現狀，孕育專屬當地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特質[31]。

近年來關于職業教育與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研究不斷增多，已成為學者研究與社會關注的熱點。但通過對文獻的梳理，發現其相關研究仍存在薄弱之處。首先，就勞動教育的模式來看，主要集中在職業教育與中小學的合作之間，對家校社協同模式的關注較少。其次，當下對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研究成果缺乏具體問題的廣泛深刻探討。最后，就勞動教育的研究方法而言，理論研究偏多，實證研究偏少，對勞動教育的探討停留在理論層面，缺少實踐層面的案例、推廣效果等。

3.勞動教育的評價方式

教育評價模式的轉變是勞動教育發展過程的必然條件，也是提升中小學勞動教育發展成效的重要舉措。《大中小學勞動教育指導綱要（試行）》中指出，“將勞動素養納入學生綜合素質評價體系。以勞動教育目標、內容要求為依據，將過程性評價和結果性評價結合起來，健全和完善學生勞動素養評價標準、程序和方法，鼓勵、支持各地利用大數據、云平臺、物聯網等現代信息技術手段，開展勞動教育過程監測與記實評價，發揮評價的育人導向和反饋改進功能”。

通過對勞動教育評價的相關文獻查閱和分析，可以發現當前學者們主要從勞動素養、課堂教學、勞動成果、情感體驗等方面進行研究。張勤指出，在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實踐活動中，一線教師不僅要關注學生對勞動知識與能力的具體掌握情況，更要聚焦學生的創造能力、情感價值、對勞動的精神態度的理解[32]。劉茂祥指出，對中小學勞動教育素質的評價，要結合勞動知識、態度品格、行為習慣、技能塑造、情感價值五個維度綜合考量；而對于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實踐測評，可以從勞動教育概念界定、理論基礎、平臺搭建、物化空間、師資配備、品質保證和教育特色七個方面進行構建[33]。王笑地、殷世東認為，中小學勞動教育課程的評價并不僅僅聚集于學生的課堂表現，也要將目光聚焦在教師教學、課堂本身以及勞動教育實踐基地狀況，而學生在勞動教育課程中的行為表現，如勞動時的觀點或情感以及勞動成果是評價內容的重中之中[34]。

勞動教育的有效評價可以增強學生對勞動課程的興趣，增進學生對勞動課程的求知欲，強化學生的勞動素養。因此，一線教師在對學生的勞動教育成果進行評價時，必須采用多維度、多角度的評價模式。寧本濤等認為，在勞動教育的評價中，對結果評價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對過程進行評價[35]。

隨著學術界對評價模式的深入研究，評價機制的多元化、多維度發展成為了研究者的理論共識。在勞動教育的評價系統中，學校、家庭、社會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每一方都持有對勞動教育成果不同程度的希冀與訴求，如此的開放性教育環境需要多元化的評價管理支撐。新時代勞動教育所要培養的人才不僅僅需要掌握勞動知識，收獲勞動技能，更是要力求培養以勞樹德、以勞強體的全面發展的人。而根據地方特色不同，學校在設置勞動課程、評價勞動教育成果等各環節都具備因地制宜的自主權力，以此來形成具有自身文化地域特色的勞動教育辦學體系[36]。

三、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研究特征

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發展離不開眾多學者的苦心鉆研。在這思想長河中，勞動能力、勞動方法、勞動價值等多元化理論不斷誕生，在反思與總結中，在展望與期冀中，形成了一批批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

1.走向多元化的研究視角

近年來，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在堅持運用傳統視角的同時，也在不斷擴大研究視野，借鑒馬克思主義理論、后現代主義理論等觀點，以多視角、多維度、多理論分析勞動教育問題，同時研究視角逐漸轉換為以關注社會論點為趨勢，養成良好勞動心理素養為目標，主張擴大勞動文化的影響力、培養學生審美的能力等。如此背景下，教育學者們紛紛主張必須關注勞動實踐與知識的結合，強化實踐內容的時代色彩與教育意義，讓勞動實踐更加具有價值取向的培養意義。研究者們不再拘泥于細枝末節，而是與時俱進、深化研究。這種綜合多元的研究方式豐富了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的內容，也為其實踐和發展提供了更廣闊的思路和可能性。

作為“全人”培養目標的重要支撐之一，勞動教育為“雙減”政策的落地和推進提供了現實進路。李兵兵、趙蒙成從布迪厄實踐社會學理論角度認為，在“減負”教育背景下，需要推進中小學與職業教育的融合，以課內勞動知識為骨血，生活實踐內容的能力培養及價值取向為靈魂加以輔助，使得如今的勞動教育不再局限于課堂，而是從生活中來回歸到生活中去，實現真正的立德樹人[37]。除此之外，勞動本身具有文化屬性。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勞動精神的重要性，號召“大力弘揚勞模精神、勞動精神、工匠精神”。勞動精神主張“業無高卑志當堅”，職業不分貴賤、勞動使人光榮、奮斗使人幸福，大力弘揚勤儉節約的優良品質；引導勞動是為了培養中華傳統美德，勞動是為了提升自身的品性修養，勞動是為了樹立正確價值觀，更能培養當代青年的創造力、想象力與動手能力[38]。勞動與美有著密切的關系，勞動本身就是美的創造和體現。朱勇以南通市通州灣示范區為例，該示范區在各個學校的校園中開發“種植區”，品嘗勞動成果的甘甜之美；選取農耕文化中的“農具發展歷程”作為學生研究農耕文化的切入點，體驗科技創造的智慧之美；將勞動領域的偉大人物作為學生勞動教育主題學習的研究對象，感受造福人類的精神之美[39]。人類與動物都具有勞動行為，都具有社會活動。但是人類在社會實踐活動中不僅需要教育理論的支持與引導，更需要受到倫理的約束，任何勞動行為都必須在道德紅線以內才有意義。劉泰洪特別強調了勞動教育的道德內涵，詮釋勞動教育的價值樹立要有文化特色、文化素養、文化精神，要更具傳統美德的色彩與魅力[40]。郭笑雨依據勞動倫理的理論對勞動精神加以審視，有助于從中揭示新時代勞動精神指向美好幸福生活的倫理進路，使得勞動精神在引領社會道德風尚的進程中釋放價值活力[41]。

2.走向綜合化的研究方法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研究方法主要是文獻研究法、思辨研究法等，內容主要是結合我國勞動教育的已有研究成果對比國外優秀理論，取其精華、融會貫通，同時加強勞動教育社會實踐的實地調查，分析整合，適時反饋。90年代后，對勞動教育的研究方法論逐漸從哲學轉至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拓寬勞動教育的知識維度，從書本走向大自然，從紙張筆墨回歸柴米油鹽。

關于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研究方法多種多樣，任何一種形式都有著其不可替代的作用。多種研究方法的使用是多元化評價要求的必然結果。比如，針對勞動教育的現狀研究，如果只用訪談法，會導致研究結果主觀色彩過濃、缺乏科學理論依據。若同時采用觀察法、問卷調查法，則更能提高研究結果的信度與效度。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大數據覆蓋、信息技術的更迭更是對中小學勞動教育進一步深入探究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邴英林認為，深化數字化勞動教育技術的前提需要注重培養師資力量，加強學生與教師之間的情感紐帶，提升師生對人工智能的創新認知[42]。沈崢嶸以基于大數據監測下防止樹木淹死的智能化設計為例，將勞動教育理念融入到小學人工智能課程中，創設與現實生活相關聯的項目化情境，建構“人工智能+勞動”課程體系[43]。在信息技術、人工智能與各類研究方法相輔相成下，關于勞動教育的研究所隱藏的價值特征、蘊含的文化涵養漸漸被挖掘與驗證，使得研究結果不僅具有科學理論依據，更是富有精神意義。

3.走向豐富化的研究主題

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主題在不斷豐富，從明晰勞動教育的基本內涵和內容到探討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實踐路徑，從勞動教育的單一維度研究到勞動教育與其他四育的融合及關系研究，再到多維度重構勞動教育的價值研究等，勞動教育研究一直緊跟時代步伐，并不斷出現新的研究主題。

勞動教育不僅包含勞動知識、勞動技能的學習，更是隱藏在德育、美育、智慧、體能的訓練中，是培養真正的人的重要環節。勞動教育由“獨立并列”轉向“融通綜合”，彰顯“五育并舉”到“五育融合”的教育理念深化。宋以國、李長偉指出，德作為勞動的倫理之維，確證了德育引領勞動教育的核心價值。智作為勞動的科學規范，明確了智育堅實勞動教育之智識基準。體作為勞動的具身建構，論證了體育強健勞動教育之主體。美作為勞動的實踐向度，明晰了美育協調勞動教育之全局[44]。同時，勞動教育助力核心素養培育也成為當下熱議的話題。潘霞指出“五育”融合提升學生核心素養已經成為當下一個迫切需要研究和解決的重要課題[45]。如此的教育背景下，傳統的教育教學模式、僅局限于課堂書本的勞動課程體系便不再滿足勞動教育與核心素養培育相融合的發展訴求，眾多學者開始紛紛將目光投向綜合實踐活動這一新型課程領域。通過將綜合實踐課程與勞動教育相結合，如何讓勞動教育更具趣味性、情境性，更加貼近學生最真實的生活環境，加深學生對勞動知識、勞動技能、勞動價值的理解和思考成為了大家關注的新型研究課題。因此，把勞動教育與綜合實踐活動課程相融合，開發符合現代勞動教育理念的綜合實踐活動課程并積極落實，對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更具時代意義。

四、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研究的未來展望

隨著中小學勞動教育的不斷發展，勞動教育的內涵維度逐漸拓寬、理論依據豐富多樣、綜合實踐的研究遍地開花，整體呈現持續向上的發展趨勢。但通過查閱相關文獻及閱讀調研報告等，發現現有的研究成果缺乏對未來教育發展方向的思考，缺乏創新與中國特色。勞動教育的研究要與時俱進，富含時代特征，需要展望以下四種發展動向。

1.逐漸形成中國特色勞動教育研究話語體系

基于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的發展現狀，形成中國特色勞動教育研究話語體系是促進勞動教育蓬勃向上、欣欣向榮的必要措施。近年來眾多學者一直聚焦于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內涵闡述”“原理構建”“拓展歸納”并探索出眾多理論成果。但是如何以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為依托，使勞動教育蘊含中國底色，形成具備中國特色的勞動教育話語體系仍是學術界值得不斷探索的新興課題[46]。通過對比西方勞動教育的研究理論及話語體系，我國學者不斷總結歸納西方的實踐經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并將成熟的研究成果引入中國勞動教育的土壤中。在這一過程中，我們更需要關注國情不同、文化不同、教育理念不同所帶來的影響，在理論遷移過程中應該結合中國勞動教育的實際情況作出改變?；谥袊鴦趧咏逃w系，在橫向維度上關注中西方勞動教育理論的異同，并合理遷移演變；在縱向維度上深度剖析我國勞動教育的發展歷史，將傳統文化與大數據信息時代相融合，重新構建中國特色勞動教育研究話語體系。

2.拓展多學科領域的勞動教育研究視角

當前，眾多學者對我國勞動教育的研究主要在勞動與哲學、勞動與社會、勞動與倫理道德等領域，但若想促進素質教育與勞動教育相融合，實現核心素養的升華，便需要克服單一化的學科維度，思考勞動教育與其他學科的整合。多元化、多方位、多角度的學科領域與勞動教育綜合實踐相結合將是我國勞動教育的研究趨勢。一是經濟學研究視角。勞動教育包含勞動知識、勞動技能的習得和勞動資源的合理分配。不同勞動崗位對勞動能力的要求參差不同，在設置勞動資源的最優結構比時便產生了不同的經濟效應。二是政治學研究視角。新時代勞動教育旨在塑造勞動觀念、傳遞勞動知識、傳授勞動技能、端正勞動態度、培養勞動習慣，系統提升學生的勞動素質，促進全面發展。但學術界對勞動教育與“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等之間的內在理論邏輯研究相對缺乏，更為關鍵的是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的“五大發展理念”如何指導勞動教育的實施開展、勞動教育與“五大發展理念”的內在邏輯等問題需要進一步深化研究[47]。三是法學研究視角。將勞動教育融入法制教育的知識架構中是依法治國的必然要求。法制課堂與勞動的融合在如今的課堂中也有跡可循，通過創設生活情景、引入熱門社會話題，提升學生的勞動價值取向，同時加強法制教育。

3.增強具有獨特創新性的勞動教育研究方法

目前勞動教育的研究方法更多集中在理論內涵的豐富闡述與定性研究，但研究內容已然轉變為勞動教育與素質教育、勞動課程與社會綜合實踐活動、中小學教育與職業教育、勞動教育與家校協同等相結合的課題趨勢。因而單一的方法已無法滿足勞動教育的發展，需引入實證研究和統計研究等方法，并繼續尋求更多的研究方法。一是定性分析與定量分析相結合。定性分析更多采用的是觀察、訪談等研究方法，主觀意識較強，缺乏一定的數據結論支撐。而定量分析則通過構建實證模型，以實驗論證的方法分析客觀數據的差異，進而深化理論變革。二是案例分析。對若干案例的深入分析能夠歸納總結出勞動教育普遍性的規律。該方法是對典型的個體或者少數具有代表性的勞動教育案例進行實時觀察后進行數據整理、剖析、總結，從而得出結論。它能及時給予研究者最直觀的反饋、最真實的情感體驗，有利于研究者對當下勞動教育的現狀作出客觀有信的判斷。三是實證模型的應用。目前，學術界對于勞動教育的研究熱點主要集中在理論層面，致力于解決勞動教育發展過程中的一般性問題，僅僅只是闡述勞動教育的發展現狀及面對勞動教育制度變革時存在的困阻，并提出相關建議及解決措施等。但面對復雜問題，如勞動教育與多學科領域融合、勞動教育與素質教育協同、勞動教育與德智體美的緊密聯系等研究甚少。這就需要研究者構建實證模型，采用數學統計工具，利用人工智能、數字化儀器深度剖析勞動教育最核心的價值思想，找到未來勞動教育的發展方向及目標。加強運用實證研究和行動研究等創新性的研究方法，是勞動教育研究的有力支撐。

4.開展整合式系統性的勞動教育主題研究

勞動教育的研究課題正呈現多角度、多元化、多維度的發展趨勢，其中現實境遇和價值理念是學者重點關注的兩個方向，包含勞動教育的內涵、特征及實施等，其中學術界對勞動教育現實境遇的關注度更高。現實境遇涵括學校勞動教育課程設置現狀，勞動教育與素質教育、職業教育聯系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及相應的解決方法及措施。價值理念更多聚焦于勞動教育的價值取向、勞動態度、勞動精神的培養，從而更好地為實踐研究提供理論依據及概念支撐。經查閱文獻，發現已有研究大多過于片面，缺乏全局視角。因此，應注重開展整合式系統性的主題研究：一是關注宏觀層面上的理論分析與微觀層面上的實踐探討相結合。宏觀層面上把握中國勞動教育制度下的理論依據，微觀層面上關注綜合實踐活動的勞動價值，將宏觀與微觀的理論實踐相結合，不斷總結歸納，共同構建符合中國國情的勞動教育整體性研究體系。二是關注時間和空間的一致連貫性。勞動教育各個時期的發展演變都是時代變革、文化思想碰撞的結果。新中國成立初期，勞動教育的核心在于生產勞動；改革開放時期，勞動教育關注知識與技能的培養；21世紀初開始引入社會綜合實踐活動；進入新時代，“五育”并舉，主張培養全面發展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勞動教育的研究始終與社會背景、核心價值觀密不可分?？臻g上更應該重視勞動教育資源的合理分配，如勞動課程的設置、綜合實踐活動的取材、師資力量的培養與劃分、活動基地的選址與建立等，從而保證時間與空間的一致連貫性，實現勞動教育的科學合理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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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田子（1991-），女，江蘇徐州人，溫州大學教育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博士；魏婉雪（1998-），女，浙江余姚人，溫州大學教育學院，碩士生。]

【責任編輯 楊 ?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