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土地科學研究重點進展評述及2024年展望

摘要：研究目的：總結2023年國內外土地科學研究的重點進展，展望2024年中國土地科學的發展趨勢及《中國土地科學》重點關注方向。研究方法：文獻調查法。研究結果：2023年國內研究重點關注耕地保護與非糧化治理、土地要素市場化配置、自然資源資產產權制度改革、宅基地“三權分置”、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農地流轉效應及政策延續、國土空間規劃與治理、國土空間生態修復與保護、土地利用綠色低碳轉型、全域土地綜合整治等科學問題；國外研究重點關注土地產權與非正式制度、土地制度改革績效、多資源協同配置與土地保護、土地再分配與農地整理、可持續的空間規劃、多主體協同共治的土地管理等問題。研究結論：圍繞嚴守資源安全底線、優化國土空間格局、推進綠色低碳發展、維護資源資產權益等科技需求，2024年《中國土地科學》將重點關注耕地資源安全與高水平保護、國土空間用途管制與生態保護修復、土地資源高效配置與綠色低碳利用、自然資源資產管理與農地制度改革等相關研究問題及選題方向。

關鍵詞：土地科學；土地經濟；土地管理；土地利用與空間規劃；土地工程與技術；綜述

中圖分類號：F30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158（2024）03-0092-13

基金項目：中國國土勘測規劃院項目“土地學科進展和土地科學前沿問題研究”（2023年）。

本文基于中國知網、萬方、維普、Elsevier、Springer、ProQuest等電子數據庫，采用文獻調研法，分析2023年國內外土地科學研究重點問題，結合社會經濟發展對土地科學問題研究的技術需求，展望2024年中國土地科學研究趨勢及《中國土地科學》重點關注方向。2023年土地科學研究重點進展評述共篩選出141篇國內外重要文獻，主要分布在《中國土地科學》、《自然資源學報》、《生態學報》、《管理世界》、《經濟學（季刊）》、《地理學報》、《中國農村經濟》，以及Land Use Policy、Habitat International、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World Development等期刊，內容涵蓋土地經濟、土地管理、土地資源利用與空間規劃、土地工程與技術等領域。

1 2023年國內十大土地科學問題研究進展

2023年是全面貫徹“二十大”精神的開局之年，是“十四五”規劃承上啟下的關鍵之年。國內土地科學聚焦中國式現代化宏偉藍圖，理論研究與案例研究持續深入，取得一系列進展。在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良性互動下，學者們圍繞耕地保護與非糧化治理、土地要素市場化配置、自然資源資產產權制度改革等議題展開研究。在鄉村全面振興與共同富裕的時代背景下，宅基地“三權分置”、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農村流轉效應及政策延續等方面引起廣泛關注。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水平保護需求下，國土空間規劃與治理、國土空間生態分區修復與協同保護、土地利用綠色低碳轉型效益、全域土地綜合整治路徑優化成為重點內容。

1.1 耕地保護、耕地撂荒與非糧化治理

嚴守耕地紅線、端牢中國飯碗是不可逾越的國家安全底線。基于用途管制視角，學者構建了指標要素標準化的耕地保護評判工具[1]，提出了兼顧多方利益的耕地用途管制法律本位觀[2]，促使管制邊界及鏈條得到進一步拓展[3]。具體手段上，完善耕地保護黨政同責立法規范[4]與耕地開發權交易機制[5]，促進種植結構轉型與農區生產布局優化[6]，能夠提高地方政府與農民保護耕地的積極性。但種糧效益低下使得耕地撂荒與非糧化問題長期存在，自愿代耕與強制代耕或可緩解耕地撂荒[7]，“中央—地方—社會媒體—種糧主體”四方協同[8]、行政發包模式[9]等將成為治理非糧化的有效路徑。此外，創新農地制度在盤活耕地撂荒的同時，需因地制宜管控耕地非糧化[10]，以科學評估確定二者之間的最優均衡點。

1.2 土地資源配置效率與土地要素市場化改革

稀缺資源配置是經濟學研究的核心，土地資源錯配將阻礙經濟社會發展[11]。研究表明，土地資源的空間錯配將減弱綠色全要素生產率[12]，并引發引資—財稅的雙重競爭[13]以及調控地價的逐底競爭[14]。究其原因：一方面，土地要素配置的政策影響突出，地方政府更傾向以非市場工具為引導[15]，導致競爭機制不足；另一方面，土地要素市場化改革往往僅從土地要素著手，忽視了與人口、經濟等因素的市場聯動效應[16]，致使改革缺乏系統性[17]。上述歸因也是催生公共品分布扭曲[18]、大城市住宅用地供給不足[19]、土地抵押融資抬高[20]等問題的根源所在。就土地要素市場化改革路徑而言，可通過集中供地政策[21]、產業用地審批改革[22]、土地指標跨區域交易引導[23]、區域內城市合作發展[24]等實踐，以更好地發揮“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作用。

1.3 自然資源資產產權制度改革與權益實現

自然資源資產產權制度改革是推動生態文明建設與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如何讓改革經得起實踐檢驗成為重大政策創新需求。研究認為，自然資源資產產權體系改革需要立足于所有權、使用權、監管權、代理權“四權分治”體系[25]，并在產權安排基礎上健全統一大市場、產權法治體系、委托代理制度與城鄉融合發展機制[26-27]。同時，自然資源資產國家所有權委托代理機制也愈發細化，如短鏈條委托代理模式[28]、“全民所有—法定委托—分級代理—產權轉移—全面監督”行權模式[29]等。基于信托視角構建的“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三元主體機構[30]，能夠更好地促使公眾受益。此外，自然資源資產的價值實現機制[31]、損害賠償請求[32]、保護和使用規劃[33]、儲備制度構建[34]等方面的研究也得到重點關注。

1.4 宅基地“三權分置”的有效實現

宅基地“三權分置”是農村改革試點探索的一項重要內容，其內涵及有效實現是當前學界關注的熱點問題。保障農民居住權益是宅基地制度改革的首要目標[35]，實現該目標的關鍵在于，既要強化集體所有權的主體地位，確保農村土地公共屬性[36]；也要構建完善的資格權保護與流轉機制，兼顧農戶權益與市場需求[37]。此外，宅基地有償退出是對“三權分置”改革的補充與實踐，如何遵循農戶意愿受到廣泛關注[38]。宏觀層面，宅基地確權登記不利于農戶宅基地退出，但社會資本的非正式制度可以從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39]。中觀層面，政策規制對于農戶宅基地退出意愿兼受引導性規范和模范性規范制約[40]。微觀層面，農戶退出意愿不僅受信息獲取、群體規范、功能識別三維認知偏差的影響[41]，也受村莊所在區位的影響[42]。

1.5 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與鄉村振興

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是撬動鄉村經濟內生動力、助推鄉村全面振興的關鍵性改革措施。入市改革通過工業用地市場化、土地價格差異化、強化環境規制、農民財產增收等途徑能夠促進縣域經濟增長[43]；要素流動效應和公共服務優化效應則能提高土地利用效率[44]、推動城鄉融合發展[45]。入市影響存在基于區域、政策的滯后效應和持續效應的地區異質性[46]，不同地區間分異與縱向府際要求程度與財政稅收激勵作用密切相關[47]。首批入市改革試點中，中西部地區入市改革表現并不遜色于東部發達地區[47]。完善頂層設計規劃及配套、推動鄉鎮企業交流合作、提高集體經濟組織參與運營管理，將成為優化收益分配格局、縮小發展差距的重中之重[48-49]，對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

1.6 農地流轉效應與二輪土地承包到期延包

農地流轉與土地承包事關數億農民的切身利益。其中，農地流轉在不同維度的效應備受關注，研究發現其不僅能夠提高農地配置效率，還可通過促進農戶就業和規模經營提高農業全要素生產率[50-52]，以及改善農戶家庭在社區環境和社會機會的福利[53]。此外，如何推動土地流轉也得到重點關注，流轉市場發育[54]、村莊產業融合[55]、高標準農田建設[56]均能夠成為關鍵推動力。隨著二輪土地承包大批到期，農村土地延包形成“變化說”和“不變說”的爭論。前者基于公平視角，認為應按照人口結構重新分地[57]；后者則強調效率，認為要嚴守不打亂、不重分的政策底線[58]，穩定農戶預期。解決上述爭論需統籌公平與效率，探索建立“有地分地、無地賦權”的權益調節機制[59]、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退出補償機制以及退出土地再利用機制[60]，以暢通農地流轉的價值實現通道。

1.7 國土空間規劃治理及其法治化

構建科學治理與公正司法相融合的國土空間規劃體系是優化空間資源配置的重要舉措，也是土地科學領域關注的焦點。學者們圍繞理論探索，闡釋了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國土空間布局優化戰略任務[61]，提出了“三區”逐級優化和“三線”差別控制的劃定方式[62]，建立了“剛性約束+柔性引導”的規劃機制[63]，調配了兩級空間開發權的治理邏輯[64]等。聚焦方法創新，設計了顧及服務半徑和覆蓋率雙重約束的生活圈規劃模型與算法[65]，構建了整合“政策—潛力—意愿”的村莊分類框架[66]，建立了鄉村空間“綜合—分區—流動”多尺度治理框架[67]。著眼法制建設，深入探討了詳細規劃的法治建設[68]、跨區域立法[69]、《國土空間規劃法》的立法視域與體系銜接[70]，為空間規劃落地提供了堅實保障。

1.8 國土空間生態分區修復與協同保護

實施國土空間生態保護修復是落實生態文明建設的具體舉措，近年來得到學界持續討論。廣大學者揭示了生態修復與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關聯[71]，深化了國土空間生態修復的科學分區[72-73]和差別治理機制[74]。聚焦特殊國土空間，雙碳目標下礦區生態修復如何更好地固碳增匯備受關注[75]，土壤—植被—微生物模式下的復墾土壤重構[76]成為重要手段，邊采邊復的時機優選[77]的關鍵技術得到突破。在推動生態修復的同時，如何將保護和修復協同優化逐漸受到重視。學者構建了山水林田湖草沙生命共同體耦合框架與概念模型[78]，分析了生態保護修復中全要素鏈條管理、跨區域協作、目標格局等方面存在的問題[79]，基于保護—修復優先區科學劃定了生態“保護紅線”和“修復綠線”[80]。此外，自然保護地的生態補償[81]、空間管控[82]、法制建設[83]也得到長足進展。

1.9 土地利用綠色低碳轉型與多維效益權衡

推動土地利用綠色低碳轉型是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內在要求，如何權衡這一過程的多維效益成為當前研究的熱點。學者采用庫—差別法提升了中國土地利用及其變化和林業（Land Use，Land-use Change and Forestry，LULUCF）碳核算的精度[84]，構建了高分辨率的全國陸地土壤碳儲量及土壤碳匯核算成果[85]，可為“雙碳”目標下土地利用低碳管理提供數據支持。許多研究刻畫了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三生”耦合水平[86]，揭示了低碳試點政策[87]、交通緊湊度[88]、數字經濟[89]、科技創新[90]等因素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機理。也有研究解析了土地利用形態“協調—沖突—協調”交替演化模式[91]，揭示了土地利用轉型過程中的生態效應[92]，識別了生態系統服務供需失衡關鍵區并劃分了干預優先級[93]，借助多尺度地理加權回歸模型解決了權衡協同關系的空間異質性問題[94]，為生態保護與效率提升協同提供了有效參考。

1.10 全域土地綜合整治的影響機制及優化路徑

全域土地綜合整治是提升鄉村建設水平的關鍵途徑和推進“千萬工程”的重要舉措，也是當下學界和業界共同關注的焦點。從政策演進看，該措施是城市發展收益轉移到農村的制度安排，實現了耕地保護、建設用地管制、土地財政收益再分配、城鄉要素配置均衡等多重目標[95-96]。從整治潛力看，全域土地綜合整治若想提高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潛力，需統籌配置各用地類型[97]，并在特定區域強化特殊的整理方式[98]。就影響機制而言，分析方法更加注重關鍵特征變化與差異性分析，研究區域也更具多元化和綜合化，耕地產能、整治規模與方式逐漸成為影響機制的主要評價要素[99-100]。此外，強化底線約束、下沉發展權利、探索差異路徑、優化要素配置將成為全域土地綜合整治優化路徑[101]，以更好服務于區域高質量發展目標。

2 2023年國外重點土地科學問題研究進展

2023年，國外土地科學研究聚焦于土地產權與非正式制度、土地制度改革的效率與公平、多資源協同配置與土地保護、土地再分配與農地整理、可持續的空間規劃與制度、多元主體協同共治的土地管理等重要議題。

2.1 土地產權與非正式制度

作為國家產權制度的重要組分，土地產權研究歷久彌新，始終居于焦點地位。研究表明，在土地轉為離散且可買賣的資產期間，開發商通常重視私有產權而忽視當地規劃[102]；而土地產權正規化能夠增強政府稅收認同[102]，交易過程也更令人青睞[103]。盡管土地確權可明確所有者權利邊界，但公有土地與私人土地矛盾、占有失衡以及權力尋租會進一步加劇土地沖突[104]，部分戰亂國家或地區也由于權力結構調整和人口流離失所導致權屬爭議[105]。此外，源于政府、社區、家庭三重父權制度的壓迫，非正式制度下延續的土地產權會加劇繼承的性別不平等[106]，讓婦女繼承或建立新農場或許有利于打破父系繼承循環[107]。此外，由于勞動力不足或租地需求旺盛，印度女性土地所有者更傾向于出租土地而非自耕[108]。

2.2 土地制度改革的效率與公平

任何國家的土地制度改革都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如何兼顧效率和公平備受矚目。從歷史反思看，經濟和政治誘因是土地改革能否實施的關鍵，諸如地塊面積過小與技術投入不足[109]、政府財政支出上漲[110]等都將深刻影響改革成效，并引發貧困加劇、社會動蕩和公有化進程受阻等問題。此外，土地制度改革常常被代表政商精英利益的政治力量所俘獲[111]，致使改革成果分配有失公允[112]，甚至出現隨意估價、操縱程序等濫用職權或權力尋租行為[113]。研究也發現，土地保有權關乎糧食安全、人類福祉和國家穩定[114-115]，如何協調其法律體制以確保使用者的土地權屬安全至關重要[116]。同樣，通過地籍登記、法律保障等具體舉措，維護婦女土地所有權、減少性別歧視也是發展中國家亟待解決的難題[117]。

2.3 多資源協同配置與土地保護

土地的概念決定了其范疇涉及多類資源要素，如何實現多類型資源協同配置與保護引發國際學者廣泛而深刻的關切。學者持續探析水、能源、土地等資源的系統耦合關系，建立了以糧食安全為導向、以作物增產為準則的水土資源分配多目標決策模型[118]。為了在不確定框架下顧及多組相互沖突目標，區間多目標決策模型（Interval Meta-Goal Programming Model，IMGPM）應運而生[119]，解決了多目標決策模型環境系數與相關參數難獲取問題。有效的縱向傳導與橫向設計將減少礦地沖突，實現土地利用規劃和礦產資源政策的協同配置[120]。此外，高效公平的土地保護也成為一項重要議題，未來需要兼顧對地上要素和地下水流域的管控[121]，并建立明確公平優先序的社區土地保護收益分配機制[122]。

2.4 土地再分配與農地整理

世界人口激增加劇了土地資源短缺，許多發展中國家正面臨土地重新界定與再分配問題。實施土地再分配制度既能保障農地農用，提高生產效率；也能確保農民土地權利穩定，維護土地正義[123]。由于貧困農民更加依賴土地來維持生計，合理的土地再分配不僅可激發農民積極性和增加土地可持續利用[124]，還能提高集約利用度以獲得更多邊際效益[125]。此外，土地再分配還能在農地整理過程中發揮更大的價值，有學者發現基于模糊邏輯的土地重新分配方式在土地整理項目中取得了更優結果[126]，而農地整理的衍生效應不僅能提高農業用地生產力、提升經濟效益[127]，還將成為遏制土地退化[128]、降低碳排放[129]的重要手段。

2.5 可持續的空間規劃與制度

可持續的空間規劃對促進空間綠色高效發展，創造可持續的城鄉環境具有重要意義。學者發現，混合元啟發式模型模擬優化土地利用是促進城市可持續發展的有效策略[130]，考慮社會流動與農林混合景觀的互動能夠促進農林系統可持續化[131]，而顧及氣候變化因素的承載力評價可有效提升風險適應水平[132]。此外，池塘規劃、土地綠色利用與可持續的城市排水系統將發揮徑流“削峰”作用，降低洪澇災害的發生[133]。為了促進空間可持續發展，規劃決策對土地價值的影響尤需重點關注，利用再分配工具[134]將成為促進土地價值的空間公平的有效路徑。

2.6 多元主體協同共治的土地管理

公開透明的公眾參是多主體協同共治的前提，其能夠提高決策質量、增強治理效能，已成為緩解公私利益沖突的重要手段。研究發現，基于多主體的土地利用治理模擬（Agent-Based Simulation of Land Use Governance）開展干預，可實現有效性和公平性之間的最佳權衡[135]，并已廣泛應用于資源環境管理領域[136]。此外，公眾參與式GIS（Public Participation GIS）工具[137]能有效提高土地利用決策效用，已成為有效解決方案[138]。此外，學者還運用階段分析[139]、動態原因分析[140]、廣義互動博弈[141]等模型，思考如何降低土地利用沖突的消極影響，以構建更加民主、公平與可持續的土地利用系統。

3 2023年土地科學研究進展評述

土地科學既是一門厚載學理底蘊的基礎理論研究，也是一門響應時代訴求的實踐應用研究，在服務新時期自然資源治理過程中發揮著先導性作用。因此，研究土地科學問題不僅要在基礎理論上持續突破，深入探索土地科學的內在規律和前沿問題，更要通過理論研究推動中國式現代化與高質量發展背景下自然資源資產管理實踐創新。

立足學科發展與時代需求，2023年土地科學研究取得以下進展：（1）回應嚴守資源安全底線要求，耕地保護與糧食安全研究得到深化與拓展。耕地用途管制所需明確的目標、工具、邊界、機制等得到關注與完善，如何有效遏制耕地撂荒、防止耕地“非糧化”的機理與路徑得以進一步揭示；全球資源短缺倒逼發展中國家實施土地再分配制度，也為更加正義的耕地保護提供了嶄新視角。（2）政府與市場對土地資源配置的作用機制愈發深入。系統揭示了不同土地資源錯配類型對社會經濟與生態環境的影響機制，豐富了對土地資源配置效率的方法論與實踐應用。政府行為對土地市場和供地結構的影響認識取得新進展，并重點討論了土地差別化供給與經營、多類型資源協同配置路徑等。（3）自然資源資產產權的改革方向愈發清晰。重塑產權秩序、明確權益歸屬、強化法律保障得到學者們普遍認同，對自然資源產權制度改革中各項具體權利的關注明顯升溫，深化探索了自然資源產品價值釋放與各方權益保障的市場化路徑，重點回答了委托代理配套機制不明、所有權監管權混同等核心問題。（4）鄉村全面振興背景下的農村土地改革受到持續關注與廣泛討論。聚焦農村土地征收、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等核心議題，闡釋了顧及公平效率、守住政策底線、完善制度設計、優化收益分配的具體解決方案，為土地制度多方協同改革與激活農村土地市場提供了理論支持。（5）國土空間規劃治理及其法治化研究持續響應國家戰略與現實需要。將可持續發展、高質量發展等規劃理念納入空間規劃體系建設，“三線”協同、生活圈規劃、村莊分類、城鄉融合、生態修復、災害風險適應等規劃方法得到持續優化，縱橫關系、公眾參與、制度互動、政策評估等管理與制度得以揭示，驅動其向更科學、更規范的法制化方向縱深發展。（6）國土空間保護修復與全域土地綜合整治得到學界的重點關注與持續探索。重點區域生態修復基礎理論與關鍵技術得到強化提升，探索了國土空間生態保護修復的關鍵區識別與差別化策略，深入揭示了全域土地綜合整治的政策演進、影響機制及優化路徑，為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提供有力的理論支撐與實踐指導。（7）土地利用轉型的效益維度與研究深度得到進一步挖掘。構建了具備更高精度的碳核算數據體系，揭示了土地資源的生態系統服務的多尺度供需均衡、權衡協同關系及福祉效應，土地利用轉型的評價方法與效益維度得到突破和延伸，推動實現土地綠色低碳利用路徑也逐漸清晰。

當前研究還存在以下不足：（1）土地科學的基礎理論仍然處于薄弱環節，具有中國特色的顛覆性理論突破較為匱乏，面向資源國情的土地科學領域“中國式”理論創新與“本土化”實踐探索亟待進一步強化。（2）土地管理的基本規律、科學問題與理論邏輯提煉不夠，關于制度創新的批判性與創新性思維尚顯不足，基礎方法論與歷史比較研究不夠深入，關于土地應急管理、人地情感管理等方向的系統性思考也較為缺乏。（3）土地經濟理論如何服務于新質生產力的研究相對滯后，欠發達地區土地財政不可持續問題亟待回答，不同區域土地市場差異以及可行的收益分配機制缺乏深入探究，規劃與市場在土地資源配置中的功能定位仍存在一定分歧，跨區域的土地資源收益分配問題也值得深入反思與探討。（4）耕地資源高水平保護與國家總體安全觀的融合不夠充分，耕地保護的區際、代際利益補償機制仍需積極探索，大農業觀、大食物觀下的耕地管控邏輯與機理認知有待強化，耕地整治后再撂荒問題需要得到格外關注。（5）土地承包權退出與其他改革聯動的具體研究不夠成熟，宅基地“三權分置”制度改革試點的成效及經驗歸納不夠充分，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所面臨的產權體系不全、市場發育不足、制度配套滯后等問題尚未得到有效回應，自然資源資產產權改革的系統性政策體系設計有待進一步闡釋。（6）空間規劃體系縱向傳導、橫向銜接機制相對薄弱，多主體參與的空間治理的理論與實踐多停留于表象描述，國土空間規劃“數智化”與“數治化”轉型路徑探討不夠深入，自然資源監測評估預警響應水準有待進一步優化。（7）國土空間生態保護修復的基礎理論體系尚不健全，生態修復的激勵措施與長期監管評估機制仍不夠完善，針對特定類型（如礦區、流域、濕地）的生態系統修復關鍵技術亟待深化與細化，全域土地綜合整治落實“千萬工程”的規律歸納尚顯不足，山水工程應用案例研究成果還需進一步凝練與豐富。

4 2024年土地科學研究展望

4.1 主要需求

2024年是全面貫徹落實“二十大”精神的關鍵之年，是深入實施“十四五”規劃的攻堅之年。土地科學研究仍將緊扣時代發展主題，對標嚴守資源安全底線、優化國土空間格局、促進綠色低碳發展、維護資源資產權益的自然資源管理科技需求，服務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

（1）嚴守資源安全底線，筑牢國家安全發展的空間基礎。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嚴格落實耕地保護制度，改革完善耕地占補平衡制度，細化明確“非糧化”整改范圍，樹立大農業觀、大食物觀，因地制宜推進撂荒地利用。2023年中央經濟和中央農村工作會議都提出要探索建立糧食產銷區省際橫向利益補償機制，充分調動主產區重農抓糧的積極性。2024年全國自然資源工作會議進一步明確堅持量質并重、嚴格執法、系統推進、永續利用，切實守牢耕地保護紅線，并提出“研究推動批量增加耕地”的新要求。2023年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二次會議提出挖掘鹽堿地綜合利用潛力，穩步拓展農業生產空間。《關于在經濟發展用地要素保障工作中嚴守底線的通知》 《鄉村振興用地政策指南（2023年）》等文件要求堅持底線思維，落實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生態環境保護和節約集約用地制度，堅決杜絕各類破壞生態環境、違反生態保護紅線管控要求的違法建設行為。

（2）優化國土空間布局，構建支撐新發展格局的國土空間體系。2023年經濟工作會議、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要推動城鄉融合和區域協調發展，統籌新型城鎮化與鄉村全面振興。2024年中央深改委第四次會議強調要推動形成主體功能約束有效、國土開發協調有序的空間發展格局。2024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要深入實施區域重大戰略、主體功能區戰略，優化重大生產力布局，加強國家戰略腹地建設。同年全國自然資源工作會議提出深化“多規合一”改革，促進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格局優化，完善主體功能區制度，深入推進全域土地綜合整治等要求。 《自然資源部關于進一步做好用地用海要素保障的通知》《關于加強國土空間詳細規劃工作的通知》 《支持城市更新的規劃與土地政策指引》等文件提出堅持節約集約用地，提倡土地混合使用和空間功能復合，促進空間資源的高效利用，優化功能結構與空間布局。

（3）促進綠色低碳發展，厚植美麗中國的生態根基。習近平總書記在《推進生態文明建設需要處理好幾個重大關系》文章中提出，要正確處理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保護、重點攻堅和協同治理、自然恢復和人工修復、外部約束和內生動力、“雙碳”承諾和自主行動等五類關系。《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的意見》提出要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筑牢自然生態屏障，實施山水林田湖草沙一體化保護和系統治理，加強生物多樣性保護，健全國家生態安全體系，有效應對氣候變化不利影響和風險等要求。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加快推進長江中上游坡耕地水土流失治理，加強荒漠化綜合防治。同年全國自然資源工作會議要求啟動實施自然生態資源監測評價預警工程，加強自然災害防治，深度參與全球生態治理。《中國陸域生態基礎分區（試行）》等文件為分區分類開展生態保護修復、生態監測評價預警等工作指明了方向。

（4）維護資源資產權益，健全資源環境要素市場化配置體系。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加快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著力破除各種形式的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2024年中央深改委第四次會議強調要增強土地要素對優勢地區高質量發展保障能力。2024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要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綜合改革試點。同年全國自然資源工作會議提出強化差別化要素保障政策，提升自然資源要素配置效率。《自然資源標準化工作三年行動計劃（2023—2025年）》提出要完善自然資源分等定級價格評估標準體系，加強全民所有自然資源資產清查核算標準化建設，推進自然資源確權登記標準化進程。《農村土地承包合同管理辦法》進一步強化了農村“三權”分置制度。此外，《關于嚴守底線規范開展全域土地綜合整治試點工作有關要求的通知》指出，開展試點工作要切實維護群眾合法權益，在規劃編制與實施時要尊重群眾意愿、接受群眾監督。

4.2 重點研究問題展望

立足數字生態文明時代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自然資源管理需求，在2023年土地科學研究評述的基礎上，遵循土地科學發展基本規律，展望2024 年及未來一段時間土地科學研究的重點問題。

（1）耕地資源安全與高水平保護。健全耕地數量、質量、生態“三位一體”保護制度體系，嚴守耕地資源安全底線。重點關注：總體國家安全觀下的耕地資源安全戰略，大農業觀、大食物觀下的耕地管控邏輯及機理，農食系統轉型與耕地保護，耕地用途管制理論邏輯與農民權益保障，代際公平視角下的耕地資源可持續利用，批量增加耕地的激勵機制與路徑，鹽堿地綜合開發利用技術與激勵機制，耕地質量提升、生態管控技術與機制，黑土地可持續利用與保護修復，耕地撂荒、非糧化機理分析及治理，耕地保護補償機制與法制建設等。

（2）國土空間用途管制與生態保護修復。完善國土空間規劃體系，提升空間治理和修復水平，優化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格局。重點關注：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國土空間治理戰略，國土空間用途管制制度與監測評估，國土空間用途管制與土地發展權配置，服務高質量發展的國土空間規劃理論與方法，國土空間規劃傳導機制與管控規則，國土空間規劃實施監測評估預警技術，國土空間整體保護、系統修復與綜合治理理論與實踐，全域土地綜合整治與鄉村國土空間治理，區域、流域、城市群國土空間治理理論與實踐，數字生態文明時代的國土空間“數治化”轉型，面向國土空間高質量治理的法治建設等。

（3）土地資源高效配置與綠色低碳利用。提升土地資源配置效率，促進土地綠色低碳利用。重點關注：面向新質生產力的土地資源優化配置，統籌規劃與市場的土地資源配置機制，土地資源混合開發與協同配置，高質量發展下的存量土地盤活利用，跨區域土地資源溢價共享與收益分配機制，土地利用效益與土地利用多功能評價，土地綠色利用轉型理論及模式，土地綠色低碳利用及其生態環境效應評價，土地生態系統固碳和增匯、土地資源碳計量技術等。

（4）自然資源資產管理與農地制度改革。改革完善自然資源資產管理體制與機制，維護資源資產權益。重點關注：自然資源資產產權體系完善與權益實現，自然資源資產管理分治體系構建與綜合立法，全民所有資源資產所有權委托代理試點的理論與實踐，全民所有自然資源資產配置與收益分配，自然資源要素市場化體系建設與保障機制，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治理，生態保護補償和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鄉村振興背景下農村承包地、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宅基地等農村土地制度改革與法治完善，城鄉統一建設用地市場構建與農村產業用地保障路徑等。

4.3 《中國土地科學》重點關注方向

圍繞重點研究問題，2024年《中國土地科學》的重點關注方向為：（1）大農業觀、大食物觀下的中國耕地資源保護；（2）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國土空間治理；（3）服務高質量發展的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格局優化；（4）國土空間整體保護、系統修復與綜合治理；（5）數字生態文明時代的國土空間“數治化”轉型；（6）新質生產力與土地要素市場化配置；（7）土地資源優化配置與綠色低碳轉型；（8）自然資源資產管理改革理論與實踐；（9）農村土地制度改革與鄉村治理現代化；（10）土地系統科學研究與土地學科建設。

致謝：感謝北京大學林堅教授團隊、中國農業大學朱道林教授團隊、中國人民大學豐雷教授團隊和中國礦業大學（北京）胡振琪教授團隊在資料搜集整理方面提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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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gress Review on Land Science Research in 2023 and Prospects for 2024

WANG Qingri， LANG Haiou， ZHONG Jixiang， CHEN Meijing， ZHANG Bingsong， YU Xiao

（China Land Surveying and Planning Institute， Beijing 100035， China）

Abstract： The purposes of this paper are to summarize the key progress of land science research at home and abroad in 2023， and to discuss the development trend and focuses of China Land Science in 2024. The method of literature review is employed. The results show that domestic research in 2023 focused on cultivated land protection and non-grain governance， marketization allocation of land factor， property right system reform of natural resources assets， “tripartite entitlement system” of rural residential land， rural construction land marketization， effects of farmland transfer and policy continuation， territorial space planning and governance， territorial ecological restoration and protection， green and low-carbon transition of land use， and comprehensive land consolidation. International studies paid more attention to land property rights and informal institutions， land system reform performance， multiple resources collaborative allocation and land protection， land redistribution and farmland consolidation， sustainable spatial planning， and multiagent collaborative land management. In conclusion， to respond to the technology demand of preserving the bottom line of resource security， optimizing of territorial space pattern， promoting green and low-carbon development， securing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resource assets， China land science in 2024 will focus on the security and high-level protection of cultivated land， territorial space use control and ecological protection and restoration， efficient allocation and green and low-carbon land use， natural resource assets management and farmland system reform.

Key words： land science； land economy； land management； land use and spatial planning； land 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 review

（本文責編：郎海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