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與促進策略

宋逸?朱廣榮

【摘 要】本文對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概念、評價、特點、原因及解決路徑進行系統分析和闡述。提出在心理健康評價時，應同時考慮心理健康問題和主觀幸福感兩個方面。目前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存在城鄉差異和低齡化現象，睡眠不足、學習壓力大、認知發展障礙、幸福感缺乏，以及家庭的盲目過高期待和社會競爭的日益激烈，與兒童青少年心理發育水平不匹配，這些可能是導致其心理健康問題的主要原因。在促進策略方面，應倡導“家校社”聯合育人，創建心理健康促進學校，開展賞識教育，重視積極心理品質的培養。

【關鍵詞】兒童青少年 心理健康 原因 策略

兒童青少年健康是人民健康的重要組成部分和發展基礎，增強兒童青少年健康不僅是提升其整個生命周期健康的重要手段，也同時關系到健康中國建設的成效[1-2]。當前，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我國兒童青少年的疾病譜發生了新的變化，心理健康問題日益顯著[3]。

一、心理健康

1. 心理健康的概念

世界衛生組織（WHO）認為，心理健康是個體能夠應對生活中的各種壓力，能夠認識自己的能力，妥善學習和工作，為社區發展做貢獻的一種心理健全狀態[4]。《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指出，心理健康是個人在成長和發展的過程中，認知合理、情緒穩定、行為適當、人際和諧、適應變化的一種完好狀態[5]。由此可見，心理健康應有兩層含義，一是感覺良好，能夠體驗積極的情緒，情緒穩定；二是功能良好，能夠適應變化，行為適當，富有成效地學習和工作。

2. 心理健康的評價

傳統的心理健康評價主要關注精神病理學方面的指標，包括內化精神障礙（如焦慮、抑郁）和外化精神障礙（如行為障礙）等[6]，認為沒有心理問題就是心理健康[7]。近年來，隨著積極心理學逐漸興起，積極心理因素也開始得到重視，積極心理學認為人的積極品質的培養過程就是一個克服心理健康問題的過程，是主動預防的過程[8]。因此，在評價心理健康時，同時融合精神病理學和積極心理兩方面的指標，有助于對個體心理健康水平進行更全面的評價[9]。

3. 關注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必要性

研究發現，兒童青少年時期是心理健康的脆弱期和機遇期。一方面，是出現各種心理健康問題的敏感時期，童年逆境會增加罹患心理疾病的風險；另一方面，良好的撫養、溝通和支持可以極大地保護和促進心理健康[10]。大多數心理健康問題的第一次發生是在青春期早期，并且這個時期出現的心理健康問題不僅會持續到成年期，還可能導致自殺、自傷等健康危險行為，為個人、家庭及社會帶來極大的負擔[11]。但同時，青少年時期也是自我概念逐漸形成和心理健康行為模式逐漸構建的時期，具有很強的可塑性，對減輕生命早期出現的負面問題是一個潛在機會，可以有機會修正生命第一個十年中產生的問題[12-13]，因此，關注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具有重要意義。

二、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日益凸顯

1. 兒童青少年心理問題形勢嚴峻

2019年，全球有2.93億5～24歲的兒童青少年患有精神障礙，患病率為11.63%，其中5～9歲組患病率為6.8%，10～14歲組為12.40%，15～19歲組為13.96%，20～24歲組為13.63%[14]。我國的情況也不容樂觀，2014—2015年，一項在北京、遼寧、江蘇、湖南和四川五省市的研究結果顯示，6～16歲兒童青少年精神障礙總體患病率達17.5%，其中，抑郁障礙與焦慮障礙的患病率分別為3.0%和4.7%[15]。當前，國家對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關注度已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2023年4月，教育部等十七部門發布《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生心理健康工作專項行動計劃（2023—2025年）》，提出促進學生身心健康、全面發展，是黨中央關心、人民群眾關切、社會關注的重大課題，要切實把心理健康工作擺在更加突出位置[16]。

2. 心理健康不平等現象明顯

研究發現，城市地區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水平優于鄉村地區[17]。即使在城市和鄉村內部，社會經濟水平的不同也直接影響著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狀況，更高的社會經濟水平往往預示著更好的心理健康狀態。一項英國研究發現，來自社會經濟水平較低家庭的青少年，其心理健康問題報告率更高[18]。還有研究發現，家庭總收入前20%的調查對象，其心理健康問題的報告率明顯低于其他家庭[19]536。我國的一項針對山東濰坊兒童青少年的研究發現，更好的家庭經濟水平與高水平的積極心理健康相關[20]。這提示我們，鄉村地區的資源分配不均衡和社會服務不足等問題需要特別關注，需要加強鄉村地區社會支持和心理健康服務的投入，縮小城鄉差距，為所有兒童青少年提供公平的心理健康保障。

3. 心理健康問題出現低齡化態勢

根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2021年世界兒童狀況報告》，從世界范圍來看，近30年來，18歲以下人群的心理健康問題呈逐步上升趨勢、低齡化趨勢和服務不足三個特征。并且，抑郁癥已成為導致青少年殘障的主要原因之一，是15～19歲青少年死亡的第三大原因[21]。我國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也在一定程度上出現了低齡化、普遍化和嚴重化趨勢。根據《中國國民心理健康發展報告（2019～2020）》[22]，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嚴峻，抑郁癥狀檢出率小學階段為10%、初中階段為30%、高中階段為40%，重度抑郁癥狀檢出率小學階段為1.9%～3.3%、初中階段為7.6%～8.6%、高中階段為10.9%～12.6%。心理健康問題低齡化趨勢值得格外關注，亟須加強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服務，全方位促進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

三、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的原因分析

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是由一系列復雜而多維的因素所驅動的，涉及個體、家庭和社會多層面。

1. 個體層面

遺傳、環境和文化等因素都可能會影響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目前以下影響因素比較突出：①睡眠不足。睡眠不足已經成為我國兒童青少年的普遍問題，這不僅與課業負擔重有關，也與電子產品過度使用，尤其是睡前屏幕使用有關[23]。②學習壓力大。現代社會的生活節奏加快、競爭加劇、父母期望過高，使得兒童青少年面臨著來自父母、社會的多重壓力和挑戰。有研究發現，中小學生心理健康問題以學業焦慮最為凸顯，占比高達30.3%[24]。③認知發展障礙。根據皮亞杰的認知發展理論，中小學生處于情感、社會、認知三者并行發展的階段，逐漸從“自我中心”向“脫自我中心”轉移，這期間，學生的情感復雜性以及社會化程度都將隨著步入學校生活而開始飛速提高，因而容易出現一些情緒情感問題和社會行為問題[25]。④幸福感缺乏。主觀幸福感作為一種重要的心理品質，在促進個體的身心健康方面起著關鍵作用。研究發現，人際關系和睡眠都與主觀幸福感有密切聯系。農村學生、留守兒童等弱勢群體的主觀幸福感相對缺乏[26]。

2. 家庭層面

家庭是孩子生命開始和不斷長大的地方，是影響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家庭不但需要為子女的健康成長提供物質條件，也需要為子女的心理健康和社會適應健康提供情感支持。兒童青少年正處于身心發展的關鍵時期，面臨學習、生活、身心發育等方面的諸多困惑和問題，需要父母的陪伴、理解、答疑解惑和情感支持。研究發現，家庭結構、家庭氛圍、家庭撫養方式及教育理念等對于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都具有重要影響。溫暖和支持的家庭教養方式、和諧的家庭氛圍、良好的親子關系、健康的教育理念，這些對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具有促進和保護作用，而拒絕、缺乏理解或過度保護的家庭教養方式、溝通不良的親子關系、不和諧的家庭氛圍和盲目過高期望的教育理念，則會傷害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27-28]。在中國，由于傳統價值觀、社會競爭、家庭期望和就業壓力等原因，學業成績被很多家長視為第一重要。如果父母不能夠了解子女的實際情況，不能夠理解和支持子女，盲目過高期望，則會給子女造成巨大的學習壓力。在無力滿足家長過高期望的情況下，兒童青少年往往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焦慮、抑郁等心理健康問題。另有研究發現，兒童青少年的幸福感，與性別和家庭來源的關系不顯著，而父母受教育水平和家庭收入對子女的幸福感具有正向調節作用[29]。

3. 社會層面

世界衛生組織（WHO）指出，盡管大多數人都有非凡的抗壓能力，但處于不利環境中的人，如處于貧困、暴力和不平等的環境，更容易出現精神障礙。地方性威脅增加了個人、家庭和社區面臨的風險。全球性威脅增加了整個人口面臨的風險，并且可能減緩全世界改善人們福祉的進展。目前，全球的主要威脅，如經濟衰退、社會兩極分化、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廣泛的人道主義突發事件、被迫流離失所，以及日益嚴重的氣候危機[6]等，也會影響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另外，處于社會節奏不斷加快，競爭日益激烈的社會大環境下，兒童青少年同樣會感受到巨大的精神壓力。

四、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的解決路徑

根據心理健康問題產生的原因，“家校社”聯合育人是維護中小學生心理健康的重要路徑，這已經在我國學界達成專家共識[30]。家庭、學校和社會都應該重視中小學生積極健康的心理品質的培養，采用賞識教育，提高他們的自尊自信自強。家長需要樹立科學的養育理念和教養方式；學校層面要建設心理健康促進學校，全方位呵護學生的心理健康；社會環境要避免對中小學生產生負面示范和負面影響的因素，營造一個健康的社會大環境。對于有心理健康問題的學生，采用“家校社聯合，精準干預”模式，早發現，早介入，精準干預，預防心理問題的進一步發展。

1. 重視家庭教育和家庭支持

2022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從法律層面指出了家庭教育的職責[31]。提出要“關注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教導其珍愛生命，對其進行交通出行、健康上網和防欺凌、防溺水、防詐騙、防拐賣、防性侵等方面的安全知識教育，幫助其掌握安全知識和技能，增強其自我保護的意識和能力”。初中階段因家庭教養方式不同而造成的心理健康水平差異最為明顯，高中次之，小學最低。這是因為，初中階段正處于青春期早期，學生易沖動、渴望獨立，若沒有獲得父母足夠的情感溫暖、理解和支持，則易產生叛逆心理和行為，反作用于父母，可能會形成惡性循環。研究發現[32]，心理健康狀況不良學生獲得較少的父母情感溫暖，而獲得較多的拒絕、否認，以及過度保護。作為家長，需要主動學習先進的教育理念，主動內省自己的撫養方式和溝通方式，發揚好的教育行為，修正錯誤的教育行為，努力營造和諧、溫暖、支持性的家庭氛圍，積極配合學校工作，更好地維護和促進孩子的心理健康。家長學習方式很多，首要是樹立起積極的學習態度。例如，可以積極參加學校定期召開的家長會或家長學校，可以充分利用現代技術和信息資源進行有目標的自學，可以積極參加各種家庭教育培訓，可以積極配合學校心理工作等。政府和相關部門可以組織開展家長學校或提供網上家庭教育指導服務，同時推動社區家庭教育指導服務站點的建設，引導家長更好地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理性看待孩子的成長，尊重孩子的想法理念，并提供實用的心理健康教育，以促進家庭和孩子的心理健康發展。

2. 充分發揮學校作用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的報告指出，基于學校的解決焦慮、抑郁和自殺問題的干預措施，在80年內每投入1美元，就能獲得21.5美元的投資回報[33]。UNICEF在2021—2025年青少年心理健康工作重點中提到，要通過同伴支持賦能青少年和年輕人[34]；我國教育部也明確提出，要在健全多部門聯動和學校、家庭、社會協同育人機制的同時，倡議增強同伴支持，鼓勵高中、高校班級探索設置心理委員[19]536。學校還可以充分發揮教育主陣地的作用，重視學生積極心理品質的培養，重視賞識教育，提升學生的幸福感和自信心，積極建設心理健康促進學校，全方位維護學生的心理健康發展。可以參考世界衛生組織頒布的健康促進學校標準[35]，從以下方面加強心理健康促進學校的建設：設置心理健康教育課程，完善心理衛生服務體系，建設良好的物質環境，營造良好的情感環境，強化“家校社”聯合育人機制，在國家政策和資源的基礎上，提高學校領導力，開發學校政策和資源。

3. 加強社會心理健康服務網絡建設與跨部門合作機制

全社會需要正視兒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問題，消除歧視和病恥感。在加大對心理健康服務投入的同時，為兒童青少年建設更加完善的心理健康服務網絡，包括心理咨詢中心、心理健康教育基地等。通過建立社區心理健康服務站點，為兒童青少年和家長提供便捷的心理咨詢和支持服務，提高心理健康服務的覆蓋面和可及性。教育、衛生健康、網信、公安等部門應該共同指導學校、家庭、精神衛生醫療機構、婦幼保健機構等，建立健全協同機制，共同開展學生心理健康工作。同時，加強物防、技防建設，及早發現學生嚴重心理健康問題，通過網上網下等監測預警措施減少或消除學生自傷或傷人等危險行為。保證暢通的預防、干預、轉介、就醫通道，確保心理健康問題的及時轉介、診斷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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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北京市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重點課題（課題編號：BBAA22027）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北京大學兒童青少年衛生研究所）

責任編輯：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