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小斌 沈珂



關鍵詞:跨界創新;可持續競爭優勢;中小企業;因果推理;效果推理
VUCA時代下,中小企業如何在高頻創新的競爭環境中打破資源束縛并避免競爭優勢衰減,成為維系其生存發展所面臨的嚴峻挑戰。可持續競爭優勢作為對手無法復制的獨特優勢,不僅幫助中小企業在現有市場競爭中勝出,還為其開拓新市場提供了有利支撐[1]。資源基礎觀強調企業擁有的獨特資源和能力是引致競爭優勢差異的根源[2],而跨行業或技術邊界的創新是開發異質性資源的重要手段[3],對企業塑造全新價值獲得領先地位至關重要。中小企業借助跨界創新拓寬異質性資源獲取渠道并加速產品更新[4],還聚焦用戶需求對創新資源進行靈活解構和跨界整合,有效建立競爭對手模仿壁壘[3]。為此,探討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影響機制具有理論與現實的重要性。
雖然既有研究初步探索了外部知識或資源對企業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重要作用[5],并強調跨界創新較好地契合企業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內在邏輯[6],但仍存在以下研究空間。首先,已有研究多從單一視角出發,關注跨界創新到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線性邏輯,且尚未區分不同跨界創新策略的作用差異,引發關于跨界創新的結果作用正向、負向等矛盾結論[7-8]。雖然以往學者從行業邊界[9]、組織邊界[5]、技術邊界[10]等視角區分不同的跨界創新維度,但均沒有解釋跨界創新的創新性質或程度差異。為此,王德勝等[11]基于創新性質和程度區分漸進式和突破式兩種跨界創新策略,認為兩者在管理實踐、發展過程、創新風險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這啟發本文基于上述兩維度對企業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作用機理展開深入探討。其次,決策理性理論指出,企業采用的決策理性可以通過不同方法、行動路線與決策標準幫助企業獲取可持續競爭優勢[12]。而企業在運用不同的跨界創新策略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過程中面臨不同的創新風險與行動復雜性,多變的決策情境需要企業根據不同類型的跨界創新策略選擇與之匹配的決策理性。但以往研究多從環境層面(如環境動態性[13]、國際化程度[14])和組織層面(如冗余資源[15]、組織柔性[16])探究跨界創新發揮作用的邊界條件,忽視了管理者認知因素的重要影響。僅有少數學者注意到中小企業在跨界創新過程中具有高度不確定性,管理者需借助效果推理應對復雜環境變化[17],但忽視了因果推理下競爭分析和機會識別的重要作用,未能全面考慮企業采取不同跨界創新策略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決策情境。最后,基于雙元理論,單一決策邏輯往往難以實現最優結果,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的作用原理和適應情境迥異[18],在跨界創新過程中權衡利用雙元決策理性有助于企業獲得多樣化知識并避免陷入決策極端,促使企業運用差異化跨界創新策略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然而,目前學界少有學者探討雙元決策理性視角下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權變作用機制。
彌合以上缺口具有重要理論意義。第一,從漸進式和突破式跨界創新這一獨特的研究視角可洞察跨界創新作用于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差異化內在機理,調和既有研究矛盾。第二,基于決策理性視角探討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對不同跨界創新策略與可持續競爭優勢關系的差異化調節作用,拓展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關系的邊界條件認知。第三,由于單一決策理性無法滿足企業在不確定環境中平衡計劃與目標、短期生存與未來發展的需求,雙元決策理性的重要性尤為突出。對雙元決策理性的深入探索為引導企業有效實施跨界創新策略提供了可能。
綜上所述,本文整合資源基礎觀與決策理性理論,探討漸進式和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影響,以及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在其中的調節作用。本研究旨在進一步豐富跨界創新、可持續競爭優勢以及決策理性等相關研究,為不確定環境下的中小企業實施跨界創新以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提供理論依據。
1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1.1 跨界創新
邊界作為企業與外部環境之間的界限,在為企業經營活動提供保護機制的同時,也削弱了其獲取資源與抵抗風險的能力[4],為此,企業需要跨越邊界并與其他組織建立連接來有效整合內外部資源[19]。有研究強調跨界創新是企業跨越原有的產業領域或技術邊界,通過連接與整合界外資源重構管理模式或經營方式[3]。鑒于企業邊界具有多角度、多視野等特征,學者們圍繞行業邊界[9]、組織邊界[5]、技術邊界[10]等展開探討,并引發了關于企業跨界創新效果究竟是正向[7]、負向[8]還是非線性作用的分歧。究其原因,可能是以往研究過于強調跨界創新的邊界類型,卻忽視了從影響機制角度考察跨界創新的構念維度。基于創新性質和程度劃分的漸進式和突破式兩類跨界創新策略在資源配置、技術演化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11],這對明晰跨界創新策略影響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理論機理帶來啟發。因此,本研究借鑒王德勝等[11]的研究將跨界創新劃分為漸進式跨界創新和突破式跨界創新。其中,漸進式跨界創新是基于跨場域資源的整合對已有技術范式或管理模式的拓展與升級,從而逐步擴張新市場的過程;突破式跨界創新是企業通過吸收跨界資源,打破原有的知識體系和技術范式,實現產品性能的巨大躍遷與組織系統(目標、結構、制度等)的重大變革,從而創造新市場的過程。
1.2 決策理性
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是企業應對環境變化的兩種基本決策邏輯[20]。因果推理(causal reasoning)是企業通過市場預測與競爭分析避免突發事件,致力于尋求實現既定目標的最優路徑[21]。然而,環境的持續變動導致計劃與預測失效,目標導向的因果推理面臨挑戰[22]。基于此,Sarasvathy[23]提出效果推理(effectual reasoning),即決策者錨定既有手段,在企業可承受損失范圍內投入資源,靈活利用意外事件以創造可能結果。學界普遍強調效果推理有助于企業在開展跨界創新時降低不確定性[20],但因果推理在不確定環境中機會識別與競爭分析的重要作用關注較少。盡管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在概念、原則和適用范圍上存在較大差異[24],諸多學者肯定了兩者的獨立可共存關系[25],即因果推理為效果推理提供一致目標與具體指導,效果推理緩解因果推理易受突發事件影響的威脅,兩種決策理性整合既能獲得多樣化信息又能避免陷入決策的極端情境[26],有必要探討雙元決策理性的協同效應在跨界創新領域的應用。為了應對環境不確定性沖擊,企業亟需根據不同的跨界創新策略選擇與之匹配的決策邏輯[22],并從利用單一決策理性過渡到整合兩種決策理性,推動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
1.3 中小企業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影響
適度的漸進式跨界創新有利于中小企業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第一,漸進式跨界創新通過保持外部嵌入性獲得知識溢出。中小企業通過漸進式跨界創新借鑒其他行業的成熟經驗與先進技術,擴展知識邊界,使其在跨界產品開發、新市場擴張中獲取競爭優勢[11]。第二,漸進式跨界創新優化既有產品與服務,構建競爭壁壘。漸進式的跨界創新互動持續跟蹤用戶需求的動態變化,豐富原有產品和服務的功能,增加用戶“轉換成本”,借以穩固已有消費市場[27]。第三,漸進式跨界創新依托企業原有的知識基礎強化核心競爭力。中小企業憑借固有的技術優勢與業務基礎,進行異質性資源積累與跨場域知識整合[7],深化競爭優勢的粘滯性與獨特性,增加競爭對手的模仿難度[28]。
然而,當漸進式跨界創新超過一定閾值時,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產生負面影響。第一,過度的漸進式跨界創新強調企業與外部創新主體之間的雙向深度嵌入,合作網絡中存在的核心技術外溢風險使其在已有市場中面臨機會主義威脅,并在擴張市場的過程中落后于高頻創新的競爭對手[10],錯失機會窗口與領先優勢。第二,過度的漸進式跨界創新受制于用戶需求的被動響應而持續迭代既有產品,無法開拓新產品引領市場變化[28],限制其全面預測產品和服務的未來發展方向。第三,漸進式跨界創新利用界外資源與經驗持續優化現有產品或服務,但過度局限于現有核心產品領域,催生路徑依賴[11],導致企業難以脫離已有范式,忽視探尋新穎知識和發展機遇,不利于企業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故提出假設:
H1a: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具有倒U形影響。
1.4 中小企業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影響
適度的突破式跨界創新有利于中小企業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第一,突破式跨界創新擺脫傳統技術軌道與認知枷鎖,有效克服路徑依賴[29]。突破式跨界創新通過跨界資源流動為企業另辟技術軌道提供技術支持與資源儲備,突破路徑依賴和市場位勢以獲得持續競爭優勢[30]。第二,突破式跨界創新實現產品性能大幅躍遷,占據行業領先地位[11]。中小企業開展突破式跨界創新實現跨界資源融合,推出新的主導產品服務,深入滿足用戶需求[15],催生的示范效應和先發優勢對現有產業及市場基礎產生創造性破壞[31],重塑獨特優勢。第三,突破式跨界創新通過全方位變革組織結構和運營流程提升競爭優勢。中小企業開展突破式跨界創新將先進技術與創新資源嵌入于組織行動中,形成跨職能、跨現有業務體系的新模式,提高運行效率[32],為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奠定基礎。
然而,當突破式跨界創新超過一定閾值時,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產生負面影響。第一,過度的突破式跨界創新打破企業原有的組織結構和溝通渠道,造成跨領域合作“制度記憶”的流失,高昂的溝通成本和協調成本壓縮企業的盈利空間[10],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產生沖擊。第二,過度的突破式跨界創新面臨不同行業技術標準與資源配置的高度差異,加劇技術融合與跨界管理的難度和復雜性,誘發的內部管理挑戰超出中小企業的吸收能力負載和風險管理能力[33],進一步降低其管理效率。第三,過度的突破式跨界創新面臨較低的業務相關性,中小企業固有的行業地位在新進入的行業中被否認,產生的認知缺陷和信任缺失誘發跨界沖突[34],制約企業跨界技術遷移與知識共享,難以在新市場中形成獨特競爭優勢用以立足。故本文提出假設:
H1b: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具有倒U形影響。
1.5 決策理性的調節作用
1.5.1 因果推理的調節作用
因果推理包含目標導向、避免意外、競爭分析和預期回報等原則。當漸進式跨界創新程度較低時,因果推理會強化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積極作用。第一,目標導向原則引導中小企業圍繞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長期目標制定規劃,推動企業在漸進式跨界創新的過程中持續獲得市場份額與用戶認可,積累競爭優勢[35]。第二,預期回報原則強調收益最大化,中小企業依托既有產品服務的優化來穩固收益模式[36],強化利己市場的競爭壁壘。第三,全面的競爭分析提高中小企業對市場信息的把握[37],有利于企業立足用戶需求推出跨界新產品,領先競爭對手填補市場空白。第四,規避風險的傾向越強,越有利于企業圍繞已有創新范式萃取相關知識,在漸進式跨界創新的過程中強化對自身能力資源和核心競爭力的挖掘利用[26]。
然而,當中小企業過度開展漸進式跨界創新時,因果推理強化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負向作用。第一,目標導向原則推動企業按照計劃實現目標[38],放大其對固有技術軌道的依賴,導致創新進度滯緩。第二,預期回報原則推動企業選擇收益最大的路徑[22],增加漸進式跨界創新鎖定機會認知邏輯的可能,加速競爭優勢淪為核心剛性的步伐。第三,過度的漸進式跨界創新囿于對用戶需求的過度響應而誘發市場短視行為,競爭分析深化中小企業對既有市場的把控[25],阻礙其探索新市場以獲取新競爭優勢。第四,避免意外原則削弱決策靈活性[38],導致中小企業在過度的漸進式跨界創新中錯失擴張市場的有利時機,難以保持競爭優勢。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
H2a:因果推理強化漸進式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倒U形關系;
與漸進式跨界創新不同,當突破式跨界創新程度較低時,因果推理削弱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積極作用。第一,高度的目標導向使中小企業認知僵化[37],在突破式跨界創新的過程中難以靈活應對不確定環境,無法捕捉競爭優勢新動向。第二,預期回報最大化原則使中小企業耗費時間精力處理市場信息[39],注意力分散導致其錯失突破市場、構建領先地位的最佳時機。第三,強調競爭的中小企業對利益相關者采取防御態度[40],導致企業在跨界創新并突破市場的過程中缺乏資源支持,難以獲得突破性的創新產出并占據新市場。第四,避免意外原則約束突破式跨界創新的視野[26],管理者或將突破式跨界創新的新穎性和引領性視為風險與不確定的來源,降低其構建競爭優勢的意愿。
然而,當中小企業過度開展突破式跨界創新時,因果推理削弱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負向作用。第一,目標導向原則有利于中小企業集中資源,合理控制預算[41],增強企業基于過度突破式跨界創新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掌控感。第二,預期回報原則增進中小企業對現有資源價值的認知[36],統籌資源優化配置以提升突破式跨界創新的運行效率。第三,競爭分析披露技術更新信號與市場潛在需求[39],中小企業在開展突破式跨界創新時能及時推出新的主導產品,深入滿足用戶需求,保障跨界產品的獨特競爭優勢。第四,避免意外原則使中小企業的決策更加謹慎[42],通過專注于計劃目標降低過度突破式跨界創新伴隨的風險和不確定性,避免額外成本投入。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
H2b:因果推理削弱突破式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倒U形關系。
1.5.2 效果推理的調節作用
效果推理包含試驗、柔性、預先承諾和可承受損失等原則。當突破式跨界創新程度較低時,效果推理強化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積極作用。第一,試驗原則鼓勵中小企業在試錯學習的過程中探索未來,為突破技術軌道、構建競爭優勢積累經驗[43]。第二,柔性原則引導中小企業利用意外事件[44],推出獨特跨界產品,及時把握獲取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機會窗口。第三,可承受損失原則限制企業能夠承擔的上行風險[22],有效控制突破式跨界創新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可能風險與資源投入。第四,聯盟伙伴的預先承諾為中小企業提供豐富的技術支持與資源投入[18],降低其跨界突破市場面臨的信息不對稱,助推企業克服合法性劣勢。
然而,當中小企業過度開展突破式跨界創新時,效果推理強化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負向作用。第一,試驗原則使中小企業決策更加冒險[45],這種冒險傾向增加過度跨界面臨的研發風險,透支其塑造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風險承受能力。第二,柔性原則強調對企業固有的組織結構進行大量調整[21],導致企業在開展突破式跨界創新的過程中管理秩序紊亂乃至失控,不利于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第三,聯盟伙伴的預先承諾增加關系維護成本和協調難度[46],擠出中小企業應對跨界沖突的精力,加劇其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面臨的經營風險和管理風險。第四,過度的突破式跨界創新對企業的資源投入和風險承擔提出更高要求[11],聚焦可控損失的中小企業可能落后于高頻創新的競爭對手。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
H3a:效果推理強化突破式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倒U形關系;
與突破式跨界創新不同,當漸進式跨界創新程度較低時,效果推理削弱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積極關系。第一,在中小企業逐步積累競爭優勢的過程中,迭代試驗分散研發資源、降低創新水平,難以樹立可靠的企業形象來獲得外部認可[43]。第二,柔性原則偏好對意外事件的利用[46],中小企業無法錨定核心競爭力進行漸進式的深入挖掘,難以憑借市場規模的擴大來獲取競爭優勢。第三,聯盟伙伴為中小企業帶來異質性資源投入[18],可能導致資源配置與內部競爭優勢不匹配,阻礙其發揮核心競爭力。第四,漸進式跨界創新通過跨界資源融合深化既有技術范式,難以擺脫傳統技術軌道,此趨勢在可承受損失作用下更明顯[22],制約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塑造。
然而,當中小企業過度開展漸進式跨界創新時,效果推理削弱了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負面作用。第一,得益于試驗原則,中小企業積極跨越行業或技術邊界探索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新路徑[43],緩解過度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已有慣例和靜態優勢的依賴。第二,柔性原則刺激中小企業靈活跟進市場變化和技術變革等多方面信息,及時把握獲取競爭優勢的機會窗口[43],打破漸進式跨界創新面臨的技術鎖定與認知僵化。第三,預先承諾被視為聯盟伙伴對未來選擇的一種自愿承擔且無法調整的約束[23],避免過度漸進的跨界創新過程中存在的機會主義威脅。第四,可承受損失原則通過持續獲取現金流彌補過度漸進式跨界創新催生的“轉換成本”,維穩盈利水平以保持競爭優勢[46]。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
H3b:效果推理削弱漸進式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倒U形關系。
1.5.3 雙元決策理性的調節作用
當漸進式跨界創新程度較低時,雙元決策理性強化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積極作用。第一,目標導向原則推動企業通過漸進式跨界創新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活動的有序開展,但會增加競爭優勢淪為核心剛性的可能,而試驗原則引導其快速進行資源的探索與組合[42],為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提供新思路。第二,雙元決策理性強化中小企業對資源的有效管理[45]。預期回報原則促使企業仔細權衡成本與收益,柔性原則推動企業主動適應環境變化,二者協同調整漸進式跨界創新的頻率以響應市場需求,提高市場份額。第三,雙元決策理性補充聯盟伙伴的市場競爭分析,為目標導向的戰略規劃提供支持[18],滿足漸進式跨界創新對技術資源和市場信息的需求[20],增加競爭對手的模仿難度。當中小企業過度開展漸進式跨界創新時,雙元決策理性強化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消極作用。第一,目標導向原則確立的長期目標與柔性原則強調的靈活目標存在矛盾[46],削弱漸進式跨界創新的決策靈活性,增加其捕捉機會窗口、構建領先地位的難度。第二,致力于全面掌握信息的雙元決策理性消耗企業資源[18],侵占研發投入,中小企業利用跨界資源優化既有產品的時間延長,面臨高頻創新的競爭對手,過度的漸進式跨界創新所產生的創新成果可能已經失去優勢。第三,控制損失及回避意外的態度均引導企業采取穩定性資源捆綁,升級改造現有產品[40],強化過度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傳統競爭優勢路徑的依賴。
當突破式跨界創新的程度較低時,雙元決策理性加強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積極作用。第一,雙元決策理性關注聯盟伙伴和競爭對手的動態,積極拓寬知識技術邊界,為企業基于突破式跨界創新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拓寬資源獲取渠道[21]。第二,雙元決策理性全面評估突破式跨界創新可能面臨的下行風險,并引導中小企業在可承受損失范圍內進行決策,使其在開拓新市場的過程中避免危險的極端情況[20]。第三,雙元決策理性從不同視角探尋市場、技術信息[40-41],中小企業將其整合到突破式跨界創新的決策過程中,優化內外資源配置,精煉跨界產品價值,積累潛在用戶資源以構建競爭優勢。然而,當中小企業過度開展突破式跨界創新時,雙元決策理性加強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消極作用。第一,因果推理與效果推理在具體作用機制上存在張力[20],中小企業囿于管理水平有限難以應對兩者的矛盾,加劇企業在過度的突破式跨界創新過程中面臨的管理挑戰。第二,雙元決策理性存在爭奪稀缺資源的可能[20],突破式跨界創新面臨更長的創新周期與更高的資本投入,導致企業在變革經營模式、跨界創造市場的過程中缺乏足夠的資源儲備,競爭優勢后續動力不足。第三,過度的突破式跨界創新具備更強的新穎性與風險性,雙元決策理性下同時計算預期收益及可承受損失的難度與不確定性顯著增加[26],企業面臨信息不對稱和市場不確定等諸多外部風險,通過突破式跨界創新獲取競爭優勢以立足界外市場的難度攀升。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假設:
H4a:雙元決策理性強化漸進式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倒U形關系;
H4b:雙元決策理性強化突破式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倒U形關系。
基于上述理論研究和假設推導,構建了如圖1所示的概念模型。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
兩業融合背景下,要素與資源的流動有效破除資本密集的制造業與勞動和知識密集的服務業之間的產業壁壘。因此,本文調研對象主要為創新較活躍并擁有跨界創新經歷的中小企業,包括通用和專用設備制造、電子通信等制造業與基于互聯網的批發零售、科技金融等服務業。本研究共發放問卷400份,剔除無效問卷后得到有效問卷208份。將樣本中小企業特征與沒有參與調查的中小企業進行對比,發現中小企業特征變量方面并沒有顯著差異,說明調查結果不存在回答者偏誤。樣本統計分析情況如表1所示。
2.2 變量測量
本研究采用五級量表打分,1和5分別表示完全不同意、完全同意。
可持續競爭優勢(SCA)。參考楊苗苗和王娟茹[1]的研究,從產品與服務、研發能力等6個方面對可持續競爭優勢進行測量。
跨界創新。借鑒王德勝等[11]的研究,用“逐漸改進產品功能或外觀式樣”等三個題項測量漸進式跨界創新(ICI);用“開發了全新的產品和服務”等三個題項測量突破式跨界創新(RCI)。
決策理性。參考Chandler 等[42],用7 個題項(如“中小企業分析并選擇能夠帶來最大收益的未來發展機會”等)測量因果推理(C);用12 個題項測量效果推理(E),包括試驗(3 個題項)和可承受損失(3 個題項)、柔性(4 個題項)、戰略聯盟(2 個題項),并取以上各維度的均值代表效果推理;對因果和效果推理分別進行中心化處理,用二者乘積E ×C 代表雙元決策理性[20]。
控制變量。參考以往研究[1,15],企業規模(Size)用樣本企業員工人數取自然對數來測量,企業年齡(Age)以成立年限來衡量,企業所屬行業(Industry)用虛擬變量表示(1 代表傳統制造業、2 代表傳統服務業、3 代表現代服務業、4 代表高新技術業,5 代表其他行業),研發投入(R&D)的測量用研發投入占銷售額比重取自然對數。
3 數據分析
3.1 信度與效度檢驗
從表2 可知,關鍵變量的Cronbach's α 系數均大于0.7,表明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發現各因子載荷均接近或大于0.7,量表的聚合效度較好。各變量的AVE 和CR 值均處于可接受范圍,說明各變量具有較好的結構效度。
為驗證關鍵變量之間的區分效度,借助AMOS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五因子的模型擬合效果均優于其他四組模型,表明變量間具有較好的區分效度。
3.2 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檢驗
如表4所示,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均低于0.6,隨后借助回歸分析來檢驗假設。
3.3 回歸分析
本研究借助層級回歸方法檢驗假設,首先對所有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表5中模型1是基礎模型,模型2~6分別在此基礎上添加自變量、調節變量、自變量和調節變量的交互項。
從模型2可知,漸進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一次項系數為正且顯著(β=0.264,p<0.001),平方項系數為負且顯著(β=-0.141,p<0.05);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一次項系數為正且顯著(β=0.200,p<0.01),平方項系數為負且顯著(β=-0.148,p<0.05)。
假設H1a和H1b得到驗證。
從模型4和模型5可知,因果推理與漸進式/突破式跨界創新的一次項交互系數分別為β1=0.135(p<0.05)和β2=-0.199(p<0.01),平方項交互系數分別為β1=-0.220(p<0.05)和β2=0.371(p<0.01),假設H2a 和H2b 得到驗證。類似地,效果推理與漸進式/突破式跨界創新的一次項交互系數分別為β1=-0.123(p<0.05)和β2=0.161(p<0.05),平方項交互系數分別為β1=0.171(p<0.05)和β2=-0.351(p<0.001),假設H3a和H3b得到驗證。最后,模型6中,雙元決策理性與漸進式和突破式跨界創新的一次項交互系數分別為β1=0.128(p<0.05)和β2=0.145(p<0.05),平方項交互系數分別為β1=-0.190(p<0.01)和β2=-0.160(p<0.05),故H4a和H4b得以驗證。
3.4 穩健性檢驗
為增強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通過篩選樣本、增加控制變量的方法進行了穩健性檢驗[47],穩健性檢驗結果都與前文基準模型結果保持高度一致(受篇幅所限,數據過程留存備索),佐證了本文核心結論。
4 主要研究結論與啟示
4.1 研究結論
本研究得到如下結論:第一,漸進式跨界創新和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均有倒U形影響,即中小企業過度開展漸進式或突破式跨界創新均不利于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第二,決策理性在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發揮調節作用,即因果推理強化漸進式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倒U形關系,但削弱突破式跨界創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非線性影響;效果推理的調節作用與此相反。第三,雙元決策理性增強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倒U形關系,當中小企業跨界創新程度較低時,雙元決策理性會強化跨界創新對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積極作用,跨界創新超過一定程度之后雙元決策理性會強化兩者之間的消極作用。
4.2 理論貢獻
本文的理論貢獻有三點:第一,驗證了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的非線性關系,澄清了徐升華等[7]、劉輝等[8]學者關于跨界創新作用結果的分歧。同時本文基于多層視角揭示漸進式和突破式跨界創新策略對中小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構建的差異化影響,為其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提供新的研究視角與解釋路徑。這不僅回應了學者們關于跨界創新多層次理論研究的呼吁[4],還將跨界創新的理論研究拓展到可持續競爭優勢領域,豐富了可持續競爭優勢前因的相關研究。第二,本研究在Sarasvathy[23]、Chandler等[42]管理者認知研究基礎上發現雙元決策理性對跨界創新策略與可持續競爭優勢關系的差異化調節作用,探索出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與跨界創新策略間的最佳匹配方式,拓寬了決策理性理論在中小企業跨界創新影響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邊界條件,是不確定環境下對決策理性研究的有益拓展。第三,從雙元決策理性視角探索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對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關系的聯合調節作用,突破了單一決策理性對跨界創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影響的制約,驗證了學界“因果推理和效果推理具有一定的協同互補性”的觀點[20],推動雙元決策理性研究向更深層次發展。
4.3 管理啟示
第一,中小企業應保持適度的跨界創新,避免“過猶不及”。中小企業整合跨界資源優化升級既有產品服務時,需避免核心競爭優勢過時的風險;同時,中小企業實力薄弱,需要警惕過度跨界研發新產品和突破舊市場所伴隨的高成本與高風險壓力。第二,中小企業應注重管理者的決策理性與跨界創新策略的適配性。運用因果推理與漸進式跨界創新的匹配以及效果推理與突破式跨界創新的交互,促進企業通過跨界資源整合優化產品或開發新產品等方面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第三,中小企業管理者應將雙元決策理性納入管理思維,無論是通過融合跨界資源、優化產品服務來逐步拓寬新市場,還是整合跨界資源實現突破性的創新產出來迅速突破市場,均需權衡利用雙元決策理性,更好地運用差異化跨界創新策略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