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雖然也是物質世界的一部分,卻因其高遠,而更像是一種精神性存在。它的神秘和虛空有一種崇高的偉力,向上吸附凝視它的人,防止他們被地球的萬有引力囚禁。
不管是科技還是人文領域,人類的許多智慧和自我超越,都是在仰望星空時誕生的。
正因為如此,近六年來,《星火》團隊每次探討文學與人生,幾乎都在星空下,燒著篝火,或點著燈盞。這是我們既腳踏實地又不困于泥沼的原因。在浩瀚而清冷的星空之下,能更清晰地洞察人生的各種維度和方向,從而作出更符合本心的選擇。
地球上與星光呼應的意象很多,螢火蟲是其中一種。與星光相比,螢火蟲的光亮顯得如此黯淡而飄忽,弱小得幾乎不值一提,但它作用于人的情緒時卻能掀起波瀾,它不確定的微光使得它更像是三維空間的溢出之物,星光一樣激發著人的想象力和柔情。
2021年夏,我們自弋陽縣湖塘村徒步去橫峰縣葛源。烈日下的16公里徒步既考驗體能,也磨煉意志;最后一段路,有人頭暈乏力,有人腳腫得要撐破鞋子。幸好夜幕垂落后走到臨河路段,暑熱稍有緩解,有人驚呼:螢火蟲!
三四個比綠豆還小一半的橘黃光點從河面的水草叢飄起,貼著水面劃著弧線飛向遠處的夜色。數十人的隊伍估計只有七八人看見這個場景,但斷成數截的隊伍重新集結起來,大家一邊趕路一邊熱烈探討,螢火蟲的光照通過目擊者的講述投射到其他人的眼眸里。
在資溪、武寧、廣昌等縣,我們都有過和螢火蟲擦肩而過的經歷,只是那個瞬間短得像是幻覺從腦海掠過,驚喜和遺憾并存。
這些或許就是2024年7月我們自帶200只螢火蟲去贛南石城縣放飛的伏筆。
石城是白蓮之鄉,荷塘的生態環境比較適合放飛螢火蟲。這次又是文學背包客的首次AA采風,螢火蟲之約是活動的核心創意。
最初想過自己養殖,尋烏和武寧兩縣的《星火》驛站都有人躍躍欲試,最后因技術和場地制約放棄,只得上網去買。
螢火蟲裝在透明的塑料罐里,每罐100只,頭天下單,第二天就收到了。可能是因為那天氣溫太高,晚上去通天寨丹霞山前的荷塘放飛第一罐螢火蟲時,發現它們活力不如預期,可能是熱懵圈了,打開蓋子后,螢火蟲在罐內的銀杏葉上緩慢蠕動,半天才飛出一只,畫出一個完整的“之”字才倏忽遠遁,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我用鏡頭捕捉這個過程時甚感困難,圍觀者的贊嘆卻此起彼伏,有些城里長大的文青從未見過螢火蟲,有些人上次見螢火蟲,還在二三十年前的童年。
第二天我們去荷塘和八卦腦山采風時,安排專人守護另一罐螢火蟲,先往罐子里的銀杏葉灑點蜂蜜水,然后放在開著空調的房間悉心照料。
這天晚上,我們在涼爽的山間草甸上夜談,罐子里的熒光明顯比頭一晚明亮,它成為這個夜晚最令人欣喜的部分。
放飛這100只螢火蟲時,頭頂星光欲滴。當100只螢火蟲陸續劃過熱切的目光飛向遠處時,就像是掠過地面的星星又飛回了太空。
這是我們首次同時擁有了盛大的星空和繁密的螢火蟲之光。這次體驗再次驗證了我們對文學生活的倡導:詩意不僅寫在紙上,也可以在大地上營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