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百分制要不要改”這一命題引發的思考

著名文學理論家與批評家薩義德在《知識分子論》中提到，知識分子的職責是時時維持著警覺狀態，永遠不讓似是而非或約定俗成的觀念帶著走。從這一觀點出發審視教師這一群體，不難發現，無論是致力于研究教育理論的學者，還是堅守在教學前線的實踐者，都普遍存在著知識分子身份缺失的現象。尤其在當前教育改革日益深化的背景下，這一現象尤為突出。近年來，“百分制是否需要改革”這一本應引發廣泛、深入討論的議題，意外地陷入了沉寂。這無疑為上述現象提供了又一有力的例證。

百分制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應試教育的過度化，這應該不是一個偽命題。近年來，教育部在出臺相關減負令的同時，也對評價制度的改革提出了要求。評價改革首先要從考試改革入手。具體應思考三個問題，即“考什么”“怎么考”“怎么運用考試結果”。可以發現，2022年版課程標準不僅第一次系統地提出了各學科的學業質量標準，還提出了“內容要求與學業要求相對應”，也就是“教什么考什么”的要求。目前，眾多學校正在積極嘗試開展無紙筆測試、綜合測評等評價。同時，作業與命題的設計也已成為教學研究的新內容。但必須承認的是，現實中呈現測評結果時，百分制仍然占據主導地位。的確，百分制早已為人們所習慣，唯分數至上的觀念深植人心，甚至較以往更為根深蒂固。

我們一方面期待通過評價改革撬動教育改革，扭轉教育應試過度化導致的日益嚴重的教育內卷現象，另一方面又常以“存在即合理”為借口，固守傳統的百分制評價方式。查閱近三十年中有關評價制度改革特別是百分制研究的學術文獻，可以發現，近十年，無論是教育學術界，還是教學一線，對評價制度改革特別是百分制研究都進入了一個沉默期。這與時代的要求極不相稱。學術界以高考、中考為風向標的認知對一線教育工作者有極大影響，導致一線教育工作者對這一現象熟視無睹。隨波逐流或無可奈何地跟隨主流成為一種常態。

任何一項改革要推向縱深，思想啟蒙和試點先行都是必不可少的。除了要有找準問題根本的智慧，更需要的是直面問題的勇氣。在教育改革的關鍵時刻，教育研究領域發出理性的聲音何其重要！從任何意義上來說，教育研究都不該成為一種迎合和現代意義上的犬儒主義。

百分制要不要改？什么時候改？如何改？這些問題固然重要，但是，從“百分制要不要改”這一問題的認知中折射出來的現象更值得反思。于知識分子而言，一味地做“沉默的大多數”，實際上是一種責任的缺位。誠然，這個時代有教育理想和情懷的人，很多時候也不得不向世俗低頭。但是，這些人至少明白自己內心的價值判斷是怎樣的，也知道自己懷揣著怎樣的初心。當改革的號角吹響時，他們可以隨時“扛起槍上陣”。每一個懷有教育情懷的人都要鼓起勇氣，擺脫“做沉默的大多數”，發出自己的聲音，表達自己的立場，勇于創造和改變，將追求真理和美好作為人生的信條。這或許是比討論“百分制要不要改”更為迫切的事。期待教育理論研究者承擔起引領教育方向的責任，也希望教育實踐者始終尊重實際、尊重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