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戶家庭資產異質性、農用機械投入與土地流轉

[內容提要]利用中國家庭動態追蹤調查CFPS2018，實證分析在現有資產條件下，農戶經營能力、經營規模與農用 機械投入對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對提升土地經濟效益、提升流轉雙方福利及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研究結果表明：農戶持有的家庭資產狀況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流轉行為和農用機械投入決策；且研究發現農用機械投入在農 戶家庭務工資產對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中具有中介作用。根據該研究結果提出相應政策建議：應開拓更為廣闊的 就業機會，促進農戶家庭資產的增加；加快農業領域生產技術革新，因地制宜設計出簡單實用的農用機械。

[關鍵詞]農戶異質性；家庭資產；農用機械投入；土地流轉

[文獻標識碼]A

[中圖分類號]F328

[文章編號]1008-8091（2024）01-0139-09

一、引言

在城鄉二元體制對人口流動的放松中，農村勞動力向非農部門轉移日 益普遍，引發了對土地資源再配置的新要求。與此同時，面對我國特殊農 情，農業老齡化與女性化趨勢增強，農村空殼化形勢加劇，強化了對農用機 械服務的內在市場需求。這必然會影響到農業生產，要保持中國農業持續 競爭力，就必須尋求農業生產途徑轉變。[1]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鼓勵 和支持土地流轉，2014-2019年中多次得到確認，2021年3月，《農村土地 經營權流轉管理辦法》再次強調，保障流轉人合法權益，加強農業農村現代 化，推動農業生產領域、途徑創新。土地經營權在農戶之間自由轉讓、提高 農用機械應用是促進土地資源優化配置[2]和提升土地經濟效率的有效途 徑[3]，是提升農戶福利[4]、適應現代化農業發展的應有之義[5]。由于土地 細碎化、財富水平、市場信息獲取能力等諸多因素影響，我國土地流轉率極低[6]、農戶流轉意愿不高[7]，且表現出異質性 特征[8-9]。對理性經濟人而言，利益為促使土 地流轉的主要動因，家庭資產作為反映農戶生 產生活狀況的指標成為土地流轉過程中的內在 驅動力[10]。因此，研究鄉村振興新時期土地流 轉和農用機械投入的差異化決策，既具有重要 的理論意義，也具有現實緊迫性。但是，在非農 就業推力和鄉村振興拉力下，對于土地流轉決 策會如何變化，學界仍然存在廣泛爭議。

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在改變中國城鄉結構 的同時，也在重塑農戶收入結構[2]，勞動力結 構變化對土地流轉的影響一直存在很大的分 歧，值得深入研究。一些研究認為，農戶非農化 和農業副業化通過提高非農收入促進土地流 轉，帶來農業生產經營的規模化[n-13]。這些研 究多以勞動力外流、家庭人口結構為視角，基于 中國小規模農業發展下越來越多農戶呈現半工 半耕的生產狀態和非農就業機會增加的現實情 況，將城鎮化作為實現土地資源和勞動力資源 優化配置的有效途徑。同時，農戶的年齡、人力 資產、非農收入占比等因素使農民職業分化，基 于機會成本的適應性調整，成為影響土地流轉 決策的利益驅動[10]。此外，轉入和轉出土地農 戶基于家庭生計資本作出不同行為選擇[14]，基 于農戶經營的不同功能區類型研究持有稟賦對 土地流轉的影響，對農戶決策產生直接或間接 干擾[15]。

另一部分學者則認為，家庭非農資產的增 加并不必然促進土地流轉[16]，經濟資本對農戶 土地流轉行為不具有直接、顯著的影響[17]。這些研究多基于家庭成員內部的最優分工理論， 認為在男工女耕條件下家庭成員內部的最優分 工使農業過剩勞動力得到解放，農戶家庭會最 大限度地發揮各成員的分工優勢，而傾向于兼 業化經營[18]。另有一些研究從替代效應等視 角出發，探究了勞動力外流對土地流轉的影響， 非農收人增加使農戶雇傭勞動力和購買農用機 械的能力提高，由此表現為農用機械投入很好 地替代了流失勞動力[3]；或在農村社會保障、 控制權偏好、土地流轉交易費用等因素限制基 礎上分析非農收入增加后土地流轉的變動情 況，都認為勞動力結構的調整并沒有很好地促 進土地流轉市場發育[19]。

基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FPS2018，著重考慮流轉農戶的差異化決策，系統分析家庭 資產結構變化對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據以考 察家庭金融、實物、社會資產等約束條件在上述 影響中的作用及機制。本研究有助于深入了解 中國農戶土地流轉決策行為、加快培育農地流 轉市場及提高農用機械應用，對判斷土地流轉 市場不斷發展下中國農業生產領域變化趨勢具 有重要參考價值。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一）家庭資產與土地流轉

在“農業生產+外出打工”[3]基本生產模 式下，農戶家庭就業選擇多樣化，在土地經濟功 能與社會保障功能之間為追求效益最大化，可 選擇如下經營方向：一是將土地轉人擴大生產 規模，成為土地轉入方；二是將土地轉出釋放勞 動力從事非農生產，成為土地轉出方[20]。新家 庭經濟學相關理論指出，農戶會從資源的最優 配置考量，基于自身所依附土地外的就業、工資 水平等調整土地、勞動力和資本要素配置。結 合已有文獻，家庭資產至少從下述幾條途徑影 響土地流轉：

首先，家庭資產通過務工資產影響土地流 轉。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的發生內生于其預期的 家庭收入，土地流轉市場在異質性農戶間存在 一定選擇效應，農戶經營土地的預期收人、機會 成本影響土地依賴程度，形成差異化決策[21]。具體地，務工收入影響土地流轉的機制為：由于 非農就業農戶家庭收入增長過半以上來自非農 經營或轉移支付[22]，非農就業機會增加集中表 現為農業副業化，勞動力非農就業提升家庭收 入和效用水平[16]，弱化農戶對土地的依賴，促 成“人走地留”，為土地流轉提供可能。基于務 工收入的最優成員分工，當農業部門邊際收益 高于非農部門時，農戶外出務工勞動力比例達 到一定程度，能夠獲得較為穩定的非農業收 入[23]，此時，高務工收入家庭基于農業生產機 會成本減少農業生產要素投入轉出土地，低務 工收入家庭則有著擴大農業生產規模、提高農 業經營性收人的激勵轉入土地[24]，供需雙方在 合力下表現為務工收入的提高有效帶動了土地 流轉。

其次，家庭資產通過金融資產影響土地流 轉。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改革前，農戶所能參與的融資、貸款活動非常簡單，隨著多元化經 營不斷推進，以家庭為單位的生產經營成為我 國農村主要經濟形態，多元化資金對農業生產、 農戶生活的作用日漸凸顯。弗里德曼持久收人 理論表明家庭經濟行為決策依賴于農戶對未來 收入的理性預期[25]，農戶融資、貸款、借款等活 動的多頻發生作為家庭收支情況的反映，在農 地流轉制度下，對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產生干擾。 馬克維茨的資產組合理論表明，當風險溢價存 在時，農戶家庭會有風險投資的選擇傾向，而貸 款農戶多為風險偏好型，通過改變風險、收益及 投資者的理性預期影響農戶土地流轉決策[26]。

再次，家庭資產通過社會資產影響土地流 轉。農戶擁有的社會親緣、友緣關系網絡作為 一種無形資產，可通過降低信息搜尋成本、增加 社會信任、提升自我契約意識、擴大市場來影響 土地流轉[1]。在市場經濟發展的今天，人們熱 衷于人際關系的培養與利用，基于經濟學視角 探究來源，答案在于“制度化信任機制”的缺 失[27]。經濟活動當事人借助人際關系、人脈、 熟人社會等力量來彌補經濟制度不完善條件下 所形成的“信任”缺陷，進而從事更為“正常” “公正”的經濟活動[28]。較高的人情支出意味 著農戶擁有更多的社會資源，這種社會資源主 要體現在熟人間的信任、經濟活動行為規范和 社會關系網絡等方面。從土地流轉市場角度出 發，社會關系網絡越密切，流轉供需雙方在高效 信息傳遞環境下越可以得到有效匹配，交易雙方信息不對稱問題越能得到有效緩解，在自我 聲譽保持的激勵下[29]，雙方流轉行為規范約 束，促進潛在流轉交易達成[30]。

最后，家庭資產通過實物資產影響土地流 轉。農地資源稟賦、農業機械及農地發揮的社 會保障功能等農地自然經濟社會特征在農戶經 濟行為選擇、農戶勞動力轉移和農地流轉中起 重要作用[31]。一方面，在鄉村振興戰略推進 下，國家大力支持農用器械及機械化服務的供 給與應用，各類農業器具的投入減少青年勞動 力依賴，為高齡勞動力形成替代，使農戶種地更 容易，提升農業生產效率，促進土地流轉行為發 生[15]。另一方面，土地對勞動力的替代效應 中，較多的土地降低農戶進城務工的積極性，從 而遲滯勞動力的轉移，作出不同流轉決策[32]。 集中表現為擁有農用機械、耕地資源越多的勞動力留在家中的概率越大，其生計主要為本地 務農或參與農機社會化服務等，大大降低了其 轉出農地的意愿[33]。在此農戶勞動力轉移基 于農戶可以依賴的農地自然資源稟賦及農用器 械為農地流轉提供可能。基于上述分析，提出 假說：

H1：家庭務工資產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流轉 行為。

H2：家庭金融資產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流轉 行為。

H3：家庭社會資產影響農戶土地流轉 行為。

H4：家庭實物資產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流轉 行為。

（二）農用機械投入與土地流轉

農村勞動力向城鎮集聚是國家提質增效的 必然選擇，農村居民收入來源多元化趨勢增強， 而非農收入隨即衍生為農民財富的主要來源， 是家庭資產多樣化的集中體現，不僅直接影響 農戶土地流轉決策，還可能通過農用機械投入 間接影響土地流轉。具體地，城鎮化及農村產 業融合加速了要素相對價格變化，勞動力相對 農用機械要素價格快速上漲，而隨著農業技術 的擴散，農用機械應用推廣是農業技術進步的 重要表現形式[34]，外出務工或非農就業逐漸成 為農戶面對勞動力要素價格上漲和技術進步的 隱形轉變。勞動力非農化會直接影響農業部門和非農部門間的要素配置狀態，從而誘使農戶 形成差異化的機械化決策[35]。根據已有文獻 研究，農用機械投入在農戶外出務工過程中發 揮著間接推動作用[36]。一方面，外出務工家庭 面臨耕種能力下降問題，農用機械幫助農業生 產擺脫勞動力不足、勞動能力不足的困境，理性 農戶選擇購買或租用農用機械來代替流失的勞 動力[16]；另一方面，農用機械投入帶來的生產 效率提高和規模化效益，多會激勵農戶轉入土 地，而不太可能轉出土地[36]。因此，猜測農用 機械投入是外出務工影響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的 一個中介變量，采用務工資產這一關鍵性生計 資產評估指標分析中介效應路徑。基于此，提 出假說：

H5：務工資產通過促進農用機械投入來影 響農戶土地流轉行為。

三、數據來源、變量設置與研究模型

（一）數據來源

本研究數據來自中國家庭動態追蹤調查數 據（CFPS），該數據覆蓋全國25個省、市及自治區，較為全面和典型。具體使用CFPS2018數 據，根據家庭編號將成人與家庭兩庫合并匹配， 首先依據社區性質保留農村居民樣本，其次將 嚴重缺失與不符事實的農戶信息舍去，經處理， 最終保留5974戶農戶的有效信息。

（二）變量設置

本研究主要從家庭層面來設置相關變量， 具體變量設置如下：

被解釋變量。本研究的被解釋變量為農戶 土地流轉決策，而依據農戶是否參與土地流轉 無法準確區分土地轉入或轉出情況。遵循多數 研究成果，本文將從轉出和轉入兩個角度予以 表示，具體使用CFPS家庭調查問卷中“農戶家 庭是否將土地出租他人”和“農戶家庭是否租 用他人土地”來衡量，并對其進行虛擬變量賦 值，否賦值為0，反之為1。

解釋變量。本文的自變量為農戶家庭資產， 關于農戶家庭資產的測度尚未形成統一的方法， 對農村家庭來說，家庭資源稟賦是可轉化為經濟 資產或家庭收人來源的重要組成。將家庭資產 劃分為務工資產、金融資產、社會資產和實物資產，其中務工收入以“家庭打工收人”衡量；金融 資產使用問卷中“是否持有金融產品、是否有尚 未歸還借款、是否有待償銀行貸款、是否有待償 親友及民間借款”表示；社會資產使用“是否受 到社會捐助、是否收到政府補助、親戚予以的經 濟支持和人情禮支出”表示；實物資產使用“家 庭農用機械總價值、土地資產”表示。

中介變量。農用機械投入在一定程度上表 明農業生產效率和現代化水平，是現代農業發 展的具體表現之一。生產力的發展推動農用機 械的應用，而農用機械投入對農戶土地流轉決 策又產生一定影響。本文選取問卷中“家庭農 用機械總價值”對農用機械投人這一中介變量 予以衡量。

控制變量。為盡可能控制其他因素對研究 結果穩健性的影響，本文控制變量從人口特征 和家庭特征兩個方面進行分析。戶主在家庭經 濟決策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本文引入“財 務回答人”作為虛擬戶主。在具體模型中，根 據個人庫中財務回答人信息，選取戶主年齡、性 別、婚姻狀況和健康狀況予以控制人口特征。 在家庭特征維度，本文主要關注農戶家庭人口 規模和家庭經濟狀況，主要選取家庭庫中在家 吃飯人口數和家庭總收入予以表示。

上述變量的定義、設置及描述性統計如表 1所示。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自變量之間的強相關性會影響模型估計結 果，故模型估計前，首先對數據集進行多重共線 性檢驗，檢驗結果顯示均值為1.04，最大值為 1.10，且各自變量之間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均 小于10。因此，該數據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問題。

（一）農戶家庭資產對土地流轉的直接影 響分析

將自變量和控制變量逐步納入模型中，估 計家庭資產對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土地轉人 模型為1～5，土地轉出模型為6～10，如下表所 示（表2～3）。

1.關鍵資產指標對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 農戶生計決策受到家庭資源稟賦、地理區位和環境的限制，為支撐農地經營規模等因素導致 農業性收人難以維持家庭生活需求的現實情況， 農戶多采取多樣化經營策略提高應對能力。選 擇土地集約化利用方式的農業生產，或兼業化經 營，或流轉出土地非農就業，成為新時期農戶生 活方式的主旋律。在農戶不能獲得穩定、安全的 收入保障前，土地資源依然是支撐農戶家庭生產 生活，提供糧食、收人和社會保障的優先選擇。 由此可見，有土地轉入傾向多為不能獲得良好非 農就業機會或兼業機會的農戶，該類農戶資源稟 賦不足、資產來源有限，只有轉人土地在原有基 礎上實現更為高效的收入增長。

運用stata統計軟件對農戶家庭資產與土 地流轉行為進行基準回歸分析。結果見表2與 表3。除社會資產外，農戶家庭資產指標對土 地轉入與轉出行為的影響回歸均在1%或5% 的水平上顯著，模型擬合較好。回歸分析結果顯示：（1）在表2模型1和表3模型6中，外出務工收入在1%的水平上分別顯著正向影響土 地轉出和負向影響轉入，在逐步添加變量后務 工收入仍在1%顯著性水平上影響農戶土地流 轉決策。非農或兼業相對農業生產獲得更高收 益，應對風險能力提高，農業勞動力轉移使農戶 難以兼顧農業生產；且務工收入越高，獲得安 全、穩定的非農就業機會和良好的社會保障的 可能性越大，農戶便越傾向于轉出全部或部分 土地，脫離土地依賴。（2）金融資產獲得性顯 著影響農戶流轉行為，農戶借貸能力與流轉決 策高度相關。從轉入來看，是否持有金融資產、 待償銀行貸款、待償親友及民間借款、尚未歸還 借款這四個指標均在1%水平上高度影響農戶 土地轉入，農戶家庭對外借款、獲取貸款行為增 大農戶從事非農或兼業生產的風險，經營策略 多元化的風險使農戶越不會轉出農地分散可從 事農業的勞動力，這表明家庭金融資產能夠有 效促進農戶將土地轉入手中。基于轉出視角的金融資產對農戶流轉決策的影響研究中，是否 持有金融資產對土地轉出的影響未通過檢驗， 但待償親友及民間借款、尚未歸還借款、待償銀 行貸款均顯著影響農戶土地轉出，在逐步添加 其他變量及控制變量后這種抑制作用逐漸減 弱，這是由于家庭友緣及親緣資金來往夾雜著復雜的家庭關系及心理因素，是成員之間相互 依賴、相互信任的體現，在不具備高額、穩定的 非農就業前景下，農戶不會進行高風險決策轉 出賴以生存的土地保障。（3）社會資產對土地 流轉產生的影響并不顯著，只有是否收到政府 補助在10%顯著性水平上影響。

農戶土地轉出，是否收到政府補助和人情 禮支出在1%水平上對土地轉入具有顯著影 響，可能是由于部分傳統農戶間親戚朋友代種、 流轉現象更為突出，親友關系越密切，土地流轉 越容易得到匹配，且政府補助在一定程度上緩 解農戶資金緊張，基于最低生活保障下，農戶越 能夠得到政府補助，越傾向于從事農業經營，而 不會做出轉出土地這一最低生活保障的流轉行 為。除上述指標外其余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且在模型4～5與9～10中逐步加入實物資產 和控制變量后顯著效果逐漸消失，仍沒能通過 檢驗，主要原因可能是隨著信息市場和信任機 制的完善，削弱了社會資本對農戶土地流轉決 策的影響，人情禮支出、親戚給的錢在一定程度是農戶家庭社會資源的反映，但市場的逐步完 善促使農戶脫離親緣信息依賴，互聯網等信息 獲取途徑的應用可通過增加社會信任、降低搜 尋費用等來促進土地流轉行為發生。（4）農業 生產器具數量、土地經營面積是農戶從事農業 生產意愿的直接反映，農戶增加對農業的資本 投入，其轉入土地的概率也相應增大。根據回 歸結果，農用機械投入和土地資產均顯著正向 影響土地轉入、負向影響土地轉出，表明農戶從 事農業生產的意愿與其購人農用機械的動機高 度相關，具有的農用器械數量種類越多，越傾向 于轉入土地，經營土地面積越大，越傾向于繼續 轉入土地擴大經營規模，而不會做出轉出土地 的決策。

2.控制變量影響分析

根據表2模型5和表3模型10，在加入控制變量后：（1）人口特征方面，農戶年齡、健康 狀況分別顯著正向和負向影響土地轉出，這主 要緣于老齡人口身體素質下降不利于耕種，而 健康狀況越好的農戶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從事 農業生產。農戶性別分別在10%和1%的水平 上顯著正向影響土地轉入、負向影響土地轉出， 男性農戶有助于提高家庭勞動力供給的數量與 質量，導致男性農戶更愿意將土地轉入。農戶 婚姻狀況在1%顯著性水平上分別正向影響土 地轉入、負向影響土地轉出，有配偶會降低農戶 轉出土地的概率，可能的原因是農戶出于家庭 考量越不會做出轉出的選擇。（2）家庭特征方 面，農戶在家吃飯人口數在1%顯著性水平上 通過檢驗，顯著正向影響農戶土地轉入，而對農戶土地轉出有抑制性作用，這主要緣于家庭可 用勞動力人口數量越多，可從事農業生產的勞 動力資源稟賦越豐富，農業生產意愿越強烈，導 致農戶更愿意轉入土地達到勞動力利用最大 化。家庭經濟收入狀況在1%水平上顯著影響 農戶土地流轉決策，家庭經濟結構的相對狀況 和變動，對可用勞動力數量、勞動時間均可能產 生影響，家庭經濟狀況越好，農戶從事非農生產 獲取較高收入的動力越小，越可能傾向于轉入 土地擴大生產規模，提高經濟效益。

（二）農用機械投入的中介效應檢驗

預期家庭關鍵性資產稟賦對土地流轉的作 用包括直接效應與間接效應兩個方面。且根據 以上分析結果，非農就業為主的家庭土地轉出 的概率更高，持有農業生產資源越豐富的家庭 土地轉出概率更高，那么是否由于持有農用機械資源不同而導致不同類型非農就業收入家庭對土地流轉的意愿不同，于是接下來檢驗農用機械投入是否在外出務工收人影響土地流轉過程中起到中介作用。如表4 所示，依次運用系數檢驗法、Sobel檢驗法進行農用機械投入中介效應檢驗，若回歸系數 a、b 中至少有一個不顯著，則需進行 Sobel檢驗進一步輔助判斷。依次檢驗中，表4 模型11 結果表明，家庭務工資產會顯著影響農戶農用機械應用，模型12及13 回歸表明在控制了農用機械投人對農戶土地轉入與轉出影響的 基礎上，務工資產對土地流轉的影響依然顯著， 即依次檢驗回歸系數c、a、c、b均顯著，存在部 分中介效應，這與預期中務工資產稟賦直接或 間接影響土地流轉決策相一致，務工資產對土 地流轉的影響僅一部分依靠了中介變量農用機 械投入。由于系數依次檢驗本身統計結果顯 著，此時可直接按照系數顯著判定中介效應是 否存在的，因此，研究假說5得到驗證。

五、結論與啟示

農戶家庭生產、生活方式多元化，家庭資產 異質性對農戶土地流轉行為存在一定約束。基 于CFPS2018數據，從家庭務工、金融、社會和實 物資產角度分析家庭資產配置與土地流轉的關系，研究表明：（1）務工資產、金融資產、實物資產 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流轉決策，土地轉入農戶的土 地生存依賴性更強，非農就業機會較弱、就業時 間與收入不穩定，從事農業生產具備資本優勢， 土地轉出戶則相反。（2）由于社會機制的完善， 農戶親緣及友緣關系在農戶土地流轉行為中的 作用逐漸削弱，對其流轉決策不產生直接顯著影 響。（3）本文發現農用機械投入在關鍵性資產 指標對土地流轉的影響中具有中介作用，家庭務 工收入對土地流轉決策的影響一部分通過農用 機械投入間接實現。

基于以上研究，得到以下政策啟示：（1）提 供更廣闊的就業機會，促進農戶增收。農村勞動 力流失現象嚴重，但研究發現不必太過擔心勞動 力流失帶來的農村土地流轉市場發育緩慢的問 題。因此，后續仍需推動城鎮化發展，擴大農戶 就業途徑及渠道，積極引導經營能力及規模不足 的農戶向非農產業轉移，發揮政府帶頭作用，充 分考察農村及市場的人才供需情況，實現供需的有效對接，促進農戶增收和土地流轉市場快速發 展。（2）無需過度強調社會資本在土地流轉中 的作用。由于傳統關系型土地流轉市場已不斷 向現代市場轉變，因此，應更加注重法律法規的 健全和完善，加強信任機制的構建，建立競爭有 序的流轉市場。（3）加大農用機械的推廣和應 用，提高農機社會化服務，推動技術創新。面對 農村勞動力稟賦不足現象，應降低農業生產成 本，政府也應加大對農戶購買農機的支持，適當 給予補貼，減少農戶購買壓力，也應持續推動農 機技術革新，推廣和生產更為簡便、更適合農戶 使用的農機，提高專業化生產水平。

參考文獻：

[1]錢龍，錢文榮.社會資本影響農戶土地流轉行為 嗎？——基于CFPS的實證檢驗[J].南京農業大學學 報（社會科學版），2017，17（05）：88-99，154.

[2]冒佩華，徐驥.農地制度、土地經營權流轉與農民收 入增長[J].管理世界，2015，（05）：63-74，88.

[3]錢龍，洪名勇.非農就業、土地流轉與農業生產效率 變化——基于CFPS的實證分析[J].中國農村經濟， 2016，（12）：2-16.

[4]朱珈锜，謝曉紅，許佳賢等.土地流轉前后對農戶家 庭福利水平變化的影響研究[J].安徽農學通報，2021，27（22）：14-18，85.

[5]李慶海，李銳，王兆華.農戶土地租賃行為及其福利 效果[J].經濟學（季刊），2012，11（01）：269-288.

[6]陳飛，翟偉娟.農戶行為視角下農地流轉誘因及其 福利效應研究[J].經濟研究，2015，50（10）：163-177.

[7]樂章.農民土地流轉意愿及解釋——基于十省份千 戶農民調查數據的實證分析[J].農業經濟問題，2010， 31（02） ：64 -70，111.

[8]張忠明，錢文榮.不同兼業程度下的農戶土地流轉 意愿研究——基于浙江的調查與實證[J].農業經濟問題，2014，35（03）：19-24，110.

[9]李成明，孫博文，董志勇.農戶異質性、農地經營權 流轉與農村收入分配——基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 （CFPS）的實證研究[J].農村經濟，2019，（08）：26-33.

[10]許恒周，郭忠興.農村土地流轉影響因素的理論與 實證研究——基于農民階層分化與產權偏好的視角 [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1，21（03）：94-98.

[11]雷麗芳，李聿財，許佳賢.家庭人口結構、農用機械 投人與土地流轉——基于CFPS2014和CFPS2016數 據[J].福建農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23（05）：1-9.

[12]孫小龍，郭沛.非農就業對農戶土地轉出行為的影 響[J].財經科學，2015，（11）：121-128.

[13]黃宗智，彭玉生.三大歷史性變遷的交匯與中國小 規模農業的前景[J].中國社會科學，2007，（04）：74-88，205 -206.

[14]宋偉，任大廷.基于結構洞理論的農戶農地流轉行 為研究[J].中國農學通報，2011，27（08）：411-414.

[15]朱蘭蘭，蔡銀鶯.農戶家庭生計稟賦對農地流轉的 影響——以湖北省不同類型功能區為例[J].自然資源

學報，2016，31（09）：1526-1539.

[16]錢龍，陳會廣，葉俊燾.成員外出務工、家庭人口結 構與農戶土地流轉參與——基于CFPS的微觀實證

[J].中國農業大學學報，2019，24（01）：184-193.

[17]艾利思·弗蘭克.農民經濟學：農民家庭農業與農 業發展[M]，胡景北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66.

[18]錢忠好.非農就業是否必然導致農地流轉——基 于家庭內部分工的理論分析及其對中國農戶兼業化的 解釋[J].中國農村經濟，2008，（10）：13-21.

[19]馬瑞，柳海燕，徐志剛.農地流轉滯緩：經濟激勵不 足還是外部市場條件約束？——對4省600戶農戶 2005～2008年期間農地轉入行為的分析[J].中國農村 經濟，2011，（11）：36-48.

[20]徐志剛，譚鑫，鄭旭媛等.農地流轉市場發育對糧 食生產的影響與約束條件[J].中國農村經濟，2017，

[21]楊昊，彭開麗.家庭收入對土地流轉決策行為的影 響[J].江蘇農業學報，2021，37（05）：1320-1326.

[22]冷智花，付暢儉，許先普.家庭收入結構、收入差距 與土地流轉——基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的微觀分析[J].經濟評論，2015，（05）：111-128.

[23]黃清哲，郭健斌，哦瑪啦等.欠發達地區不同生計 類型農戶土地流轉行為及其影響因素分析——以西藏 日喀則市南木林縣為例[J].西藏科技，2021，（03）：40 -47，51.

[24]高欣，張安錄，楊欣等.湖南省5市農地流轉對農 戶增收及收入分配的影響[J].中國土地科學，2016，30（09）：48-56.

[25]彭兵，樊帆.家庭資產影響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研 究——基于CFPS2018的實證分析[J].安徽農業科學，2021，49（22） ：253 -256.

[26]姚成勝，李嘉桐，萬珍.農地轉出、農民收人與家庭 金融資產選擇行為[J].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6，（06）：125 -133.

[27]羅美娟，申小亮.人情支出對農村勞動力非農就業 的影響研究——基于CFPS微觀數據的實證分析[J].西北人口，2021，42（06）：47-60.

[28]張維迎.市場的邏輯[J].全球商業經典，2019（07）：98-102.

[29]賈生華，吳波.基于聲譽的私人契約執行機制[J].

南開經濟研究，2004，（06）：16-20，51.

[30]陳浩，王佳.社會資本能促進土地流轉嗎？——基 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的研究[J].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學 報，2016，（01）：21-29，159.

[31]游和遠，吳次芳.農地流轉、稟賦依賴與農村勞動 力轉移[J].管理世界，2010，（03）：65-75.

[32]姚洋.中國農地制度：一個分析框架[J].中國社會 科學，2000，（02）：54-65+206.

[33]何仁偉，劉邵權，陳國階等.中國農戶可持續生計 研究進展及趨向[J].地理科學進展，2013，32（04）：657- 670.

[34]張桃林.以農業機械化支撐和引領農業現代化[J].求是，2012，（14）：41-43.

[35]蓋慶恩，朱喜，史清華.勞動力轉移對中國農業生 產的影響[J].經濟學，2014，13（03）：1147-1170.

[36]孫永樂，劉宇浩.非農就業、土地流轉對農戶購買 農機行為的影響——基于CFPS微觀數據[J].農村金 融研究，2020，（04）：5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