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素養如何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

[ DOI ] 10.19764 / j.cnki.tsgjs.20240739

[本文引用格式] 王彥妍.數字素養如何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基于“三個世界”理論的闡釋[J].圖書館建設，2024（3）：37-40.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媒體融合環境下用戶健康信息搜索行為模式研究”的成果之一，項目編號：20CTQ023。

2024年1月31日，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 扎實推進高質量發展”[1]。區別于傳統生產力，新質生產力具有“顛覆性創新驅動”“產業鏈條新”“發展質量高”等特征，其形成依賴于顛覆性技術群所產生的新型生產要素以及對勞動資料與勞動對象組合的優化[2]。在今天，以人工智能、大數據、數字孿生、擴展現實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已成為顛覆性技術的重要代表。在數字技術驅動下，傳統產業完成數字化升級，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實現深入融合，形成數字化生產方式。在這種生產方式下，數據成為關鍵生產資料，勞動者在使用數據進行生產時則需要具備一定的數字素養[3]。數字素養作為數字公民的九大要素之一，指其“獲取、理解與整合數字信息的能力”，提升勞動力數字素養對于提高其勞動效率有著重要作用[4]。“三個世界”理論為數字素養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在邏輯提供了理論基礎與闡釋的新視角。

1 “三個世界”與新質生產力

科學哲學家卡爾·波普爾于1962年首次提出具有重要影響的“三個世界”理論[5]。布魯克斯[6-7]認為該理論可作為圖書情報學的理論基礎。不同于物質世界、精神世界的二元劃分，該理論劃分出“三個世界”：世界1為物理實體或物質狀態的世界；世界2為意識狀態（精神狀態）或行為意向的世界；世界3為思想的客觀內容或客觀知識的世界[5，8]。首先，世界3包括所有“人工產物所記錄下來的人類精神產物”[5]，如語言、技術、科學等。世界3雖然由世界1與世界2在交互中產生，但其具有區別于其他兩個世界的特點，且具有客觀性和獨立性，這是其作為單獨“世界”得以存在的基本特性。其次，世界3與其他兩個世界產生復雜的相互作用：（1）以世界2作為中介，世界3可間接對世界1產生作用，如人類通過掌握的知識對自然界進行改造。（2）世界1是世界2產生的基礎，二者交互從而形成世界3。例如，科學家通過對自然界的觀察和研究發現客觀規律，形成客觀知識。（3）世界2在與世界3的交互中將涌現出問題，而這些問題促進世界2產生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性，并進而反作用于世界3的發展與完善。例如，學者可通過對前人研究成果的梳理，發現研究空白，提出研究問題，進而進行新的探索并獲得新的發現，從而完善已有的知識體系。

基于“三個世界”理論對新質生產力的關鍵要素（數字技術、數據要素、勞動者數字素養）進行分析，可進一步明確其特征并梳理要素間的關系。數字技術和數據要素雖然需要依托物質實體而存在，但其內容卻不會因為物質實體的變化而改變，因此具有獨立性。作為生產要素的數字技術與其他技術一樣，具有客觀性。而作為生產要素的數據也需具有客觀實在性。試想一下，如果數據要素依賴于個體的主觀認知和感受而存在，則不同個體將對其具有不同認識和價值判斷，采用不同的行為對其施加作用。那么就無法對數據的價值進行客觀判斷，更無法將其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的資產進行價值評估。因此，需要在理論上將數據要素與一般意義上的數據剝離，只有具有客觀性特征的數據才能作為數據要素。由此可見，數字技術和數據要素都具有世界3中客觀內容的屬性。與此同時，二者的物質載體具有世界1中物理實體的屬性。

數字經濟時代的勞動力包括人類勞動者和數字勞動者（如人工智能體），并兼具“三個世界”的特點：（1）人的身體與大腦和作為數字勞動者實體的機器屬于世界1；（2）人的主觀認知和行為意向屬于世界2，而機器目前仍未產生意識和主觀認知，因此不屬于世界2；（3）機器內置的程序語言可脫離具體的載體而存在，因此是客觀存在的，且程序語言也可視為一類數字技術，因而屬于世界3。在《客觀知識——一個進化論的研究》[9]一書中，波普爾同樣將計算機存儲器中的邏輯內容歸于世界3。

數字素養作為人的能力的一部分，是其內在知識水平、認知能力、主觀能動性等各方面的綜合表現，因此數字素養屬于世界2。依據“三個世界”理論，數字素養可以從理論學習與實踐中培養，即可以從世界3直接習得，或者通過人類與世界1的交互而獲得。現實中兩種培養數字素養的方式往往同時存在。

2 數字素養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在邏輯

根據上文對“三個世界”的闡述以及對新質生產力關鍵要素歸屬的分析，筆者提出數字素養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動力模型，如圖1所示。圖1中將新質生產力的數字技術、數據要素、勞動力等關鍵要素歸入對應的“世界”，“三個世界”之間的連線和箭頭代表了不同世界、不同要素之間的交互及作用方向。其中，世界1和世界2、世界2和世界3間存在雙向的交互作用，世界1和世界2的交互對世界3產生影響，世界3存在內在的循環作用機制。下文將進一步分析新質生產力的關鍵要素如何進行彼此間的交互和作用。

正如上文所述，世界3需要通過作為中介的世界2，方能對世界1產生作用。因此，勞動力可以通過自身的數字素養（中介）使用數字技術和數據要素，對現實世界進行改造。這種情況下，數字素養遵循“世界3→世界2→世界1”的路徑對客觀世界產生作用。

數字素養的產生依賴于人類與世界3和世界1的交互。一方面，人類可以直接學習相關知識從而提升自身的數字素養，因此數字素養的產生路徑為“世界3→世界2”。另一方面，人類可以與有形的數字產品、無形的數字技術進行交互，在實踐中培養數字素養。在這個過程中，屬于世界3的數字技術蘊含在屬于世界1的數字產品之中，人類同時與世界1、世界3進行交互，進而提升數字素養。因此，路徑為“（世界1，世界2，世界3）→世界2”。

數字技術的發明和數據要素的產生依靠三條路徑：其一是人或機器對客觀世界進行觀察、測量、研究等活動，活動中將產生數據，也會產生新的數字技術。這條路徑可以表示為“（世界1，世界2）→世界3”。其二是人可以通過數字素養對數據進行加工處理、開發利用，從而產生新的數據；也可以對數字技術進行優化升級，形成新的技術。這條路徑可以表示為“世界1→世界2→世界3”。其三是數字技術可以通過自身包含的初始程序不斷迭代，進行技術升級，如大語言模型的不斷迭代升級。這條路徑可以表示為“世界3→世界3”。

對上述路徑進行梳理得到，數字素養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內在邏輯如下：（1）數字素養是勞動力作用于現實世界并進行數字化生產勞動的基礎；（2）提升勞動力數字素養可以推動數字技術升級和數據要素發揮價值，豐富生產資料（如數據要素），優化生產工具（如數字技術）。與此同時，勞動力與生產資料、生產工具的交互有助于其數字素養的提升，從而進一步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由此可見，數字素養在勞動力、生產資料、生產工具三方面均對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起到重要的驅動作用。

3 超越世界3：數字世界的強大生命力

根據波普爾的觀點，世界3來源于人的思想活動，因此無法完全脫離世界2。但從圖1中可看出，數字技術可以不受時空限制地完成自身的迭代升級，并且可以根據程序對大量數據進行自動化處理，其工作效率遠超人類勞動者的數據處理效率。數字技術的快速升級和數據要素的快速生產、處理、開發、利用將在世界3內部產生乘數效應，使世界3實現指數級的發展。雖然數字技術最初來源于世界2，但隨著技術的發展，新技術的產生已無需依賴世界2，從而形成了真正獨立于其他兩個世界的數字內容世界。從這個角度而言，筆者將數字世界視為超越了波普爾“世界3”的客觀內容所形成的世界，具有強大的內在生命力[10]。

此外，以大量的客觀內容尤其是客觀知識為基礎，以人工智能技術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可以進行快速學習，完成“涌現”，產生新的知識甚至意識，這也意味著數字世界將作為完全獨立的世界而存在。

無論是數字世界自身的技術迭代和數據生產利用，還是未來可能產生的知識涌現或具有自主意識的數字勞動者，都將對生產力、生產資料、生產工具的發展產生積極作用。世界1和世界2將受益于數字世界的快速發展，因此數字世界對于新質生產力發展有極大的驅動作用。

4 提升數字素養，積極應對挑戰

隨著數字世界的不斷發展，人類既可以從數字技術及未來可能出現的數字勞動者上獲益，又與其存在競爭關系。在當前的生產環境下，人類勞動者所面臨的主要挑戰：一是數字素養不均衡，尤其是部分群體的數字素養低下，無法滿足其生產需要，導致其在數字經濟發展中喪失參與生產的能力。對于這部分用戶，國家有關機構有必要通過理論和實踐兩方面對其進行基本的數字素養教育，實現數字素養教育的均等化。二是部分具備數字素養的群體無法將其能力轉化為勞動力，如農民工群體能夠熟練使用手機的各項功能，但這些能力往往與其生產勞動相割裂，無法在生產勞動中發揮作用。因此，企業或國家相關部門首先需要將數字技術融入對這部分群體的管理中，實現管理效能的提升，提高生產力；其次需要對生產勞動進行分解，找出可以使用數字技術賦能的生產環節，減輕勞動者生產壓力，提高生產效率；最后也需要對勞動者進行培訓，將其娛樂性數字素養轉化為生產性數字素養，提高勞動力素質。

放眼未來，人類勞動者將與可能出現的數字勞動者進行合作和競爭。在合作中，需提升人類勞動者對于數字勞動者意識、思維、能力的認知，包括但不限于對數字世界主體性的認知、數字技術迭代升級邏輯的理解、算法的理解、人機交互方式的理解等。在競爭中，人類勞動者只有具備與數字勞動者相匹配的數字素養，才能實現平等競爭，并在競爭中獲得優勢。

在當下，“三個世界”的交互越來越緊密，數字世界的發展尤其迅速。數字素養不僅能夠通過賦能其他生產要素從而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更是新質生產力產生的重要基礎。同時，數字素養也是人類在未來實現與數字勞動者持續競爭的關鍵。

參考文獻：

[1] 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 扎實推進高質量發展[EB/OL].[2024-04-10].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402/ content_692944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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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波普爾.客觀知識——一個進化論的研究[M].舒煒光，卓如飛，周柏橋，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1：78.

[10] 酈全民.從世界3到虛擬世界的涌現[J].自然辯證法通訊， 2003（5）：37-41，110-111.

[作者簡介]

王彥妍 1989年生，博士，中國人民大學信息資源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信息檢索、信息行為、數字人文。E-mail：yanyanwangruc@ruc.edu.cn。

[收稿日期：2024-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