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現狀、焦點與路向

摘要：基于CiteSpace可視化分析軟件，從機構發文量、作者合作網絡、關鍵詞聚類、關鍵詞共現及時間線分析的維度，對2012—2022年中國知網有關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核心文獻進行計量分析。結果表明：當前研究存在機構學者間交流合作少、研究地區局限、研究對象單一的不足；但與此同時，文化治理、城鄉一體、文旅融合等議題成為焦點。結合研究現狀和焦點演進，未來學界應堅持全過程多學科參與和多部門協同治理，重視破解東西部協作和城鄉一體化發展難題，嵌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國式現代化、共同富裕時代課題的研究路向，進一步探索文化賦能民族鄉村振興的新路徑。

關鍵詞：鄉村；文化振興；CiteSpace

中圖分類號：C957"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4-3652（2024）05-0078-11

DOI：10.19933/j.cnki.ISSN1674-3652.2024.05.009

民族鄉村文化振興蘊含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雙重語義。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作出“加快建設農業強國”的重大戰略部署，并強調“扎實推動鄉村產業、人才、文化、生態、組織振興”[ 1 ]。2022年11月17日，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下稱“國家民委”）等九部門聯合印發《關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扎實推進民族地區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對促進各族群眾在實現鄉村振興進程中不斷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出了五項舉措[ 2 ]。對于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多數學者以村落文化失傳、城鄉文化沖突等發展問題為導向，就化解文化治理難題各抒己見，較少圍繞傳統民俗、族際交往中的文化事象，共同探究文化遺產“活化”和特色村寨發展該何去何從。為了更全面梳理現有研究，本文運用CiteSpace軟件（6.1.R4版本）對相關研究現狀、焦點進行可視化分析，以期為未來研究提供參考。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數據來源

為提高研究數據的相關性和權威性，本文研究從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平臺上選擇2012年1月至2022年11月的全國中文核心期刊和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hinese 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CSSCI）來源期刊，分別將主題、篇名、關鍵詞設置為“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進行高級檢索，共檢索到論文218篇。經人工篩選比對，在剔除重復、目錄、會議報道以及與“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相關度不高的文獻后，最終得到有效樣本文獻170篇。

（二）研究方法與工具

科學計量學是運用數學和統計學手段，對文獻量、作者數、詞匯數等知識載體開展定量分析的研究方法，主要用于考察某個主題的研究現狀、歷史演進和未來路向，其本質可以歸結為兩大類，即統計分析方法和共現分析方法[ 3 ]。與該研究方法相匹配的是CiteSpace研究工具，它實現了科學計量學運算過程和研究結果的可視化呈現，是探索研究演化路徑，總結研究領域發展規律、熱點主題與知識邊界的有效科學計量工具[ 4 ]。本文將基于計量學方法和CiteSpace軟件（6.1.R4版本），繪制新時代以來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領域的知識圖譜，力求客觀形象地分析學界研究焦點及未來進路。

二、研究現狀概述

（一）論文總量變化

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的論文發表情況（圖1）顯示，2012—2022年發文量波動上升，趨勢線穩步攀升，說明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研究成果愈加豐碩，相關研究日新月異。同時，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具有較強的政策導向性，與我國民族工作的開展和鄉村振興戰略部署緊密相關。

圖1 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相關主題的核心期刊發文量

注：數據截止至2022年11月，圖中虛線為趨勢線

資料來源：作者自制

2012—2016年，研究處于起步階段，論文數量上下波動。期間，黨和國家制定了重點向邊境地區、特困人群傾斜的精準扶貧政策，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學界圍繞民族政策，聚焦鄉村城市化問題、村寨治理、村民自治、鄉村旅游等各方面，為全面增強民族地區“造血”能力建言獻策。2017—2021年，研究處于躍升階段，論文總量與日俱增，這與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具有密切聯系。先后制定出臺的《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鄉村振興促進法》則從政策法規層面推動城鄉文化交融、鄉村文化扶貧、鄉村治理創新等，成為研究熱點。2021年以后，研究處于深化階段，由于樣本截至2022年11月，未能全面反映這一整年的論文刊發量，因此圖1顯示2022年論文數量同比2021年下降。此時，學界更加關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人才和文化在全面鄉村振興中的作用，并且隨著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新時代處理工農、城鄉關系的準則，未來學界將探索回答如何促進鄉村文化振興多元主體共治共享，如何將民族特色（如游藝民俗、體育民俗）融入鄉村產業做好“土特產”文章等時代之問。

（二）研究機構分析

表1排列出2012—2022年間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領域機構發文量的前10位。廣西民族師范學院、黑龍江省民族研究所發文量均為5篇，位居榜首。貴州財經大學、蘭州大學西北少數民族研究中心/歷史文化學院、湖北民族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等5所高校發文量均為3篇。西藏大學師范學院等3所單位發文量均為2篇。

從機構分布上看，對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研究大多是云貴川藏地區、疆甘地區等邊疆及附近地區的民族類院校和民族研究所，而少有中東部地區的民族學研究機構。雖然這與少數民族人口分布有很大關系，但中部和東部地區也有許多“大散居，小聚居”的民族村落（如浙江景寧、粵東鳳凰山區的畬族村落），其區域經濟優勢可為全面鄉村振興提速增效。通過當地有關部門和機構加強對中東部民族鄉村振興模式的研究，也可為邊區少數民族鄉村提供樣板借鑒。

從研究對象上看，多數民族研究機構將視線聚焦在鄉村，側重對邊陲村鎮的文化元素，邊區民族村落文化交流進行個別考察，而鮮有關注城鄉文化交融。隨著城鄉一體化發展，東南部發達地區的“發展洼地”問題更加凸顯，存在區域內城鄉發展差距進一步擴大、原生態民族文化資源的價值轉化困難、民族鄉村主導產業缺乏帶動力，以及鄉村青壯年勞動力外流等難點痛點。這將為當前研究提供多個切入點，可以從城市少數民族流動人口管理、如何吸引鄉賢留鄉返鄉以及完善文化生態發展機制等切入點開展探討，無論對民族學還是區域經濟研究都具備一定的補缺意義。

表1 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主題的機構發文量

[序號 機構單位 文獻數量/篇 1 廣西民族師范學院 5 2 黑龍江省民族研究所 5 3 貴州財經大學 3 4 廣西民族大學民族學院 3 5 蘭州大學西北少數民族研究中心/歷史文化學院 3 6 西南大學教育學部 3 7 湖北民族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 3 8 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 2 9 西藏大學師范學院 2 10 新疆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2 ]

注：數據截至2022年11月

資料來源：基于CiteSpace對機構發文量的排列并繪制

（三）研究作者分析

在CiteSpace軟件（6.1.R4版本）上對樣本文獻的作者進行數據分析，得出作者合作網絡圖譜（圖2）。在發文數量上，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領域已涌現出了以農淑英、朱德全、張斌、王麗華為代表的學者，其研究成果均比較豐碩。圖譜中共有201個機構節點（N），69條連接線（E），網絡密度（D）僅為0.003 4。可見，作者之間的合作交流并不緊密，呈現出“大分散，小集聚”的合作特點，但也反映出國內眾多學者致力于研究民族鄉村文化振興，且研究角度各有側重。

其一，關于民族地區鄉村現代化轉型，不少學者認為要以鄉村文化治理為正向推手。農淑英從文化建設與民族鄉村社會治理良性互動的角度出發，認為不僅要將鄉村治理寓于民俗文化[ 5 ]，更要構建剛柔并蘊的正式與非正式規則；既培育一支知法守法、為民服務的鄉村本土精英隊伍，也要培育立足于鄉村社會文化觀念和內在需要之上的民間組織，以實現國家與村莊、村民之間的對接[ 6 ]。張琦等在反思文化治理模式的基礎上，認為由外源性發展向內源式發展轉變是改變民族地區經濟社會基礎薄弱的應有之策，可通過重塑鄉村文化的價值、豐富文化治理內容、保證文化治理的可持續性等實踐路徑，實現由文化代理向文化自理的階段性轉變[ 7 ]。

圖2 2012—2022年相關主題的作者合作網絡圖譜

資料來源：基于相關主題核心期刊，經CiteSpace運算并繪制

其二，針對民族文化失傳的風險，許多學者從鄉村文化教育角度開展研究。于影麗等基于對新疆阿克蘇地區沙雅縣也克先拜巴扎村家庭教育的調查，發現少數民族家庭中父母對子女文化影響的內容、方式以及作用隨著家庭結構、成員生活觀念、生活方式的變化而改變，認為民族鄉村家庭應充分發揮家庭教育的文化傳承、選擇功能，從而樹立下一代的文化自覺意識[ 8 ]。王坤則關注民族鄉村文化教育主體，基于西南地區鄉村教師融入鄉村振興共生環境的邏輯，提出民族地區鄉村教師應通過提高特殊素養、厚植鄉土情懷、強化社會功能等途徑融入鄉村振興的共生環境[ 9 ]。

其三，隨著近幾年部分民族鄉村旅游的失序開發，原生態民族文化處于同質化和脫域化的困境，一些學者開始探究如何重構民族鄉村“文化場域”“文化空間”的前沿問題。在滕尼斯看來，“共同體”作為一種自然形成的小范圍“社會”類型，它體現的是整體本位的人的聯合，而“社會”則是個人本位的人的聯合[ 10 ]。周夢等從鄉村空間的文化性出發，提出構建“生態—生產—生活—生命”的鄉村文化空間系統，并結合黔東南州西江村情況，從頂層設計、活態傳承、社區參與的三重策略重構旅游驅動下民族鄉村文化空間[ 11 ]。

三、研究焦點分析

關鍵詞是表現論文研究主題和研究重點的核心術語。被引頻次的多少表征了該關鍵詞在某研究領域被關注的熱度，突變度的大小表征了關鍵詞是否為某研究領域的研究前沿和新趨勢。下文將結合關鍵詞共現圖譜（圖3）、關鍵詞列表（表2）以及關鍵詞聚類圖譜（圖4），對新時代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學術焦點進行定位歸類和關系分析，并根據關鍵詞時間線圖（圖5）分析焦點的演進和趨勢。

（一）關鍵詞共現分析

采用最小生成樹（Minimum Spanning Tree）算法和路徑簡化網絡（Pruning Sliced Networks），生成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相關主題關鍵詞共現圖譜（圖3）。關鍵詞字體和節點圈越大，說明該關鍵詞在近幾年的研究中出現頻次越多，其受關注度越高；節點圈之間的連線越密集，則表征關鍵詞之間越是關聯緊密。

從整體上看，以“鄉村振興”“民族鄉村”“鄉村文化”等為主要核心，“民族村寨”“文化遺產”等關鍵詞反映出鄉村文化振興涉及傳統村寨文化研究、文化資源要素開發等方面的功能路徑研究。隨著城鎮化和新農村建設步伐的加快，人民對民族傳統文化的開發、繼承、傳播、轉型提出更高的要求，“族際整合”“文化扶貧”“文化生態”“全域旅游”“文化使命”等共現詞頻開始涌現，可見學界對民族鄉村文化在社區參與、生態保護、產業振興及社會正義等領域的鄉村社會問題開展了深入思考。這說明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研究涉及多角度、多學科，需要多領域、多主體通力合作。值得注意的是，共現圖譜的網絡密度達到0.012 5，說明關鍵詞并非孤立存在，主體之間耦合度較高。如共現圖譜（圖3）所示，“民族地區”“民族文化”與“鄉村旅游”聯系緊密，壯族地區通過發掘推廣地方非物質文化遺產（布洛陀神話文化）發展全域旅游，表明民族文化資源助力鄉村旅游的課題研究得到重視。

圖3 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關鍵詞共現圖譜

資料來源：基于相關主題核心期刊，經CiteSpace運算并繪制

為了更精確地呈現關鍵詞的共現關系，必須對其頻次和關鍵詞之間的聯系程度加以量化。結合關鍵詞共現圖，將頻次和中心性排行前10的關鍵詞排列成表格（表2、表3）。頻次為關鍵詞出現的次數，中介中心性表示該關鍵詞在所有關鍵詞中的地位。其中，“鄉村振興”頻次最高（42次），而中介中心性最高的關鍵詞仍然是“鄉村振興”，中心性高達0.43，表示它與其他關鍵詞之間關系緊密。然而，頻次排行第二的“民族地區”（20次），其中心性（0.16）卻低于排行第二的鄉村文化（0.29），說明關鍵詞出現頻次和中介中心性并非完全正相關。一般來講，中介中心性大于0.10時，說明該關鍵詞為研究熱點詞語[ 12 ]。正如“鄉村文化”頻次只有11，但中心性較高，表示它對其他焦點起到較強的架接作用，同樣可以成為熱點詞語。

表2 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關鍵詞頻次

[序號 關鍵詞 頻次 首次出現年份 1 鄉村振興 42 2018 2 民族地區 20 2017 3 民族鄉村 15 2013 4 鄉村旅游 11 2014 5 少數民族 11 2012 6 鄉村文化 11 2012 7 民族文化 7 2012 8 社會治理 5 2014 9 文化振興 5 2019 10 民族村寨 4 2012 ]

資料來源：基于關鍵詞共現結果，經CiteSpace運算并繪制

表3 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關鍵詞中心性

[序號 關鍵詞 頻次 首次出現年份 1 鄉村振興 0.43 2018 2 鄉村文化 0.29 2012 3 少數民族 0.18 2012 4 民族地區 0.16 2017 5 民族鄉村 0.12 2013 6 鄉村旅游 0.11 2014 7 民族文化 0.10 2012 8 文化振興 0.06 2019 9 民族村寨 0.06 2012 10 社會治理 0.01 2014 ]

資料來源：基于關鍵詞共現結果，經CiteSpace運算并繪制

關鍵詞共現圖譜和列表共同表明，在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領域中最受學界關注的是“鄉村振興”“民族地區”“鄉村文化”等熱詞。同時，基于關鍵詞中心性，涉及鄉村文化振興和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共性與個性、如何處理好鄉村旅游中本土民族文化的守正創新、民族村寨社會治理模式的創新以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路徑等問題，有望成為學者未來關注的前沿。

（二）關鍵詞聚類分析

關鍵詞聚類圖譜旨在洞察并反映某領域已經形成的核心研究類團。在關鍵詞共現圖的基礎上，通過聚類分析，得到近10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相關主題關鍵詞聚類圖譜（圖4）。

圖4 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關鍵詞聚類圖譜

資料來源：基于相關主題核心期刊，經CiteSpace運算并繪制

CiteSpace依據網絡結構和聚類的清晰度，提供了模塊值（Q值）和平均輪廓值（S值）2個指標，可以作為評判圖譜繪制效果的依據[ 13 ]。根據量化結果，圖譜Q值為0.992 9＞0.3，S值為0.8＞0.5，意味著聚類結構顯著，聚類結果令人信服。總體上看，各個類團具有一定獨立性且呈放射狀，與多個大小不等的關鍵詞相聯系。類團之間也關聯緊密，如鄉村振興、民族地區、鄉村文化構成研究焦點的“鐵三角”，強大的節點圈和交織的關聯線說明鄉村振興視域下推進民族地區文化振興是今后的研究機會。基于聚類結果，整理得出當前研究的3個焦點議題。

1. 鄉村振興背景下的民族鄉村文化治理

民族鄉村文化治理議題包含文化認同、文化自理、新鄉賢、協同共治等14個高頻關鍵詞，主要研究在村民自治的基礎上，激發治理主體的文化自覺和創新文化治理模式的實踐路徑。在實際治理過程中，中老年村民難以避免地會受到家庭、家族和宗族的影響，對文化重建或許存在根深蒂固的保守觀念；民族鄉村干部在長期的基層服務中容易形成辦事的思維慣性，對文化治理創新缺乏勇氣和自信；而年輕一代由于資歷尚淺且常年在外，對本土民族文化缺乏認知和管理經驗。對此，王萬平等提出建立基層權力組織、農村社會組織和傳統文化組織合作共享等機制，形成法治共同體、自治共同體和德治共同體[ 14 ]。因此，在治理主體缺位情況下如何構建文化治理的“多元共治”模式引發了當前學界的關注。

2. 共同富裕目標下的城鄉文化交融

議題包含城鄉融合、比較優勢、文化產業、文化共生等10個高頻關鍵詞。對于打破城鄉二元結構、實現共同富裕來說，城鄉文化交融乃一計良策。但在此過程中，原生態民族文化的發展面臨著新的挑戰：商品文化的沖擊帶來對本土民俗文化生存的焦慮，不徹底或過分改造的城市化造成族群文化認同模糊和傳承斷層。究其原因，在于宏觀戰略層面上的經濟發展對文化構建的替換，中觀層面上對現代化和城市化的片面理解，微觀操作層面上的公共文化供給的缺失[ 15 ]。梁漱溟曾將文化界定為特定地域內人們的生活樣法；不少學者在城鄉文化融合研究中也向農村傾斜，從民族地區鄉村文化建設動力源、文化資本價值轉化等角度尋找城鄉文化融合的突破口。但目前有關城鄉文化融合的比較研究仍偏少，特別是對于具有獨特文化底蘊的民族鄉村來說，若能與城市文化形成差異且互補，那將為今后城鄉一體化政策的實行提供有針對性的指引。

3. 民族鄉村地域文化服務全域旅游

議題包含全域旅游、文化空間、文化生態、文化遺產等12個高頻關鍵詞，主要研究民族村寨以文促旅何以可能，并探究鄉村振興戰略下旅游扶貧的政策運行規律和機制完善。全域旅游驅動下的民族村寨正經歷著村寨景觀、生活方式、思想觀念上的全面變遷[ 16 ]，主流與非主流、傳統與現代、東西方文明在這片土地上碰撞交融。異質文化交織下的民族村寨如何保持原生態文化的守正創新，與旅游開發相得益彰，值得深思。李勝杰基于貴州西江苗寨的個案研究，認為鄉村旅游業給民族村寨帶來了傳統文化商品化、村民生活前臺化等新挑戰，提出應從培育村民的文化自覺，設置前臺與后臺的區域隔離，加強鄉村生態環境保護等方面吸引游客并留住鄉愁[ 17 ]。也有學者聚焦民族鄉村文化遺產的“活化”，如研究黔東丹砂文化如何引領“仡佬之源”景區的開發，布洛陀文化如何融入壯族地區旅游等。由此可見，除了對鄉村旅游的宏觀政策解讀，學界開始關注全域旅游背景下民俗文化的活態傳承，民族文化空間的重構等方面問題，體現了對新農村建設中的人文關懷和發展反思。

（三）關鍵詞時間線分析

時間線圖側重勾畫某領域研究關鍵詞聚類情況以及某個類團中關鍵詞的歷史演進。在對關鍵詞聚類的基礎上，繪制得到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關鍵詞時間線圖（圖5）。

圖5 2012—2022年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關鍵詞時間線圖

資料來源：基于相關主題核心期刊，經CiteSpace運算并繪制

從類團的研究主題上看，#1民族地區類團新增關鍵詞集中于2017—2022年，#2少數民族類團發展至2013年就熱度退減，#4民族鄉村類團由2013年發展至今，學界對其研究的熱度持續攀升。#1、#2和#4均立足民族地區，且隨著“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重大論斷的深入發展，學界愈加關注民族州、民族鄉等地區發展，并側重調查民族之間的“三交”。而#5鄉村旅游類團自2018年以來，產生的相關關鍵詞較為單一，還需進一步挖掘生發點。

從類團間關系上看，關鍵詞在類團間的跨越交織直觀反映了研究領域之間的親疏。#0鄉村振興類團從2017年開始，密切影響著#3鄉村文化類團，如“全域旅游”、“丹砂文化”、等關鍵詞均圍繞打造鄉村文化產業，開展對鄉村文化振興的探索。近年來，#1民族地區類團與#3鄉村文化類團交匯于“文化空間”這一新焦點。許多學者結合空間生產理論，以文化空間生產促進文化振興為切入點，從民族鄉村文化遺產和景觀的考察，民族鄉村文化符號和場所的建構，民族鄉村文化生活的體驗反饋等方面探尋文化振興優化路徑。

結合時間線圖分析圖，可將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相關研究大致分為3個階段：2012—2016年，主要為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的起步階段。雖然當時“文化振興”還未正式提出，但學界已經開始將文化建設置于鄉村社會治理中進行研究，反思民族村寨在城市化背景下如何正視現代文化影響，對待傳統文化，保護民族傳統以及開發鄉村旅游。2017—2021年，主要為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的躍升階段。結合黨和國家的鄉村振興戰略部署，在此期間學界充分聚焦文化重建、鄉村善治、文化交融等焦點，圍繞民族團結進步教育、社會文化治理、文旅產業融合等主題，探討以文化扶貧決勝脫貧攻堅的優化路徑。而2021年以后為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的深化階段。隨著脫貧攻堅戰取得全面勝利，學界也適時轉向對共同富裕的研究，更加重視對物質精神文明相協調、城鄉發展相協調的把握，側重研究人才、環境在全面鄉村振興中的作用，涌現出鄉村教師、文化空間、文化認同等焦點，文化治理主體創新、鄉村文化教育改革、文化生態保護以及文化空間重建等已然成為研究前沿。

四、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一是從研究整體上看，自黨的十八大以來，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相關研究得到深入推進，尤其是在黨的十九大召開后相關文獻數量迅速增長，前沿焦點相繼顯現。可見，研究的宏觀演變足以表明民族鄉村文化振興在國家戰略決策和社會治理中具有的重大理論和實踐意義。隨著民族團結進步創建工作的全面開展，民族地區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扎實推進，學界對該領域的研究持續深化。結合2022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精神，加強農村精神文明建設，完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鄉村治理體系，本土培養和外部引進鄉土人才等將成為未來各界關注的“三農”問題。

二是從研究力量上看，對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研究集中于中西部民族地區和邊疆地區的民族研究所和民族院校，這類民族學研究機構具備天然的和人文的科研優勢，但鮮有中東部地區的科研機構或針對中東部民族鄉村振興的研究，關于東西部協作和城鄉文化交融的研究更是甚少。同時，國內致力于研究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學者眾多，研究視角和觀點多元，但合作網絡密度僅為0.003 4，多數學者“孤軍奮戰”，未形成系統的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知識合作體系。這種“大多散，小聚集”的合作特點不利于未來研究的持續拓展。

三是從關鍵詞分布上看，鄉村振興、民族地區、鄉村文化、鄉村旅游等均為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領域的高頻詞、高中心性關鍵詞。關鍵詞共現和聚類圖譜共同表明，當前學界重點關注以民族村寨文化治理模式創新、共同富裕目標下的城鄉文化交融、民族鄉村地域文化服務全域旅游為代表的焦點議題。關鍵詞時間線圖描繪了新時代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研究經歷了起步、躍升、深化3個階段，從關注民族村寨在社會治理中的文化建設，到鄉村振興背景下民族鄉村在善治中的文化重建，再到全面鄉村振興過程中民族鄉村文化空間的打造，不斷探索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建構方式和優化路徑。

（二）建議

CiteSpace直觀描繪了新時代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領域的研究現狀與焦點演進，為深化研究提供了參考和指向。在現實中，如何協調各方研究力量，聚焦當前焦點，值得學界思考。為此，筆者試作建議，從參與主體、對象場域和主題目標三方面，對未來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研究提出路向展望。

1. 堅持全過程多學科參與研究和多部門協同治理

對于學科研究而言，民族鄉村文化振興需要多學科因地制宜謀劃方案。僅從政治學、民族學的視角宏觀把握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理論內涵、價值意蘊、實踐路徑仍有失全面。未來，可在“文化持有者內部的眼光”視域下開展研究，引入人類學所強調的地方性知識，對產生并發展于特定時空下的鄉村文化進行“深描”，以此正確處理異質民族文化，維護鄉村文化的多樣性[ 18 ]。針對民族特色村寨民族文化傳承與保護，可立足田野調查，從文化人類學的視角挖掘瀕危的聚落文化、族群文化等，編入民族志，充實后世考察文本。針對民族鄉村文化治理主體間的價值沖突，可從文化社會學的角度探究新老鄉賢合作意愿不高的原因，進而構建治理主體利益共同體。

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的深化要求地方有關部門通力協作。州民宗委、縣民宗局應堅持民族團結進步創建與鄉村振興雙融雙促。這要求政學兩界長期聯動，共同研究“雙創”評選標準，深入鄉村開展專題調研，及時推動調研成果轉化，總結“雙示范村”創建經驗，形成“研究—調研—轉化—再研究”的良性循環。州、縣（區）鄉村振興局應注重優秀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傳承賡續。通過研究天人合一的農耕文明與鄉村生態文明建設，傳統鄉賢文化與吸引新鄉賢歸鄉創業，非遺文化與全域旅游等古今融通之道，用鄉土文化的精髓推動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直達關鍵，直抵人心。

2. 重視破解東西部協作和城鄉一體化的發展難題

當前，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研究不乏有對我國西部、邊疆地區等少數民族地區的考察，而較少關注中部和東部民族地區的鄉村文化振興。東西部民族地區在文化振興過程中都有其獨特的人文地理優勢，可為彼此的民族鄉村文化振興提供模式借鑒。隨著東西部協作持續深入開展，京蒙、粵桂、浙川等地簽訂了多項結對幫扶框架協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對口幫扶模式。學界可以此為依托，研究在東西部協作過程中各民族是如何交往交流交融的，就科技特派團、教育醫療人才在“組團式”幫扶中面臨的重難點提出對策，立足脫貧地區實際為縣鄉村三級治理體系提出加強農村精神文明建設的建議。

隨著城鄉人口流動，少數民族活動范圍相應擴大，城鄉融合在成為必然趨勢的同時也提出了新課題。鄉村都市化背景下民俗文化面臨著失傳和被現代都市文化“同質化”的風險；鄉村青年傾向于選擇進城就讀就業，逐漸成為城市的異鄉人，家鄉的陌生人；鄉村文化產業難以做大做強，缺乏民族特色導致產品“大同小異”，產業“千村一面”等問題浮現。未來，學界應更加關注城鄉一體化發展，探究鄉村傳統文化如何與都市現代文化進行互動調適，如何引導民族地區新生代農民工平衡向外流動與在地化發展[ 19 ]，如何營造人才返鄉的創業空間和制定育才用才的引才政策，以及如何發掘民族特色以吸引城市企業投資打造“一村一品”。

3. 嵌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國式現代化、共同富裕的時代課題

鄉村蘊藏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根和魂，中國式現代化與共同富裕“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而民族地區由于其民族特色，使其在鄉村文化振興中多了一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使命。未來，應加強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視域下的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例如從公共文化服務共同體的角度研究民族鄉村文化的空間再造；從城鄉命運共同體的角度研究民族鄉村振興中的文旅融合，包括如何實現城市消費能力與鄉村文化基因的有效融合，如何通過城市文化創意的輸入推動鄉村文化的發展與演化等問題。

在共同富裕目標指引下，探索走好中國式現代化的“三農”道路，是中國式現代化實現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和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內在要求。一是加強農村精神文明建設研究，既要關注活動中的主體作用，研究基層如何保證各族群眾在文化活動中的話語權，也要探索將優秀鄉土文化內化為民族精神風貌的方法，總結民族特色建筑、節慶習俗申遺的經驗，鞏固村民對本族文化的集體記憶。二是基于目前農村生產性基礎設施“硬件”相對落后的現狀，研究如何完善文化產業融合的農村生產經營體系。三是關注如何破除縣域內城鄉二元結構，以政府咨詢報告的形式，就如何進一步拓寬我國科技特派員渠道提出建議，以促進更多各類服務和發展要素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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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貢獻聲明：陳博負責論文撰寫和校對修改；鄭雅儀負責數據搜集和研究設計。

Current Status， Focus and Directions of Cultural Revitalization of Ethnic Villages in the New Era： Based on CiteSpace Knowledge Graph Analysis

CHEN Bo， ZHENG Ya-Yi

（School of Marxism，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Guangzhou 510320， Guangdong，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CiteSpace visual analysis software， this paper conducts a bibliometric analysis of core literature from the 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 （CNKI） on the cultural revitalization of ethnic villages from 2012 to 2022， encompassing the dimensions of institutional publication volume， author cooperation networks， keyword clustering， keyword co-occurrence and timeline analysis. The results show that （1） there are few exchanges and cooperation between institutions and scholars， limited research areas， and a narrow range of research objects; （2） however， cultural governance， urban-rural integration， cultural and tourism integration and other issues have emerged as focal points. Combined with the current research status and focus evolution， future academic research should adhere to multidisciplinary participation and multi-department collaborative governance throughout the entire process， pay attention to solving the problems of east-west cooperation and urban-rural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embed research directions of forging the sense of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and common prosperity in the era， and further explore new paths for cultural empowerment of the revitalization of ethnic villages.

Key words： ethnic villages; cultural revitalization; CiteSpace

（責任編輯：孟 超）

引用格式：陳 博，鄭雅儀. 新時代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研究：現狀、焦點與路向——基于CiteSpace知識圖譜分析[J]. 長江師范學院學報，2024，40（5）：78-88.

收稿日期：2023-01-10 修回日期：2023-04-06

基金項目：廣東財經大學“雙百工程”學術科技創新類項目“中華民族共同體視域下民族鄉村文化振興的現實焦點與優化路徑”（2022XSYB489）。

作者簡介：陳博（1998—），男，廣東汕頭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通信作者，Email：451938567@qq.com。

鄭雅儀（1998—），女，廣東揭陽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