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國潮”即優秀傳統文化與潮流文化的融合,其本質是對傳統文化的創新呈現,契合了大眾的精神需求,受到了大眾的青睞。我國的電視節目也在積極探索,將國風元素與潮流文化元素相結合,挖掘中華文明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的同時,不斷與他國文化交流,打造出一系列既有趣味又有文化內涵的優質節目,并探索優秀傳統文化再創造的現實路徑,推動其走向世界舞臺。本文通過對舞蹈綜藝《這!就是街舞4》中的伴隨文本進行分析,挖掘其如何形成“國風街舞”和“世界文化交融”的表意機制,闡釋其節目的生成意義,探索節目的主題構筑及其如何傳遞中華文化價值內涵,旨在為我國綜藝節目的創作提供參考。
關鍵詞:《這!就是街舞》;舞蹈綜藝;伴隨文本;符號學;意義
中圖分類號: G206. 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2-8122 (2024) 12-0099-04
一、引 言
舞蹈作為一種表情達意的符號,在無語言、文字的時代承擔著情感交流的作用,不僅映射出人們的生活狀況,還承載著對前人經驗的傳承和延續。因此,舞蹈本身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街舞文化傳達了一種追求活力、自由、激情的生活態度,深受青年喜愛。《這!就是街舞4》將街舞文化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巧妙結合,對我國文化綜藝節目的跨界融合提供了寶貴的創作思路,因此,研究其伴隨文本的意義生成過程具有重要作用。
二、街舞文化在中國的發展
街舞文化興起于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是當時年輕一代進行溝通和表達自我的方式。街舞分為老派街舞(old school)和新派街舞(new school)兩大派別,包含鎖舞(locking)、震感舞(popping)、霹靂舞(breaking)等類型。街舞于20世紀80年代進入中國,與改革開放初期人們追求自由的需求相吻合,與我國轉型時期多元文化的碰撞相呼應[1]。“街舞”作為一種街頭文化,與人們的審美存在較大“鴻溝”,其影響力被限制在小范圍內。但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街舞文化在我國快速發展,形成了街舞文化產業。2013年,中國舞蹈家協會街舞委員會成立,標志著街舞運動步入了規范化、制度化、系統化的發展軌道。2014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指出:“很多藝術形式是國外興起的,如說唱表演、街舞等,但只要人民群眾喜歡,我們就要用,并賦予其健康向上的內容。”[2]2023年,中國街舞行業發展論壇上發布的《中國街舞產業發展研究報告》提出,中國街舞產業已進入“黃金時代”,其發展不是停留于簡單借鑒,而是將傳統文化和街舞文化緊密結合在一起,在繼承中華文化基因的同時,也展現了年輕人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3]。
三、《這!就是街舞》節目介紹
《這!就是街舞》系列節目將街舞這種小眾藝術形式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憑借著優質的內容和新穎的模式,廣受好評。《這!就是街舞4》在賽制上進行了創新,并在舞蹈的創作上融入國風元素,積極講述中國故事。在場地布置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街頭文化相融合,展現了節目的文化包容性;在主題上,倡導“以舞會友,為愛而戰”,展現了街舞文化內核,傳承了街舞精神。此外,節目組采用全新的模式,以“全球最強挑戰賽”為口號,邀請100位五湖四海的街舞高手前來交流對戰、相互學習,他們通過多樣化的舞蹈,豐富了節目內涵,賦予節目更深層次的意義。
四、“伴隨文本”的概念
“伴隨文本”是傳播符號學研究中的重要主題之一。趙毅衡教授提出了“伴隨文本”這一概念,指出“任何一個文本都攜帶了大量的社會約定和聯系,不顯現于文本之中,只是被文本‘順便’攜帶著”,這些約定和聯系“伴隨著符號文本,隱藏于文本之后、文本之外,或文本邊緣,積極參與文本意義的構成,影響著意義解釋”[4],并將伴隨文本分為顯性伴隨文本、生成性伴隨文本和解釋性伴隨文本三類。伴隨文本不僅存在于文學作品的表達中,還體現在以身體為媒介的呈現中。那些伴隨著舞蹈作品(包括舞劇、舞蹈詩等)的創作、表演及欣賞過程,依附于舞蹈作品,同時,那些積極參與舞蹈作品意義生成、深刻影響舞蹈意義解釋的部分,就可稱為舞蹈的伴隨文本[5]。伴隨文本與舞蹈作品相互交織,共同構筑舞蹈的意義。
五、顯性及生成性伴隨文本對節目的意義構筑
(一)副文本:風格鮮明,表達主題
舞蹈的副文本是舞蹈作品的附加因素,是輔助舞蹈意義表達的元素,如舞蹈作品的名稱、表演者、作曲者的身份以及服裝化妝道具等。《這!就是街舞4》節目中,舞蹈曲目的選擇、編舞師的編排、選手的實力等副文本元素作為輔助要素,某種程度上豐富了舞蹈作品的意蘊表達。
例如,第五期節目作品《赤兔》以《三國演義》的歷史典故為背景,選手們運用充滿爆發力的地板動作(breaking)進行編排,用身體的律動呈現赤兔馬的象征動作,并用快節奏的舞蹈動作展現赤兔馬“快”的特點,“曹操”身騎“赤兔馬”在作品結尾定格,成為點睛之筆。在作品《荊棘薔薇》中,選手們身著黑衣,佩戴薔薇元素的手鏈、發飾以及朋克風的金屬鏈條,呈現了黑色薔薇的形象。該作品的服裝化妝道具與主題契合,輔助舞蹈作品意義的表達。創作者和表演者的身份作為舞蹈的副文本,能夠引發觀眾對舞蹈作品快速解碼,如他/她的國籍、學舞背景、編舞經歷、創作風格、表演功底、知名度以及性別,這些“身份”都在無形之中為舞蹈作品增添了附加意義[6]。節目中三位來自法國的舞者Nelson、Bouboo和Zyko共同演繹以我國古代詩詞進行創作的曲目《佳人》,用鏡子梳妝來表現“都是鏡花水月”,用具有力量的震感舞(poping)彰顯“我亦定山河”的恢弘氣勢。舞蹈的編排和道具的運用,增強了舞蹈作品的表意和審美效果。
(二)型文本:融合創作,別出心裁
型文本用于指明文本類型。舞蹈型文本是(舞蹈)文本在文化背景下的“歸類”方法,它是(舞蹈)文本與文化聯系的主要途徑[7]。
例如,在節目第十一期中,拉丁舞、現代舞、中國古典舞、民族舞的代表舞者與街舞舞者進行合作,打破了不同舞種間的壁壘,為節目帶來豐富的型文本,并實現了受眾層面的擴展。其中,現代舞者朱潔靜、Bboy舞者喬治和編舞師黃瀟合作的舞蹈《霸王別姬》中,三位舞者通過不同的舞蹈形式以及豐富的肢體語言演繹出英雄末路的悲壯場景,展現了中華文化豐富的感染力。此外,民族舞者劉福洋與編舞師馬曉龍、日本舞者Popper Akcy共同演繹了民族舞《仙鶴報恩》。他們將Poping舞種與朝鮮舞相結合,用身體演繹“仙鶴”被困住以及被解救的情景,巧妙地展現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關系,凸顯東方意境之美。這種跨舞種的融合拓寬了舞者的創作空間,使傳達的情感和塑造的意象更加豐富。
(三)前文本:豐富語境,感染觀眾
前文本是文本生成時所受到的全部文化語境的壓力,是由文本生成之前所有文化文本組成的系統[8]。因此,我們可以將前文本看作是由文化語境構筑的系統,依賴并反映了文化體系[9]。《這!就是街舞4》中,場地被巧妙地劃分為四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擁有獨特的舞美設計。通過這樣的設計,節目在視覺上展現出街舞文化的豐富性和各個戰隊的獨特性,強化了觀眾對街舞文化多樣性的認知。
例如“一波王炸”戰隊街區,以醒目的滑板、整齊排列的玩具和昏暗的藍紫色燈光為主場景,強化了舞者之間的情感聯系和價值認同。《這!就是街舞4》理解了“街頭”空間的內涵,把握了街舞愛好者的懷舊情懷。制作團隊通過精心搭建拍攝場景,還原了真實的街頭環境,使舞者們仿佛置身于舊時的街頭[10]。“核興武器”戰隊街區的“國風舞道館”復刻了中式地方建筑,背景是古典的雕梁畫棟,掛著大紅燈籠和寫有“舞”字的折扇置于場地正中,營造出濃厚的中國風。“世界一劉”戰隊街區展示了著名雕塑藝術家黃玉龍創作的塑像,金屬材質且富有光澤感,打破了大眾對雕塑藝術的莊重印象,巧妙地體現出文化的融合。“態度大師”戰隊街區的生態大師館,與以往認知的金屬質感、鋼構造、涂鴉等松散的潮流感不同,以一棵生態之樹立于場地中央,創造出一種藝術化的表達方式。中心廣場的設計靈感來自于我國象棋文化,表達了楚河兩岸的將相之爭,在對弈中交流人生的智慧與哲理。此外,象棋布局精妙,棋譜眾多,體現出藝術與智慧的融合,與第四季節目的主題相呼應。
《這!就是街舞4》每期節目都圍繞特定主題,或是經典電影中的臺詞,又或是我國古詩詞里的名句展開,這些前文本的構建能幫助節目傳遞文化意蘊,創造共通的意義空間。第一期節目的先導VCR引用了電影《一代宗師》的畫面,將真人實景與動畫特效結合,王一博身穿民國服飾,在雨中接到了“以舞會友,金樓討教”的戰書。隨后,動畫轉場到古風紅樓,真人實景展示了各路俠客在酒樓里把酒言歡的場景。同時,節目組還以小劇場的形式呈現了四位隊長在四方火鍋前集結與碰杯的場景。其中,張藝興和王一博在棋盤上進行了一場舞蹈對弈。張藝興身著中國傳統服飾演繹國風曲目,王一博則將舞蹈與饒舌音樂結合,展現了街舞潮酷的風格。最終,兩人握手言和,巧妙地傳達了節目“以舞會友、為愛而戰”的主題。此外,第五期節目開篇的主題為“融匯”,引用了費孝通先生“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思想;第六期節目開篇的主題為“知己”,參考了《論語》中的“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這些前文本都體現著文化互鑒與交融的主題。
六、解釋性伴隨文本對節目的意義構筑
(一)評論性文本:專業解讀,升華價值
舞蹈的評論文本是在舞蹈作品被創作出來后,觀眾觀賞之前,所聽到或所見到的,對舞蹈作品含義產生影響的評論性文本[11]。評論性文本通過間接解釋舞蹈內容引起觀眾的興趣,提升作品價值,從而增加收視率。
《這!就是街舞4》通過預先準備的影片、選手闡述作品的創作思路或戰隊導師的解讀等評論性文本給觀眾傳達節目的隱含意義。例如,在《查理的巧克力工廠》表演前的VCR,講述了三位來自不同國家、擁有不同文化背景的舞者創作過程中靈感的碰撞,增強了觀眾對表演的期待。之后,“核心武器”戰隊隊長以向觀眾提問“你們喜歡有點辣的巧克力嗎?”作為舞蹈的引入部分,引起觀眾興趣。在《四更》的VCR中,選手對作品背景進行了介紹,有助于觀眾通過抽象的舞蹈符號了解古代打更人這個特殊的職業,以及其承擔的社會責任。VCR中隊長對選手們的指導以及選手們對編舞細節的把控,體現出他們對作品的嚴謹態度。在賽前VCR、選手、隊長的三重解讀下,作品的涵義被不斷深挖,作品的品質也在無形之中被提升。
(二)鏈文本:意義聯想,產生共鳴
舞蹈的鏈文本是指當觀眾在欣賞一部舞蹈作品時,某些舞段能觸發他們與其他類似或相關作品主題的“鏈接”[12]。作為解釋性文本中的一種,鏈文本能夠加深觀眾對于舞蹈作品的理解。
例如,作品《四更》是受蒲松齡創作的膾炙人口的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啟發,以奇聞怪談為靈感,呈現古代“打更人”的形象。伴隨著詭異的背景音樂,選手楊凱扮演守夜人,從舞臺的邊緣走到煙霧繚繞的中央,邊走邊說“天氣干燥,小心燭火。”這樣的氛圍讓人聯想到“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四更賊,五更雞”的古代民間俗語。選手李春林、Eleven和依力凡在半決賽中合作表演的舞蹈《心中的摯友》,是第四季首次出現的軍旅題材。三位舞者和助演通過肢體動作生動演繹了軍人間的深厚友誼,當依力凡所扮演的角色被擊中身亡的那一刻,現場的觀眾為之落淚。在第十一期作品《絲路來客》中, GoGo Brothers扮演兩名徒步者,一聲驚雷后他們如觸電般倒地,迅速把觀眾帶入緊張的氛圍。當西域公主出現后,他們又如觸電般站起,三人歡樂齊舞,新疆舞的標志性的扭脖子動作更讓人眼前一亮。新疆舞者與外國舞者共舞的場景成為“鏈文本”,讓人聯想到“絲綢之路”背景下文化的和諧交融,升華了舞蹈作品的意義。
(三)先/后文本:改編經典,創作對話空間
先/后文本指兩個文本間存在一種特定聯系,如仿作、續篇、改編等。先文本與前文本很容易被混淆,前文本是舞蹈創造過程中留下的軌跡,是舞蹈所依賴的文化網絡,而先文本是舞蹈創作的“原型背景”[13]。經典文本或劇作是舞蹈作品的先文本,其改編的舞蹈作品是后文本。
在第九期節目中,中國舞者葉音和兩位日本舞者Hity、Bosch的作品《偵探游戲》,通過引用經典動漫《名偵探柯南》作為先文本,引起觀眾和選手的共鳴。在一段流暢的Locking舞步后,葉音脫下外套,換上藍色西裝,扮演柯南。與此同時,現場響起《名偵探柯南》的背景音樂。作品結尾,葉音用柯南的“手表”麻醉槍“射”向隊長王一博,王一博則假裝昏迷,重現了動漫《名偵探柯南》中的經典場景,將現場氣氛推向高峰。這種融合經典作品元素的方式,拉近了作品與觀眾的距離,展現了街舞文化的包容性。在第十期自由戰作品《映》中,一位選手扮演漁翁在蘆葦蕩旁垂釣,另一位紅衣選手扮演魚,動靜結合的表演方式,讓人聯想到“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這一歷史典故。先文本為舞蹈作品提供了一個完整、熟悉的角色關系和敘述框架,并在此基礎上與觀眾建立了共通的意義空間。
七、結 語
《這!就是街舞4》通過構建伴隨文本完成節目意義構筑。顯性伴隨文本傳達了“以舞會友,為愛而戰”的文化融合主題,生成性伴隨文本營造了國風與街舞文化共生的氛圍,解釋性伴隨文本闡述了舞蹈內涵并升華其價值。如今,新一代青年喜歡通過綜藝節目了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因此,我國的電視節目應承擔起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任,積極探索觀眾喜聞樂見的表現形式,在融合之中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煥發生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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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宋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