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生成邏輯研究

［基金項目］本研究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紅色旅游當代價值、政策演變與高質量發展研究”（23FGLB040）資助。[This study was supported by a grant from the Post-funded Project of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und of China （to WANG Jinwei） （No. 23FGLB040）.]

［收稿日期］2021-08-20； ［修訂日期］2021-11-19

［作者簡介］王金偉（1983—），男，四川綿陽人，教授，研究方向為旅游政策、遺產旅游、旅游地理，E-mail： tourismer@aliyun.com，通訊作者；雷婷（1999—），女，山西呂梁人，碩士研究生；張麗艷（1982—），女，山東德州人，碩士；孫潔（1997—），女，河北衡水人，碩士研究生；鹿廣娟（1995—），女，安徽阜陽人，碩士研究生。

引用格式：王金偉， 雷婷， 張麗艷， 等. 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生成邏輯研究——基于韶山、瑞金和井岡山的定性比較分析[J]. 旅游學刊， 2024， 39（7）： 157-172. [WANG Jinwei， LEI Ting， ZHANG Liyan， et al. Factors affecting changes in China’s red tourism policies： A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J]. 旅游學刊， 2024， 39（7）： 157-172.]

［摘" " 要］紅色旅游政策作為推動紅色旅游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長期以來一直受到政府和學術界的廣泛關注，然而，目前鮮有研究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及其影響機制進行專門探討。文章基于多源流理論和微觀“地方”視角，選取中國3個典型紅色旅游地（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運用定性比較分析方法對思政教育政策、文化產業政策、組織機構變革、重大主題活動、旅游市場輿情、社會公眾參與等因素引發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組態效應進行分析。研究發現：1）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不存在單一必要條件，是多因素交互耦合作用的結果；2）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驅動類型主要包括群情驅動型、政策驅動型、組織驅動型、政策?群情驅動型、政策?組織驅動型、組織?群情驅動型、政策?組織?群情驅動型和弱混合驅動型8類；3）由旅游市場輿情和社會公眾參與組成的群情因素是影響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核心因素。文章在一定程度上厘清了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制，能夠為相關政策的科學制定及有效實施提供理論基礎和實踐參考。

［關鍵詞］紅色旅游；公共政策；旅游政策；政策變遷；高質量發展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4）07-0157-16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7.014

0 引言

紅色旅游是一項利黨利國利民的政治工程、文化工程、富民工程和民心工程，具有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多重意義。經過多年發展，它已成為我國旅游產業體系中的生力軍，是引領革命老區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增長極[1]。為了保障紅色旅游持續健康發展，近年來，國家相關部門和地方各級政府陸續出臺了多項政策，對推動紅色旅游提質增效、構建完善的治理體系起到了重要作用[2]。科學合理的政策能夠為紅色旅游堅守政治立場、凸顯思想教育功能，并為不斷實現政治、社會文化和經濟效益的多贏局面提供方向指引。同時，政策還能夠對紅色旅游的發展戰略、產業布局、路徑優化等作出全面部署和安排，為其持續健康發展提供根本遵循。此外，一些扶持性政策還能夠從資金、人力、技術等方面為實現紅色旅游發展目標提供有效保障，成為紅色旅游發展過程中不可忽視的支撐力量[3]。

按照制定頒布的主體，政策可以分為中央政策和地方政策兩類。其中，中央政策是地方政策的邏輯起點，而地方政策則是中央政策的具體落實和延展[4]。目前，我國的政策制定體系為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及其組成部門負責領導全國黨政機關工作，制定國家級政策條例和管理辦法，而地方性法規政策的審定、批準及實施由各級地方政府完成[5]。在一項政策被不同層級政府采納、擴散的過程中，各地方政府雖然有著相似的政策建立行為，卻可能在政策內容上存在較為明顯的差別[6]。因此，分層次、分類別對我國紅色旅游政策進行深入研究，不僅有利于全面認識相關政策的總體演化特征，同時對確保各級政策的有效實施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然而，目前學術界主要聚焦紅色旅游效應與功能發揮[7-8]、紅色旅游與目的地發展[9-10]、游客心理與行為特征[11-12]、紅色旅游資源規劃與開發[13-14]等方面，對紅色旅游政策的專題研究甚是缺乏。在僅有的一些相關研究中，學者們也大多聚焦國家宏觀層面[2，15-16]，而基于微觀“地方”視角對基層（如縣級行政單位）紅色旅游政策的學術關照相對不足，對相關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制的探討更是難覓紙端。基于此，本文擬基于微觀“地方”視角，選取3個典型紅色旅游縣級行政單位（目的地）——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作為案例，采用清晰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crisp-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csQCA）探究驅動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組態路徑，以期為推動紅色旅游相關理論研究及其實踐發展提供參考。具體的研究問題包括：1）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有哪些；2）在諸多影響因素中，哪些變量起到核心/必要作用；3）各影響因素是通過何種組態形式來發揮作用的。

1 文獻回顧

1.1 旅游政策變遷

政策變遷是指為適應客觀實際需要而在政策方面作出的調整和響應。它既包括政策的制定、維持和廢止，也包括不同政策間的替代與轉換，是一個復雜的系統過程1[17]。20世紀70年代末，政策變遷逐漸引起學者們的關注，并成為公共政策研究領域的重點[18]。為了揭示政策變遷的規律，學者們構建了多種理論，并將其運用在實證研究中。Bensont提出，政策網絡是由于資源相互依賴而聯系在一起的一群組織或者若干群組織的聯合體，能夠用來分析政策主體間的復雜關系[19]。目前，政策網絡理論已被大量運用在政策變遷的研究中，成為該領域重要的理論基石之一[20]。Bryan和Frank提出了間斷-均衡理論，認為“穩定”和“變遷”是政策在不同階段所呈現出的不同狀態，兩者交流轉換，是一個不能完全分割的綜合體[21]。為了進一步解析政策變遷過程中的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制，學者們創立了多源流理論，包括問題源流、政治源流和政策源流3個核心要素[22]。該理論認為，某一政策的提出或修訂是多種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所謂“共同作用”，就是問題源流、政治源流和政策源流的連接與交匯[23]。目前，多源流理論被廣泛應用于公共政策研究領域，并成為闡釋政策變遷規律及其影響因素的有效工具[24]。

近年來，隨著政策變遷研究的不斷深入和旅游產業的持續發展，旅游政策變遷逐漸成為學術界關注的一個重要議題。一方面，學者們對國家層面旅游政策的演化和階段性特征進行了研究，并試圖構建旅游政策變遷的邏輯框架。Tang通過對1949—2013年中國旅游政策演變歷程的深入研究，將其劃分為4個目標發展階段，分別為服務外交階段、發展商業經濟階段、提供新的經濟增長點階段和成為國家戰略支柱產業階段[25]。同時，胡北明和黃俊從數量、結構、內容等方面對中國旅游政策文本進行了量化分析[26]。另一方面，學者們對旅游領域特定的政策類型也進行了總結梳理和分析研究。黃銳等以2009—2018年文化旅游產業政策為樣本，從政策工具、部門協同以及政策力度3個方面梳理了中國文化旅游產業政策的演進過程和作用機制[27]。劉林艷和王香力利用“政策工具-展覽產業鏈”二維分析框架對我國國家層面的展覽業相關政策進行了分析，闡明了其中的結構和內容特征[28]。可以發現，旅游政策變遷是一個熱點研究領域，學者們在旅游政策變遷的階段性特征梳理和研究框架搭建方面已作出了重要貢獻。這為本研究的展開奠定了良好的理論基礎。

旅游政策的制定與實施受多種因素影響。首先，政府在旅游政策制定和實施過程中往往發揮著重要作用。Anne通過分析旅游政策的制定與形成過程，指出地方政府不僅對旅游產業的發展具有絕對的發言權，同時主導了旅游政策的制定和實施[29]。孫佼佼和郭英之發現，政治壓力和民意壓力是促進政策變遷的重要動力[30]。張圓剛等從市級政策和旅游部門政策兩個層面對黃山市鄉村旅游政策變遷規律及其影響因素進行了分析，發現組織因素、相關政策因素、居民參與和市場輿情以不同的組合形式促進了政策的出臺[31]。也有學者指出，旅游政策涉及多種復雜要素，宏觀環境、制度安排、組織關系以及相關利益者等因素都會影響它的制定和頒布[32]。毫無疑問，政府是旅游政策制定和實施的主導者，但整個過程也受到產業發展環境、相關部門的組織關系、利益相關者的權益訴求等方面的影響。

1.2 紅色旅游政策

政策是推動旅游業健康發展的“指揮棒”和重要引擎[33-34]。紅色旅游政策旨在通過一系列措施保障紅色旅游的良好運行和可持續發展。它不僅呈現出一般旅游政策的特性，同時還具有顯著的政治性、人民性、教育性和公益性特點。近年來，學者們對紅色旅游政策的歷史演化和階段特征等進行了深入分析。葉光宇和韓廣富提出，我國紅色旅游政策的階段性特征分別表現為政府主導下發展框架與工作機制的完善、多領域政策引導常態化制度化和多舉措提升紅色旅游標準化精細化[2]。翟燕霞和石培華對2004—2020年的紅色旅游政策文本進行了量化研究，發現政府對紅色旅游政策的注意力不斷加深，并且注意力廣度也在持續拓寬[15]。陳柳蓉和王婧將我國紅色旅游政策發展劃分為緩慢萌芽、穩定布局、鞏固成果3個階段，其發展呈現出鮮明的時代特征[16]。

上述研究為從宏觀層面全面清晰認識我國紅色旅游政策的規律性特征奠定了良好基礎。然而，目前關于紅色旅游政策變遷及其影響機理的研究尚待完善，尤其缺乏基于微觀視角對地方政策的學術關照。地方政策是依據地方比較優勢或自身條件有針對性制訂的相關政策，是中央政策的在地化和具體化[35]。對地方政策進行研究既有利于促進中央政策在地方的有效執行，也有利于實現轄區內的有效治理[36]。因此，本文擬以微觀“地方”視角，選取中國典型的紅色旅游縣級行政單位（目的地）作為研究案例，運用定性比較分析方法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組態路徑進行深入分析，以期進一步明晰紅色旅游政策變遷演化的規律性特征，并為相關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提供理論基礎和決策參考。

2 研究框架

本研究基于多源流理論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作用關系進行研究。20世紀80年代，學者們提出并形成了多源流理論，認為政策在決策制定的過程中主要受到問題源流、政治源流和政策源流3方面的影響。其中，問題源流是指，出現的相關公共問題引起政府的關注；政治源流是指，如政府層面出現的組織變革引起變化的過程；政策源流是指，專業人員對問題提出的相關建議和解決方案的過程[37]。3個源流的匯集產生了政策之窗（policy windows），促使政策制定進入議程[22]。近年來，多源流理論被學者們不斷引入旅游領域，用以對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進行深入解析[30-31]。該理論不僅適用于一般意義的公共政策研究，對旅游政策變遷及其影響因素的研究也具有較好的適用性。基于此，本文在參考上述相關研究的基礎上，結合紅色旅游的特點，基于多源流理論構建一個包括問題源流、政治源流和政策源流3方面要素的研究框架（圖1）。

2.1 問題源流

問題源流主要是指，在紅色旅游發展過程中引起政府關注并有待解決的問題，包括旅游市場輿情和社會公眾參與。首先，旅游市場輿情是旅游者對旅游熱點現象或熱點事件做出的評論，在某種程度上會對旅游目的地聲譽和形象造成一定影響[38]。紅色旅游景區大多地處偏遠，在基礎設施建設、公共服務供給等方面相對薄弱，滿足市場需求尚需時日，因此，出臺紅色旅游政策是相關部門合理應對市場需求和輿情的重要舉措。其次，公眾是旅游業協同治理的重要主體。旅游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應充分考慮社會公眾的聲音[39]。從某種程度來說，與社會公眾的意見交流和反饋互動，也是旅游政策制定的一個重要步驟和必經流程[32]。

2.2 政治源流

政治源流主要是指，紅色旅游發展過程中政府層面出現的組織變革及黨政相關的活動，包括組織機構變革和重大主題活動（如主題教育、紀念性節事活動）。首先，組織機構改革以及相關管理者的人事變動是政策變遷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40]。一般來說，機構改革和管理人員的變更會進一步激發組織活力，因此也較易形成一些新的工作方案，并頒布和實施新的政策。其次，主題教育和紀念性節事活動等在紅色旅游中發揮重要作用，深刻影響紅色旅游政策的頒布和實施。尤其在一些重要紀念日來臨之際，相關部門會專門出臺相關政策以加強紅色教育，助推紅色旅游持續健康發展[41]。

2.3 政策源流

政策源流主要是指與紅色旅游發展密切相關的政策，包括思政教育政策和文化產業政策。首先，思政教育政策是黨和國家為開展思想政治教育而制定的相關文件[42]。思政教育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和革命傳統教育的有機結合，相關政策的發布會深刻影響紅色旅游的發展方向，也能推動紅色旅游政策的變革[43]。其次，文化產業政策是對文化保護利用及其相關產業活動進行宏觀調控的重要手段[44]。近年來，文旅融合趨勢不斷顯現，進一步發揮文化的社會和經濟功能成為國家的戰略重點。紅色旅游是一種重要的文化旅游形式，文化產業政策對其發展會產生一定影響[45]。

2.4 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結果變量）

本文所述“紅色旅游政策變遷”是指在特定時期內，某一紅色旅游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或對已有相關政策的修訂和完善。一般而言，紅色旅游政策既包括與紅色旅游直接相關的專項政策，也包括涉及紅色旅游相關內容的其他政策。紅色旅游政策變遷是一個復雜的系統過程，需要從多個方面進行考量。因此，本研究將結合案例地的具體情況以及紅色旅游發展的階段特征，選取“紅色旅游政策變遷”作為結果變量、案例地2004—2020年的紅色旅游政策作為研究對象，以分析其中的影響關系和機理。

3 研究設計

3.1 案例地概況

紅色旅游是黨的事業和國家戰略。為了持續推進紅色旅游健康發展，從2004年起國家陸續出臺了《2004—2010年全國紅色旅游發展規劃綱要》《全國紅色旅游經典景區三期總體建設方案》等多項政策，對紅色旅游發展作出了戰略部署。與此同時，各地政府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制定和出臺紅色旅游發展政策，助推我國紅色旅游產業蓬勃發展。經過多年建設，截至2020年，全國已形成300個“紅色旅游經典景區”和18個“重點紅色旅游城市”1。本文選取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3個縣級行政單位作為案例展開研究2。

韶山市隸屬于湖南省湘潭市，自然環境優美，人才輩出，是偉大領袖毛澤東的故鄉。近年來，韶山依托豐富的自然和文化資源積極探索紅色旅游發展新模式，現已成為向世界展示中國紅色文化的重要窗口。2022年，韶山市共接待游客810萬人次，旅游綜合收入31億元3。瑞金市隸屬于江西省贛州市，是著名的“紅色圣地”“共和國搖籃”，在中國革命歷史上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近年來，瑞金市大力發展紅色旅游，并已成為推動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2022年，瑞金市共接待游客2005.3萬人次，實現旅游收入122.6億元4。井岡山市隸屬于江西省吉安市，是中國著名的“革命圣地”。作為“紅色搖籃”，井岡山擁有豐富的紅色歷史遺存和紀念場所，是我國紅色旅游發展的典型代表。2022年，井岡山市旅游門票收入1149.05萬元，共舉辦培訓班2815期，培訓學員15.07萬人5。井岡山已成為全國重要的紅色旅游目的地和紅色教育培訓基地。

本文選取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作為案例地，研究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機理，理由如下。1）典型性和代表性。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在中國革命歷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同時也是我國縣域紅色旅游發展的典型代表。多年來，通過不懈努力，三地紅色旅游發展取得了顯著成效，相關景區（點）先后被國家列為全國紅色旅游經典景區、全國愛國主義教育示范基地等，在全國紅色旅游發展中具有突出的典型性和代表意義。2）數據可獲取性。多年來，三地政府及其相關部門對紅色旅游發展給予了高度重視，在市場監管、基礎設施建設、旅游環境營造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同時出臺和發布了諸多相關政策，可獲取的研究數據較為充實，為本研究的開展和推進提供了扎實的數據基礎。3）多案例研究的需要。相較于單一案例研究，選擇多案例比較分析所得到的結論更為嚴謹，且更易獲得普適性結論[46]。同時，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均屬于縣級行政單位，在數據分析和研究結論對比方面具有較好的同一性。因此，本研究選取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作為案例地具有較好的典型性、代表性和可行性。

3.2 研究方法

定性比較分析（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QCA）是美國社會學家Ragin于1987年提出的針對中小樣本案例研究的分析方法。主要包括清晰集定性比較分析（csQCA）、多值集定性比較分析（mvQCA）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3種類型，目前已被廣泛運用于社會學、政治學、管理學等人文社會科學領域[47-48]。本研究屬于小樣本因果關系探索型研究。因此，選取QCA作為研究方法，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同時，考慮到政策變遷的條件和結果往往屬于“是”或“否”（變遷與否）的二分/二重判斷。csQCA是一種適用于二分賦值（將變量賦值為0或1）判斷條件和結果變量的分析方法。它能夠較為清晰地挖掘出條件變量與結果變量之間的影響關系，并且完整呈現各條件變量之間的組合路徑（影響路徑），是一種適用于小樣本政策變遷研究的重要科學方法。因此，本研究擬選取csQCA作為最終數據的分析方法，以分析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多元組態路徑。

3.3 數據收集與變量賦值

在參考相關文獻的基礎上[30-31，49]，本研究的條件變量（思政教育政策、文化產業政策、組織機構變革、重大主題活動、旅游市場輿情、社會公眾參與）與結果變量（紅色旅游政策變遷）均選擇年度數據作為分析樣本，時間基準為2004—2020年6。2004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2004—2010年全國紅色旅游發展規劃綱要》，對我國紅色旅游發展做出全面部署，紅色旅游上升為國家戰略。而2020年是我國“十三五”規劃收官之年，也是《2016—2020年全國紅色旅游發展規劃綱要》實施的截止年份。因此，本文選擇了2004—2020年作為研究的時間截面。

具體來看，分別選取案例地（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2004—2020年的相關政策、組織變動信息、旅游市場輿情等作為研究數據。首先，通過案例地政府官方網站和政府公報，全面收集紅色旅游、文化產業、思政教育等相關政策文本，以及黨內重大紀念性活動和旅游相關部門組織變革及領導人人事變動信息。同時，通過案例地政府網站的民眾留言板塊，選取與紅色旅游相關的意見和建議作為研究數據。為了確保研究數據的完整性和代表性，課題組還進一步查閱了相關新聞媒體的報道信息和學術研究文獻，對相關數據進行補充和驗證。此外，在研究數據初步整理完畢后，課題組還與案例地政府的相關工作人員取得聯系，進一步對相關數據進行了核驗，以得到本研究所需的完整數據。最終，共收集到89份紅色旅游政策（含專項政策和相關政策），其中，韶山市28份、瑞金市29份、井岡山市32份。

在數據收集的基礎上，根據csQCA二分賦值方法（將變量賦值為0或1）設定本研究各變量的賦值方式（表1）。具體來看，1）在結果變量中，若當年頒布或修訂紅色旅游政策，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2）在條件變量中，若當年思政教育政策、文化產業政策、組織機構變革、重大主題活動、旅游市場輿情、社會公眾參與等出現變動或相關情況，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

而后，根據csQCA方法的操作流程對數據進行初步處理，得到真值表（表2）。真值表是在樣本數據基礎上進行分析后得到的邏輯上可能出現的組態。它不是樣本數據的簡單重復，而是一種數據與可能組態的對應關系，是基于給定數據集的所有組態的綜合顯示[50]。構建真值表是定性比較分析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步，能為后續研究清晰展示樣本數據的組合關系提供依據。

4 實證分析

4.1 單變量必要性分析

在csQCA分析過程中，首先需要通過單變量的必要性分析來確定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而必要條件主要通過一致性指標來判斷，其取值范圍為（0，1）。一般來說，當一致性大于0.9時，可以將該條件變量看作結果的必要條件[51]。公式為：

[Consistency（Xi≤Yi）=min （Xi，Yi）Xi] （1）

式（1）中，Xi為條件組合中的隸屬分數；Yi為結果中的隸屬分數。

覆蓋率是用來表達條件變量對結果變量的解釋力度，取值范圍為（0，1），覆蓋率數據越高，說明解釋力度越好[52]。公式為：

[CoverageXi≤Yi=min （Xi，Yi）Yi]" "（2）

從表3可以看出，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的單變量一致性均小于0.9。這說明，單個條件變量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解釋力度較小，變量中沒有產生能夠促使政策變遷的必要條件。因此，需進一步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進行多因素組合分析。

4.2 多因素組合分析

通過多因素組合分析，將最小案例閾值設置為1，吻合度閾值設置為0.8，得到簡約解、中間解和復雜解[51]。在條件組合分析中，同時出現在簡約解和中間解的變量為核心條件，僅在中間解中出現的變量為邊緣條件，據此得到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路徑和組態類型。三地多因素組合分析中，總體解的一致性均超過閾值0.8，覆蓋率也大于或等于0.75，路徑具有較好的解釋力度[52]。其中，韶山市紅色旅游政策變遷路徑共有5條、瑞金市有6條、井岡山市有8條（表4、表5、表6）。按照路徑中的核心條件進行劃分，三地各自呈現出獨具特色的驅動類型。

4.2.1" " 韶山市案例

1）組織-群情驅動型

組織?群情驅動型由路徑1A和路徑1B構成。這兩條路徑的核心條件相同，均為組織機構變革（IR）、旅游市場輿情（TM）和社會公眾參與（PP）。具體來看，當組織機構改組或人事變動，且公眾對當地紅色旅游發展產生負面輿情，或較為集中地提出相關意見或建議時，會引起相關部門重視，進而通過制定相關管理條例或政策文件對此做出積極的正面回應和處理。例如，2017年韶山市成立了旅游發展委員會并進行了相關人事任免。在市場方面，游客投訴了某些市場亂象。同年，當地政府發布了《關于加強旅游市場綜合監管工作的通知》相關政策，以優化紅色旅游市場環境。

2）政策-群情驅動型

政策?群情驅動型由路徑2組成。文化產業政策（CI）、旅游市場輿情（TM）和社會公眾參與（PP）作為核心條件出現在路徑中。總的來看，政策-群情驅動型表明，紅色旅游政策變遷不僅受到群情影響，還會受到一些與紅色旅游密切相關的文化產業政策的影響。例如，2020年韶山市文化旅游廣電體育局出臺了相關政策對文化和旅游領域給予扶持，助力當地文化和旅游市場復蘇發展。加之，當年還有游客就不合理門票、旅行社違規經營等問題進行投訴（群情），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此后，韶山市人民政府辦公室出臺了《關于開展韶山市2020年文化旅游產業系列扶持政策申報工作的通知》《韶山市旅游領域失信聯合懲戒對象名單管理辦法》等相關政策。

3）政策-組織-群情驅動型

政策-組織-群情驅動型由路徑3組成。文化產業政策（CI）、組織機構變革（IR）和旅游市場輿情（TM）作為核心條件出現在路徑中，同時還包括思政教育政策（IP）和重大主題活動（MT）等邊緣條件。也就是說，除受到文化產業政策、組織機構變革和旅游市場輿情3個核心因素的影響外，思政教育政策和重大主題活動也會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產生一定的影響。例如，2016年韶山市在上述因素的綜合驅動下，發布了如《韶山市人民政府關于支持旅游產業發展的意見》多項相關政策。

4）弱混合驅動型

弱混合驅動型由路徑4獨立構成，僅有重大主題活動（MT）作為邊緣條件出現在路徑中。這表明，在不受其他因素影響的情況下，重大主題活動作為邊緣條件會引致紅色旅游政策變遷。例如，2006年是中國共產黨建黨85周年，在重大主題活動的有力驅動下，韶山市委市政府出臺了《整治旅游市場環境工作實施方案》，重點對導游市場、環境衛生、餐飲購物等進行了綜合整治，營造良好的旅游氛圍，以積極響應大型慶典活動。

4.2.2" " 瑞金市案例

1）群情驅動型

群情驅動型由路徑1構成。該驅動類型受到社會公眾參與（PP）的影響較為顯著。公眾作為紅色旅游發展的利益相關者，已經逐漸成為影響相關政策制定和實施的重要力量。2013年，游客反映當地物價偏高、門票較貴等問題，受到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當地隨即作出處理，并出臺了相關政策。同時，當地還委托專業機構編制了《瑞金市紅色旅游發展總體規劃暨核心景區景觀設計》《紅色旅游區修建性規劃及部分方案設計》等多個旅游規劃。

2）組織-群情驅動型

組織?群情驅動型由路徑2A和路徑2B構成。通過比較分析可知，兩條路徑均受到組織機構變革（IR）和社會公眾參與（PP）的影響。強調內部組織機構變革以及社會公眾參與對于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正向影響。同時，從路徑2A可以發現，組織機構內部變革疊加重大主題活動，會在一定程度上驅動相關機構制定新的政策或完善現有政策；此外，思政教育政策和文化產業政策作為邊緣條件也會影響紅色旅游政策變遷。例如，2020年瑞金市文化旅游開發投資有限公司相關機構管理人員人事變更（職務任免）。同時，有游客在當地“問政”平臺留言反映當地景區亂收停車費的問題，造成一定負面影響。同年，為了進一步規范旅游市場、提振旅游消費，瑞金市人民政府發布了《關于打好“組合拳”提振旅游消費的通知》。

3）組織驅動型

組織驅動型由路徑3組成。組織機構變革（IR）和重大主題活動（MT）作為核心條件出現在該路徑中。該路徑表明，內部組織機構、人事變動以及主題教育和紀念性節事活動等會在一定程度上推動紅色旅游政策完善。例如，2009年瑞金市成立了紅色旅游服務業標準化試點工作領導小組，選擇葉坪革命舊址群為紅色旅游服務業試點單位，由質量技術監督局負責試點標準體系的創建工作，開始對瑞金市紅色旅游景區（點）進行規范化標準化的整治。同年，《關于打造國內外著名的紅色旅游名城的實施意見》出臺，并強調完善旅游業規制制度建設，強化對旅游業的規范化管理。

4）弱混合驅動型

弱混合驅動型是由路徑4A和路徑4B構成，兩條路徑的核心條件相同。此外，文化產業政策、組織機構變革、旅游市場輿情、社會公眾參與作為邊緣條件出現在路徑4B中。這表明，在不受思政教育政策和重大主題活動的影響下，上述其他邊緣條件的綜合作用也可能推進紅色旅游政策的變遷。

4.2.3" " 井岡山市案例

1）政策驅動型

政策驅動型由路徑1構成，核心變量為文化產業政策（CI），這表明文化產業政策能夠對紅色旅游的發展方向和重點建設內容做出重新規劃或補充完善，營造有利于紅色旅游發展的政策環境。例如，2020年當地發布了《井岡山市人民政府關于公布井岡山市第四批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的通知》，并強調對相關文化遺產的保護。同時，當年發布了《管理局辦公室市委辦公室 市政府辦公室關于分解落實井岡山旅游高質量發展座談會有關建議的通知》，以推動井岡山旅游高質量發展。

2）群情驅動型

群情驅動型由路徑2組成。社會公眾參與（PP）作為核心條件出現，同時重大主題活動（MT）和旅游市場輿情（TM）作為邊緣條件存在。這表明社會公眾是推動紅色旅游相關政策頒布和實施的核心因素。2011年，當地出現了旅游交通擁堵、旅行社違規經營等問題，引起了社會關注。為此，當地政府出臺了相關政策，并采取了強有力的措施，以規范旅游市場，助推旅游業持續健康發展。

3）政策?組織驅動型

政策?組織驅動型由路徑3組成。思政教育政策（IP）和組織機構變革（IR）是其中的核心條件。2013年，為扎實深入開展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當地成立專門的工作小組并出臺了一系列思政教育相關政策。同年，當地發布了《管理局辦公室 市政府辦公室關于進一步加強旅游景區食品安全工作的通知》。

4）政策?群情驅動型

政策?群情驅動型由路徑4A和4B構成。兩條路徑均具有文化產業政策（CI）和社會公眾參與（PP）作為核心要素，以及重大主題活動（MT）作為邊緣條件。這表明文化產業政策、社會公眾參與以及重大主題活動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會產生深刻影響。例如，2012年當地印發了《關于印發隆重紀念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創建85周年群眾文化活動方案的通知》，同時還出臺了規范紅色旅游市場秩序的相關政策。

5）組織?群情驅動型

組織?群情驅動型由路徑5組成。可以發現，組織機構變革（IR）、旅游市場輿情（TM）和社會公眾參與（PP）是其核心條件。例如，2018年當地對“全景井岡、全域旅游”推進工作領導小組進行了組織人事調整。同年，部分景區出現了不規范經營問題，引起社會關注和參與討論。為此，當地陸續出臺了門票管理、市場規范等相關政策，以強化市場管理并推動旅游高質量發展。

6）政策?組織?群情驅動型

組織?政策?群情驅動型由路徑6構成。可以發現，文化產業政策（CI）、組織機構變革（IR）、旅游市場輿情（TM）等因素交互耦合，深刻影響著紅色旅游政策的變遷。2017年，當地印發了《井岡山紅色培訓管理辦法（試行）》。同時，由于人事變動，當地對井岡山風景區規劃委員會組成人員進行了調整。當年，當地政府出臺了景區門票管理、紅色研學旅行等相關政策，以強化紅色旅游發展管理。

7）弱混合驅動型

弱混合驅動型由路徑7構成，以重大主題活動作為邊緣條件。2004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55周年。為了營造良好的氛圍，并進一步規范旅游市場秩序，當地發布了《關于印發井岡山市旅游經營場所管理暫行規定的通知》。

4.3 組態路徑及驅動類型比較分析

為了進一步探析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機理，本研究對上述3個案例（韶山市、瑞金市、井岡山市）的研究結果進行比較分析，有如下發現。

1）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驅動類型包括群情驅動型、政策驅動型、組織驅動型、政策-群情驅動型、政策-組織驅動型、組織-群情驅動型、政策-組織-群情驅動型和弱混合驅動型8類。這些驅動類型涵蓋了引致三地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主要因素組合。進一步來看，組織-群情驅動型和弱混合驅動型是三地共有的類型。同時，通過對比可以發現，與瑞金市相比，韶山市和井岡山市紅色旅游政策變遷更多地受到文化產業政策的影響。也就是說，城市所營造的紅色文化氛圍，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推動紅色旅游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此外，韶山市、瑞金市和井岡山市的組織機構重組或人事變動對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推動作用均較為明顯，相關旅游組織人員的配備、管理理念等的變化會影響當地對紅色旅游發展方向的判斷和決策。

2）社會公眾參與和旅游市場輿情所組成的群情因素是影響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核心因素。在絕大多數驅動類型中，社會公眾參與和旅游市場輿情兩個因素，要么單獨出現（社會公眾參與/旅游市場輿情），要么以組合的形式出現（社會公眾參與+旅游市場輿情）。這說明，由社會公眾參與和旅游市場輿情所組成的群情因素是影響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核心因素。但具體來看，3個地區的群情因素又各有側重：韶山市社會公眾參與和旅游市場輿情共同發揮了推動作用；在瑞金市和井岡山市的案例中，相較于旅游市場輿情，社會公眾參與的驅動作用更為顯著；而在瑞金市的案例中，社會公眾參與的影響力在群情因素中作用更大。

3）三地出現了由多種邊緣條件交互耦合而成的弱混合驅動型。具體來看，韶山市的弱混合驅動型僅包括唯一的邊緣條件——重大主題活動；瑞金市的弱混合驅動型則由文化產業政策、組織機構變革、社會公眾參與、旅游市場輿情4個邊緣條件構成；而在井岡山市案例中，重大主題活動作為邊緣條件構成了弱混合驅動型。但三地邊緣條件的組合形式又各有側重。其中，重大主題活動出現在韶山市和井岡山市的弱混合驅動型中。這表明重大活動所營造的氛圍會直接或間接對兩地紅色旅游政策的制定和實施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總的來看，核心條件的出現會加速或促進紅色旅游政策的變遷，但在邊緣條件的驅動下，也會在某種程度上推動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結果的出現。

4.4 穩健性檢驗

為確保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參考Meuer等[53]、敦帥等[54]的研究，采取提高一致性水平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在其他條件保持不變的條件下，將一致性閾值由0.8分別調整到0.85、0.9進行條件組態分析。與原結果對比發現，組態路徑及其解釋力度、總體解的一致性、覆蓋率均未發生變化，說明研究結論具有較強穩健性。

5 結論與討論

5.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多源流理論視角，以3個典型案例地（韶山市、瑞金市、井岡山市）的相關政策樣本數據為基礎，運用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探究了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組態路徑。主要結論如下。

1）紅色旅游政策變遷是多因素交互耦合作用的結果

研究發現，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不存在單一的必要條件，其驅動類型均由多重因素組合而成。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張圓剛等[31]、Wang和Ap[32]關于旅游政策變遷會受到宏觀環境、制度安排、組織關系以及相關利益者等多重因素驅動影響的結論。此外，從多源流理論來看，本文的研究結論也進一步證實了問題源流、政策源流和政治源流之間相互影響的觀點。三者間的相互作用使得相關問題成為政府關注的焦點，進而引致政策的制定或出臺[55]。可能的原因在于，紅色旅游是一個涉及文化、政治、社會等多層面的產業形態，其相關政策的制定也必定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同時，這種影響并不是單一出現的，而是多元有機結合的結果。但需要強調的是，本文所構建的分析框架和驗證內容，并不是簡單地對多源流理論的重復（移植），而是基于紅色旅游特點的情境化和具象化。尤其對包括諸如思政教育政策、重大主題活動等紅色旅游中較為獨特的驅動因素進行針對性分析。這不僅是對多源流理論運用場景的擴充，也是對紅色旅游政策研究的一種拓展，為探尋紅色旅游政策變遷因素提供了多元系統視角。

2）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驅動因素交互組成8種類型

通過對本文3個案例地的比較分析，可以發現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驅動因素具有多類型、復雜化的特點。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Mueller、Farsari等的觀點，即旅游政策的制定和出臺是社會、文化、經濟和政治等共同影響下的系統工程，同時，政策變遷的因素也會因為地域環境的變化而隨之發生變化[56-57]。在此基礎上，本文進一步結合案例地的具體情況提煉出了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8種驅動類型，包括群情驅動型、政策驅動型、組織驅動型、政策-群情驅動型、政策-組織驅動型、組織-群情驅動型、政策-組織-群情驅動型和弱混合驅動型，基本涵蓋了3個案例地的各種驅動類型。這些規律性特征的厘清，能在一定程度上為深入認識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制提供一個“棱鏡”。

3）群情因素是驅動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核心因素

通過對三地各組態路徑的分析可以發現，由旅游市場輿情和社會公眾參與所構成的群情因素是影響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核心因素。其中，市場輿情以其傳播的迅速性對目的地形象造成一定影響，因此，往往引起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為了進一步維護社會秩序、解決社會問題、推動社會事業發展，政府部門往往會通過制定相關政策對社會反饋做出積極回應。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Albert的研究結論——社會輿情是公眾表達自己觀點的重要出口，會深刻影響政府相關政策的制定[58]。但需要強調的是，紅色旅游作為國家的政治工程和文化工程，良好的旅游市場秩序和旅游形象尤為重要。因此，當地政府往往會高度重視紅色旅游的市場輿情治理，據此出臺相關管理政策也會較為及時。而群情能夠代表一部分相關者的意見，為政策的頒布與實施提供參考。Arnstein提出，公民參與對于社會治理尤為重要，甚至對政府管理政策的制定會產生影響[59]。需要指出的是，盡管本文的研究結論在某種程度上驗證了諸多學者的觀點，但是本研究卻得出了一個與他們不太一樣的綜合型條件組態。

5.2 邊際貢獻

本研究可能存在的邊際貢獻主要包括3個方面。1）拓展了紅色旅游政策的研究領域和研究視角。在現有紅色旅游政策研究的基礎上，梳理出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其組態路徑，并探索出影響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核心要素，是對現有研究的一種補充和拓展。2）厘清了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因素及作用機理。以往研究缺乏對紅色旅游政策的學術關照，其背后演化機理更是少有人問津。本文從組態視角出發，探索了紅色旅游政策變遷的影響機制，打開紅色旅游研究中的一個“黑箱”，為深入認識紅色旅游及其政策變遷規律不無裨益。3）拓展了紅色旅游政策研究的混合研究方法。本文將定性定量結合的定性比較分析方法引入紅色旅游政策研究之中，為打破傳統單一研究方法（定性或定量）的研究局限提供了一種新的嘗試。

5.3 管理啟示

新時代賦予紅色旅游新使命，新使命首先需要通過調整旅游政策而得到彰顯[60]。基于前述結論，本研究對相關發展實踐提出如下建議。1）紅色旅游政策的制定和完善需要綜合考慮政治、社會、文化、經濟等多方面的因素，統籌兼顧、全面協調，以提升政策的統攬性和科學性；同時，需要立足正確的政治方向，堅持問題導向，推動各項政策措施的相互聯系和有機結合。2）紅色旅游政策的制定應在準確把握國家宏觀戰略方向的基礎上，加強對各地發展實際的分析判斷，因地制宜，精準施策，切實提高政策的精準度和有效性。3）紅色旅游政策制定應將群情納入決策參考范圍，政策的起草、頒布、實施全過程應廣泛聽取群眾意見，采納合理的意見和建議。

5.4 研究局限與展望

本研究尚存在一些局限，為今后的相關研究指明了方向。首先，由于政策變遷是復雜因素影響下的結果，本文雖將核心的條件變量納入了研究體系，但由于數據公開程度的原因，類似政策制定者聲譽、政策執行力度等影響政策變遷的個別因素[20]未考慮在內。其次，雖然在本研究中csQCA展現出了較強的方法論優勢，但是它對旅游政策變遷的解釋力和適用性，以及其他類型的QCA方法（fsQCA、mvQCA等）是否能夠很好地引入該領域，仍需進一步驗證。未來可以將更多類型的紅色旅游地作為案例納入研究，并充分考量多元影響因素的交互耦合關系，實現“一案一研”“一案一論”，不僅對該方法進行多案例檢驗，同時也從更深層次探析出基于實證的科學結論和一般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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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tors Affecting Changes in China’s Red Tourism Policies：

A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WANG Jinwei1，2，3， LEI Ting1，2， ZHANG Liyan4， SUN Jie1，2， LU Guangjuan1，2

（1. School of Tourism Sciences， Beij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24， China;

2. Research Center for Beijing Tourism Development， Beijing 100024， China;

3. Institute of Geographic Sciences and Natural Resources Research，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01， China;

4. The People’s Government of Niulanshan Town， Shunyi District， Beijing 101301， China）

Abstract： Red tourism is a long-term political initiative， which is a popular and enriching project for China. Red tourism is demonstrating a positive development trend and playing important" economic， social， and ecological roles. Defining the social， economic， political and cultural missions through well-researched and effective policy guidelines is the optimum strategy to ensure continu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red tourism. However， in reviewing the existing literature， there is insufficient evidence of changes in red tourism policy guidelines and initiatives， and their impacts. Therefore， this research focused on three county-level red tourism destinations （Shaoshan， Ruijin and Jinggangshan） to examine the changes in their red tourism policies. The research questions included： 1） what are the influential factors changing red tourism policies; 2） which factors play core and necessary roles; and 3） to which configurations does each influential factor belong. Six conditional variables， including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policy （IP）， cultural industry policy （CI）， institutional reform （IR）， major thematic activity （MT）， tourism market sentiment （TM）， public participation （PP）， and one outcome variable （the change of red tourism policy， PC） were selected. Data on local red tourism policies and conditional variables from 2004 to 2020 were collected through government official websites and news media websites. The crisp-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csQCA） method was used for single factor necessity analysis and condition combination analysis， and a robustness test was conducted.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were made. 1） There was no single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a change in red tourism policy， and the" influential factors are comprehensive， resulting from a multi-source flow interaction; 2） the factors driving red tourism policy changes were sentiment-， policy-， organization-， policy-sentiment-， policy-organization-， organization-sentiment-， policy-organization-sentiment-， and weak hybrid-driven. Each factor played a significant role in changes under varying circumstances; and 3） sentiment composed of tourism market sentiment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was the core factor combination affecting changes in red tourism policy. Policy suggestions are articulated to guide the appropriate formulation and effective implementation of red tourism policy. The research findings enrich the literature on red tourism and provide a new perspective for future red tourism investigations. Also， the influential factors and configuration paths of red tourism policy change are clarified， providing a theoretical reference for the formul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of policies to promot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red tourism.

Keywords： red tourism; public policy; tourism policy; policy chang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責任編輯：王" " 婧；責任校對：劉" " 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