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博物館講解服務創新路徑研究

摘 要：博物館講解作為面向社會公眾最直接的互動形式，在推動文博事業發展方面起到重要作用。本文以南京博物院“玉潤中華”特展為例，闡述“玉潤中華”特展在講解服務形式上的創新及內容上的融通。同時，結合本次特展講解服務獲得的經驗，對新時代博物館講解體系的構建路徑作進一步的思考，以期實現以文載道、以講傳聲、以解化人的目的。

關鍵詞：博物館講解；“玉潤中華”特展；融合；創新路徑

近年來，文博行業發展迅速，人們在滿足物質需求的基礎上，對精神文化的需求日趨明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興趣日漸濃厚。具有公共服務機構和“旅游目的地”雙重身份的博物館成為文旅融合的重要標志之一。講解作為博物館面向社會公眾最直接的互動形式，如何與文物、歷史進一步融合，對發揮好博物館的教育功能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

一、新時代博物館講解的使命和任務

（一）普及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內涵

中華文明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更是系統性、科學性地將文物資源轉化為文化傳播力量。2022年5月2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同步做好我國‘古代文明理論’和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研究成果的宣傳、推廣、轉化工作，加強對出土文物和遺址的研究闡釋和展示傳播，提升中華文明影響力和感召力。”^［1］因此，利用好現有的考古實物資料，利用多種形式將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取得成果所蘊含的歷史實證、文化傳承、價值理念、道德規范等內容與博物館講解服務更好融合，是將實證多元一體中華文明成果的又一次轉化和普及。

（二）傳承好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基因

如果將博物館的館藏文物比作基礎素材，將強有力的考古研究比作博物館的理論支撐，將舉辦優質的展覽比作核心競爭，那直面觀眾的講解服務就是獲取好評的重要因素。博物館講解服務能在較短時間內將碎片化的展陳信息進行歸納匯總，使其成為“形散而神不散”的系統知識，讓內涵豐富的中華文化基因得以被提煉、轉化、傳播和弘揚。

（三）擴大新時代博物館的社會可及性

文物的價值不僅在于文物本身，而且在于對其進行傳播和普及。博物館講解作為面向社會公眾最直接的互動形式，將其與文物、歷史進一步融合，對發揮好博物館的教育功能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對博物館講解服務而言，讓文物活起來，既要把文物背后的故事講出來，又要將文物背后產生的價值理念及對人們行為模式的影響講出來，還要通過老百姓更易接受、更喜聞樂見的方式來講出來，從而實現看“文物”到悟“文化”的轉化，這就是博物館講解服務推動中華傳統文化對公眾教育的延伸價值。

（四）激發更多文博愛好者的參與熱情

對于考古、文博人才梯隊的培養，高校、科研院所、文博單位自然意義重大，但良好的博物館講解服務能夠激發社會公眾對文博行業的興趣，吸引不同年齡階段、不同學科背景的群體關心文博、熱愛文博。這有利于激發一批又一批社會群體熱愛并投身博物館事業，也有利于更多社會群體成為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宣傳文博知識的主力軍，讓社會公眾成為宣傳、推動文博事業發展的源頭活水。

二、“玉潤中華”特展講解服務的開拓與創新

為慶祝南京博物院建院90周年，南京博物院聯合全國40多家文博、考古單位，于2023年11月至2024年2月舉辦了“玉潤中華——中國玉器的萬年史詩圖卷”特展（簡稱“‘玉潤中華’特展”）。展覽講述了玉文化在中華文明起源、發展、壯大、傳承中的獨特作用與內涵，全地域、多視角展示出中華玉文化的歷史積淀以及所蘊含的民族精神特質，激發出玉文化在當下建設中國式現代化的社會內在驅動力。

此次展覽的講解服務在延續傳統的同時，嘗試多種創新模式，深入闡釋了玉器與中華文明的緊密關系，強調了玉器在中華文明中的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等特點，是一次“讓文物活起來”的有益探索和實踐。

（一）形式上突破傳統

1. 傳統人工講解形式的多樣性

人工講解作為博物館講解形式中最基礎、最常見的一種形式，其服務質量的好壞直接決定了社會公眾對知識的獲取程度及對博物館的滿意程度。照本宣科式的講解雖然能避免傳遞錯誤的信息，但在激發社會群體對博物館的興趣和熱情以及滿足觀眾多樣性需求方面往往收效甚微。

為了讓社會公眾獲得更加全面和沉浸式的導覽體驗，此次特展特別推出了志愿者專題導覽。來自不同學科背景、不同行業的“南博藍”講解志愿者依據南京博物院提供的基礎講解詞，結合自身的知識、經驗、風格進行再加工，避免了講解內容的千篇一律。同時，為提高講解志愿者的整體水平，“南博藍”志愿服務團隊以本次“玉潤中華”特展為主題，對內舉辦了志愿者沙龍。多位志愿者從不同學科的角度進行考量，相互借鑒，共同提高，讓社會公眾能在接受講解服務時享受到不同口味的“文化大餐”。另外，為了滿足不同群體的觀展需求，南京博物院自2024年1月25日起，除志愿者定時公益講解服務外，增加了人工收費講解服務，社會公眾可通過南京博物院微信小程序自助預約，進一步彌補了志愿者講解人數較少、場次相對固定的不足，讓觀眾能短時間內精準看展。

2. 新技術講解形式的創新性

“玉潤中華”特展提供了區別于人工講解的免費語音導覽器，使用自助導覽器的社會公眾可以根據時間安排、個人喜好、展廳人流擁擠程度來選擇參觀路線，具有更加自主、更多選擇等諸多優勢。

此外，本次特展使用了人工智能技術。通過運用人工智能技術，社會公眾在觀展過程中不僅能看、能聽，更能通過視覺識別、語音指令與文物進行交互體驗，實時呈現AR創意特效、3D數字化全景、“超媒體” 故事化解說、情景空間體驗等效果，革新博物館的觀覽方式，讓文物更加直觀清晰，實現社會公眾參觀方式從“聽覺”向“視覺”的轉變，完成社會公眾體驗從看“展覽”向看“文化”的創新，真正做到讓文物活起來。

根據“玉潤中華”特展《跟蹤調查報告》截至2024年1月底的數據，參觀展覽的受訪者在選擇導覽解說系統時，期望選擇電子講解器、選擇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技術等科技體驗設置、人工導覽受訪者分別占比63%、5867%和5767%（多選題）。由此可見，受訪者對人工導覽和信息化講解設備的選擇較為均衡，與本次特展采用的講解形式符合度較高。

3. 服務于特殊人群講解形式的包容性

為更好地傳播文物價值，發揮以文化人、以文育人的重要作用，南京博物院聯合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院為本次特展制作了手語導覽視頻，并首次發布在南京博物院官網上，努力搭建博物館與聽障群體間的溝通橋梁，提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凝聚力和感召力，不斷滿足社會公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

（二）內容上融會貫通

1. 與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最新成果的融合

2023年12月9日，國家文旅部發布了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取得的最新研究成果，實證了我國百萬年的人類史、一萬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2］在“玉潤中華”特展講解詞的撰寫上，南京博物院特別注重將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最新研究成果與展品銜接。從考古泰斗蘇秉琦先生關于中華文明起源的“滿天星斗”理論切入，重點將古國時代和王朝時代不同地區呈現出的差異性進行關聯性講解，詳述玉器參與國家形成、玉成為社會準則，凸顯玉在國家制度、個體精神層面的意義，引導社會公眾理解不同階段、不同地區文物呈現出的特征。

2. 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融合

東漢許慎在《說文解字》有云：“玉，石之美者”^［3］，堅韌且純凈的玉，是天地山岳之精華。在中華文明前行的道路上，總有美玉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擊的悅耳之音。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4］是《詩經》中的古老比喻。君子是儒家思想中美好人格的集大成者，儒家思想評價玉有“首德次符”的說法，“德”指的是玉質，“符”指的是色彩，意思是首先看中玉的品質，其次才觀察色彩和外觀。自孔子“以玉比德”開始，玉更被賦予了人格的品質，因此在本次展覽中多為墓葬出土的各種玉器，這是中國人謙謙君子的操守德行，也承載著厚重的中華文明與歷史的符碼。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5］是中國人寧死不屈的民族氣節。南京博物院藏的畢沅家族墓出土清代翡翠朝珠位于本次特展的結尾部分，在展陳布置時旁邊放置了一幅《關天培朝服像》。講解員往往會將兩件展品聯系起來：畫像中的帽頂和朝珠繪制細膩，為翡翠朝珠的實物作了注解。這個作品是研究清代官員服飾的重要資料。更為重要的是，關天培是清末著名江蘇籍的愛國將領，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關天培英勇抗敵、血戰虎門，最終以身殉國，展現了中國人不屈的民族氣節。

3. 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融合

“和諧”作為國家層面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中華民族千萬年來所追求的優秀傳統。例如，本次展出的南京博物院十八件鎮院之寶之一的人鳥獸透雕玉飾件，就蘊含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在這件通高僅55厘米高的玉片上，良渚先民用精湛的圓雕、透雕、鉆孔、琢磨、拋光等技法，制作了人、鳥、獸三個元素互相連接且有機統一的巧妙景象。對該文物有一種普遍的解讀是：鳥象征天，小獸代表大地，似乎是在昭示良渚先民早期的觀念信仰，即天、地、人合一，和諧共生的理念。

“法治”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社會層面上的價值取向，是立足社會層面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高度凝練。此次展覽中展出的出土于山西省侯馬市的侯馬盟書，其在內容上體現了現代法治觀念的契約精神，成為一種官方的法律文書。春秋晚期，晉國重臣趙簡子與晉國內部勢力舉行誓盟，他們將誓言寫在玉石片上。在古人眼里玉是通神的，他們將代表契約關系的盟誓寫在具有靈性的玉器上，向神明起誓，這種借助于神力的信約，是古代契約的重要特點。

“愛國”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組成部分，愛國主義是中華民族精神的核心，是中華民族團結奮斗、自強不息的精神紐帶。本次展出的一件清嘉慶時期的《紀績嘉誠》玉冊，記述了乾隆末年（1796年）西南爆發叛亂，大軍即將凱旋時乾隆皇帝作詩記功之事，彰顯了乾隆帝捍衛國家一統的決心。這種維護祖國統一的愛國主義精神，在當今社會仍然具有借鑒意義。

三、新時代博物館講解服務體系的構建路徑思考

根據“玉潤中華”特展《跟蹤調查報告》，本次特展接待國內外游客共計五十余萬，課題組將游客體驗質量測度分為四個維度，分別是信息獲取與預約、展覽設計與布局、展覽環境與安全，以及展品講解與導覽。其中，展品講解與導覽維度關注的是展品講解的方式、講解員的專業性等，要求受訪者對相關問題根據其重要程度進行打分，1表示非常不重要，5表示非常重要，以此類推。選項中，“我覺得展品講解方式多樣完備”和“講解員專業，講解內容無錯誤”得分均值最高，分別為431、436。結合本次講解服務獲得的經驗，筆者對構建新時代博物館講解服務體系的新路徑做如下思考。

（一）打造引領文化的新高地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6月召開的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強調，文化關乎國本、國運，中華文明具有突出的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6］博物館作為文化引領的前沿陣地，博物館講解服務更肩負著文化傳承使命，能夠將展陳文物背后的文化密碼以最直觀的方式傳遞給觀眾，使其能夠更好地追溯古代中國，進而更好地理解現代中國，從而更深刻地認識未來中國。

從構建創新型講解服務體系內容的角度來看，以歷史類博物館為例，講解不等同于解釋性的文字說明，而是要以文化傳承為綱，以歷史脈絡為序，深刻把握展陳文物背后的文化關聯性、歷史厚重性。博物館要摒棄枯燥、乏味的說明文式的講解詞，以歷史文化為暗線，以展陳文物為明線，形成“形散而神不散”的講解體系。而在博物館臨展的講解內容方面，博物館則要精耕細作，挖掘一段歷史、一個人物、一件文物背后故事所串聯的文化主線。

（二）樹立引領學術的新標志

當下，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是文博行業以及博物館講解服務必須承擔起的職責。

按照博物館人工講解的主體分類，當前主要包括博物館專職講解員講解、志愿者講解、專家講解和外聘講解等類型。從博物館講解服務體系構建角度，講解效果的好壞取決于講解人員的素質定位^［7］，而社會公眾對于博物館講解服務的需求，已經不再是被動接收，有些社會公眾具備相當程度的專業知識，在參觀時會主動提問。從“玉潤中華”特展跟蹤調研結果來看，參與調查的受訪者學歷主要集中在大學本科與研究生及以上，占比分別為413%和357%；職業主要集中在學生和企業單位人員，分別占比38%和25%。由此可見，隨著社會公眾文化素質的提高，博物館更需要構建專家型講解員體系。鑒于此，筆者認為具備一定學術能力又兼具嫻熟講解技巧的復合型講解員更符合新時代博物館講解服務體系的需要。因此，博物館專職講解員和志愿者講解員需要加強專業知識學習及培訓，如此才能對展陳思路、歷史背景、文物內涵有深入了解，才能站在理論的高度把握講解、服務社會公眾。博物館專家講解員雖具備較高的學術水平，但在講解技巧、社會公眾互動、重點提取等方面尚有欠缺，因此博物館專家講解員需要經常深入一線，通過與社會公眾面對面講解的形式了解社會公眾需求，更有利于后續不斷改進和調整展線布置。

（三）營造引領教育的新風尚

單霽翔認為，博物館是通過為觀眾自我學習提供服務而實現教育目的的。^［8］博物館講解服務的目的，除了為觀眾在博物館學習提供優質平臺外，也為其提供了新的認知及審美體驗，更有利于正確價值觀的塑造。因此，博物館作為社會公眾的大學校，講解服務體系的構建必須立足公眾教育。

從多樣化的社會教育形式角度來看，除了前文所述，新時代博物館還可以進一步延伸教育半徑，借助科技手段探索出符合各自博物館實際的講解服務資源與教育資源的整合，如將博物館講解服務形成數字化資源庫，供游客在線瀏覽和下載，實則是對講解服務的二次延伸，既可以為觀眾等提供豐富的學習和研究資料，也有利于擴大博物館公眾教育的影響力和持續性，更有利于實現新時代博物館的講解服務、社會教育與國民教育的接軌，真正落實“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指示要求，實現博物館這所大學校的最大功效。

四、結語

新時代博物館面對當下參觀人數眾多、年齡結構不同、文化層次各異的群體，需要通過展陳文字設計、講解員的培訓、數字講解的輔助、講解活動的補充等各種形式，結合自身關于學術、趣味、教育等特點的適配性，最終實現以文載道、以講傳聲、以解化人，達到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目的。

參考文獻

［1］［2］王巍，鄭玉.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重大歷史價值——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前沿講座（2023）紀要［J］.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2023（4）：5-15．

［3］（漢）許慎.說文解字［M］.蔡夢麒，校釋.長沙：岳麓書社，2021：7．

［4］程俊英.詩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171．

［5］（唐）李百樂.北齊書·元景安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2：11.

［6］本報評論員.深刻把握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N］.光明日報，2023-06-06．

［7］［8］單霽翔.提升博物館講解服務質量的思考［J］.敦煌研究，2013（6）：10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