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課堂沉默：為何、緣何與如何

【摘 要】課堂沉默不僅影響教學質量和學生的學習效果，而且可能影響師生關系。從學生、教師、環境三個角度分析，學生的個性與能力、教師的教學方法與觀念、文化環境以及座位分布等原因相互耦合，共同影響著課堂沉默現象。打破課堂沉默、促進師生互動是提高教學質量、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的重要途徑。教師要挖掘學生沉默背后的原因，提供有針對性的幫助；全方位優化教學實施過程，以多樣活動促進學生參與課堂；打破內外環境掣肘，構建和諧開放課堂。

【關鍵詞】課堂沉默 中小學 教學問題

【中圖分類號】G40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275（2024）17-30-04

課堂沉默是一種廣泛存在于中小學課堂的現象。消極的課堂沉默會導致課堂氣氛沉悶，降低教學效率，更易使師生關系陷入壓抑和尷尬的境地，導致雙方陷入一種不合作的狀態。若應對不當，產生的負面影響可能致使教學質量下降，破壞雙方關系的和諧性。因此，正確解讀并妥善應對課堂沉默對于提高課堂效率、營造開放和諧的課堂氛圍和構建“學生話語型課堂”具有重要意義。

一、為何：中小學課堂沉默的表征

課堂沉默并非簡單的無聲狀態，而是一種復雜的社會文化現象，其背后蘊含著豐富的言外之意和未表達的情感與認知。它既是個體心理狀況的外在表現，也是文化、環境、教育制度等多重因素作用的結果，復雜的課堂沉默隱匿于看似平靜的課堂之下。

（一）難以覺察，內因深藏

課堂沉默現象本身比較復雜，所表達的意義是隱含的、模糊的、不確定的，表現出“顯少隱多”的特征。［1］課堂沉默隱而不顯，不易被直接觀察，甚至師生自身都難以意識到其存在。但課堂沉默卻真切存在于課堂之中，它是師生言語交談中未曾說出口的部分，是言語背后的無聲世界。看似安靜的課堂氛圍中，實則隱含著許多“不會說”“不可說”的東西，這些未出聲的內容往往蘊含著學生內心深處的想法和感受。這些難以察覺的“言外之意”，讓課堂沉默成為一種需要細心體會和解讀的溝通形式。

（二）成因復雜，含義豐富

課堂沉默成因多樣，且成因間相互影響。從學生個體的心理層面來看，學生的性格特質、自信水平等均會成為課堂沉默的誘因。例如性格內向的學生可能傾向于保持沉默，而缺乏自信的學生則可能因害怕表達錯誤或受到嘲笑而選擇沉默。此外，課堂沉默的復雜性還體現在與課堂環境、教師教學方式、文化傳統等多重因素的關聯上，甚至可能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除了成因上的復雜多樣，課堂沉默的多重含義進一步增加了其復雜性。一方面，課堂沉默既可能是學生正在積極思考、內化知識、整理思路的表現。另一方面，課堂沉默也可能是學生對課程內容不感興趣、不理解或者害怕被批評的體現。教師難以僅憑表面現象判斷學生的真實想法和學習狀態。

（三）物有兩面，沉默有道

盡管課堂沉默在一定程度上會對課堂互動和教學效果產生消極影響，但是從教育學視角看，它也蘊含著一定的積極意義和價值。沉默只是描述一種無聲的現象，本身并沒有價值屬性，不能只用消極的眼光來看待課堂沉默這種無聲現象，看似沉默的背后也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即積極的沉默。積極的沉默能夠表達意義，或是傳達文本的內在屬性。［2］這種積極的沉默，不是身心活動的靜止，而是對課程與教師話語的沉浸，與教師產生心領神會式的共鳴。學生“忘我”式的投入讓心智進行更加自由、冷靜的思考。這是一種有效的師生交往，也是意義生成的過程。作為學習參與的學生課堂沉默意指學生在課堂上雖以沉默的形式存在，卻以積極的認知加工、思維建構、情感投入參與課堂學習。也就是說，在作為學習參與的課堂沉默中，學生雖然無明顯表達，但是有微小動作表情證明其在參與課堂學習，沉默的表面下是學生內心情感層面對所教所學內容的深度認同和積極投入。［3］課堂沉默可以為學生提供思考和反思的機會，促進他們自主學習和深度學習。適當的沉默有利于學生思考吸收所學內容，不斷建構學生個人的思維圖式，為將來的輸出做準備。在這一過程中，學生有機會思考并產生更多別出心裁的想法。同時，課堂沉默有助于促進教師的反思，促使其探索不同的教學方法，引導學生參與課堂討論，以保證學生在學習中獲得足夠的參與感和動力。

二、緣何：中小學課堂沉默的成因之困

課堂沉默現象背后的原因較為復雜，往往是多種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既有因為語言表達能力不佳、公眾焦慮感較高、知識技能準備不足造成無法參與課堂互動，也包括因文化傳統、學習習慣、社會心理（如“尊師”“謙遜”“面子”等）而帶來的課堂沉默。［4］為了深入理解這一現象，本文將從學生、教師和環境三個維度對消極的課堂沉默進行歸因分析。

（一）學生個性特質：課堂沉默的潛在誘因

首先，從學生的心理角度看，造成課堂沉默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學生的社交焦慮。許多學生遇到大眾化的討論場景時感到不安，常常害怕自己的言論會被他人否定，因此他們從不發表意見。可以用科溫頓的自我價值理論對這種現象進行解讀。自我價值理論認為學生力圖維持積極的、有能力的自我形象，通過對學生從力求成功和避免失敗這兩個維度進行劃分，可以將學生分為“高趨高避”“低趨高避”“低趨低避”“高趨低避”四類學生。在課堂上經常選擇沉默的可能是“低趨高避”類學生，這類學生也被稱為“逃避失敗者”，他們極力避免在同伴和教師面前表現低能。若是自己的意見或提出的問題遭到批評，尤其當這種批評發生在全班同學面前時，他們可能感到自尊受到損害。在這樣的情況下，這類學生不會再輕易發表自己的觀點或進行提問，進而讓課堂變得更加沉默。

其次，學生的個性和學習風格也會影響學生在課堂中的表現。具體而言，個性外向、具有高度自信和強烈自尊的學生群體，更可能積極闡述個人觀點，具有較高的表達意愿。相反，性格內向、伴有自卑感的學生，則更傾向于保持緘默，避免公開表達。在學習風格維度，具備競爭性、參與性、合作性學習特征的學生樂于在課堂中展現自我，而學習風格偏向回避型、依賴型、獨立型的學生，則更可能愿意沉浸在個人思考與獨立探索之中。［5］學習風格的差異，深刻影響著學生在課堂情境下的行為選擇與互動模式。

再次，學生的觀念也會影響課堂互動情況。有學生不敢發言是因為不敢思考，自己的想法可能與教師的預期答案有差距或背道而馳，于是為了避免超出“正確答案”的范圍而選擇沉默。

最后，課堂沉默還有可能是因為學生對于課堂發言和師生互動準備得不充分。一是體現在學生的知識儲備不夠，無話可說；二是學生的語言表達能力欠佳，無法表述清楚自己的觀點。

此外，關于文化、語言、心理、主體權力等角度的學生沉默研究表明，學生沉默是其話語文化的體現，隱含著學生對特定價值觀、道德理念、風俗傳統等的認同。［6］學生的沉默是一種主體權利下的行為，表達了學生自身的行為需求。這種沉默背后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社會意義，需要教師充分關注和尊重。因此，理解和應對課堂沉默需要教師和學生共同努力，教師應打破傳統的觀念束縛，促進師生之間的交流和互動，打造“學生話語型課堂”。

（二）教學規行矩步：課堂沉默的助推器

在課堂中，教師作為教學實施者，對師生互動影響較大。出現課堂沉默現象時，教師應當及時反思自身，檢查自己是否存在提問策略缺失、人格魅力不足、師生關系僵硬、教學方式傳統等問題。

首先，以往使用的灌輸式教學模式，能夠在短時間內向學生傳授大量知識，學生只需要接受教師的教誨，多聽、多記即可。但其忽視教學過程中學生的主體地位，學生的主觀能動性被忽略，學生容易成為被動接受知識的“容器”，缺乏獨立思考，從而形成了課堂沉默的“習慣”。如此，本應該生動活潑，充滿互動的課堂變為教師的“獨角戲”，師生互動被忽略，教師的提問得不到回應。［7］

其次，教學內容也影響著學生課堂上的活躍程度。有的教學內容可能抽象程度較高，相對于學生而言難度較大，難以理解。或教師對學生的認知水平和興趣愛好了解不足，教學內容與學生的經驗脫節，導致學生沉默。

最后，教師的教學方法有可能影響學生的課堂表現。如教師的教學方法與部分學生匹配程度不高，學生難以理解教學內容，不敢和教師交流自己的想法。課堂提問是師生互動的表現形式之一，教師的提問方法也影響著課堂沉默。例如教師未能創建促進學生參與課堂互動的契機，或者未能靈活調整問題的表述方式幫助學生真正理解提問意圖，又或者問題設計的開放性和難易程度與學生現有水平失衡等。［8］

（三）內外環境桎梏：課堂沉默的滋生土壤

首先，從文化環境上來說，中國特有的文化環境容易誘發課堂沉默現象。第一，個體的很多行為受到“面子文化”的影響，在課堂中表達自己的觀點可能會在同伴和教師面前“丟了面子”，為了規避這種風險，學生往往選擇沉默。第二，高集體主義強調個體是群體的一員，不能脫離他人而存在，而與他人保持行為的一致性對于個體保持其群體身份是必要的。［9］這也就意味著，當大部分學生選擇沉默時，一些個體在從眾心理的影響下也會選擇沉默的應對方式。第三，學生可能會受到高權力距離文化的影響，權力距離代表了文化對等級差異的接受程度，高權力距離文化意味著對權威的尊重和等級的接納［10］，即“師道為尊”“為師者大”，對權威產生一種崇拜心理。這使得學生認為提出質疑是不合適的，從而降低他們在課堂上表達疑問和提出不同見解的概率。

其次，從課堂的物理環境上來說，當前班級人數較多，教室空間有限，座位排布一般采用“秧田型”分布。這種排座形式容易使教師忽視活躍地帶之外的學生，可能會加重課堂沉默現象。如果教室環境嘈雜、混亂，或缺乏必要的教學設備，也可能會影響學生的注意力和課堂參與度，導致課堂沉默現象出現。

最后，從課堂的心理環境或課堂氛圍方面上來說，若教師過于強調課堂紀律和秩序，對課堂控制過于嚴格，則會導致學生不敢輕易發表意見。當學生在課堂上表達觀點或提問時，如果教師沒有給予足夠的鼓勵和激勵，那么學生也可能會因為害怕批評或嘲笑而選擇沉默。在大班授課的情況下，教師可能難以關注到每個學生的情感狀態和需求，一些學生感到被忽視或不被理解而無法融入課堂互動。

三、如何：中小學課堂沉默的破解之道

課堂沉默是一個復雜而多維的概念，其內涵豐富、特點鮮明。對于教師而言，理解和應對不同類型的課堂沉默現象是提升教學效果和促進學生發展的重要途徑。通過深入了解學生沉默背后的原因和需求，教師可以更好地調整教學策略和方法，營造更加積極、開放和包容的課堂氛圍，從而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積極性，促進他們的全面發展。

（一）挖掘學生沉默背后的原因，提供有針對性的幫助

課堂沉默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存在，對于教師而言，尊重、理解并能夠解讀課堂沉默現象背后的隱匿性原因顯得尤為重要。站在學生心理狀態的角度來看，課堂上的沉默可以分為“不能表達”“不愿表達”和“不敢表達”。［11］

“不能表達”往往由學生能力或知識不足所造成。在這種情況下，學生可能無法用言語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或者對于某些問題缺乏足夠的理解和認識。這種沉默實際上是一種無奈和困惑的體現，需要教師通過引導和啟發來幫助學生克服障礙，提升學生的表達能力。教師應制訂針對性的教學計劃，通過講解、示范、練習等方式，幫助學生逐步提升能力水平，增強自信心。幫助學生樹立表達自信、養成發言習慣、學習交際技能、加強與同學的互動學習等。學生有表達的能力和意愿，課堂互動才能順利推進，從而降低課堂沉默現象出現的頻率。

“不愿表達”多受表達是否能帶來價值的影響，如在某些課堂上，學生覺得回答或不回答問題沒有什么差別。面對這種情況，教師需要通過營造積極的課堂氛圍和鼓勵學生來激發學生的表達欲望。教師應當保持敏銳的洞察力，密切觀察學生的沉默行為，并理解其原因。通過與學生進行深入溝通，更好地把握學生的心理狀態和學習需求，從而采取適當的措施引導學生積極參與課堂討論。例如教師可以通過提問、鼓勵等方式激發學生的表達欲望，同時營造輕松、和諧的課堂氛圍，讓學生感受到被尊重和理解。這樣不僅可以提高課堂教學效果，而且有助于培養學生的表達能力和自信心。

“不敢表達”多是出于自我保護的動機，擔心課堂表達會帶來某種消極或不安全的后果。［12］這種沉默實際上是一種恐懼和不安的體現，需要教師通過建立信任關系、提供安全感，鼓勵學生勇敢表達，來幫助學生克服心理障礙。對于避免在教師和同學面前表現低能的學生，教師應當尊重并理解他們的沉默，對其適時開展心理疏導，打消他們的顧慮。對于性格內向的學生，教師應具備充足的耐心，傾聽學生并給予鼓勵。長此以往，學生能夠學會獨立思考、質疑批判，形成一定的批判性思維和創新能力，從而在課堂上提出有深度、有見地的觀點。與此同時，教師應營造和諧的課堂氛圍，鼓勵學生大膽發言、提問，積極參與課堂討論，減少因學生羞怯或能力不足而產生的心理壓力。

（二）全方位優化教學實施過程，以多樣活動促進學生參與課堂

教師應不斷更新自己的教育觀，秉持著開放包容的態度，將自己的角色定位由原來的知識傳授者轉化為學生學習的促進者和同路人，教學模式由傳統的“灌輸—接受”轉化為“引導—發現”，注重學生的主體性和參與性，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探究欲望。

在開展教學前，教師應認真備課，精心設計教學內容，確保教學內容具有吸引力和啟發性，能夠引導學生主動思考和表達。在教學過程中，尤其是在課堂提問中，教師可以靈活轉換問題，激發學生興趣；適度提升問題的開放性，鼓勵學生參與；合理設置問題的難度梯度，確保問題在學生的最近發展區內；注重提問語言的簡潔性，提高問題的明確性。［13］可以多種多樣的組織形式開展教學活動，增強學生的主觀能動性。教師應根據學生的認知特點和興趣愛好，采用多樣化的教學方法，如小組討論、角色扮演、案例分析等，以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提高學生的參與度和師生互動水平。在課后，教師應定期反思教學過程和效果，及時發現問題并進行改進，不斷提升自身的教學技能，以便更好地引導學生參與課堂討論，提高教學質量和效率。同時，對于學生因為思考而產生的沉默應提供適當的時間和空間，等待學生理解問題，產生認知沖突并整理思路，為清晰表達做好充足準備。教師不能為了趕教學進度，而犧牲學生的自主發展，適當等待，實質上就是尊重學生的認知發展規律，幫助學生養成良好的思維習慣。［14］

（三）打破內外環境掣肘，構建和諧開放課堂

學校應確保學生能夠在舒適的環境中學習。同時，教師應合理安排座位布局，以便于學生之間的交流和互動。可根據實際情況將座位排布改為馬蹄型、新月型、模塊型，促進教師與學生互動。

在心理環境的改善上，要建立交往式的師生關系，營造開放的課堂氛圍。教師應尊重學生的個性差異，關注學生的情感需求，構建平等、和諧的師生關系，營造輕松、民主的課堂氛圍，使學生敢于表達、樂于參與。教師在課堂互動中要對學生一視同仁，為不同層次的學生創造對應的參與機會，構建互信、和諧、開放的課堂。教師應當善于啟發，引導學生打破“沉默是金”和“面子文化”的桎梏，激發學生思考和發言。在此基礎上，適當調整評價機制，及時給予學生正面的反饋和評價，肯定學生的參與，增強學生的自信心和成就感，鼓勵學生勇于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分享經驗。

總而言之，教師和學生不必談沉默色變，而應該以平和的態度正確對待沉默，挖掘其背后的原因并有針對性地將沉默轉化為促進學生發展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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