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現代化對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繼承與發展

摘" 要" 馬克思主義文明觀揭示了文明發展的人本因素，闡明了勞動實踐作為文明動力所發揮的歷史進步作用，實現了對資本主義文明理論的批判與超越。中國式現代化是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時代化中國化闡釋，是中國構建人類文明新形態過程中誕生的當代文明成果。中國式現代化在繼承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基礎上，豐富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人民性”的內涵，拓展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文明新階段，創新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當代發展模式，實現了對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創新與發展。

關鍵詞" 中國式現代化；馬克思主義文明觀；人類文明新形態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國式現代化，深深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體現科學社會主義的先進本質，借鑒吸收一切人類優秀文明成果，代表人類文明進步的發展方向，展現了不同于西方現代化模式的新圖景，是一種全新的人類文明形態。”[1]這一歷史性總結，一方面宣告中華民族已經踏上人類文明的新階段，另一方面也闡明堅持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對于發展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決定性意義。這意味著探索和發展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不僅需要立足當下中國文明事業的現實，更要結合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原初語境來充分體悟中國式現代化這一本土化文明成果。

一、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批判性建構

馬克思主義文明觀是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中對于人類社會文明現象的總的看法和觀點，涵蓋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會文明和生態文明等多個維度。中國式現代化是馬克思主義文明觀時代化、中國化的當代成果，要深入理解中國式現代化，就應該從馬克思主義文明觀對資本主義文明理念的批判與超越中來把握其理論邏輯和內在意蘊。

（一）在批判異化勞動中闡發人的本質的復歸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首次系統地提出勞動異化概念，認為“貧困從現代勞動本身的本質中產生出來”，[2]尖銳地指出資本文明中的勞動本身就內在地包含著貧困的基因。馬克思聚焦資本主義工業文明下的勞動實踐，進一步考察了異化勞動的四重規定性，系統揭示了工人階級在資本主義文明時代中的貧困根源。其一，人同勞動產品相異化。工人生產出來的產品歸資本家所有，從而成為與自身相對立的異己存在。其二，人同勞動活動相異化。勞動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被貶低為維持生存需要的手段，“只要肉體的強制或其他強制一停止，人們就會像逃避瘟疫那樣逃避勞動”。[3]其三，人同自身類本質相異化。異化勞動“把自主活動、自由活動貶低為手段，也就把人的類生活變成維持人的肉體生存的手段”，[4]使人喪失了自己的類本質。其四，人同人相異化。人們按照自己作為工人的那種異化尺度來觀察他人，人徹底淪為一種物化工具。馬克思通過以上四重考察，揭示了人的價值實現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邏輯悖論，從而闡發共產主義文明中對私有制的消滅所帶來的人的本質的復歸，不僅是一種合乎人性的復歸，也是一種以過去全部財富發展為基礎的復歸，人在共產主義文明中真正獲得了個性解放。

（二）在把握人與自然關系中萌發生態文明思想

私有財產導致的異化勞動現象還造成了人與自然對象性關系的異化。工人越是通過勞動實現對感性外部世界（即自然界）的占有，即不斷為資本家創造價值，就越是失去自己的生活資料。這是由于一方面，自然界不再成為工人勞動的生活資料，而是被資本家所牢牢掌握；另一方面，自然界也不再為工人提供直接的生活資料，人們只有靠出賣自身勞動力才能謀求生存，徹底成為依附于資本家的奴隸。馬克思認為，自然界是人的無機的身體，因此人的異化與自然異化是同一過程的兩個方面，人的異化程度越深，人對自然的傷害程度也就愈發惡劣。同時，人的異化還體現在需要異化上。工人為了奪取自己生產出來的異己的敵對物（即商品）從而表現出一種對貨幣的無節制需求。資本文明所宣揚的消費主義觀念正在逐漸用物質需求層面的滿足取代人類自由解放意義上的真正滿足，“每一種新產品都是產生互相欺騙和互相掠奪的新的潛在力量”。[5]由于私有財產將在未來社會中經歷積極的揚棄過程，因此共產主義社會將“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6]人的異化也隨之終結。馬克思關于人與自然和社會關系的論述蘊含著生態文明思想的雛形，彰顯著未來社會在協調發展問題上對資本主義舊文明的全面超越。

（三）在考察勞動實踐中發掘社會變革動力

人作為從事自由、有意識的活動的類存在物，生命始于生產自身生活資料的勞動實踐。人類在自然界中通過勞動實踐改造自然事物的形態和面貌，使之成為人化自然，“整個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7]體現了勞動實踐對人類文明發展的進步意義。首先，馬克思把勞動實踐作為人的生命活動來考察。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在于，能夠將自己的生命活動與自身區分開來，從而進行更高層次的思考和行動。其次，馬克思“在勞動發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會史的鎖鑰”。[8]他指出，正是人們的勞動實踐推動資本主義文明克服了封建生產方式，揭開了私有財產的神秘面紗，通過對自身異化的揚棄顯示出共產主義社會的歷史必然性。最后，在人類文明進步意義上，馬克思認為勞動和資本的對立與整個資本主義階段的發展、滅亡息息相關。勞動與資本的矛盾推動著資本主義社會的變革，為積極揚棄異化勞動提供前提條件，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動力。[9]

二、中國式現代化對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吸納繼承

中國式現代化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大地上結出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明果實，其理論溯源和基本內容內含馬克思主義文明思想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為解決發展難題貢獻了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

（一）對馬克思主義文明觀中人本理論的繼承

中國式現代化作為以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為基礎的嶄新文明形態，繼承了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復歸和人的個性解放的永恒追求，是超越資本主義文明的新文明形態，是一種更加進步的、重視文明屬性的形態。資本被人所掌握并用來滿足人民的需要，社會發展以人的全面發展和價值實現為目標。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同時也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牢牢堅持了人本主義的文明觀。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要在人民立場上超越以資本為中心的文明觀。首先，要重視人民群眾的現代化和文明創造的主體地位，人民群眾的文明發展水平決定和反映著社會的文明發展程度。其次，擺脫以資本為中心的文明模式意味著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的發展。中國式現代化的構建，堅持以促進人民群眾的全面發展為導向，重視人們物質和精神層面的協調發展，在文明發展中促進人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等各方面權利的充分彰顯，推動人們精神境界和素質能力的全面提升，向世界展現著中國式現代化這一人類文明新形態的人民性。最后，“我們要堅守人民至上理念，突出現代化方向的人民性。”[10]習近平總書記這一世界性倡議充分體現了我國發展所秉持的科學文明觀，給世界發展提供了中國方案。

（二）對馬克思主義文明觀中生態思想的繼承

中國式現代化在推動綠色發展、協調人與自然關系等方面，對馬克思在人與自然關系論述中萌發出的生態文明思想進行了傳承和踐行。馬克思在闡釋人與自然之間的對象性關系問題時認為，一方面，自然界作為人的生命活動的對象（材料），首先是人的精神的無機界，自然科學中的對象如光、植物、動物等作為人類意識的藝術對象存在，是人們可以進行加工享用的精神食糧；同時也是人的肉體的無機界，人在肉體上只有依靠來自自然的產品才能生存，體現了自然界對于人類的對象物意義。另一方面，人作為自然界的對象性存在物，通過有意識的勞動實踐改造自然獲取生活資料并因此彰顯自己的本質力量。自然從來不是抽象的或僅具有使用價值的存在，而是與人類活動相交織的、緊密相連的客觀實在。[11]

資本主義工業化生產秉持追求高額利潤的生產目的進行無序擴張，不僅損害了生命力（工人階級的生命），也使自然力（環境、資源等）飽受摧殘，造成嚴重生態危機。如今，人類正在面臨和遭受大自然的報復，極端天氣和自然災害頻發、水資源面臨嚴重枯竭等生態問題無一不警告著人類正站在自我毀滅的十字路口。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并將“美麗中國”建設提升為國家戰略層面的重要任務，從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層面出發來規劃現代化建設，既體現了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先進特征，也彰顯了一種系統全面、協調發展的科學文明觀。中國式現代化堅持以馬克思的生態文明觀為指引，從根本上克服著資本文明造成的人與自然的異化現象。

（三）對馬克思主義文明觀中文明間關系思想的繼承

中國式現代化的和平發展道路的確立，源于對勞動與資本的關系和二者作用的正確認識。人類勞動推動資本文明取代封建文明，并在勞動與資本的矛盾運動中揚棄私有財產，指引資本主義走向滅亡，從而推動著人的本質復歸的真正實現。馬克思認為，人的復歸是“自覺實現并在以往發展的全部財富的范圍內實現的復歸”，[12]資本的偉大文明作用使其開辟了世界市場并形成了與以往一切世代相比都要大的生產力，為通往共產主義階段奠定了物質基礎。共產主義文明之所以具有超越性，就在于其批判繼承了以往人類社會創造的全部文明成果。馬克思明確指出，共產主義是對私有財產的積極揚棄，這一積極揚棄使得未來社會得以在高度發達的生產力基礎上獲得更高程度的發展，保障物質財富極大豐富和按需分配的實現。因此，我國文明新形態的創建也應該立足于以往一切優秀文明成果，在交流互鑒中通過積極揚棄已有文明成果實現自身文明的發展與更新。中國式現代化是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在繼承了西方現代化的巨大生產力成果的同時，摒棄了其損人利己的資本發展模式，在致力于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的同時，積極尋求自身的進步與發展并反哺世界發展。中華文明自古以來就講究“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理念，中國式現代化不僅尊重其他國家文明，例如，堅決反對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對他國發展模式和政治局勢的外部干涉，而且結合當代實際不斷更新自身文明，不斷堅持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只有始終保持開放包容的態度，堅定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胸懷共產主義文明理想，才能創造先進的人類文明新形態。

三、中國式現代化對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創新發展

中國式現代化在繼承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過程中，始終堅持結合中國實際，深深扎根社會現實，實現了自身理論與實踐的創新。

（一）中國式現代化豐富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人民性”的內涵

馬克思從唯物史觀出發考察文明，形成了一種人本主義文明觀，人民性是其突出特性。首先，從文明主體來看，馬克思始終強調“現實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作為實踐主體在發展中的作用。其次，認為人的生產活動和勞動實踐推動文明的進步發展，“文明是處在各種社會關系中的人的物質生產活動的產物”。[13]最后，從發展歸宿來看，馬克思在批判資本文明的過程中提出要建立“自由人聯合體”這一共產主義文明，并且將所有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作為評判文明發展程度的根本尺度，認為人的個性解放和能力彰顯與社會文明程度成正比。總之，馬克思主義文明觀從人與社會的多樣聯系來考察文明本質，超越了以往所有立足于“抽象的人”的文明研究，為中國式現代化的形成提供了科學理論支撐。

中國式現代化同樣將“以人為本”作為基本遵循，堅持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將人民的需要作為社會主要矛盾來考察。隨著社會主要矛盾已經發生轉變，中國共產黨不斷與時俱進，進一步豐富了“人民性”的當代內涵。一方面，“人民”意蘊的當代擴展內含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踐之中。中國式現代化以中華民族寬廣的世界胸懷和中國共產黨的全人類情懷，打破了西方世界維護資產階級利益的片面現代化，破解了資源危機和生態危機。黨的二十大以來，始終強調推動構建“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時代課題，“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也深刻體現了我國對人民群眾的關切從國內延伸至國際的發展脈絡。中國式現代化不僅面向國內更面向世界，具有深遠的世界適用意義。另一方面，“人民”內涵的豐富發展深化了新時代黨的宗旨。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將新時代“人民”內涵豐富發展為擁護祖國統一和致力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愛國者，深化了對新時代黨的宗旨的認識。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堅持把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現代化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體現了中國式現代化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旨歸。

（二）中國式現代化拓展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文明新階段

馬克思通過人類物質生產和精神生產兩方面來把握文明內涵，將其看作物質和精神成果的總和。中國式現代化繼承了馬克思主義重視精神文明的理論基礎，強調在推進物質文明發展的同時，必須注重精神文明的同步提升，以推動社會的全面進步和人的全面發展。

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實現中國夢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必須一以貫之推進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均衡發展。中國共產黨創新發展了物質與精神相互作用的辯證法原則，使精神文明建設落地生根，彰顯出鮮明的實踐烙印。例如，推動精神文明建設融入家風教育，落實到每家每戶日常生活的細微之處；將精神文明與生態文明教育相結合，推動全社會綠色發展；與脫貧攻堅工作和建設美麗鄉村任務相結合，促使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脫貧等。人無精神不立，國無精神不強，中華民族要想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在歷史大浪中重新站穩腳跟，必須依靠先進中華文化的引領，必須實現人民精神世界的極大豐富，必須堅持民族精神的傳承發展。文化自信是一種更為基礎、廣泛和深厚的自信，凝聚強大精神力量，能夠樹立廣大人民群眾的文化自信。習近平文化思想深刻揭示了精神文明的重要地位和作用，體現了社會發展的深刻規律，使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發展進入新階段。

當中國面對文明進步問題時，既沒有屈服于單純復制西方文明道路，也沒有自甘墮落退居野蠻，而是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以馬克思文明觀為理論基礎，走出適合自身實際的中國現代化道路。黨的十九大提出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奮斗目標，五個文明協調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性的生動體現，也是面對我國目前不平衡不充分發展問題交出的優異答卷，有效推動著我國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的全面提升。文明發展的系統觀念不僅豐富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文明內涵，也開創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新階段。

（三）中國式現代化創新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當代發展模式

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等著作中不斷強調，建立獨立的無產階級革命政黨對于推翻資產階級、發展社會主義并最終實現共產主義的歷史任務來說具有決定性意義。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現代化發展的根基所在。中國式現代化將文明發展與黨的領導相結合，創新了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當代發展模式。黨的領導作用體現在五個文明協調發展的進程中。

第一，在物質文明方面，中國共產黨堅持領導我國發展以人民為中心的物質文明，實現了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兩大奇跡，不斷滿足廣大人民群眾持續增長的個性化需要。第二，在政治文明方面，黨領導健全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始終堅持推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展，使制度和治理更體現民意、聚民心、凝民智。避免了西方社會中黨派斗爭導致的相互掣肘、效率低下、金錢政治等亂象，使人民主體地位得到切實彰顯。第三，在精神文明方面，黨的思想領導是我國堅持在馬克思主義文明觀指導下發展現代化的靈魂。中國共產黨在精神文明建設中不斷推動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斷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在精神文明建設中樹立文化自信。第四，在社會文明方面，黨領導人民構建社會治理共同體，不斷聚焦民生問題、構筑社會保障體系，使人民生活更具幸福感，超越了西方服務于霸權集團的社會文明建設。最后，在生態文明方面，我國在建設現代文明的進程中形成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綠色發展道路，孕育出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這一先進文明成果，為全世界應對發展問題貢獻了中國方案。

總之，中國式現代化在繼承與發展馬克思主義文明觀中形成了符合中國實際、經過實踐檢驗的當代人類文明新形態，是馬克思主義文明思想在21世紀的當代闡釋。同時，中國式現代化所蘊含的文明思想是對西方文明話語體系的強勢突破，彰顯了作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中國式現代化的先進性和優越性，對推動國際社會主義思潮和運動的發展具有深刻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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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習近平.攜手同行現代化之路[N].人民日報，2023-03-16（02）.

[13]臧建業，周師.人類文明新形態的人民性研究[J].重慶行政，2023，24（06）：97-101.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責任編輯：易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