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學家貝雅塔 · 郝洛西通過向腫瘤注射實驗室培養的病毒,成功治療了自己的乳腺癌,這引發了有關自我實驗的倫理爭議。
2020年,49歲的貝雅塔 · 郝洛西(Beata Halassy)在曾經進行過乳房切除術的部位再次發現了乳腺癌。這是她切除左側乳房后的第二次復發,她很難再承受一輪化療了。郝洛西是薩格勒布大學的病毒學家,她在研究文獻后決定親自嘗試一種尚未被驗證的治療方法。
2024年8月發表在《疫苗》(Vaccines)雜志的一份案例報告概述了郝洛西如何對自己采用溶瘤病毒療法(OVT)治療三期癌癥。目前她已經保持了四年的無癌狀態。
郝洛西在決意進行自我實驗的過程中,同一系列科學家合作完成了這項低調、備受爭議且充滿倫理問題的實踐。郝洛西認為:“只有勇敢的編輯愿意發表這篇報告。”
嶄露頭角的療法
OVT是癌癥治療的新興方向,它利用病毒攻擊癌細胞,并激發免疫系統與之對抗。目前,多數OVT臨床試驗都針對晚期的轉移性癌癥,但在過去的幾年中有些開始以更早期的疾病為目標。一種名為T-VEC的OVT藥物已經在美國獲批用于治療轉移性黑色素瘤,但至今全球范圍內尚無任何OVT藥物被批準用于治療任何階段的乳腺癌。
郝洛西強調她并非OVT領域的專家,但她在實驗室中培養和純化病毒方面的專業知識讓她有信心嘗試這種療法。她選擇相繼用兩種不同的病毒靶向她的腫瘤——首先是麻疹病毒,之后是水皰性口炎病毒(VSV)。這兩種病原體都能夠感染她體內腫瘤起源的細胞類型,也被用于OVT臨床試驗。
郝洛西過去有使用這兩種病毒的工作經驗,二者的安全性也較好。她選用的麻疹毒株被廣泛應用于兒童疫苗,而VSV毒株最嚴重也只會誘發輕微的流感樣癥狀。
在為期兩個月的治療過程中,郝洛西利用研究級材料為一系列治療做好了準備,同事對她的腫瘤部位進行直接注射。她的腫瘤醫生同意在她進行自我治療期間監測她的身體狀態,從而能夠在出現問題時改用常規化療。
這種方法對郝洛西似乎相當有效。在治療過程中,她沒有出現嚴重的不良反應,腫瘤體積顯著縮小并軟化,同時,腫瘤也逐漸脫離浸潤的胸肌和皮膚,使得外科手術切除變得容易操作。
對切除的腫瘤進行病理分析后發現,它被淋巴細胞這種免疫細胞完全浸潤,這提示OVT的效果與預期相當,激發郝洛西的免疫系統攻擊病毒和腫瘤細胞。郝洛西說:“確實產生了免疫反應。”手術后,郝洛西接受了一年的抗癌藥物曲妥珠單抗(Trastuzumab)的治療。
史蒂芬 · 羅素(Stephen Russell)是一位OVT 專家,他贊同郝洛西的案例表明病毒注射使得她的腫瘤縮小,侵襲性邊緣也出現了退縮。然而,他并不認為郝洛西的經歷開創了任何新的領域,因為研究者已經在嘗試使用OVT來治療早期癌癥。他并不知道還有誰嘗試過依次使用兩種病毒,但他說,在一個“樣本量為1”的研究中,無法推斷出這是否重要。他認為:“真正的新意在于,她用自己在實驗室中培養的病毒來治療自己。”
倫理困境
郝洛西認為她有責任發表自己的研究結果,但她的報告被許多期刊拒絕。她表示,主要是因為這篇與同事們合著的報告涉及自我實驗。郝洛西說:“大家主要擔憂的還是倫理問題。”在看到一篇強調自我實驗價值的評論后,她下定決心要堅持下去。
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研究法律和醫學的雅各布 · 謝爾克(Jacob Sherkow)認為期刊的擔憂完全可以理解。他指出,問題并不在于郝洛西的自我實驗本身,而在于發表她的研究結果可能會鼓勵其他人拒絕傳統療法并嘗試相似的療法。癌癥患者非常容易被未經證實的療法所吸引。但這篇報告強調,在確診癌癥的情況下,使用抗癌病毒進行自我治療不應該是首選方法。“我認為這最終還是符合倫理范疇的,但并非一個沒有爭議的案例。”謝爾克說道。他希望能看到一篇從倫理視角出發進行深入探討的評論跟這篇案例報告一同發表。
郝洛西對自我治療或是堅持發表研究成果的努力毫不后悔。她認為,不太可能有人會效仿她,因為這種治療方法需要相當多的科學知識和技能。而這一經歷也為她開辟了新的研究方向:她在2024年9月份得到了資助,用于研究OVT在治療家畜癌癥中的應用。她說:“由于自我治療的積極經驗,我實驗室的研究重心完全改變了。”
資料來源 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