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理論依據、價值訴求、行動路向

編者按：《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指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的關鍵時期。”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更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其本質要求是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

本期繼續開設“中國式現代化”專題，邀約東北林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汪金英教授團隊、重慶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楊長福教授團隊、西南大學教育學部李科博士生，就“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理論依據、價值訴求、行動路向”“全過程人民民主在中國式現代化中的作用”“論中國式現代化中國特色的價值意蘊”展開研討，現刊出有關成果。

摘 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核心內涵與本質要求，是理論性、歷史性、現實性和實踐性相結合的統一體，在目標上追求人與自然關系和諧統一，在價值理念上追求生態經濟與生態保護相協調，在布局上主張合目的性和合規律性相一致，在貢獻上提倡民族性與世界性相結合。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需要進一步深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認識，堅持走生態優先與綠色發展的現代化道路，加強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與治理的科學統籌，穩妥有序推進碳達峰碳中和行動方案落實，在宏觀規劃、戰略方向、具體行動以及回應全球性議題等方面共圓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生態圖景。

關鍵詞：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中國式現代化；生態文明；綠色發展

基金項目：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新質生產力”話語生成渝傳播研究（24KC017）；黑龍江省經濟社會發展重點研究課題“黑龍江紅色文化‘沉浸式’文旅模式的創新與實踐研究”（23XZT032）。

［中圖分類號］ D61 " " " "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5）001-0006-013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5.001.001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典型特征是追求人與自然之間的平衡共生，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們要建設的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1］體現了現代化道路的社會主義特色。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定義“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2］23，從理論體系內容的闡明轉向了科學思想體系如何對實踐進行引領和指導，黨的二十大報告首次公開闡述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對于深入把握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所蘊含的一般世界觀方法論以及主要立場觀點方法具有重要指導作用，同時也增強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理論自覺和文化自信，反映社會主義建設思維方式從被動到主動的轉變。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與完善生態文明制度體系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關鍵作用，基于時代發展要求與當前生態文明建設實際提出深化生態文明體制改革的具體舉措［3］。基于此，通過加強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關系問題的探討，以更高的政治站位把握新時代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價值訴求和戰略要求，對于推動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持續走綠色文明道路具有重要意義。

一、學界研究進展

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學界基于不同視角進行了研究，當前現有成果主要探討人與自然關系以及人與自然矛盾和解的方法，目的是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筑牢理論根基。研究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生成邏輯、內涵特征和戰略演進，為人們更好掌握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提供基礎。從中國式現代化突出的社會主義特征切入，研究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態意蘊以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實現路徑，深刻認識中國式現代化與西方現代化的本質區別。

第一，關于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的討論。學界普遍認為不同現代化理念下對人與自然關系的理解是不一樣的，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關系辯證統一的現代化，人與自然具有一體同一性，人在自然面前具有受動性和能動創造性［4］，“人與自然在本質上是一個整體”［5］，在人與自然的物質運動和能量交換中，導致沖突的根源是資本主義私有制，而在社會主義制度下，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有充分的實現條件。

第二，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理論基礎、內涵與特征等方面的研究。學界普遍認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是“兩個結合”的產物，同時在汲取西方現代化模式的經驗教訓中形成了對現代化模式的反撥與超越。相較于傳統現代化與經典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實現了對自然的時代性、歷史性重置”［6］，展現出許多嶄新的特征，例如良好生態環境就是生產力、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推進經濟體制改革，“本質上是綠色發展推動的綠色現代化”［7］。

第三，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宏觀舉措與微觀措施研究。學界從多方面構想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路徑，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思想觀念現代化方面，以馬克思主義和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為指導，牢固樹立社會主義生態文明觀。在體制機制方面，學界對中國共產黨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最先進的領導力量，是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建設過程中的必要群體這一觀點達成一致意見。認為“在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上，制度建設是重中之重”［8］，要加快完善生態文明領域統籌協調機制。在生態技術現代化方面，強調依托生態科技創新等實現生態效益。在生態行為方式現代化方面，強調加強對公眾的生態文明教育，引導人民群眾樹立正確的自然觀、消費觀、義利觀等。

第四，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作用與意義的研究。學界普遍認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實現了對人類文明悖論的糾偏和共同價值的再造，既是未來的發展理念，也是行動指南，對于經濟高質量發展、人的全面發展和美麗中國等方面具有重大影響和意義，充分彰顯了中國智慧，也豐富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體系。

總的來看，現代化的相關問題一直是國內外學者關注的熱點話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一經提出，引發國內外學者廣泛探討，形成了眾多研究成果，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是與時俱進、變化發展的，在變化著的實踐中深刻認識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理論和實踐依據，把握其價值訴求，持續優化其實現路徑，尤其是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所蘊含的主動精神進行探索，仍有較多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理論與實踐依據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在對馬克思主義人與自然關系論述的深刻認識與中國化表達、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人與自然關系的批判繼承與推陳出新、對以資本增值為動力的現代化發展模式不可持續的理性審視以及對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新模式自覺追求的胎胞里孕育而成，是在理論性、歷史性、現實性和實踐性相統一的條件下對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現代化的主動作為。

（一）對馬克思主義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的深刻認識與中國化表達

在階級矛盾尖銳、環境問題涌現的背景下，馬克思、恩格斯形成了一系列對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的思考，對人與自然辯證關系的深刻認識包含了對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批判，指出人與自然沖突的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生產私有制，私有制固化了資本主義的物化邏輯和勞動異化現象，加劇資本對工人和自然的雙重剝削，破壞了生態系統的自身循環，但與此同時也提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就是關于“兩個和解”的論述，即“人類與自然的和解以及人類本身的和解”［9］，能夠實現和解的本質根源就在于人與自然的關系是辯證統一的。人是從自然界中生長起來的唯一自覺力量，當社會集體占有生產資料之后，人們就“第一次成為自然界的自覺的和真正的主人，因為他們已經成為自身的社會結合的主人了”［10］，因而人本身承載著巨大責任，“必須變更資本主義的私有制為公共所有制”［11］，人類自身和人與自然就能夠實現雙重和解。

馬克思將自然分為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突出了人化自然的社會歷史性，說明了人在認識自然界客觀規律與改造自然中的能動作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是注重物質豐富與生態文明建設的同步發展，在深刻認識和遵循馬克思主義關于人與自然關系規律基礎上，在生產資料公有制中，化解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沖突，實現人的解放、社會解放和自然解放三者有機統一的中國方案。例如表現為統合人與自然雙重維度，倡導生態環境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根基，山水林田湖草沙是不可分割的生態系統……旨在以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引領人類文明。

（二）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人與自然關系的批判繼承與推陳出新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的認識有別于西方的先對立后統一，而是注重從整體的角度看待人與自然的關系，認為人與自然本就是統一體，例如孟子提出天地萬物于一體的宇宙整體觀，認為人與天在本質上是相通的，具體來說天、地、人等萬物是平等的，遵循著同樣的規律運行，但不同個體又有其各自的運行軌道［12］；儒家天人合一的整體觀里，蘊含著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和諧因素［13］。道家老子在《道德經》中孕育出道法自然的思想精華，道、天、地、人共同構成了宇宙四大［14］，協同參與并推動著復雜而有序運轉的宇宙星辰。中國佛教追求對整體和大局的把握，也強調了宇宙萬物的相互依存和統一性，所謂“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反映的就是這個道理［15］。

在整體觀念的觀照下，衍生出了取予有度、用之有節的可持續思想，反映出傳統文化中對生態資源和環境的重視。反映到實踐層面，在傳統社會中涌現了許多關于生態管理制度的記載，例如上古五帝時代，舜設九部包括“虞”，伯益就任此部門，掌管山林、川澤、草木和鳥獸。隨著古人對環境問題認識的不斷加深以及相關職能機構的建立，一系列保護環境的措施伴隨出現，并且對違反環境管理規定的人進行處罰，早在公元前1150年周文王時期頒布的“伐崇令”，要求人們“毋壞室，毋填井，毋伐樹木，毋動六畜”［16］，被譽為是世界最早的環境保護法雛形，也是我國傳統文化中對人與自然關系更為深刻的把握和逐漸科學化的體現。更有先賢將環境與民生、治國等多方面聯系在一起的記載，為新時代更深刻地認識和把握人與自然關系問題奠定了豐厚的歷史底蘊，為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提供豐厚啟迪。

（三）對以資本增值為動力的現代化發展模式不可持續的理性審視

以消耗自然為代價進行發展是西方現代化模式采取的重要手段。在西方世界主客二分思維占據主導地位，資本的逐利與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常常被視為對立的矛盾，因此出現了將自然工具化、將自然視為人類附屬品的現象。15、16世紀西方世界率先進入工業時代，工業文明萌發，科學技術迅猛發展，加速了生產的規模化與機械化，在資本和利益的簇擁下以資本家為代表的人們妄圖擺脫自然對人的束縛，于是工業革命的部分發展成果反而成為人們變本加厲對抗自然、征服自然和攫取自然的依附手段，造成了自然生態系統的不平衡和不穩定，社會矛盾擴展為生態危機，人與自然的沖突關系愈演愈烈。

資本邏輯驅使西方現代化無節制地追求發展，然而這個發展是人的物化與異化的非良性發展，資本的本質就是逐利、剝削和擴張，不斷追求剩余價值的增殖，最終導致了大自然的報復。20世紀發生在西方國家的世界八大公害事件震驚全球，部分學者嚴肅審視西方現代化的發展路徑，認為生態環境的破壞與惡化是西方模式陷入現代性危機的主要表現之一。但是隨后其反思出的修正現代化路徑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人與自然的矛盾，他們將環境保護和經濟增長由對抗方式轉為合作模式的出發點依舊是防止資本利益受損。除此之外，以資本增值為動力的現代化發展模式對生態系統造成的危害有些是不可逆的，例如發達國家采取將污染型產業轉移至發展中等相對弱勢地區，試圖解決本國環境與發展相矛盾的疑難雜癥，維護自身健康生產生活，卻對全球生態環境造成了二次污染。西方現代化模式的問題危機引發國內學者、決策者等深思現代化的本質究竟是什么？現代化的發展成果究竟為了什么？西方國家現代化模式產生的人與自然的消極影響為進一步推動我國探索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能夠實現永續性發展的現代化道路提供了參考和啟迪。

（四）對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新模式的自覺追求

資本主義的現代化一度被視為現代化的模板，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發達國家幾百年現代化進程中分階段出現的環境問題在我國生產力快速發展的四十余年間集中出現，大氣污染、水資源短缺和污染、土地污染和耕地短缺等人與自然矛盾凸顯，對人民生活和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造成消極影響，為攻克頑固性生態問題，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人民進行了不同方面和方式的嘗試。黨的十八大以來，生態文明建設首次納入五位一體總布局中，環境保護與生態文明被提高到國家戰略高度，尤其是2019年以來的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圍內的傳播與肆虐，盡管沒有明確科學研究表明傳染宿主是否為野生動物，但對全球人類敲響了破壞生態環境就是威脅自身生存的警鐘，美麗中國建設與清潔美麗的世界越來越引發國人共鳴，同時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倡議也形成了更廣泛的全球共識。

黨的二十大將中國式現代化特征歸納為五大方面，即“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2］22-23將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納入中國式現代化的五個特征體系之內。這是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群眾深入把握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社會主義建設規律的結果，體現了對綠色發展的自覺追求，同時也標志著對中國式現代化問題的認識達到了新高度，黨的十八大以來十余年的偉大實踐也讓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道路越走越寬廣。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深入研究了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相關問題，認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需堅持系統觀念，聚焦建設美麗中國，深化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協同推進降碳、減污、擴綠、增長，積極應對氣候變化，加快完善落實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體制機制”［16］，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在生態文明建設方面，從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重點部署了未來五年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問題，結合當前生態文明建設實際提出一系列新要求，體現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生態文明建設的高度重視及主動追求。

三、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價值訴求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既關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也關乎人類現代文明發展進步。在目標上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統一，在價值理念上追求生態經濟與生態保護相協調，在布局上主張合目的性和合規律性相統一，在貢獻上提倡民族性與世界性相結合，彰顯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獨特價值追求和文明氣韻。

（一）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統一

摒棄人類中心主義與生態中心主義中的不科學要素，在人與自然之間尋求共同發展的平衡點，既追求滿足人民群眾對更高品質、更高質量生活需要，也關注生態環境的友好發展。就人類中心主義思想而言，它確立了人與自然的二元論，認為人類比自然事物具有更高的價值，試圖以人的力量征服自然，過度向自然索取，盡管出現了對不合理開發自然的方式要敲響警鐘的論調，但這種論調并非建立在人類自由意志基礎上，而是在衡量利益關系后做出的被動選擇。生態中心主義部分觀點主張把生態系統的整體利益視為最高行為準則，把是否有利于維護生態系統完整、穩定與平衡作為衡量一切事物的根本標尺。二者體現了生態觀方面的形而上學，均不能指導人類建構起的生態文明得以實現的有效方案。因此，在經歷了人類對自然順從、依附到對自然主宰致使生態危機日益嚴重后，人們開啟了對新相處模式的探索。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從生命本體角度出發，深化了對于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的認識，堅持人與自然關系的辯證統一，認為良好的自然系統與生態環境不僅能為社會生產生活提供豐富原材料，而且更能夠為人類永續發展提供生存場域。倡導構建人與自然相協調的生命共同體，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統一，例如“山水林田湖草沙是生命共同體”［18］71，“人因自然而生，人與自然是一種共生關系”［19］，在認識論方面，把對生態的理解上升到生產的高度，從生命的有機性、生成性和整體性來描摹人與人的對象世界，在承認彼此差別性、多樣性的前提下，在運動中達成人與自然的有序、協調、穩定的狀態。

（二）生態經濟與生態保護相統一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立足中國當下實際，對中國特色現代化路徑做出科學判斷，追求生態經濟與生態保護相統一，其蘊含的經濟觀是對傳統經濟發展理念的揚棄。2005年習近平同志在浙江安吉余村考察時首次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20］。靠山開礦、開水泥廠等的建設路徑，余村經濟快速發展成為安吉縣的首富村，但自然環境也隨之惡化。實踐證明那些犧牲自然環境，一味追求經濟效益而違背客觀規律的發展捷徑實際上是不可持續的彎路，“兩山”理論提出后，余村群眾更加堅定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道路，修復破壞殆盡的生態，從靠山吃山轉向養山富山，實現了生態效益與經濟效益相統一。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兩會期間參加黑龍江省代表團審議時提出“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銀山”［21］，豐富發展了“兩山”理論，在以往發展中人們往往認為冰天雪地是窮山惡水的代名詞，“兩山”理論豐富完善，更多的群眾挖掘冰天雪地的經濟價值、社會價值、生態價值和文化價值，實現生態優勢與經濟優勢之間的共促共進。

方法論用于解決實踐中遇到的問題，來源于實踐中的真實狀況，當前追求生態經濟與生態保護相統一反映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仍然面臨諸多現實矛盾和風險挑戰。“兩山”理論等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建設等，本質上追求的是生態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有效協調，經濟價值事實上就存在于良好的生態系統中，對于自然生態系統的保護和修復也能夠轉化成良好的經濟效益，中國式現代化將良好的生態環境視為檢驗一個國家、地區經濟社會發展質量高低的重要標準，有效促進了生態經濟與生態保護統一，為加強生態文明建設與發展綠色經濟指明了方向，也為實現代際公平與代內公平、協調當代人與后代人之間的資源環境矛盾提供了契機。

（三）合目的性和合規律性相統一

近代以來中國人民探索實現現代化的腳步一直在行進，在不同時期根據具體國情和實踐分別制定了不同的現代化階段目標，這些目標的主線是造福人民、實現民族復興。人民群眾創造歷史，是改變舊的生產關系與上層建筑，實現社會變革的主力軍，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反映了大部分人的共同利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人民群眾不僅向往共同致富、物質繁榮、精神文明、文化自信、法制有效、社會安定和人民幸福，也熱切期盼加快提高生態環境質量，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22］。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倡議“良好生態環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堅持生態惠民、生態利民、生態為民”［23］，并且從生態發展與文明興衰的高度重視保護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根基。例如“生態興則文明興，生態衰則文明衰”［18］11，加速了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的變遷，為人的解放創造條件。

在追求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相統一過程中，中國式現代化堅持以人為本，促進人的全面而自由發展，又以人的現代化反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實現人與自然的雙向和諧互動。在創造物質財富滿足人民需要的同時，更加注重生態產品和服務質量的提升，以更好地滿足人民精神生活需要，當人的多方面需要被滿足，自我意識能夠得到更好的覺醒，生態自覺會應運而生，當人民群眾充分并廣泛認識到在人與自然互動中的角色地位時，其創造歷史的作用和潛能也能被充分地激發出來，這種人與自然在協調平衡中達到雙向生成和雙向發展的狀態也為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提供必要條件。

（四）民族性與世界性相統一

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為實現我國人與自然、經濟與環境、人與社會等的和諧發展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遠大的目標指向和強大的實踐動力，為解決中國實際生態問題提供切實可行的方案，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實踐特色。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屬于后發型現代化，中國的現代化面臨著后發挑戰，也存在著后發優勢，其中環境問題就是集優勢和挑戰于一體的重大時代課題。中國的現代化要在全球現代化發展進程中環境問題已經嚴重凸顯甚至威脅人類生存的條件下繼續推進本國現代化，這就需要既解決好發展問題，又解決好環境問題。同時我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開創和發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并成功地把社會主義推向了21世紀，同時也是世界文化長廊中文明唯一綿延五千年沒有中斷的國家，因此面臨著建設現代化的社會主義和社會主義的現代化的雙重問題。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實現了對中國傳統小農社會生態價值觀念和實踐的超越，是一種嶄新的、應對發展問題與生態安全問題的智慧方案，是中國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理論創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秉持只有一個地球理念，將化解生態矛盾寄托于人類共同的努力與建設之上，同時，我國是負責任的大國，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主動尋找世界各國利益交匯點，推動清潔美麗的世界建設。尤其是提出的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不僅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重大理論創新，具有鮮明的中國氣派，也為解決人類生態環境問題提供了中國方案和中國智慧，表明了我國有志同世界各國一道化解生態難題、共建共享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地球，具有普遍的世界意義，體現出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民族性與世界性的統一。

四、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行動路向

“黨的二十大報告的第十章以‘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為題，系統闡述了全面貫徹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統籌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世界觀方法論、踐行行動原則和戰略部署及任務總要求。”［24］明確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建設之道，為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錨定了目標導向。在宏觀規劃上，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上謀劃發展；在戰略路徑上，堅持走生態優先與綠色發展的現代化道路；在具體行動上，加強生態環境保護、修復、治理的科學統籌；在回應全球性議題上，積極穩妥有序推進碳達峰碳中和，通過多措并舉，共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

（一）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上謀劃發展

“從歷史長河來看，如果說我們這一代人能留給后人點什么，我看生態文明建設就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25］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彰顯了社會主義生態文明與政治文明互利互促的發展特色，也映射出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中對于民眾福祉與重大民生問題的深切關注，“生態環境是關系黨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問題，也是關系民生的重大社會問題”［26］，優美的生態環境是人民群眾對于美好生活的殷切期待，也是中國共產黨矢志不渝謀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發展將人民群眾當前的利益需要與永續發展相結合，以系統性思維看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問題。

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上謀劃發展旨在規避廣泛存在的種際、種內與代際等的生態不公正，“生態文明認知新框架要以公正為基礎”［27］。對于眾多發展中國家而言，擁有實現現代化的后發優勢，但與此同時也肩負著經濟社會發展與環境質量改善等一系列艱巨任務，既要實現現代化以提升本國人民生活質量與綜合國力，又要在發展中保證環境效益、氣候效益等多重盈利。相比之下，眾多發達國家已經實現了現代化，曾經高資源能源消耗、高污染等產業為現代化實現創造了巨大的財富，已對生態環境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害。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上謀劃發展，我們積極呼吁全世界人民要有歷史擔當精神，不能享受了歷史先行的便利，就回避理應承擔的生態修復與環境保護責任。生態環境問題關乎全人類文明的永續發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不僅聚焦本國的生態治理，也關注著人類的整體性、長遠性利益，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上謀劃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國之大者的體現，也是國際舞臺上作為負責任大國的能力擔當。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上謀劃發展需要堅守國際生態正義觀，主張命運與共的治理之道，推進各國間的生態文明領域合作，并呼吁廣大國家以全局性思維和戰略性眼光積極承擔國際義務，推動構建地球生命共同體，凝聚全球治理共識，共建全球生態文明，為人類文明永續發展匯聚力量。“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建設的根本遵循。”［28］同時也是指引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共同思想財富。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上謀劃發展，要以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為指導，在國家大政方針、黨中央決策部署、國際形勢變化以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動實踐中認清生態文明建設的嚴峻形勢，以大歷史觀洞悉社會歷史發展規律，把生態文明建設擺在民族復興的突出位置，共同譜寫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新篇章。

（二）堅定不移走生態優先與綠色發展的現代化道路

生態優先與綠色發展整體推進反映著科學先進生產力的變革訴求，“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德意志意識形態》等書中明確提出了‘外部自然界的優先地位’，在闡釋自然界的固有屬性和人與自然辯證關系的基礎上，論證了生態的優先性地位”［29］。實踐表明，生態環境保護與發展經濟是相輔相成的，生態系統的穩定能夠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獲取經濟效益理應遵循生態規律、自然生態系統平衡和再生規律，以生態保護優先促高質量發展。社會主義是人類社會迄今為止最先進的社會制度，遵循著整體趨勢從低向高演進的生產力發展規律，經過黨領導人民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建設和改革的不懈奮斗，我國生產力不斷向高層次遷躍，人民群眾全方位發展訴求促使生產力向著更加科學、更可持續的方向延伸。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在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科學指引下，人們對生態環境與發展生產力之間的關系認識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建設實踐促使生態環境價值被充分調動起來，共同推進生態優先與綠色發展的中國式現代化進程。

在保護環境與發展綠色生產力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過程中，貫徹新發展理念，充分認識到生態資源的稀缺性、不可替代性和重要性，正確處理保護與發展的辯證關系，大力發展新質生產力，加快構建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的經濟體系，統籌推進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和生態文明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增強各項措施的關聯性和耦合性，將社會經濟的健康進步建立在資源的高效使用和生態的穩健發展上。調整和完善產業布局、能源配置、交通模式以及土地使用等各種經濟行業結構，改造升級傳統產業，推進產業生態化，讓生態為產業增值。統籌各地區領域，積極融入新發展格局，發揮不同地區的制度優勢、資源條件、技術潛力、市場活力等積極要素，推動區域協調綠色發展。同時加強綠色自主創新能力，培育壯大綠色新產業新業態，加大綠色科技科研投入力度，積極培育綠色經濟增長點，鼓勵高新企業和個人自主研發關鍵核心技術，緩解資源有效供給與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之間的矛盾。基于可持續性原則，更加自覺推進綠色、循環、低碳發展，堅持綠色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實現生態、經濟、社會有機整體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實現整體推進與重點突破相統一。

（三）堅持生態環境保護、修復、治理的科學統籌

生態環境保護、修復和治理是以生態系統健康穩定和提升生態功能為目標導向，補救結構不良、功能受損的生態系統的措施。推進生態環境保護、修復、治理，可以有效提升生態系統質量和穩定性，及時挽回與制止生態環境惡化對人類發展造成的損失，對于維護我國生態安全具有長遠性的戰略意義。例如，目前我國部分地區水資源發展形勢比較嚴峻，水質逐漸惡化，危及人民群眾身體健康，制約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迫切需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進程中堅持發展與保護修復治理協同。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綜合實力顯著增強，國際競爭力、影響力不斷提升，作為負責任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在修復生態方面采取了更加有力的措施，成為許多發展中國家解決環境問題的實踐典范。我國能夠為其他具有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訴求的國家提供可資借鑒的經驗，面對前期發展對部分生態環境造成嚴重創傷，越來越多的發展中國家向中國學習有效的生態環境治理模式。生態環境保護、修復、治理的科學統籌必須強調各項工作的系統性、整體性，具體包括目標統籌、政策聯動、區域協同和路徑共建。

要正確認識與遵循自然界物質運動以及生態系統本身發展的規律、人與自然、社會與自然之間相互作用的規律，精準定位問題產生的根源，為加強生態環境保護、修復、治理，以源頭防御、過程把控以及末端治理的整體思維統籌人與自然互動過程。堅定不移筑牢綠色生態屏障，深化生態環境保護、修復和治理的科學統籌，實現高品質生態環境修復的目標，有效保護和提升生物多樣性。守住生態保護紅線、資源利用上線、環境質量底線，深入推進污染的治理和預防，改善生產和生活的生態環境，促進生態經濟帶、生態補償區、生態示范區等協同增效，筑牢生態屏障。生態保護修復與治理是一項需要長期投資、協同發力的工作，社會資本參與積極性不高，僅僅依靠政府力量無法實現廣泛保護和修復，需要調動社會資本參與生態保護的積極性，推動生態保護修復治理產業規模化，要明確城市的發展界限，明確各種生產和建設活動的生態保護責任，創造條件、開展試點、積累經驗，將保護和修復治理等工作與城市、鄉村等多方面建設管理相結合，探索現代化環境治理新路徑、新機制，不斷健全國家現代環境治理體系，滿足人民群眾對優美生態環境需要。生態環境保護修復和治理是一項久久為功的事業，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要正確處理好發展經濟與生態環境保護的關系。同時，關鍵在于全面普及生態文明理念，提高全民節約、環保等生態保護意識，鼓勵追求簡潔、綠色和低碳的生活，培養健康的生活習慣，以提升意識促進全民的綠色實踐行動，為建設美麗中國凝聚全民的強大力量。

（四）積極穩妥有序推進碳達峰碳中和行動方案落實

英國工業革命拉開了整個世界向工業化社會轉變的現代化序幕，工業化快速擴張，對部分生態環境造成了嚴重的創傷，例如臭氧層被耗損、極端天氣頻發、生物多樣性減少，動搖了生態系統的穩定性。如今，全人類社會面臨前所未有的能源危機與氣候變化等系列挑戰，保證能源安全與應對氣候治理等已經成為全世界共同的責任和使命。當前，我國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目標的生態安全保障體系已基本建成，生態環境質量提升取得了積極成效。然而，面對當前復雜的國際形勢，仍要居安思危，保持憂患意識，積極穩妥有序推進工作。我國現代化建設起步較晚，人口眾多、經濟體量大，工業化城鎮化未完全實現，這些因素決定了我國未來一段時間內對部分能源的需求仍將保持剛性增長。“全球圍繞生態環境問題的大國博弈十分激烈，我們面臨來自歐美等發達國家的壓力。”［30］廣大發展中國家與已實現現代化的國家在碳排放量峰值上出現較為明顯的時間差，在未來碳達峰與碳中和將成為全球新型政治認同和國家間博弈的手段。對此，我國為實現應對碳達峰與碳中和的目標，應當把握住推動國家全面轉型與發展的寶貴契機，深化經濟結構的改革和優化升級，在全球的綠色低碳轉型浪潮中搶占先機。

“十四五”時期，我國進入新發展階段，在新發展理念指引下，碳減排成為生態文明建設的主要策略取向，發展進入了推動減污降碳協同增效、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實現生態環境質量改善由量變到質變的關鍵時期。降碳是生態環境質量提升的內在要求，積極穩妥有序推進碳達峰碳中和工作不僅是“十四五”時期工作的重點內容，也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建設的重要舉措。我國承諾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積極促成2030年碳達峰和2060年碳中和目標的實現。達到碳排放峰值并實現碳中和是一場涉及社會多部門的系統性轉型工作，要把握好發展和減排、整體和局部、長遠目標和短期目標、政府和市場等多對關系，基于我國資源特性，對能源消費模式進行戰略性調整，有計劃分步驟實施碳達峰行動。迄今為止，我國作為全球最大的能源生產和消費國，面臨著提升資源能源利用效率、持續優化能源技術體系以及加速清潔能源替代進程的緊迫任務，應當積極推進清潔能源替代工作，引領低碳領域技術革命與產業發展，提升綠色生產力效能，確保在國家能源安全上持久發力。提升碳達峰碳中和規范供給量，回應中國式現代化現實法治需求，引導與保障群眾養成綠色低碳、簡約健康的生活方式。協同推進生態系統碳匯能力提升和生物多樣性保護，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經濟體系，加強碳達峰碳中和科技創新國際合作，著力構建面向未來的新型能源系統。同時加強信息技術在準確預測能源消費及碳排放量中的應用，增強國家現代化氣候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建設，推進碳達峰碳中和目標如期實現，為全球氣候治理貢獻中國智慧與力量。

五、研究展望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理論根基和價值訴求是實現美麗中國的認識論前提，以更高的政治站位把握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建設的實踐要求是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實踐前提。現代化建設的探索和實現是一個復雜多層次、多維度的長期發展過程，需要人類持續不懈地探索與創新，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中，中國式現代化模式沉淀而生，其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核心理念彰顯出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態向度，以中國特色為基深刻影響并形塑了世界歷史，必將為人類文明發展作出更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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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in Modernization：

Theoretical Basis， Value Demands， and Action Pathways

Wang Jinying1" nbsp;Zhang Mingyue1，2

（1.Marxism College， Northeast Forestry University， Harbin， Heilongjiang 150040;

1，2.Marxism College， Northeast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Harbin， Heilongjiang 150030）

Abstract：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in modernization is the core essence and essential requirement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integrating theoretical， historical， practical， and pragmatic aspects. It aims to achieve harmonious unity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in objectives， coordinate ecological economy with ecological protection in value concepts， advocate consistency between purposefulness and regularity in layout， and promote a combination of national and global contributions. The modernization of building a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requires further deepening of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adhering to the path of ecological priority and green development in modernization， strengthening scientific coordination of ecological environment protection， restoration， and governance， and steadily promoting the implementation of actions for peak carbon emissions and carbon neutrality. In macro planning， strategic directions， specific actions， and addressing global issues， we aim to achieve an ecological vision of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in modernization.

Key Words：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s and Nature;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Green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