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特朗普第一任期以來,將中國視為戰略競爭對手,這深刻改變了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話語敘事。在美國對華戰略競爭背景下,中美元首互動保持較高頻率,為兩國交往提供指導原則;中美高層官員開展溝通,落實元首會晤精神并塑造中美長期交往模式。這顯示出中美高層戰略互動新的演進邏輯:中美高層戰略互動頻率更高、互動形式更加豐富、涉及的議題領域更廣泛;中國在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的主動性不斷增強,更為積極地塑造中美外交互動模式。在戰略競爭導向下,美國一方面試圖通過其“話語霸權”在國際社會傳播負面涉華敘事,另一方面將中美關系定義為競爭關系,運用各種新興話題施壓中國。中美高層戰略互動與話語敘事的新態勢是國際、雙邊和國內各層次因素共同塑造的結果,突發性事件加劇中美關系的不確定性。高層戰略互動有助于回應國內外利益關切,擴大雙邊、多邊合作,但美國遏制中國的戰略目標與根深蒂固的冷戰思維決定了其對華戰略競爭敘事難以在短期內改變。在特朗普2.0時代,中方應繼續通過中美高層戰略互動,通過和平崛起的敘事構建負責任的大國形象。
關鍵詞:中美關系;高層戰略互動;話語敘事;對華戰略競爭;紅線觀;特朗普
中圖分類號:D6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2025)01-0115-17
一、問題的提出
當地時間2024年12月17日,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已在各州的選舉人團會議中獲得足夠的選舉人票,正式獲得總統職位。2025年1月20日,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國總統,開啟特朗普2.0時代。為深入分析特朗普2.0時代美國對華政策趨勢,學術界有必要梳理特朗普第一任期以來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的演變。自2017年特朗普政府全面開啟對華戰略競爭以來,美國政府及社會的對華認知出現急劇轉變,中美關系的風險與不確定性不斷增加。拜登政府上臺后并沒有改變特朗普政府對華戰略的根本方向,中美關系仍然面臨深刻挑戰,使得競爭成為雙邊關系的新常態。在美國對華定位深刻轉變的形勢下,中美之間的高層外交互動以及互動中的話語敘事出現一定的變化,深刻反映了中美關系的演變態勢。高層戰略互動是兩國官方互動層次最高、互動形式最直接的外交交往模式,對國家外交戰略和政策制定、雙邊關系的正常開展具有深刻影響。高層戰略互動過程中的話語敘事作為各自闡述其政策行動、爭取國內國際支持的重要手段,能夠有效反映國家利益關切,對于理解國家外交戰略與政策起到關鍵作用。
既有研究主要從三個視角分析中美高層戰略互動。第一,從國家對外戰略和對外政策等單向度出發,對中美各自的外交互動活動進行研究,分析高層戰略互動的演變邏輯和產生的影響[[參考文獻:
[]" 王浩.特朗普政府對華戰略調整的雙重邏輯及其互動[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8(3):47-69+156-157.]]。第二,聚焦于某一議題領域的高層戰略互動,分析中美高層戰略互動的開展背景、變化原因、作用與不足等[[[]" 沈國兵.中美貿易摩擦的焦點和新動向[J].國際商務研究,2019(3):5-15.]]。第三,從中美戰略合作等宏觀角度對中美高層戰略互動進行整體性研究,分析高層戰略互動變化的原因,反映中美關系的發展,為中國對美外交提供對策[[[]" 楊潔勉.中美外交互動模式的演變:經驗、教訓和前景[J].美國研究,2018(4):10-22+5.]]。然而,現有對高層戰略互動的研究多數只涉及中美國家領導人層面,對涉及其他高級官員、對話機制等高層戰略互動形式涉獵較少,也未能結合高層戰略互動與中美關系的演變進行動態分析。針對中美話語敘事的研究則主要分為三種。第一,研究美國對華話語敘事,闡述美國構建對華話語敘事的策略、主導敘事的變化,評估敘事發揮的作用[[[]" 山秀蕾,劉昌明.話語轉向、安全敘事與拜登政府的對華戰略[J].太平洋學報,2023(7):31-44.]]。第二,對中國的涉外話語敘事進行研究,分析開展話語敘事的具體策略、作用,通過話語敘事的變化分析外交立場的演變[[[]" 張建.中國國家統一進程中反“獨”促統話語敘事的構建[J].統一戰線學研究,2024(1):79-89.]]。第三,研究中美互動中的話語敘事,闡述中美兩國敘事構建的演變、中國如何開展對美敘事博弈[[[]" 曹德軍.大國競爭中的戰略敘事——中美外交話語博弈及其敘事劇本[J].世界經濟與政治,2021(5):51-79+157-158.]]。既有文獻大多從中美兩國各自的外交敘事或媒體層面的外交宣傳等角度闡述涉華、涉美敘事,未能對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的話語敘事博弈進行具體分析。
在特朗普重返執政的背景下,執政黨更迭為美國對外政策和中美關系走向帶來不確定性。2024年11月,習近平主席與拜登總統在秘魯利馬舉行會晤,通過元首會晤為維持過渡時期的中美關系穩定注入強心劑,再次彰顯了高層戰略互動對兩國關系發展的引領作用。因此,本文嘗試在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背景下,梳理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的態勢和變化,探討引發變化的因素,分析其產生的作用。梳理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的變化,對于理解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與中美關系走向、以理論總結指導中國外交和對美政策實踐、推動雙邊關系健康穩定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二、中美高層戰略互動態勢及其變化
特朗普第一屆政府上臺以后,美國對華接觸戰略中止,對華戰略競爭成為新常態。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作為雙邊關系的直接反映,在中美關系變化的影響下形成新態勢和新特征。
(一)中美高層戰略互動態勢
特朗普第一屆政府上臺以來,美國對華戰略的大幅度調整使得中美關系陷入劇烈波動中,中美關系的發展出現很多挑戰。中國綜合國力日益增強與美國戰略重心向亞太地區轉移致使美國政府更加重視對華關系,雙方高層戰略互動實踐上升至新的水平。第一,中美元首互動保持較高頻率,為中美兩國交往提供指導原則。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時期和拜登執政以來,中美雙方重視最高層領導人之間的互動。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時期(2017年1月—2021年1月),兩國元首電話溝通18次[
兩位領導人分別在2017年2月、4月12日、4月24日、7月、8月、9月6日、9月18日、10月、11月,2018年1月、3月、5月、11月、12月,2019年6月、12月,2020年2月、3月通電話。],在G20峰會期間會晤3次[ 兩位領導人分別在2017年7月G20漢堡峰會、G20布宜諾斯艾利斯峰會、G20大阪峰會期間舉行會晤。],在雙邊外交場合會晤2次[ 分別是2017年4月習近平主席與特朗普總統在海湖莊園會晤,2017年11月特朗普總統對華進行國事訪問。]。拜登總統上臺后,截至2024年11月,兩國元首電話溝通7次[ 兩位領導人分別在2021年2月、9月、12月,2022年7月22日、7月28日,2023年11月,2024年4月通電話。],互相致賀信1次[ 2024年1月1日,習近平主席與拜登總統互致賀信,祝賀兩國建交45周年。],在G20峰會期間會晤1次[ 兩位領導人2022年11月G20巴厘島峰會期間舉行會晤。],在雙邊外交場合會晤4次[ 分別是2021年11月與2022年3月舉行視頻會晤、2023年11月在舊金山斐洛里莊園舉行會晤、2024年11月在利馬舉行會晤。]。受到疫情影響,習近平主席與拜登總統在2021年11月和2022年3月采用視頻方式舉行雙邊會晤,開拓了雙邊互動新模式,顯示出中美元首互動不因國際環境的變化而停滯,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元首會晤對中美關系的發展具有引領作用。2024年11月,習近平主席與拜登總統在利馬會晤期間,重申雙方就中美關系指導原則達成的7點共識,即相互尊重、和平共處、保持溝通、防止沖突、恪守《聯合國憲章》、在有共同利益的領域開展合作、負責任管控雙邊關系中的競爭因素,為中美關系當下及未來的發展框定有益的方向[[[]" 習近平同美國總統拜登在利馬舉行會晤[N].人民日報,2024-11-18(1).]]。
第二,中美高層官員從中美關系的戰略高度出發開展溝通,落實元首會晤精神并塑造中美長期交往模式。2021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楊潔篪,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在安克雷奇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舉行中美高層戰略對話[[[]" 楊潔篪、王毅同布林肯、沙利文舉行中美高層戰略對話[EB/OL].(2021-03-20)[2024-07-07].https:// www.mfa.gov.cn/web/zyxw/202103/t20210320_9136632.shtml.]]。雙方同意繼續保持高層戰略溝通,推動中美關系健康穩定發展。為管控中美關系,在2022年11月中美元首巴厘島會晤中,兩國元首責成雙方外交團隊保持戰略溝通對話[[[]" 習近平同美國總統拜登在巴厘島舉行會晤[N].人民日報,2022-11-15(1).]]。2024年8月,沙利文訪問中國,成為自2016年以來首位訪問中國的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這也是沙利文和王毅之間繼維也納、馬耳他、曼谷之后的第4次戰略溝通,雙方互動形成較為穩定的機制。雙方繼續討論戰略性議題和地緣政治等具體議題,努力在美國大選前的敏感階段保持雙邊戰略穩定。這次訪問就兩國元首近期開展新一輪互動進行了討論,以維持穩定和較高頻率的中美元首會晤[[[]" White House.Statement by NSC Spokesperson Sean Savett on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s
Trip to Beijing,China[EB/OL].(2024-08-23)[2024-08-24].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 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4/08/23/statement-by-nsc-spokesperson-sean-savett-on-national-security-advisor-jake-sullivans-trip-to-beijing-china/.]]。本次訪問期間,沙利文還與中央軍委副主席張又俠舉行會晤,共同表達了對中美兩軍維持對話、減少誤判的高度重視[[[]" White House.Readout of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s Meeting with Vice Chairman of the Central Military Commission Zhang Youxia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EB/OL].(2024-08-28)[2024-09-03].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4/08/28/readout-of-national-security-advisor-jake-sullivans-meeting-with-vice-chairman-of-the-central-military-commission-zhang-youxia-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
第三,中美各領域高級官員緊密互動,落實元首互動成果并開展具體外交工作。特朗普第一屆政府以來,中美高層官員在政治、經濟、國防安全、疫情防控、氣候變化等多個領域保持溝通交流。特朗普第一屆政府執政期間,楊潔篪、王毅多次與美國國務卿邁克爾·蓬佩奧會晤或通電話,就朝鮮半島局勢、新冠疫情防控等問題進行會談。拜登政府執政期間,中美兩國政府高層官員繼續在應對氣候變化等多個領域開展對話。2021年4月,中國氣候變化事務特使解振華與美國總統氣候問題特使約翰·克里在上海舉行會談,共同發表《中美應對氣候危機聯合聲明》[[[]" 中美應對氣候危機聯合聲明[EB/OL].(2021-04-18)[2024-08-17].https://www.gov.cn/xinwen/2021- 04/18/content_5600381.htm.]]。11月,雙方在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上繼續舉行雙邊會晤并發表《中美關于在21世紀20年代強化氣候行動的格拉斯哥聯合宣言》[[[]" U.S.Department of State U.S.-China Joint Glasgow Declaration on Enhancing Climate Action in the 2020s[EB/OL].(2021-11-10)[2024-08-17].https://www.state.gov/u-s-china-joint-glasgow- declaration-on-enhancing-climate-action-in-the-2020s/.]],有效推動格拉斯哥聯合國氣候公約第26次締約方大會取得重要成果。美國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多次訪問中國,與中國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等高級官員會晤。各層級、各領域的中美高級官員互動的持續進行,有助于維持中美在雙邊與多邊領域的合作。
第四,中美在雙邊關系發展過程中不斷建立新機制。外交互動機制是具有穩定性與可重復性的溝通渠道,機制的形成和維持不以外交官員的人事變動為轉移。特朗普第一屆政府執政期間,中美元首海湖莊園會晤確立了中美外交安全對話、全面經濟對話、社會和人文對話、執法及網絡安全對話四個高級別對話機制,并陸續由相關官員推動運轉[[[]" 王毅介紹中美元首海湖莊園會晤情況[EB/OL].(2017-04-08)[2024-09-07].https://www.mfa.gov.cn/web/ gjhdq_676201/gj_676203/bmz_679954/1206_680528/xgxw_680534/201704/t20170408_9360776.shtml.]]。為解決中美貿易分歧,2018年2月,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與美國貿易代表羅伯特·萊特希澤、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在華盛頓舉行中美經貿高級別磋商,為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達成開辟了道路。8月,中國商務部副部長兼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王受文率中方代表團在華盛頓與美國財政部副部長馬爾帕斯率領的美方代表團舉行經貿問題副部級磋商,就中美具體的經貿問題進行討論。拜登政府重視氣候變化、管控毒品等新興議題,在多個領域與中國開辟新的高級別對話與工作機制。2024年1月,中國國務委員、國家禁毒委員會主任王小洪在北京會見美國總統副助理、白宮國土安全事務副助理詹·達斯卡爾率領的美國禁毒聯合代表團,正式啟動中美禁毒合作工作組。2024年4月和9月,中美兩國成立的商貿工作組召開兩次副部長級會議,溝通商貿政策和具體商業問題[[[]" 中美商貿工作組舉行第一次副部長級會議[EB/OL].(2024-04-03)[2024-09-07].http://file.mofcom. gov.cn/article/syxwfb/202404/20240403488595.shtml.]]。5月,美國總統國際氣候政策高級顧問約翰·波德斯塔和中國氣候變化事務特使劉振民在華盛頓舉辦中美“21世紀20年代強化氣候行動工作組”會議,繼續開展氣候交流與合作,體現出中美氣候合作的穩定性。
不同層級的高層戰略互動有序開展,各自發揮獨特功能,相互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元首互動具有戰略引領作用,雙方元首達成的共識和精神確立了中美關系發展的主基調,為后續各層級互動的開展指明方向。高層戰略互動更具專業性,通過不同專業領域的高級官員會晤,落實元首會晤的共識和精神。對話機制的形成有利于開展更加具體的合作,機制化和制度化的交流有利于推動中美關系穩定、健康、可持續發展。
(來源:筆者自制)
(二)中美高層戰略互動演變
在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新背景下,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出現一定轉變,深刻反映了中美關系的演進邏輯。
第一,中美高層戰略互動頻率更高、互動形式更加豐富、涉及的議題領域更廣泛。隨著戰略競爭成為美國處理對華關系的新的指導思想,中美互動中的摩擦和分歧增加。中美雙方都認為有必要保持高層戰略互動,妥善管控乃至解決新出現的分歧。奧巴馬政府8年期間,中美元首的電話溝通次數為14次;而特朗普第一屆政府4年間,中美元首的電話溝通次數達18次。特朗普第一屆政府上臺后,將原本奧巴馬政府時期的戰略經濟對話機制與人文對話機制擴充為全面經濟、外交安全、執法及網絡安全、社會和人文四大機制,顯示出繼續密切對華關系的意愿。但由于中美關系的惡化,互動機制并沒有得到有效運轉。拜登政府上臺后,中美之間的高層戰略對話和溝通明顯增多,不同層級的議題領域分工更加細化。
第二,中國在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的主動性不斷增強,更為積極地塑造中美外交互動模式。隨著中國與世界溝通連結程度的上升和綜合國力的增強,中國將對美關系視為最重要的一組大國關系,在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展現出更加自信的姿態。在時任美國國會眾議長南希·佩洛西不顧中方反對和嚴正交涉、竄訪中國臺灣地區、公然侵犯中國主權后,中方采取八項反制措施,取消中美兩軍軍區領導通話等中美高層戰略互動與合作機制[[[]" 外交部宣布針對佩洛西竄臺反制措施[EB/OL].(2022-08-05)[2024-07-13].https://www.mfa.gov.cn/ web/wjdt_674879/zcjd/202208/t20220805_10735604.shtml.]],顯示出中國在中美互動中的紅線觀。2023年11月舊金山會晤期間,習近平主席深刻指出,中美關系的未來在青年,并主動宣布中方未來5年愿邀請5萬名美國青少年來華交流學習,重啟中美農業聯委會等多個合作機制,為深化中美人文交流開辟新道路[[[]" 習近平出席美國友好團體聯合歡迎宴會并發表演講[N].人民日報,2023-11-17(1).]]。由此可見,中國在中美戰略互動中既堅持紅線觀,敢于捍衛自己的核心利益,也能夠主動深化雙邊交流與合作,在中美戰略互動中日益發揮主導作用。在中美關系受競爭思維影響而出現不確定性時,中國積極發揮主動性,通過對美高層戰略互動等外交行動規避中美關系中的風險、不斷形塑外部環境向有利于我的方向發展,體現出中國對軟實力建設的重視和水平的提高。
三、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的話語敘事變化
話語敘事是國家在外交互動過程中維護自身利益的重要工具,國家通常使用相對連貫的敘事模板構建身份認同并提高政策行動合法性,以此贏得公眾支持[[[]" 曹德軍.理解戰略敘事:國際政治中的話語武器與修辭策略[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4:114- 119.]]。美國對華戰略競爭導向促使兩國高層戰略互動中的話語敘事同步出現大幅度轉變。這種話語敘事的變化深刻反映了兩個國家對己方和對方身份的定位、對自身國家核心利益的界定,成為中美關系演進的深刻縮影。
(一)美國對華外交話語敘事的轉變
美國實力的相對下降與中國崛起引發美國強烈的霸權焦慮,對華戰略競爭成為其外交政策焦點與戰略認知中的主導思想。依靠在國際話語權中的主導地位,美國一方面試圖通過其“話語霸權”在國際社會傳播負面涉華敘事,另一方面則大幅度轉變美國在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的話語敘事,為其對華政策提供合法性。在爭奪國際話語權、服務對華戰略競爭目標的背景下,美國相關政策行為呈現以下演進邏輯——美國對華戰略認知影響兩國高層戰略互動中的兩國關系定位敘事,兩國關系定位敘事指導具體對華政策主張。
第一,美國對華戰略認知與美國高級官員的對華立場出現重大改變。特朗普、拜登兩屆美國政府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都將中國界定為“競爭者”(competitor)或所謂“修正主義國家”(revisionist power),脫離了新世紀以來美國政府將中國視作負責任合作伙伴的身份定位[[[]" National Archives.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EB/OL].(2017-12-18)[2024-08-03].https://trumpwhitehouse.archives.gov/wp-content/uploads/2017/12/NSS-Final-12-18-2017-0905.pdf.]]。這種轉變隨即體現在美國政府領導人和高層官員的言論中。特朗普第一屆政府將中國視為對美國社會的“重大威脅”,妄圖反轉以往美國的對華認知。時任副總統邁克·彭斯將當代國際關系描述為“大國競爭”(great power competition)的時代,批評“中國在政治、經濟、軍事等多個領域擴大地緣政治優勢和影響力”,并誣稱中國“干涉”美國政治[[[]" National Archives.Remarks by Vice President Pence on the Administration’s Policy Toward China[EB/OL].[2024-08-05].https://trumpwhitehouse.archives.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vice-president-pence-administrations-policy-toward-china/.]]。拜登政府上臺后延續了特朗普第一屆政府的對華戰略認知。2023年10月,沙利文在美國《外交事務》雜志發表署名文章,認為中國既是美國的競爭對手,又是世界舞臺上的重要角色,美國需要管理與中國的競爭,加強對華外交[[[]" Foreign Affairs.The Sources of American Power[EB/OL].(2023-10-24)[2024-08-08].https://www. foreignaffairs.com/united-states/sources-american-power-biden-jake-sullivan.]]。通過將中國塑造成經濟上“掠奪”美國利益、政治上與美國制度存在巨大差異、軍事上“威脅”所謂自由民主國家的“競爭者”,兩屆美國政府領導人試圖在對華外交中形成“自我-他者”的二元敘事。美國對華認知的逆轉使美國政府在高層戰略互動中重新定義兩國關系,并以此指導對華政策主張。
第二,在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美國政府不顧中方的反對與交涉,片面地將中美關系定義為競爭關系,以競爭作為美國開展對華外交的目的與手段。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時期,美國高層官員在與中國官員會晤時強調乃至擴大中美之間的矛盾與分歧。2018年10月,國務卿蓬佩奧在北京與王毅會晤期間,聲稱兩國陷入根本分歧(fundamental disagreement)中[[[]" Washington Post.China tells Trump administration to stop its‘misguided’actions and allegations[EB/OL].(2018-10-08)[2024-08-08].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china-tells-trump- administration-to-stop-its-misguided-actions-and-allegations/2018/10/08/cd17c926-cac1-11e8-a85c-0bbe30c19e8f_story.html.]]。拜登政府上臺后,競爭繼續成為對華主導戰略,美國高級官員的對華敘事中頻繁談及兩國關系的競爭定位。2021年11月,拜登總統在與習近平主席進行視頻會晤時,將其對兩國關系的愿景視為簡單、直接的競爭(simple,straightforward competition)[[[]" White House.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and President Xi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Before Virtual Meeting[EB/OL].(2021-11-15)[2024-08-08].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 statements-releases/2021/11/15/remarks-by-president-biden-and-president-xi-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before-virtual-meeting/.]]。2024年11月,習近平主席與拜登總統在利馬會晤中,鮮明地指出大國競爭不是時代底色,團結協作才能共克時艱。然而,在會晤中拜登總統仍然強調中美關系是一種競爭關系[[[]" White House.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and President Xi Jinp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Before Bilateral Meeting |Lima,Peru[EB/OL].(2024-11-16)[2024-11-17].https://www. 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4/11/16/remarks-by-president-biden-and-president-xi-jinping-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before-bilateral-meeting-lima-peru/.]]。這些現象顯示出中美兩國對于雙邊關系定位的根本性差異。
第三,在具體議題領域,美國運用各種新興話題制造標簽指責中國,為其在各領域開展對華競爭制造輿論。在貿易關系議題中,美國政府無理指責中國存在非市場經濟行為,聲稱美國對華大規模貿易逆差是兩國經貿關系不公平的表現,并要求中國在經貿問題上讓步。2017年11月,特朗普訪問北京期間,著重提及兩國貿易關系存在所謂“失衡”(out of kilter),聲稱美國需要讓對華貿易更加公平[[[]" National Archives.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and President Xi of China Before Expanded Bilateral Meeting| Beijing,China[EB/OL].(2017-11-09)[2024-08-08].https://trumpwhitehouse.archives.gov/ 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president-xi-china-expanded-bilateral-meeting-beijing-china/.]]。在技術議題中,美國政府濫用“國家安全”概念,以中國“剽竊”先進技術并威脅其國家安全為由,打壓中國高科技企業。2024年1月,沙利文與王毅在曼谷會晤中提出,美國將繼續通過“小院高墻”(small yard, high fence)的做法,在科技領域實現“去風險化”(De-risking)[[[]" White House.Background Press Call on APNSA Jake Sullivan’s Meeting with Foreign Minister Wang Yi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EB/OL].(2024-01-27)[2024-08-10].https://www.whitehouse.gov/ briefing-room/press-briefings/2024/01/27/background-press-call-on-apnsa-jake-sullivans-meeting-with-foreign-minister-wang-yi-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在人權議題中,美國政府持續污名化中國,編造中國政府對維吾爾族人進行“監禁”等謬論。2023年11月舊金山會晤期間,拜登強調所有國家尊重國際人權承諾的責任,并聲稱對包括新疆、西藏和香港在內的中國所謂“侵犯”人權的行為表示關切[[[]" White House.Readout of President Joe Biden’s Meeting with President Xi Jinp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EB/OL].(2023-11-15)[2024-08-11].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 statements-releases/2023/11/15/readout-of-president-joe-bidens-meeting-with-president-xi-jinping-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2/.]]。在違禁品管控議題中,美國政府片面地將美國社會面臨的芬太尼濫用問題歸咎于中國芬太尼前體化學品的出口。2023年10月美國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訪華期間,要求中國政府采取更積極的行動,與美國合作阻止造成芬太尼危機的前體化學品流入。通過貼標簽、制造新概念等方式,美國政府在多個議題領域開展對華負面話語敘事并提出不合理訴求,妄圖迫使中國政府在多項污名化敘事中陷入被動解釋的惡性循環,達到遏制中國的最終目的。
(二)中國對美外交話語敘事的演進
為應對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新挑戰,中國政府在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繼續明確捍衛國家核心利益的決心,通過堅持和運用紅線觀,為中美關系的平穩運行設置“防護欄和安全網”。在劃好紅線的前提下,中國政府堅定駁斥美國政府為遏制中國而設置的話語陷阱,主動對美方的錯誤行徑展開批評,通過對美外交話語敘事獲得中美民眾和國際社會的支持。
第一,中國國家核心利益敘事具有連貫性,中國政府在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新形勢下堅定踐行紅線觀。2024年11月,習近平主席與拜登總統在利馬會晤時,將“不能挑戰紅線、底線”作為中美兩國過去4年的經驗和啟示之一進行強調,并再次重申臺灣問題、民主人權、道路制度、發展權利是中方的4條紅線,不容挑戰。中國政府明確表達維護核心利益的決心,反對美方介入和干涉。由于歷史和現實原因,臺灣問題的解決面臨美國的外部勢力干涉與臺灣島內“臺獨”勢力的阻擾。國家統一事關中國發展全局,包含人民群眾的期待,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在面對美國政府“對臺六項保證”等政策表述以及對臺大規模軍售等政策行動時,中方始終強調臺灣問題作為核心利益的重要性,展現出維護國家統一的堅定意志。2022年11月,習近平主席在巴厘島與拜登總統會晤期間,強調臺灣問題是中國核心利益中的核心,是中美關系政治基礎中的基礎,是美國不能也不應逾越的紅線。在涉疆、涉藏等事關中國領土主權和民主人權的問題上,中國同樣面臨外部勢力的干涉和內部分裂勢力的侵擾。為確保邊疆地區的安全與和平發展權利、不斷提高新疆、西藏等邊疆地區各族人民的人權保障水平,中國同樣將上述議題領域界定為核心利益與不容挑戰的紅線,堅決反對任何侵犯中國人民發展權利和民主人權的行為。2019年8月,王毅會見蓬佩奧,就南海、涉疆、涉港等問題表明中方立場,要求美方尊重中方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 王毅會見美國國務卿蓬佩奧[EB/OL].(2019-08-01)[2024-08-11].https://www.mfa.gov.cn/wjbz_673089/ zyhd_673091/201908/t20190801_7472252.shtml#:~:text=%E5%BD%93%E5%9C%B0%E6%97%B6%E9%97%B42019
%E5%B9%B48.]]。由此可見,中國國家核心利益具有復雜多樣的內涵,強調國家核心利益有助于為中國外交設置底線和紅線,維護國家主權、安全與發展利益。
第二,中國堅決反對美國的對華污名化敘事及話語陷阱,敦促其樹立正確的對華認知。美國政府執意以競爭定義和塑造中美關系,中方則拒絕錯誤的競爭敘事,堅持中美兩國必須找到正確相處之道。2023年11月舊金山會晤期間,習近平主席重點指出中美不打交道是不行的,想改變對方是不切實際的,沖突對抗的后果是誰都不能承受的,有力批駁了美國的競爭敘事[[[]" 習近平同美國總統拜登舉行中美元首會晤[N].人民日報,2023-11-17(1).]]。針對2024年4月美國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訪華期間指責中國“產能過剩”[[[]" U.S.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Secretary of the Treasury Janet L. Yellen to Travel to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EB/OL].(2024-04-02)[2024-08-11].https://home.treasury.gov/news/ press-releases/jy2218,April2,2024.]],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在雙方會晤中,強調美方要以市場眼光和全球視野,從經濟規律出發,客觀、辯證看待產能問題[[[]" 李強會見美國財政部長耶倫[EB/OL].(2024-04-07)[2025-01-02].https://www.fmprc.gov.cn/wjdt_ 674879/gjldrhd_674881/202404/t20240407_11277519.shtml.]]。中國外交部、國家發改委隨后相繼發表聲明,深刻指出所謂中國“產能過剩”論只是為保護主義提供借口,目的在于限制中國產品出口[[[]" 以“產能過剩”之名行貿易保護主義之實" 損害全球貿易和經濟增長[EB/OL].(2024-05-03)[2024-08- 11].https://www.ndrc.gov.cn/xwdt/ztzl/jxpl/202405/t20240521_1386910.html.]]。針對美國政府及學術界預言中美關系將步入“修昔底德陷阱”、聲稱中國必將爭霸,2024年8月王毅會見沙利文時,明確指出美方不能用自己走過的道路臆測中國,反對通過國強必霸的模板鏡像中國[[[]" 王毅同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舉行戰略溝通[EB/OL].(2024-08-28)[2024-08-25].https:// www.mfa.gov.cn/web/wjbz_673089/xghd_673097/202408/t20240828_11480627.shtml#:~:text=2024%E5
%B9%B48%E6%9C%8827%E6%97%A5.]]。通過對美方對華負面話語敘事的澄清與反駁,中國政府有效緩解了國際社會對中國的疑慮和誤解,進一步維護了中國的國家形象,捍衛了中國人民的發展利益。
第三,中方主動對美方的錯誤行徑進行明確批評,揭穿美國政府的道德偽裝。針對美國政府在本國國內治理無力、在中美雙邊關系中污名化中國各項發展成就的“雙重標準”行為,中國政府進行了妥善澄清和嚴肅批評。美國國內爆發的弗洛伊德事件顯示出美國政府和社會漠視人權的深層次問題,在2021年3月中美安克雷奇對話期間,楊潔篪在開場白中特別提到“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Black Lives Matter),認為美國在人權方面的問題是根深蒂固的,美方應首先管好自己的事[[[]" U.S.Department of State.Secretary Antony J.Blinken,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Director Yang And State Council or Wang At the Top of Their Meeting[EB/OL].(2021-03-18)[2024-08-11].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national-security-advisor-jake-sullivan-chinese-director-of-the-office-of-the-central-commission-for-foreign-affairs-yang-jiechi-and-chinese-state-councilor-wang-yi-at-th/.]]。美國為轉嫁國內經濟發展滯緩、社會矛盾激增的挑戰,以國家安全為由對中國的經貿和科技產業進行打壓,中國政府明確指出其打壓行為的非正義性。2024年8月王毅在與沙利文會晤時,深刻指出國家安全需要有明確邊界,特別是在經濟領域更要科學界定,美方應停止在經貿和科技領域打壓中國,停止損害中方正當利益。拜登政府多次作出不支持“臺獨”承諾后,仍然加緊美臺軍事勾連和對臺軍售,中國政府強烈反對并多次敦促美方妥善落實相關政治承諾。2024年2月王毅在慕尼黑安全會議期間與布林肯會晤,強調美方應將拜登總統不支持“臺獨”的表態落到實處,體現在具體行動中。中國政府對美方錯誤行徑和“雙重標準”行為的嚴正批評,向兩國人民與國際社會揭示了美國政府對華負面話語敘事下掩蓋的遏制中國目的,有效反制了美國政府遏制、打壓中國的各項政策行為。
(三)中美雙方更加強調風險管控的重要性
自美國挑起對華戰略競爭以來,中美外交互動過程中的分歧不斷增加,兩國爆發危機乃至沖突的風險也有所增加。在全球化時代,中美兩國的全球影響力及與其他國家的聯系使得中美之間的沖突不僅會損害兩國利益,也會對世界其他國家的發展造成深刻影響,突顯出中美風險管控的必要性。中美兩國具有進行危機處理和風險管控的成功案例。因此,在不同層級高層戰略互動中,中美雙方涉及風險管控的話語敘事不斷增加,普遍強調雙邊關系面臨的風險以及管控風險的重要性與緊迫性。
具體來看,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時期,由于2020年1月國會山騷亂爆發,美國國內面臨民主危機,中美關系中的不可控性持續增加。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克·米利在美國大選前及政府政權交接前兩次和中國軍方通話,向中國軍方將領保證美國軍隊不會對中國發動襲擊,以緩解緊張的中美關系局勢。拜登政府更加重視中美雙方的危機管控,通過構建管理競爭的對華話語敘事,謀求在延續對華戰略競爭的同時避免沖突爆發。由于美國國會眾議長佩洛西竄訪臺灣等事件對中美關系造成沖擊,兩國危機管理機制和接觸渠道一度陷入停擺,中美關系中的風險和不確定性增加。在此形勢下,拜登在多個外交場合不斷針對作為中國核心利益的各項紅線進行表態,以求降低中美關系中的潛在風險。在2021年11月中美元首視頻會晤時,拜登提出“四不一無意”承諾,指出“美國不尋求新冷戰,不尋求改變中國體制,不尋求通過強化同盟關系反對中國,不支持臺灣獨立,無意與中國發生沖突”。在2022年11月中美元首巴厘島會晤時,拜登再次提出“五不四無意”承諾,在原先基礎上增加了“不支持‘兩個中國’、‘一中一臺’,無意尋求同中國‘脫鉤’、無意阻撓中國經濟發展、無意圍堵中國”等內容。2024年11月利馬會晤期間,拜登繼續強調“美國不尋求‘新冷戰’,不尋求改變中國體制,不尋求通過強化同盟關系反對中國,不支持‘臺灣獨立’,不尋求同中國發生沖突,不會利用臺灣問題同中國競爭”。中國作為負責任的大國,在維護本國核心利益的同時重視承擔國際責任,樂見中美關系平穩順利發展。2024年8月沙利文訪華期間,王毅指出,中美兩國要避免沖突對抗,關鍵在于遵守三個聯合公報[[[]" 王毅同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舉行會晤[EB/OL].(2023-09-17)[2024-08-11].https://www. mfa.gov.cn/wjbzhd/202309/t20230917_11144257.shtml#:~:text=%E5%BD%93%E5%9C%B0%E6%97%B6%E9%97
%B42023%E5%B9%B49.]]。2024年11月利馬會晤期間,習近平主席通過劃定中方在臺灣問題、民主人權、道路制度、發展權利方面的4條紅線,設置了管控風險的防護欄。
在中美關系趨于緊張以及風險管控敘事增加的背景下,中美雙方運轉多個涉及危機管理的互動機制,在兩國關系發展中發揮了加強戰略溝通、避免誤判和不必要沖突的建設性作用。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時期,中美兩軍在2020年10月舉行危機溝通工作組視頻會議,對中美安全形勢進行交流和風險評估。拜登政府上臺以來,中美兩軍在2021年12月舉行海上軍事安全磋商機制會議,討論改進中美海上軍事安全問題的措施等具體事項[[[]" 國防部介紹2021年度中美兩軍海上軍事安全磋商機制會議情況[EB/OL].(2021-12-30)[2024-08-11].
http://www.mod.gov.cn/gfbw/qwfb/4901933.html.]]。2024年4月,中美兩軍在美國夏威夷舉行2024年度中美海上軍事安全磋商機制工作小組會議,對2021年中美海上軍事安全磋商機制會議以來的《中美海空相遇安全行為準則》執行情況進行評估。這些舉措反映出中美雙方妥善處理矛盾與分歧的積極態度。
四、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發生變化的影響因素
中美高層戰略互動與話語敘事的新態勢是國際、雙邊和國內各層次因素共同塑造的結果。雙邊互動的產生、重啟或中斷、取消,顯示出中美關系演進的曲折性和波動性。
(一)國際形勢變化因素
作為全球性大國,中美兩國各自的國家利益受到國際形勢等外部因素變化的廣泛牽動,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也會因外部環境的變化而轉變。
第一,地緣政治局勢的變化促使中美雙方密切互動,重視了解彼此的立場與意見。盡管特朗普第一屆政府對國際事務采取單邊主義政策,但在朝鮮半島局勢等問題上依然重視中國的意見。在朝核問題上,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拋出所謂“中國責任論”,聲稱中國在穩定朝鮮半島局勢和解決朝核問題上具有不可推卸的義務。通過中美元首雙邊會晤和元首通話等多種形式,特朗普強調美方感謝并高度重視中方在朝鮮半島問題上的重要作用,愿同中方保持溝通協調[[[]" 習近平同美國總統特朗普會晤[N].人民日報,2019-06-30(1).]]。拜登總統則多次與習近平主席就俄烏沖突、巴以沖突等多個地緣政治議題進行溝通,主張中國應在其中發揮更加積極的作用。中國政府在處理國際事務時同樣重視美國的作用,希望通過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為全球和平發展注入強心劑。2023年11月舊金山會晤期間,習近平主席著重提到,中美應該做表率,加強在國際和地區問題上的協調合作,向全球提供更多公共產品。中美溝通更加密切,反映出中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的上升。然而,美國敦促中國承擔國際責任的要求仍然是基于挑撥中俄關系等遏制中國的考量展開,具有對華戰略競爭的本質特征。
第二,新興議題促使中美兩國建立或重啟互動機制。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時期,面對新冠疫情,特朗普在疫情初期高度贊揚中國政府的抗疫努力。2020年2月和3月,特朗普總統與習近平主席兩次通電話,表示美國全力支持中國抗擊疫情,愿通過雙邊和世衛組織渠道同中方保持溝通合作[[[]" 習近平同美國總統特朗普通電話[N].人民日報,2020-02-08(1).]]。拜登政府上臺后,關注氣候變化和美國國內芬太尼濫用等議題。美國政府領導人及高級官員多次表態希望與中國在上述新興議題加強合作。2023年10月,美國國會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爾斯·舒默率領議員代表團訪問中國時,特別提及對芬太尼的管控合作。2023年中美元首舊金山會晤后,中美禁毒合作工作組重啟合作,協調打擊包括芬太尼在內的非法合成藥物的全球制造和販運[[[]" U.S.Department of State.Launch of United States-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Counter narcotics Working Group[EB/OL].(2024-02-01)[2024-08-14].https://www.state.gov/launch-of-united-states- peoples-republic-of-china-counternarcotics-working-group/.]]。新興議題的多邊性質促使中美兩國向對方靠攏,在多個議題中協調合作。
第三,國際形勢的變化加深了中美兩國的誤解,影響互動正常開展。中美兩國的利益分歧決定了雙方對同一議題存在不同看法。菲律賓小馬科斯政府上臺后,在南海問題上對待中國的態度越發強硬,企圖通過加強美菲同盟關系在南海謀取不正當利益。美國政府多次介入南海問題,污名化中國對南海合法合理的領土主權訴求。2023年10月,王毅訪問華盛頓期間,沙利文在會談中無理指責中國在南海采取所謂危險和非法的行動,宣稱美國在南海擁有航行自由的權利,為菲律賓站臺[[[]" White House.Readout of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s Meeting with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Director of the Office of the Foreign Affairs Commission and Foreign Minister Wang Yi[EB/OL].(2023-10-27)[2024-08-14].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 releases/2023/10/27/readout-of-national-security-advisor-jake-sullivans-meeting-with-peoples-republic-of-china-director-of-the-office-of-the-foreign-affairs-commission-and-foreign-minister- wang-yi/.]]。面對美菲等國對中國主權利益的漠視和侵害,中國政府進行了嚴肅駁斥。2024年8月王毅與沙利文會晤期間,指出中國堅定維護《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的嚴肅性和有效性,敦促美國不得以雙邊條約為借口損害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不得支持縱容菲律賓采取侵權行為。俄烏沖突爆發后,拜登政府忽視不同國家合理的安全訴求,拋棄勸和促談的正確解決手段,持續對烏克蘭進行大規模軍事援助。為抹黑中國國家形象、對華進行政治打壓,拜登政府多次杜撰中國援助俄羅斯的謠言。例如2024年8月沙利文與張又俠會晤期間,提到所謂對中國支持俄羅斯國防工業基礎的“擔憂”,試圖迫使中國對俄烏沖突承擔責任。對此,中國政府明確反對美方的話語陷阱。王毅在2024年7月與布林肯會晤、8月與沙利文會晤時,兩次強調中國不會和美國一樣直接向沖突方提供武器。中美雙方在多個議題領域的分歧,激化了雙邊關系中存在的矛盾,并通過話語敘事和高層戰略互動的變化表現出來。
(二)國內政治因素
外交戰略及政策是國內政治與國家利益的深刻反映,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也受到內部因素的影響。
第一,美國政府對華政策偏好影響雙邊互動的走向與互動機制的生命力。不同屆、不同黨派的美國政府往往對于同一議題具有不同的政策傾向。這種對華戰略和政策偏好直接影響中美雙邊互動的議題設置,決定互動機制能否正常開展。為轉嫁美國經濟發展滯緩的危機、贏得國內民眾的支持,特朗普多次將實現雙贏的中美經貿關系歪曲為中國單方面受益的不平等關系,試圖獲得發動貿易戰的“合法性”支持。2020年5月,特朗普在白宮發表涉華演講詆毀中國,并借此批評民主黨政府的對華政策。此外,特朗普第一屆政府對于氣候變化議題采取漠視和質疑的態度,不僅在上臺后退出《巴黎協議》,在中美外交互動的過程中也很少提及雙邊氣候合作。拜登政府上臺后,將氣候合作視為政府工作的重要事項。美國高級官員多次強調與中國合作應對氣候變化,中美高層官員在雙邊和多邊場合頻繁進行氣候議題會晤和政策溝通,取得了有益的政策成果。2023年11月,中國氣候變化事務特使解振華和美國總統氣候問題特使約翰·克里通過兩次會談發布《關于加強合作應對氣候危機的陽光之鄉聲明》,決定啟動“21世紀20年代強化氣候行動工作組”這一新的氣候變化合作機制[[[]" 關于加強合作應對氣候危機的陽光之鄉聲明[EB/OL].(2023-11-15)[2024-08-14].https://www.mee. gov.cn/ywdt/hjywnews/202311/t20231115_1056452.shtml.]],推動中美氣候合作常態化。隨著特朗普政府重返執政,其對中美經貿議題的重視和對氣候變化、清潔能源議題的漠視必將深刻轉變美國對華外交政策和敘事的重點,進而影響中美互動的走向與相關外交互動機制的生命力。
第二,國內政治壓力促使美國政府調整外交互動模式及對華話語敘事。維持中美關系的戰略穩定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也是美國人民樂見的結果。美國國內研究民眾對外交事務態度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公眾傾向于在國際事務中保持克制和不干涉主義,44%的受訪者認為避免與中國開戰比臺灣地區的所謂“自治”更重要,79%的受訪者認為只有在美國受到“直接威脅”時才支持進行軍事干預[[[]" The 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Americans Continue to Say the US Should Stay Impartial in Israeli- Palestinian Conflict[EB/OL].(2024-02-28)[2024-08-25].https://globalaffairs.org/ research/ public-opinion-survey/americans-continue-say-us-should-stay-impartial-israeli-palestinian.]]。美國民眾在外交事務上的孤立主義態度,一定程度上促使拜登政府追求管控中美沖突。然而,美國政府傾向于通過塑造外部假想敵的方式,將本國政府政策失敗造成的惡劣結果歸咎于外部勢力,以重獲國內民眾的支持。美國新冠疫情爆發后,特朗普第一屆政府錯誤的防疫政策引起民眾的極大不滿。為推卸政府責任、緩解民眾的不滿情緒,特朗普第一屆政府一改疫情初期贊揚中國抗疫行動的話語敘事,污名化新冠病毒為所謂“中國病毒”“武漢病毒”,謬稱中國應為疫情傳播“承擔責任、進行賠償”。
第三,中國堅持和踐行紅線觀是開展高層戰略互動及話語敘事的關鍵準則。面對復雜的國際形勢和高度不確定的美國對華外交,中國政府始終秉持外交為民理念,從國家利益出發,通過運用紅線觀指導對美高層戰略互動及話語敘事。2023年11月舊金山會晤期間,習近平主席深刻指出中國有必須維護的利益、必須捍衛的原則、必須堅守的底線。中美兩國存在廣泛的共同利益,應該充分利用各領域機制開展合作。2024年9月,依照舊金山元首會晤的共識,中國人民解放軍南部戰區司令員吳亞男與美軍印太總部司令塞繆爾·帕帕羅(Samuel Paparo)舉行戰區領導間視頻通話,對于避免一線部隊的誤判和沖突爆發具有重要作用。在美方政策行動與話語敘事嚴重侵犯中國設置的紅線時,中國政府敢于中斷雙邊高層戰略互動,通過明確的信號回應美方的不正當行為。針對美國政府持續對臺軍售、挑釁臺灣問題這條紅線的行為,中國政府宣布暫停與美方商談舉行新一輪軍控與防擴散磋商,明確表示尊重中方核心利益是中美雙邊交流對話的前提。2024年11月,中國拒絕在東盟防長擴大會期間舉行中美國防部長會晤,明確指出美方不能一邊在臺灣問題上損害中方的核心利益,一邊與中國軍隊若無其事地開展交流[[[]" 林劍:中方決定暫停與美方商談舉行新一輪軍控與防擴散磋商[EB/OL].(2024-07-17)[2024-08-17].
https://www.mfa.gov.cn/web/sp_683685/wjbfyrlxjzh_683691/202407/t20240717_11455456.shtml.]]。中國政府對國家利益的堅定維護和對雙邊共同利益的有效把握,是助推中美關系健康穩定發展的關鍵因素。
(三)突發事件因素
突發性事件容易在短時間內造成兩國矛盾螺旋式上升。突發性事件有可能引發矛盾激化與誤解產生,致使相關互動機制陷入停滯、合作難以開展。當外交政策制定者認為某一突發性事件已經危及或損害國家核心利益時,政府領導人及高級官員傾向于對該事件做出強硬回應,通過嚴肅的外交話語傳遞本國政府所設置的紅線與底線,并采取外交行動進行反制。
2022年8月,佩洛西不顧中方事先的嚴正交涉與警告,執意竄臺,損害中國主權安全這一核心利益。事件發生后,中國外交部第一時間采取了反制措施,暫停包括中美國防部工作會晤等多個中美高層戰略互動與合作機制,對這一挑釁行為進行強硬反制[[[]" 外交部宣布針對佩洛西竄臺反制措施[EB/OL].(2022-08-05)[2024-08-25].https://www.mfa.gov.cn/ web/wjdt_674879/zcjd/202208/t20220805_10735604.shtml.]]。2023年2月,美國政府不顧中方多次交涉,執意使用武力襲擊誤入美國領空的中國民用無人飛艇,引發中美關系急劇緊張。同月,美國參議院不顧“飛艇事件”的事實真相,迅速通過決議污名化中國民用設備從事所謂間諜任務,進一步加深美國國內社會對該事件的誤解。事件發生后,布林肯迅速推遲了原定訪華行程,與王毅在同月慕尼黑安全會議期間進行非正式接觸。接觸期間,王毅嚴正要求美方正視并解決濫用武力給中美關系造成的損害。同時,雙方都強調了保持外交對話和開放溝通渠道的重要性,希望避免這一事件對中美關系帶來的沖擊[[[]" 王毅就飛艇事件向美方表明立場[EB/OL].(2023-02-19)[2024-08-25].https://www.fmprc.gov.cn/ zyxw/202302/t20230219_11027107.shtml.]]。而原本擬定的布林肯訪華行程直到2023年6月才得以成行。由此可見,突發性事件能在短時間內對雙邊關系和互動態勢造成深刻影響。
五、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的效用評估
中美兩國元首及政府高級官員間的外交互動對于構建本國外交戰略與政策、促進雙邊和多邊合作具有重要作用。構建符合國家利益、闡明國家紅線觀的話語敘事,維持中美高層戰略互動正常開展,有利于管控風險、為中國和平崛起塑造有利外部環境。
(一)回應國內外利益關切
高層戰略互動回應了國內外利益關切。高層戰略互動發布的各種聲明、公報以及外交官員發表的言論共同形成本國政府的邏輯依據。國際社會、國內民眾的理解是政府實行政策的必要基礎,話語敘事通過說服民眾,降低了政策行動的實施成本,有利于塑造良好的政府形象。中國在中美高層戰略互動中,多次向美方闡述了中國致力于和平崛起、不謀求取代美方地位的戰略規劃,塑造了熱愛和平、積極追求國際合作的負責任大國形象。中國的話語權斗爭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美國國內的中美“冷戰”和“修昔底德陷阱”敘事,使得中美兩國能夠有效避免沖突。
臺灣問題是中國核心利益中的核心,中國政府針對臺灣問題的話語表述始終嚴肅而清晰。佩洛西竄臺后,中國政府發布《佩洛西竄臺的若干事實》,嚴正回顧了臺灣問題的歷史經緯和法理事實,再次強調了維護國家統一的信心與決心。中國各層級外交官員也在多個時間、多個場合批駁佩洛西竄臺行為,為維護中國國家統一和出臺相關反制措施爭取國際社會的支持。針對美國政府設置的所謂“民主對抗威權”、將臺灣問題與烏克蘭問題等同的話語敘事[[[]" Representative Nancy Pelosi.Pelosi Statement Marking One Year Since Historic Visit to Taiwan[EB/OL].(2023-08-02)[2024-08-25].https://pelosi.house.gov/news/press-releases/pelosi- statement-marking-one-year-since-historic-visit-to-taiwan.]],中國政府進行了嚴肅和詳細的批駁,闡明中方開展軍事演習活動和反制措施的合理合法基礎。這體現了話語敘事捍衛國家核心利益、幫助外交政策行動有效開展的重要作用。
(二)擴大雙邊與多邊合作
高層戰略互動有利于雙方形成穩定的合作共識和習慣,擴大雙邊合作空間和共同利益。第一,高層戰略互動有利于雙方增進了解,塑造能夠與對方合作的認知。中美兩國關系容易因分歧和誤解陷入矛盾,使得雙邊合作停滯。因此,雙邊合作的維持需要雙方保持能夠進行合作的共識,保留進行合作的有利空間。高層戰略互動過程中積累的溝通交流經驗,能夠增加雙方保持合作的信心,并為開展各種互動機制提供可靠的行動路徑。舊金山會晤期間,習近平主席深刻指出,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既是從50年中美關系歷程中提煉出的經驗,也是歷史上大國沖突帶來的啟示,應該是中美共同努力的方向。中美元首會晤塑造的合作精神,一直為雙方各層級高層戰略互動指明方向,有效增強了雙邊合作的韌性。
第二,高層戰略互動及話語溝通有助于塑造彼此對雙邊關系的定位,在戰略層面推動對彼此認知的轉向。2021年3月中美安克雷奇對話中,楊潔篪嚴正批駁了美方所謂“以實力的地位出發同中國對話”的思維模式,嚴肅指出美國政府仍然存在以強權政治開展對華關系、以不平等的姿態看待中美關系的錯誤認知。隨著中美高層戰略溝通的深入,2024年8月沙利文與王毅會晤后,在聲明中同意以平等的方式對待對方,顯示美方正逐步接受在相互尊重、平等對待的基礎上開展中美交往,美國政府對中美關系的定位出現微妙轉變。
第三,高層戰略互動及話語敘事傳遞了中美兩國加強國際合作的信號,有助于破解全球治理困境。中美兩國在人工智能技術發展方面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中美兩國需要在該領域加強溝通,降低人工智能應用對關鍵基礎設施、全球公共安全、軍事沖突升級等帶來的風險,為其他國家奠定達成人工智能風險管理協定的基礎。2024年5月,中美人工智能政府間對話首次會議在瑞士日內瓦舉行,雙方圍繞人工智能科技風險、全球治理等問題深入、專業、建設性地交換意見[[[]" White House.Statement from NSC Spokesperson Adrienne Watson on the U.S.-PRC Talks on AI Risk and Safety[EB/OL].(2024-05-15)[2024-08-25].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 releases/2024/05/15/statement-from-nsc-spokesperson-adrienne-watson-on-the-u-s-prc-talks-on-ai-risk-and-safety-2/.]],增進了對彼此相關領域做法的理解。圍繞人工智能的中美高層戰略互動,有利于建立世界各國普遍適用的人工智能公共知識體系,降低先進人工智能系統帶來的諸多全球性風險,填補當前國際社會存在的人工智能全球治理真空局面。
六、結語
自美國政府開展對華戰略競爭以來,中美關系的健康發展面臨嚴重壓力,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其話語敘事在此期間發揮了維持戰略穩定、彌合誤解與分歧的重要作用。然而,中美外交互動機制容易受到突發性事件的影響而中斷。雙邊互動和話語敘事的具體成效不夠顯著,美國對華戰略中頑固的冷戰思維和權力政治敘事決定了其對華認知難以僅通過高層戰略互動得到徹底改變。隨著特朗普第二任期到來,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和中美高層戰略互動迎來新變化,值得繼續關注和警惕。特朗普第二屆政府仍然將圍繞對華戰略競爭的軌道塑造對華關系,由此深刻影響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及話語敘事的開展。一方面,特朗普具有在任期內留下外交遺產的政策動機,和習近平主席有多次會晤的先例,特朗普政府具備繼續開展中美高層戰略互動的可能性。但另一方面,特朗普政府強制主義、極限施壓的外交風格和其在人文交流、經貿問題等事務上與中國的分歧,將進一步提高雙邊關系與外交互動面臨的風險和不確定性。因此,未來中美關系仍將在包含分歧與合作的矛盾關系中徘徊前行。
面對這一新形勢,中方應當在堅決維護國家利益、堅定踐行紅線觀的同時,積極發揮主觀能動性,維護中美關系穩定健康發展。首先,堅持發揮中美高層戰略互動在增進雙邊合作、預防管控危機方面的重要作用。穩定的互動機制能夠培養中美兩國的合作共識,要在具體議題之上的更宏觀層面不斷促進雙邊互動。其次,重視中美地方層面的外事互動與二軌外交的作用,通過全面開展中美各層級的外交互動來增加中美關系的韌性。中美戰略學術界等民間團體為中美兩國了解彼此戰略構想和政策意圖提供智力支持,要增強雙方學術界交流互動。2024年3月,習近平主席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集體會見美國工商界和戰略學術界代表,回應他們所關心的中美關系議題。美國工商界和戰略學術界則表態支持美中雙方加強各層級交往交流,增進相互理解、信任與合作[[[]" 習近平會見美國工商界和戰略學術界代表[N].人民日報,2024-03-28(1).
責任編輯:龔靜陽" 校對:王京菁]]。廣泛的民間交流能夠向美國社會傳達更多中國聲音,澄清美國國內對中國的誤解和疑慮。最后,主動加強對美外交互動中的合法性敘事構建,通過專業知識和邏輯揭示美方的話語陷阱、反駁對華負面敘事。要更好、更快、更多地對美開展中國和平崛起的合法性敘事,努力將中美關系框定在合作與良性競爭的合理軌道上,降低中美兩國爆發危機的可能性。同時,要積極在國際社會傳播中國外交話語敘事,在講好中國故事的同時敢于表達對全球事務的中國態度,塑造中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