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流電影中紅色符號的呈現與解讀風險探析

【內容摘要】作為融思想性、藝術性和商業性為一體的電影新類型，新主流電影如何兼顧思想性與商業性，一直是實踐操作和理論研究的熱點問題。紅色符號作為傳播主流意識形態的表征之一，其在新主流電影中的呈現策略與解讀風險值得探討。本文對2018-2023年票房較高和影響力較大的11部新主流電影的紅色符號進行文本分析后發現：紅色符號呈現出景觀化特征；紅色符號主要通過知覺層代碼、直接意義層代碼、含蓄意義層代碼完成意義構建；其在文本、實物、美學、人物等層面向大眾文化靠攏。然而紅色符號尚存在真實性、適配性、可理解性等方面的傳播不協調，容易造成創作和理解層面的風險。

【關鍵詞】新主流電影；紅色符號；景觀；解讀風險

新主流電影自產生至今已逾20余年，相關研究不斷深入，創作類型從此前單一的歷史題材到如今既注重歷史影像書寫亦體現人文關懷。當前學者主要聚焦于研究新主流電影的表現形態、敘事話語、符號呈現、共同體理念、時代特征等，對其紅色符號的具體呈現、意義建構以及解讀風險等探討不夠，具體表現為：沒有全面的符號選擇機制、符號化細則和傳播策略研究；紅色符號對想象共同體的建構研究較少；大眾文化與紅色符號的理解錯位等風險問題也探討較少。本文對新主流電影中代表性的紅色符號進行收集、分析，了解紅色符號在新主流電影中的使用概貌，洞察紅色符號傳播策略的變遷，深挖商業與主流價值碰撞中出現的語境解讀風險，從而縮小新主流電影的意義解讀誤區。

一、紅色符號選擇特征：承載主流意識形態

新主流電影的核心要素是承載主流意識形態，影片中所出現的紅色符號必須服務于主流價值。在滿足基本主流價值需求前提下，需要根據影片包含的實施細節、傳達的價值觀念、希望達成的傳播效果進行具體考量，確定影片的語意表達并在語意指導下進行話語塑造和符號呈現。所呈現的紅色符號既要具備鮮明的中國特色，又要具備時代氣息，能夠被身處不同語境、不同層次的觀眾所理解接受，并且盡可能減少文本誤讀。

（一）符號表征：景觀化與儀式化呈現

通過對2018—2023年五年間中國代表性新主流電影進行文本分析發現，當下技術邏輯與商業資本日益侵入新主流電影創作邊界，紅色符號呈現景觀化與儀式化趨勢。具體體現在追求視覺體驗所帶來的沖擊力和快感的同時，將創作理念和價值觀念在鏡頭畫面中無聲流出，影像表現輔以數字虛擬技術在激發觀眾沉浸體驗的同時更突破傳統獨白敘事、場景和傳播內聚力的界限①。如《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旗的多次出場、《長津湖》中的敵我對戰、《萬里歸途》中難民轉移等都成為新主流電影中再現歷史情節、傳遞核心思想、強化思維在場的標志性符號。

新主流電影中符號運用的儀式化和景觀化固然能夠強化情感塑造和提升觀賞體驗，如若作為媒介的電影沒有把握好情節主要矛盾，沒有成功傳遞主流價值和主要觀點，對于紅色符號進行非合理運用，則容易在整體創作結構中陷入人物虛化、敘事弱化②、景觀空洞化的敘事困境。

在市場經濟語境中，商品符號變成體現消費社會的視覺文化景觀，帶有資本屬性和大眾文化屬性。電影行業發展在消費社會中不可避免地出現景觀化色彩。③在新主流電影中，符號景觀化具體表現在利用先進技術和強大后期所塑造的技術景觀、大量符號象征構建的符號景觀、具有強烈可看性和沖擊力的動作奇觀、大量體現中國印記的文物奇觀等。而符號儀式化則體現在通過儀式化情節、儀式化行為、儀式化人物喚起觀眾潛意識中的民族記憶，形成民族想象共同體，使每個觀眾在景觀統治之下能夠自覺主動參與到日常生活和民族意識形態的思考中。

（二）符號選擇：當代性與史實性結合

新主流電影通過將留存于大眾記憶中的共通符號進行重現與再加工，在借鑒史實的同時突破以往的固定敘事框架，賦予影片較強的戲劇性和人文性，與時代生活、時代觀念、時代旋律相適配，從而實現紅色符號的當代性與史實性結合。以《萬里歸途》為例，隨著劇情中情感濃度上升，帶領撤僑的外交官人物形象崛起，撤僑行動與主人公形象也在影片細節之處打破固有認知框架，將傳統符號與當下電影框架理念相結合，賦予角色更深厚的當代性，迸發更為深刻的民族大義。

任何一種話語形態都與廣泛的社會文化相聯系，并深刻反映社會現實和時代底蘊。新主流電影在紅色符號選擇上，傾向于將深刻展現中國革命歷程、革命成就的文物符號、行為符號、身份符號等內嵌于當代電影場域中，使文本傳統與話語秩序在當代社會不斷得以改變與重建，將傳統與現代話語模式相交叉，塑造當代新的話語形態和敘事體系。

新主流電影在浩瀚的紅色資源庫中選擇具有意識形態屬性的紅色符號架構出一個由文本符號組成的真實世界，能夠擴大交流雙方共通的意義空間，強化觀眾的文本接收意向。若要使不同觀眾對紅色符號產生精準認知和情感共鳴，新主流電影的紅色符號選擇至少應具備三種要素：所選擇的符號是貼合史實的，交流雙方對符號具有共通的理解，在解碼過程中不會產生解讀誤差的；所選擇的符號是具有鮮明中國特色和體現中國精神的符號，能夠符合大眾口味和認知趣味并且帶來感官滿足；能夠通過所選擇的紅色符號感受其背后的含蓄意指的所指，引人思考和共鳴。

（三）符號意義：人作為“意識形態在場”的載體

“意識形態的真正載體永遠是人”④。符號意義的產生是由人來參與生成的，沒有人的意識活動參與，符號便只能是其所依附的中介載體，符號的意義無法在人腦中被感知，符號價值無從體現。新主流電影中紅色符號的呈現原則是精準傳遞主流價值，同時為影片情節服務。

觀影過程中觀眾將既有的經驗認知嫁接到符號本體，如此完成紅色符號意指，形成對符號系統所傳遞的內涵意義與外延意義的精準感知。同樣，人與人之間在文化和審美的再生產過程中存在一定區隔⑤，這種“區隔”導致人與人之間有著不同的審美口味和解讀立場，在某種意義上加劇了新主流電影中紅色符號的多義性，可能會對同一文本產生截然相反的意義感知，甚至產生對同一符號對象的多義解讀或歧義解讀。如人們對《我和我的祖國》中“山區脫貧”的評價褒貶不一，甚至有人認為此章節邏輯混亂、主題不明，影片的價值傳遞發生錯位。

意識形態在被人進行解讀的同時也始終以一種隱蔽的方式對人進行統治。⑥符號所承載的意識形態會對人的思想行動產生指向性影響，現實生活中人們會將主觀經驗世界與所接收的意識形態相結合進行內化，因此通常情況下意識形態對個人思維產生的影響是無意識的。

（四）符號傳播：激發情感和具身實踐

傳播不僅傳遞信息，而且建構關系⑦，情感是傳播過程中的一個重要“副產品”。就紅色符號而言，其最重要的社會功能便是激發民族記憶、塑造對主流價值的認同和進行廣泛的社會動員。新主流電影通過紅色符號構建出一個具象化的媒介儀式，在特定的儀式化觀影場域中通過敬禮、吹號、列隊、升旗等特定行為符號的選擇呈現與展演。共同的在場空間中基于集體記憶所建構起的虛擬文化儀式，能夠鞏固既有的文化認知和邏輯慣習，形成與紅色符號相關聯的情感紐帶，從而使觀眾自發進行文化共享。

同樣，在觀眾與影片二者間的意義空間中，觀眾與文本創作者之間也進行著紅色符號傳播價值和信仰的溝通、協商、競爭和整合，在傳播與解讀中對革命文物溯源，從而達成對中國歷史、革命精神的認知糾偏、內涵衍生與價值再造。在此過程中更多觀眾個體不斷被調動參與到對影片文本和符號的解讀，由此關于紅色文化的符號系統得以不斷延展，形成多元符號意義感知和認同，在符號的傳播過程中達成社會動員效果。現場觀影儀式與線下記憶強化使觀眾的集體記憶得到激發，進而自覺參與到主流意識形態的具身傳播實踐中。

二、構建想象共同體：新主流電影的符號化呈現方式

符號化是對感知進行某種或多種意義解釋，是人對付經驗世界的基本方式。⑧當我們將經驗世界的感知投射在物體上并賦予意義，那么這個物體便完成了符號化。新主流電影通過選擇具有價值的紅色符號進行表層意義傳遞，經過組合傳播，由接收者參與意義解讀完成深層意義再造，最終構建出想象共同體。電影符號“十大代碼理論”認為電影符號具體可分為知覺層代碼、直接意義層代碼、含蓄意義層代碼⑨，新主流電影的紅色符號呈現大致遵循這三層符號分類。

（一）知覺層代碼：傳遞符號表征

知覺層代碼是表征層面的符號，具體包含知覺代碼、識別代碼和傳遞代碼。知覺代碼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符號類別，決定了接收者能看到新主流電影中的何種符號并對紅色符號形成初步印象。通過影像畫面，觀眾能夠直接感知、識別出符號本體，繼而與自身認知框架相匹配，形成對紅色符號更深層次的意蘊感知。識別代碼能夠幫助人們將知覺代碼進行組合，產生對某一具象物的整體認知。傳遞代碼即某一符號給觀眾帶來的感知覺傳遞。

觀眾通過感官系統接收到新主流電影中所呈現的紅色符號，在選擇性注意機制下，部分紅色符號能夠刺激大腦中既有的無意識記憶和有意識的主觀經驗，將頭腦中對于客觀事物的認識與出現的紅色符號形式進行概念鏈接，并將其整合轉化儲存于大腦中。當某一類感知型符號積累達到一定程度，彼此之間產生組合呼應關系，就構成了人對事物的認知表征和主觀認同。如新主流電影中常出現的“五星紅旗”這一典型符號，在知覺層代碼中代表旗幟本身，是區別于其他國家的中國象征和民族標志，而觀眾在觀看五星紅旗出場時往往會喚起相應的文化記憶，產生歷史感、莊嚴感、儀式感的感官聯想。

（二）直接意義層代碼：喚起文化記憶

聲調代碼和肖似代碼處于直接意義層代碼中，聲調代碼即觀眾通過聲音符號能夠產生與之對應的感知和聯想，而肖似代碼則是通過選擇與觀眾之間存在共通意義空間的紅色符號來進行社會性意義傳達。新主流電影中通過紅色聲音符號的表意和肖似代碼的社會性含義重塑民族的想象共同體，喚起民族獨有的文化記憶，實現影片內在主流價值、主流意識形態的直接意指，以符號傳情傳意。

符號通常被認為是攜帶意義的感知⑩，所有表達活動都由符號組成，所有符號都是意義的衍生物，符號和意義二者相輔相成。電影符號中直接意義層代碼主要承擔著闡釋符號表征與意義內涵的關系、完成符號的社會性表達的功能。人在接觸紅色符號時會將社會化過程中對經驗世界的感知和認知積累與符號本體相關聯進行內省思考，將既有的認知基模和解讀框架調動起來對紅色符號再解碼，理解符號所包含的社會性意義與時代新變，如此完成符號意指，形成對符號系統所傳遞的內涵意義與外延意義的精準感知。

（三）含蓄意義層代碼：強化價值滲透

含蓄意義層代碼包括肖似化代碼、趣味感覺代碼、修辭性代碼、風格性代碼四類。肖似化代碼認為，在符號解讀過程中知溝和文化隔閡會造成對同一紅色符號的理解差異。趣味感覺代碼指向解讀符號時依據文化背景所產生的更加深刻的抽象情感，如看到開國大典現場紅旗飄飄由心底觸發的激動自豪。修辭性代碼使符號真正實現含蓄意指，其內涵依賴于影片具體語意及文本語境。風格性代碼即電影的類型化風格，如主旋律、商業化和大眾審美便是新主流電影的風格性代碼。“含蓄意義層”與“含蓄意指”可以理解為對應關系，二者都是對符號表征的升華，指向能指與所指構成的意義系統背后的深層含義，強調文本符號的隱喻象征。

新主流電影選擇典型性紅色符號參與文本編碼加工，服務影片敘事。觀眾在充滿儀式化的影片場域空間中爭奪符號解釋權，領悟影像背后創作者所傳遞的深層含義和符號背后蘊藏的文化精神，尋求在共通的話語空間中加強情感共振，提升紅色符號、紅色基因的感召力，進而建構全社會的文化記憶和集體認同。

三、契合大眾文化：新主流電影的紅色符號傳播策略

面對商業和藝術要素的有機介入，新主流電影中紅色符號呈現出類型融合的影像表征，并著重建構身體影像、景觀影像和數字影像，符號傳播策略發生了時代性轉變。新主流電影在類型書寫上進行新的探索，將主流價值和藝術美學通過符號呈現，并從傳統性向世俗性、大眾性轉變，意在以隱匿無形的方式融于大眾日常生活，契合大眾文化審美，減少文本接收誤差和文本解讀抵抗，并通過符號真實、符號共鳴產生價值認同。

（一）實物符號呈現：從單一呈現到符號互文

實物符號是具有價值承載、意義延續、信息情緒傳遞功能的中介物，因其包含范圍的多樣性造就文本解讀空間的多義性。符號中存在的大量伴隨文本隱藏于符號背后，積極參與文本意義的構成。新主流電影中經由選擇組合而成的符號系統在構建影像文本的同時也在羅織文本意義，符號伴隨文本積極參與意義的編碼解碼，在文本的解構建構過程中延展符號意義，并且這個意義延展過程是動態的、可擴容的。

在話語系統中，一個文本與其他文本之間具有網狀交織的關聯性。縱觀電影創作歷程，從主流時期到新主流時期，影片中的實物符號出場從原本單一的場景營造到如今包含氛圍烘托、信息傳遞、價值傳播、情緒渲染等多重隱喻功能，豐富影片歷史和真實歷史，并在與其他文本符號的組合拼貼中構成互文性，羅織出一個全新的意義空間。如《金剛川》中“橋”的實體符號貫穿全片，連接著革命行動的勝利與失敗，成為承載民族精神的符碼。從“木橋”到“人橋”再到最后橫亙于國人心中的民族橋梁，從物質載體升華到精神載體，在文本互涉中“橋”成為深層結構的隱喻所指。

（二）美學符號呈現：從歷史演繹到影像奇觀

一切符號都包含意義，一切符號都具有意象性、意識形態屬性，新主流電影中美學符號的呈現也不例外，其包含主流意識形態的紅色符號在美學敘事設計中被編碼在冊，構筑震撼人心的符號美學神話。近年來，為了契合社會文化需求和民眾生活理念的改變，中國電影產業和藝術創作思路、創作理念也在進行深層次改革。在消費主義與大眾文化入侵社會思潮的當下，傳統嚴肅教化的電影情節難以完全滿足大眾需求，在電影市場中屢屢受挫，于是商業策略與藝術化風格開始并入新主流電影創作。在迎合青年審美和資本邏輯的基本原則下大明星、大制作、大場面共同作用造就了“景觀電影”產生，如《長津湖》中的“火人”、《狙擊手》中的子彈鏡頭等，通過多模態美學符號、可視化呈現達到對革命紅色文化的影像賦形，最大程度吸引觀眾對紅色基因的親身接觸與具象認知，在儀式化空間中激發集體情感，形成家國想象，最終將觀眾聚攏于影片所展現的歷史語境中，催化觀眾的價值認同。

（三）人物符號呈現：從英雄模范到平民百姓

新主流電影從宏觀敘事再現到微觀價值建構的創作轉向，帶來人物符號設計從宏觀命題到微觀個體譜系展現的轉變。近年來新主流電影中人物符號呈現從主流電影時期的典型人物、英雄模范轉至聚焦于歷史事件節點上的草根百姓，注重群像刻畫與個體著墨相結合，關注歷史洪流中的小人物角色，通過“小人物”視角洞察民族崛起，在強化劇情戲劇張力的同時拉近與觀眾的心理距離，觀眾在情緒共鳴中被逐漸吸納進影片的具象情境中，在觀影儀式中達成與紅色革命事件、革命先烈之間的強情感鏈接。如《八佰》中“端午”的人物角色設計，初見時膽小怕死，在淞滬會戰以少敵多抗爭后蛻變成真正的戰士，結尾那句“我不想死但總有人要去死”，讓無數觀眾產生共情，也將人物符號身上的家國情懷拉到極點。

將英雄主題與日常敘事、當代語境相結合，展現宏大敘事中“人”的價值，拉近與觀眾的心理距離，使觀眾產生創造時代神話的不僅僅只是偉大人物，你我這樣的平民百姓依然能夠成為時代的創造者、歷史的創造者這樣的情感共鳴。

四、主體交流錯位：紅色符號的意義解讀偏差風險

新主流電影嚴格意義上仍屬于大眾文化范疇，在創作中將“藝術、娛樂、商業和技術的匯合”表現得淋漓盡致，制作和宣發流程也越來越向大眾文化套路靠攏。因此其創作思維、制作模式也不可避免被大眾文化的標準化、虛偽性、操控性和商品化特征所影響，最終必然帶來本雅明所言的藝術靈韻的喪失，主客體交流錯位，主流意識形態與商業發展需要難以彌合，人們對影片內在價值出現不同程度的符號解讀障礙，最終有可能導致對革命基因、紅色文化、歷史人物事跡的認同危機。

（一）符號建構與文化規約失調

大眾文化時代新主流電影的最顯著特征便是主旋律、商業與藝術三者之間涇渭分明的制作邊界日漸交融。在新主流電影中，文本符號建構出現多義互文指向，一系列紅色符號系統的當代轉化規定了中國革命文化在大眾文化社會下所承載的時空價值與公約。然而當大眾文化的商業性、標準化、荒蕪化與主流電影交鋒，狂熱追求電影技術進步，而忽略影片語境中細膩的價值傳遞，必然帶來符號建構與文化規約失協的問題，如本該堅毅的革命戰士形象屢屢被流量小生所演繹，實物文本呈現與真實歷史邏輯不符等。影片中紅色符號呈現邏輯混亂，導致劇情有悖常理、與觀眾的慣性思維和期待視野相違背，破壞長久以來電影藝術與紅色文化傳播間的協商策略，降低觀眾的觀影期待。

（二）符號表意與文本解讀失衡

文本的認知和解讀涉及傳受雙方立場。符號被選擇編碼嵌入到新主流電影的文本景觀中，自然就產生文本互涉并傳達出創作者所要表達的核心要義，衍生出直接意指或是含蓄意指，不同文本間所產生的關系內涵又反過來審視符號表征體系，觀照其是否形象可感，是否能夠準確傳達信息。解讀紅色符號的內涵和外延本質上是解讀符號編碼系統及其在不同語境和歷史背景下的時代性和社會性。然而由于符號表意和符號解讀過程中有“人”的參與，那么必然會產生不同程度的文本解讀誤差，再加上大眾文化的商品化、操縱化屬性加劇符號表意與符號解讀間的失衡，極易出現側重符號建構的“景觀電影”或符號呈現與影片語境不符的文本虛假，由此可能會造成符號意義缺場風險。

（三）大眾文化與主導價值錯位

大眾文化在現代社會產生并與市場運行規律一致，在豐富民眾文化生活的同時，也對現行文化秩序、文化基因傳承造成一定沖擊。大眾文化典型的商業屬性和大眾屬性使新主流電影在創作過程中必須滿足絕大多數民眾的文化需求和文化審美，因此在影片創作觀念、運行邏輯上自然會夾雜資本權力對影片內在意識形態的操縱，導致文本敘事和符號表征出現蒙蔽性。

市場是社會與文化的交匯點，文化變革尤其是社會生活方式迭代不僅改變人的主觀感覺，也會改變社會結構。消費社會下大眾文化的面相更加雜糅多元，催生出文藝創作形式和創作理念的創新，一切契合大眾文化口味的藝術形式都被文化市場所收編，紅色文化與大眾文化的場域邊界在打破中融合。一旦解讀失誤，新主流電影的核心價值也便消失。

五、結語

隨著大眾審美消費水平不斷升級，傳統單一敘事已不足以稱之為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形式，因此對接收內容進行“陌生化”改造，以突破“文化壁壘”和“語言壁壘”勢在必行。從目前來看，新主流電影的敘事范式已然出現從獨白書寫到多方參與的轉變，傳播目的呈現出從情節、場景和宣傳價值向符號、互動和參與實踐的轉變，符號傳播屬性從傳統性、崇高美向世俗性、大眾性轉變。

在消費主義、大眾文化觀念驅動下，電影創作中大場面、大制作、大特效已經成為新主流電影中的一種常態化制作方式。為迎合觀眾越來越挑剔的視聽味蕾，更多商品化、工業流水線化的“景觀電影”被展映，這無疑造成主流價值傳遞與大眾文化傳播的效果錯位危機，產生意義解讀偏差。關注紅色符號與商業資本在協商、闡釋過程中所出現的矛盾沖突、解讀風險和意義缺場，是創作優質新主流電影的前提。文藝創作者應具備政治意識、凝聚共識意識和強化社會溝通意識等，要充分利用紅色資源庫，建立紅色符號的現代化多模態傳播矩陣，活化革命文物資源，豐富紅色基因文本，放大紅色基因傳承效果。從而在動態的社會發展和觀念更迭中積聚革命話語意義，推動新主流電影塑造紅色敘事新的體系，最終達到主旋律、大眾文化與紅色基因傳承三者平衡的理想傳播效果，這正是新主流電影在新時代大眾文化視域下凸顯主體價值、強化媒介屬性的最優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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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沈明系江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執行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尚怡系江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陳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