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展的和諧”到“實質的美化”：新時代環境哲學的一種內涵及其進路

摘"要要深入理解從“發展的和諧”到“實質的美化”作為新時代環境哲學的一種內涵及進路，就應將其價值脈絡視作一種有機銜接并層層遞進的轉化過程。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是建設“美麗中國”的理論指導與觀念保障，是新時代生態倫理以正確觀念推動綠色發展的結晶。由“發展的和諧”向“實質的美化”的演進，反映出中國共產黨在中國式現代化的偉大進程中對價值目標認識的不斷深化。從“增長的沖突”到“發展的和諧”是對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發展歷程的把握，從“盲目的粗放”到“系統的優化”是對經濟社會發展方式的綠色轉型，從“持續的綠化”到“實質的美化”是對美麗中國建設的深刻闡釋，這些都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演進歷程及其發展階段的生動表征。系統探析這一價值脈絡及其內涵演進，有助于我們更為精準地把握邁向“實質美化”的環境哲學進路。

關鍵詞和諧共生"美麗中國"新質生產力"環境哲學

一、引"言

“和諧”與“美化”在中華傳統生態哲學思想中具有豐富的內涵。它們不僅是一種目標導向的價值概念，更是一種新時代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的導向追求，一種攸關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之現代化的內在精神。“和諧”思想貫穿于哲學、倫理、藝術等各個領域，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內核之一。同時，當我們將“美化”置于不同的語境和文化背景中時，它的哲學內涵也會變得更加豐富和多元。在環境哲學視野下，“發展的和諧”強調的是人類經濟社會發展與自然環境之間的和諧共生關系。“實質的美化”則是對“發展的和諧”的進一步深化和提升，不僅僅關注人類與自然的和諧共生，還追求在和諧發展的基礎上，實現自然環境的實質性改善和美化，使人類生活在更加優美、宜居的環境中。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與時俱進地明確了“和諧”與“美化”逐步成為建設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價值目標。那么，“和諧”與“美化”何以成為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的旨向？何以“和諧”？何以“美化”？“和諧”向“美化”轉化的條件是什么？“實質的美化”何以是“發展的和諧”的升級版？系統探究這一系列環境哲學問題對于厘清美麗中國建設進程的目標取向與哲學進路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二、從“增長的沖突”到“發展的和諧”：人與自然何以共生

自然是哲學的始基概念，關于自然的定義從古至今有著不同的闡釋。穆勒（John Stuart Mill）在《論自然》中指出：“自然一詞有兩個主要的含義：它或者是指事物及其所有屬性的集合所構成的整個系統，或者是指未受到人類干預按其本來應是的樣子所是的事物。”John Stuart Mill， Three Essays on Religion， Nabu Press， 1974， p.64.作為對“自然”概念的初步解讀，自然之價值內涵不是人的空場。自然與和諧在理念上也是緊密相連，相互依存、共生的關系，和諧強調人類與自然環境的和諧共生，以及自然本身的和諧狀態。“所謂人與自然的正常關系，意味著作為自然之一部分、生態圈之一員的人類，在自然的物質循環中便能夠維持自身生命的狀態，用別的方式來講，它不外是指人與自然的和諧。” [日]巖佐茂：《環境的思想：環境保護與馬克思主義的結合處》，韓立新、張桂全、劉榮華譯，中國編譯出版社，2011年，第204頁。從文明的演進歷程可以看到，在對待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上，“和諧”之于自然的哲學思想印記，也從觀念上投射出從“增長的沖突”到“發展的和諧”這一自然觀的嬗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思想有著長遠的歷史過程與深厚的理論基礎，人與自然的關系也在“增長的沖突”之矛盾困境中經歷了多重的變化。生態價值上的深刻認知是人與自然和諧之關系達成統一的前提，而“發展的和諧”則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觀念一致性提供了可能。人類對“發展的和諧”以及“和諧共生”的概念和內涵的理解，也經歷了從無到有、由淺及深、由局部到整體的發展歷程。

（一）人在自然界域中的角色轉變：從敬畏、征服到和諧共生

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從人類誕生于地球之始，就一直存在。在人類社會與自然界的互動式發展進程中，人在自然界域中的角色發生著轉變，也是對人與自然關系從“沖突”到“和諧”這一變遷的呼應。沖突是人類與自然環境、人類內部之間因環境問題而產生的對立狀態，發展則是一種與環境和自然和諧統一、可持續的進步過程。人在自然界的發展肯定了自身在自然中地位的同時，也確定了人對于自然的行為和義務。也就是說，人對于自然的行為和義務，并非由人強加于自然，而是由人自身的內在需求所決定的。正如蘭德曼（Michael Landmann）指出，“自然只完成了人的一半，另一半留給人自己去完成。”[德] M.蘭德曼：《哲學人類學》，閻嘉譯，貴州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7頁。人的本性的不確定，決定了人的自身總是向著未來敞開，這一無限開放的邏輯必然會導致人要不斷地了解自己、改變自己、揭示自己的本性。縱觀歷史長河，人們在面對自然時，把自己劃分為敬畏者、征服者和保護者三個角色，逐步實現了從征服自然的“增長沖突”向“發展和諧”的生態文明時代轉變。

古代人在自然界面前基本扮演的是敬畏者、崇拜者的角色。在這一時期，由于受生產力發展的限制，人類已由對自然的消極依賴逐步走向積極改造，人與自然的“沖突”依然存在，人改造自然的能力有限，尚未真正成為大自然的主人，“增長的沖突”也還未真正造成巨大影響。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人仍然處于從屬的地位，主張尊天敬神，自然界仍然是兩者關系的主導方。在強大的自然界面前，人類為了生存下去，就必須學會在與自然的抗爭中努力地適應自然。此時，人與自然的“沖突”在于面對大自然的各種未知，人類為了克服食物和資源的不足，不得不進行種種探索和實踐。羅爾斯頓提到：“不經過沖突的磨煉，生命能經受命運的考驗嗎？能不斷進化嗎？”[美]霍爾姆斯·羅爾斯頓：《環境倫理學：大自然的價值以及人對大自然的義務》，楊通進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第30頁。正是這樣與自然的“沖突”和對自然的適應與改變，使原始社會的漁獵文明逐步向農業文明過渡，推動文明不斷向前發展。從西方環境哲學視角看，這和古希臘自然概念的初步發展一致，亞里士多德等人也認為“世界是一個自身有生命的、滲透著神性的、處在不斷生長過程之中的有機體，世界中的萬事萬物均是從這個有機體中生長出來的。” 王正平：《環境哲學》，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107頁。古希臘時期，自然哲學出現初次繁榮，然而隨著知識論的傾向日益凸顯，人類不可避免地開始從自然的懷抱中抽離。

近代以來，西方哲學的啟蒙思想從多方面翻轉了古人對自然的敬畏地位。工業革命以來，線性增長觀在解釋經濟發展方面盛行，人類的主體意識和自信心進一步增強，人們已經把自己提升到高于其他物種的地位，人群中逐漸萌生了人定勝天、人類中心主義的征服者思想，在這一時期“增長的沖突”也愈加明顯。其實早在古代西方思想史上，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宣稱“能思維的人是萬物的尺度”，普羅泰哥拉提出“人是萬物的尺度”[英]羅素：《西方哲學史》上冊，何兆武、李約瑟譯，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40頁。。17世紀以后，人類中心主義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日益完善。英國哲學家弗蘭西斯·培根提出了著名的理念：“知識即力量”，他深信，人類為了實現對自然的駕馭，首要之務便是深入探究自然的本質。在此之后笛卡爾主張要“借助實踐哲學使自己成為自然的主人和統治者” 林婭：《環境哲學概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95頁。，科學作為揭示自然奧秘的工具，為人類指明了通向征服自然的可行之路。以上傳統人類中心論的關注點主要聚焦于人的福祉，此舉不僅助力社會的“和諧發展”，同時確保個體享有最大限度的自由，以充分滿足并實現其內在需求。然而，到了20世紀中期，人們才意識到工業文明帶給人類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破壞，“增長的沖突”深埋其中。自然界對人類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以嚴厲的報復形式予以回應。人們也開始承認非人類存在的內在價值，或通過消解內在價值來堅持人類中心論立場。現代人類中心論者認為，“在人與自然利益沖突中，堅持以人類利益作為價值評價的基本尺度符合生物發展的一般規律。” 王正平：《環境哲學：環境倫理的跨學科研究》，上海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105頁。在人與自然關系的“沖突”中，人類展現出積極主動的特質，這種積極性源于對善的深刻追求，表明人類不滿足于世界的現狀，而是堅定地通過自身努力來塑造和改變環境。回顧歷史長河，在人類中心主義理念的指引下，人類充分展現出超凡的創造力，不僅成功擺脫了弱勢地位，更締造了眾多杰出的工業成就。然而，這一過程中也包含對自然環境的顯著負面影響，造成了不容忽視的生態損害。

自然界所面臨的問題無疑是對人類的深刻警告，歷史正呼喚著一個嶄新文明時代的到來。這個新紀元，便是人類與自然“和諧”的生態文明時代。人類并非自然的盲目崇拜者，亦非其肆意征服者，而應成為自然的守護者。我們與自然的本真關系在于保護，這是人類在自然面前的恰當角色定位。自然觀上，從天人對立的自然觀念，轉向天人和諧互動的自然哲學。人與天地間的生命萬物有著基本的生存聯系，人類的生存與發展，有賴于萬物的生存與發展，“只有當人類的行為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完整才是正確的”Tom Regan， Earthbound： New Introductory Essays in Environmental Ethics， Random House， 1984， p.270.。豪沃德·帕森斯（Howard L. Parsons）提到：“人類離開了它在自然中的進化和借助工具實現的面對自然的集體勞動是不可想象的，人類與自然的辯證關系——人改變自然的同時也在改變自己——是它自己的自然的本質，自然是產生了人又為人所產生的有限的材料和環境力量。” Howard Parsons， Marx and Engels on Ecology， Greenwood Press， 1977， p.XI.作為自然的守護者，人類在面對自然時應展現出理智的謙卑姿態。今天人們在解決全球性的環境“沖突”或“危機”問題時，環境哲學揚棄傳統哲學的二元論模式，把人、社會、自然視為一個整體。人類社會以及人與人的社會關系——人作為一個完整的人的基本要素——都不是獨立于自然的。“在整個生態系統的背景中，人的完整是源自人與自然的交流，并由自然支撐的，因而這種完整要求自然相應地也保持一種完整。” [美]霍爾姆斯·羅爾斯頓：《哲學走向荒野》，劉耳、葉平譯，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26頁。

（二）人與自然“和諧”的源頭與歸屬：源自天然，成于自然

人與自然的“和諧”不是一個單獨命題，而是內涵豐富、體系完備的思想理念。科學解讀和精準把握人與自然之“和諧”的哲學底蘊及豐富內涵，是理解與踐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目標實現的前提條件。自然觀是人類關于自然界的總體觀點和基本觀念，是一種關于自然界內在本質的世界觀。“究天人之際”是中國傳統哲學的一個重要研究領域，歷代先賢都把目光集中在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探索，同時中國先哲倡導“輔相天地之宜”，要求人類擔負起實現自然界“發展的和諧”的責任，遵循自然規律。人作為一種自然的異化，其能動的功能和自制力，可以讓自己脫離自然而獨立地生存和發展，但是物質基礎還是源于自然，勞動對象和認識思維的原始形態仍然源于自然。自然不僅是人的母親，也是人的命運棲息地，人和大自然是不可分割的。

人類的生存豐富了自然界的價值內涵，明確了其作為人類源頭與歸屬的意義，確證了自然界的價值。正如戴斯·賈丁斯認為的，“全面的環境哲學的中心任務在于對自然和價值范疇的思考”[美]戴斯·賈丁斯：《環境倫理學》，林官明、楊愛民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13頁。，關于自然價值的反思是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全新反思的一個重要領域，是環境哲學的一個中心問題。但是，長期以來，人們關注的僅僅是自然的工具價值。在人與自然相互作用的領域中，這種價值傾向呈現出顯著的單向性特征：人類從中汲取的是自然的精髓，即正價值；而自然則被迫承受人類活動所產生的物質廢棄物，即負價值。“人只是把大自然看成人類生存和發展所需的‘原料庫’和任意傾倒的‘垃圾場’，這是數千年來人類對待自然價值的傳統的、根深蒂固的方式或態度。” 邱耕田：《發展：在人與自然之間》，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33頁。這種對自然的工具價值的過分強調，并以極端自我中心和功利主義的態度對其進行利用的行為，最終引發了自然的工具價值遭受嚴重削弱甚至枯竭的危機，人與自然的“沖突”日益加劇，從而威脅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和諧”。因此，為了有效應對人類長期面臨的人與自然之間的“沖突”挑戰，需對人類的實踐活動進行必要的規范與約束。從價值論的角度出發，這主要依賴于對自然固有價值的深入理解和認同。自然的固有價值不僅是環境哲學、環境倫理學理論體系的核心，也是促使我們通過明確環境道德等規范，奠定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價值觀基石。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核心問題，就是對人與自然的關系進行科學界定與合理調適的問題。《德意志意識形態》所說的“感性世界的一切部分的和諧，特別是人與自然界的和諧”《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07頁。，本質是對人與自然的協調的客觀精確的、科學的、完整的表達。自然界與人的關系，既是社會選擇的起始點與基礎前提，也是社會選擇旨在實現和諧統一的目標所在。“人與生態的連接，是個體性與整體性的聯系，是人類行為與自然契約的融合，是天賦權利與義務責任的平衡。” 周國文：《生態公民論》，中國環境出版社，2016年，第30頁。人們用各種方式來確保自然界的完整存在及生命體各自合宜的發展和諧。可是，人類為了自己的生存而采取了一定的對策，并總是按照既定的對策行事，從自然界開發和索取更多的資源，謀求取得更多和更大的利益。 余謀昌：《環境哲學：生態文明的理論基礎》，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2010年，第212頁。人類既沒有認識到，也沒有考慮到自然會如何應對，更沒有考慮到人類的“對策”會帶來什么結果。面對這種境遇，美國著名生態學家奧德姆（Howard T. Odum）提到，“生態系統發展的原理，對于人類與自然的相互關系，有重要的影響：生態系統發展的對策是獲得‘最大的保護’，人類的目的則是‘最大生產量’，即力圖獲得最高可能的產量。這兩者是常常發生矛盾的。” [美] Eugene P. Odum：《生態學基礎》，孫儒泳、錢國禎、林浩然等譯，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第261頁。力求“最大的保護”，這是自然的對策，力求“最大的生產量”，這是人類的對策。為此，必須通過合理的人為應對措施，使其保持在生態可接受的范圍之內，保持對資源使用與保護的平衡，避免發生根本性的損失，從而協調二者的沖突，科學界定人與自然的關系，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三、從“盲目的粗放”到“系統的優化”：經濟社會發展方式何以綠色轉型

發展的和諧超越了增長的沖突，也是社會生產方式實現從“盲目的粗放”到“系統的優化”的基本條件。或者說高質量發展的和諧之觀念是綠色轉型之實踐的有效引導，持久優化的綠色轉型實踐是系統之優化觀念的全面折射。從“盲目的粗放”到“系統的優化”的轉變，反映出當下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觀念與美麗中國之高質量發展實踐的根本性轉變，也是經濟社會發展邁向綠色轉型的鮮明實踐例證，這一轉變深刻體現了人類社會在生態文明建設道路上的積極推動與不斷進步。在新時代的征程中，高質量發展已成為不可動搖的關鍵理念，新質生產力的培育與發展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源泉，更是實現對生態“系統的優化”的必然路徑，也深刻體現了“保護生態環境即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即發展生產力”的核心理念，彰顯了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價值目標的追求。那么，如何有效推動經濟社會發展方式的綠色轉型呢？我們應從對新質生產力的把握與對高質量發展的追求兩個關鍵層面進行深入的探索與實踐。

（一）在綠色發展的道路上把握新質生產力內核

生產力是唯物史觀的核心概念，是人類社會生活和全部歷史的物質基礎。生產力作為人類在生產實踐中形成的改造和影響自然的力量，與自然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但長期以來，人們總是忽視社會生產力得以生成和發展的自然前提，即為生產力賦能“綠色”底色。綠色發展將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相結合，是對中國共產黨生態保護實踐探索的經驗總結，為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提供了有力的支撐和保障。因而，要想進一步厚植生產力的“綠色”底蘊，為綠色發展注入新動能，必須培育“新質生產力”。新質生產力是一種生產力的“優化”，具有高效率和高品質，與依賴大量資源投入、大量資源和能源消耗的生產力發展模式不同，脫離了傳統“盲目粗放”的增長路徑，滿足了綠色和高質量發展的需要。總的來說，新質生產力體現了技術新突破、經濟新發展、產業新升級的有機統一。周文、許凌云：《論新質生產力：內涵特征與重要著力點》，《改革》，2023年第10期。

飽含“綠色”意蘊的新質生產力，作為當代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重要趨勢，體現了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的深度融合。任何一種生產力的出場都處于一定的時空境遇之中，服務于特定時代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生產力的每一次飛躍，都帶來了科技的巨大變革和進步，也實現了從“盲目的粗放”到“系統的優化”這一重大轉變。馬克思在《經濟學手稿（1857—1858年）》中，明確提出了科學是生產力的觀點。他說：“同價值轉化為資本時的情形一樣，在資本的進一步發展中，我們看到：一方面，資本是以生產力的一定的現有的歷史發展為前提的——在這些生產力中也包括科學……”《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92-94頁。馬克思提出科學技術是生產力的觀點，與科學技術迅速發展并在生產中起到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有關，也與科學地提出和論證生產力的決定作用有關。從環境哲學的視角來看，科技創新是人與自然實現和解的關鍵實踐體現。盡管人類作為自然界的一部分，受自然規律支配，遵循自然演化的法則，但同時人類也是具有能動性和自覺意識的主體。我們不僅能洞察自然的運作邏輯，揭示自然的相互作用，更能在此基礎上，通過創造性的實踐，合理利用自然所賦予的客觀條件。習近平總書記提到：“理念是行動的先導，一定的發展實踐都是由一定的發展理念來引領的。” 習近平：《把握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中央文獻出版社，2021年，第475頁。人類科技的每一次飛躍都是對自然規律更深刻理解的產物，是人類以生態價值為導向規劃社會生活的創新性實踐，這些成果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科學瑰寶。為了賦予生產力真正的綠色內涵，我們必須推動其實現從傳統模式向新質生產力的歷史性跨越。這一跨越不僅代表著生產力的進化，更象征著一種新型生產關系的誕生，這種關系致力于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一切重要歷史事件的終極原因和偉大動力是社會的經濟發展，是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改變。”《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70頁。決定生產力水平的重要條件之一是科學技術的發展水平。“人類是構建美麗世界的主體，自然是構建美麗世界的客體，科技是構建美麗世界的中介。” 周國文、胡丹、朱迎迎：《構建人、科技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麗世界》，《科技智囊》，2021年第11期。在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進程中，人無疑是積極主動的參與者，而自然則是我們致力美化的對象，即客體。科技則扮演著連接人與自然的橋梁角色，成為推動世界走向美好的中介力量。在推動綠色轉型的過程中，將助力我們更好地打造新質生產力。它的發展是人類總體能力的發展，歷史愈是向前發展，人類總體的能力愈是提高，它在勞動生產力中所起的作用愈大，以致在今天成為“第一生產力”。正如馬克思所說的：“社會生產力已經在多么大的程度上，不僅以知識的形式而且作為社會實踐的直接器官，作為實際生活過程的直接器官被生產出來。”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7-198頁。這一過程中，生產方式的革新不僅提升了生產效率，也深刻影響著社會結構和人際關系，使之更加適應現代工業社會的發展需求。“行之茍有恒，久久自芬芳。” 蕭統編，張葆全、胡大雷主編：《文選譯注》四， 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第1781頁。關鍵技術與顛覆性技術的突破與質變，必將引起生產力的核心要素發生變化，進而催生優質的新興生產力。新質生產力的這一特性，使得其實現了“系統的優化”轉型，具備了更高的效能和更廣闊的前景。也是通過這一過程，我們有望走上一條生態優先、綠色發展、共生共榮的道路，實現從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的歷史性飛躍。

新質生產力是“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諧統一的新動力之一，彰顯了對綠色生產和綠色生活的和諧統一的美好期盼。在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中，推動共同富裕與人的全面發展被確立為重要的生產目標，這要求我們在生產過程中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以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馬克思和恩格斯在探討物質資本生產的問題時，始終將“生活”這一核心要素納入考量。因此，缺乏“綠色”的生產方式，不僅無法實現“綠色”的生活方式，更無法孕育出真正意義上的新質生產力。同時，發展生產力旨在最大程度地滿足人類生存與發展需要。生存資料，即人類賴以生存的基本物質條件，是不可或缺的基礎。而發展資料則涵蓋了促使人類全方位進步所需的物質與精神資源，二者共同構成了人類發展的基石。這兩類資料的需求底線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而有所差異。人類對物質與精神的持續追求與滿足是推動社會生產力不斷發展的根本動力，也是社會進步的永恒主題。新質生產力的“質”不僅摒棄了傳統經濟“盲目的粗放”模式，而且與綠色生產理念相契合，滿足質量優先發展的迫切需求。同時，新質生產力的優化發展，也為綠色生產與綠色生活注入強大動力，推動“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統一。在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發展目標框架下，把握新質生產力是推動實現“系統的優化”與綠色發展的核心理念和范式。只有推動實現綠色生產和綠色生活的和諧統一，實現綠色生產升級與綠色健康生活轉型的新樣態，才能推動引領相關產業、基礎設施和美好環境等迅速改善，從而為創生新質生產力提供強大動力。

（二）在高質量發展的新征程上夯實“綠色”基礎

高質量發展是以新時代為背景在新發展理念指導下的發展模式，它不僅聚焦于經濟層面的優化升級，更是一項涵蓋了社會、生態、文化等多個方面的重大議題。其中的“綠色”內涵是圍繞人與自然和諧發展來展開的。曾經，我們沿襲了一種以高投入、高污染為代價，產出卻相對較低的發展模式。盡管這種模式短期內推動了經濟的迅猛增長，但其所帶來的人與自然沖突問題不容忽視。隨著我國邁進新發展階段，傳統“盲目的粗放”的發展道路已難以為繼。因此，通過“系統的優化”轉向綠色的發展模式，成為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新征程，我們要堅定不移推動高質量發展。”習近平：《在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23年3月14日。近年來，我國圍繞什么是高質量發展，為什么高質量發展，怎樣高質量發展，提出了一系列鮮明的、科學的論述，這是對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和方法及其中國化的理論與實踐的繼承和發展。從綠色發展的角度看，也是對綠色轉型的創造性“優化”。

高質量發展的“綠色”基礎要求立足自然天性和自然優勢，尊重自然和社會的發展規律。自工業革命以來，歷經三百余載，機械世界觀及人類個體主義的思維與價值觀，在人類實踐中催生了一種片面追求經濟至上的“盲目粗放”發展觀念。“經濟至上主義包含三個基本的信條：第一，人的一切行為歸根結底是經濟行為；第二，個人幸福和社會福利絕對依賴于經濟增長；第三，經濟在科技進步的推動下可以無限增長。”盧風：《應用倫理學——現代生活方式的哲學反思》，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年，第153頁。這種觀念雖然帶來了顯著的工業文明成果，但難以維持其可持續性。而我們當下踐行的高質量發展理念，積極倡導生態世界觀和生態整體主義的觀念。這一理念在實踐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推動了經濟至上主義向生態經濟的轉型，促成了“盲目的粗放”到“系統的優化”的轉變，并引領了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的全面升級。當今世界面臨前所未有的生態環境脆弱性，自然災害頻發，人與自然的關系日趨緊張。我們要站在對人類文明負責的高度，尊重自然規律，順應自然發展，積極保護自然環境，把握對“系統的優化”，不斷探索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綠色發展道路。

高質量發展的“綠色”基礎旨在實現經濟持續健康發展與環境保護的和諧共生，促進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協調并進，達成自然生態與人類生態的高度統一。高質量發展以新發展理念為核心導向，凸顯了推進綠色發展的深層價值，同時也為中國追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提供了切實可行的發展路徑。作為一種注重生態平衡與可持續性的系統優化模式，高質量發展能夠在有限自然資源的約束下，實現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文化效益的顯著提升，從而全方位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包括物質生活的富足、精神文化生活的豐富以及生態產品和生態服務的優質供給。這種模式將徹底摒棄傳統現代化進程中那種高投入、高產出、高耗費、高排放的“盲目粗放”之生產生活方式，引領中國經濟社會邁向全面綠色轉型的新階段，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綠色發展目標。在生態文明的引領下，高質量發展不僅涵蓋了經濟繁榮和生態環境的健康發展，同時也致力于實現人、社會、環境三位一體的整體進步和高質量發展之路。

中國式現代化是以綠色生產力理念為先導，推動社會高質量發展的現代化。這一過程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摒棄以資本為主導的模式，以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為核心理念，摒棄人與自然的基本對立觀念。在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中，“實踐的人”這一核心概念，深刻解答了人類社會發展的兩大根本問題：究竟“為了誰”而發展，以及“依靠誰”來推動發展。這一內涵不僅展現了馬克思對人類社會歷程的深刻洞察，也體現了對以人為核心的社會高質量發展方向的現實關懷與把握。“它所指的是需要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存在——其對象不再是對自然的征服，而是一個可持續的人類發展的世界。”Paul Burkett， “Marx’s vision of sustainable human development”， Monthly Review， vol.57， no.5（2005）.恩格斯說， “自由是對必要性的洞察”，今天的生態建設體現了必要性的自由，“它旨在創造一個超越資本主義社會的新的‘生態文明’”。 Fred Magdof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Monthly Review， vol.62， no.8（2011）.當下我們需要的是社會行動，人的行動，以此產生一種更加集體的、平等的和綠色的新生產力與發展模式。習近平總書記立足馬克思唯物史觀中“人”的主體性論述，強調“作為歷史的創造者和見證者，在社會發展過程中，人民既是‘劇中人’，同時也是‘劇作者’”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14頁。。從“盲目的粗放”到“系統的優化”，其“綠色”理念的核心，正是源自人民對美好生活的熱切向往，這一向往成為推動發展方式轉變的內在動力。高質量發展的“綠色”之路致力于實現“人的全面發展”，是一條順應世界現代化發展潮流、符合地球資源環境承載能力、全面改善人民生活質量、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發展道路。

四、從“持續的綠化”到“實質的美化”：美麗中國何以實現

擺脫了盲目粗放的生產生活方式，從“持續的綠化”到“實質的美化”的環境哲學內涵之升華，是對生態環境整體認識在“系統之優化”層面的深化和拓展。依托擴綠與增綠的加強，傳統的“綠化”概念更多關注以植樹造林為基礎的森林覆蓋率增長，一方面是綠植的裝飾和樹木的修飾，可能側重于綠化的生態效應與社會效果，另一方面也會帶來一定程度上綠意叢生的愉悅效果和審美體驗。即使是“持續的綠化”，只增綠、擴綠還不夠，還應促進“實質的美化”，整體推動形成生態環境的整體美、和諧美和內在美，更加注重地球生態系統的內在品質和長遠價值。從“持續的綠化”到“實質的美化”的變化凸顯了生態系統的健康、穩定和和諧，不僅反映了人類對美好生態環境的更高追求，還將助力我們更好地理解和應對全球生態環境問題，推動我們向人類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的理想境界邁進。

（一）內涵底蘊：各美其美與美美與共

“各美其美”是一個源自中國古代哲學思想的概念，它出自《禮記·中庸》：“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現代社會中，“各美其美”和“美美與共”這兩個概念源自費孝通先生的文化多樣性理論，是人們應該尊重和欣賞自己所屬文化的獨特之美。人們對“美”的邏輯起點為個體之美。從人之美的原點出發，以公共情感為依托，公民對美的追求通過對自然環境的審美、造美、護美，逐漸形成了美的環境、美的社會、美的國家、美的世界。在美麗中國建設語境里，形成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哲學內涵底蘊，是在生態文明視域下共同追求“美”，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個人與社會的割裂、個人與國家整體的疏離這一思想困境。綠化是美化的基礎和保障，美化也是綠化的追求和體現，一個美麗的社會必然是一個生態環境優美、人民生活幸福、社會文明進步的社會。“各美其美”和“美美與共”是對“實質的美化”的深度轉化，創造一種深深的幸福感和歸屬感，為美麗中國建設注入新的內涵。

在美麗中國建設中，“各美其美”包括自然環境的多樣性、地域文化的豐富性、生態文明的差異性等。一方面，每個地區都有其獨特的山水風光、人文景觀和生態環境，這些都是構成美麗中國的元素。在美麗中國建設的宏大藍圖中，“各美其美”的理念強調在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過程中，應充分尊重并展現各地區、各民族、各生態體系的獨特之“美”。這不僅是對地域生態文化多樣性的珍視，更是對生態平衡的深刻洞察。“各美其美”的實踐助力保護和傳承各地的生態原貌、自然風貌和文化風貌，形成各具特色、和諧共生的美麗中國景象。讓美麗變身發展資源，讓生態高顏值帶來經濟發展高質量，為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新格局提供有力支撐。另一方面，理論是不同的歷史階段的烙印，必須從歷史的角度加以定義。“美麗中國”的定義，既要體現“美”的原始含義，又要體現“美”的本質屬性與社會屬性；我們所構建的“美麗中國”深深植根于當代中國的時空坐標之下。這是一個承載著五千年中華文化傳統，寄托中華兒女精神的國度。中國歷經了波瀾壯闊的變革，使得中國人民得以在這片土地上實現自己的理想。因此，對于“美麗中國”這一內涵底蘊的解析，我們必須充分彰顯其鮮明的時代性、獨特的地域性以及深厚的民族性。在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的偉大征程中，深入挖掘并大力弘揚“各美其美”的豐富內涵，能夠共同繪制出多姿多彩、和諧共生的美麗中國新畫卷。

任何一個文明，都是美麗的結晶，體現了人類的創造之美。人類對于美麗的東西的渴望，沒有什么能夠阻止。不同的文明之間原本并不存在任何矛盾，只要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就能欣賞到每一個文明的美麗。“一朵鮮花打扮不出美麗的春天，百花齊放才能讓世界春色滿園，多姿多彩是人類文明的本色。”習近平：《深化團結合作 應對風險挑戰 共建更加美好的世界》，《人民日報》，2023年8月23日。“美美與共”體現了對美的期盼，體現了自然和生態從“持續的綠化”到“實質的美化”進路的追求和向往。深入探究美麗中國的“美美與共”之內涵，我們可以發現它本質上是一種家國共同體的美好理念。“對環境的認同感的最高層次是家園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將家園感視為環境美的根本性質。” 陳望衡：《環境美學》，武漢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12頁。因此，“美麗中國”的終極目標并不僅限于“美化”我們生活的自然環境，更在于打造一片讓我們能夠自由自在、和諧共生的家園。我們尊重和欣賞自己的“美”，同時也包容并欣賞他人創造的“美”。但是，這種“美美與共”，更多是出于對家園的深厚情感與保護之責，它超越了單純的物質“美化”，升華為一種對家國的精神守護，同時它更是一種精神審美層面上的“美美與共”，一種深入骨髓的美好體會。這種體會不僅來源于青山綠水的自然環境，更在于人們從家國中獲得的歸屬感、幸福感以及那份愜意舒心的情感。在這種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環境中，個體與土地、國家緊密相連，形成了一種血肉相連、命運與共的緊密關系。這種關系不僅體現了人們對自然環境的情感依戀，更彰顯了“美麗中國”構建過程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深刻內涵。

（二）價值旨歸：自然生態“美”與人文民生“美”

“美麗中國”是對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目標的一種詩意表達。美麗中國是自然之美、環境之美、百姓之美、生活之美的總和，也是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生命共同體中的山之美、水之美、林之美、田之美、湖之美、草之美、沙之美和冰之美的可視化表現。棲身于青山綠水之間，是眾人所向往的生活之境。“自然本身就是一切美之源泉，也是人類的終極理想之境。”[英]威廉·莫里斯：《烏有鄉消息》，黃嘉德、包玉珂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第165頁。山川林木綠意盎然、城鄉之間鳥語花香，處處體現“美麗”，這不僅為人們帶來了視覺上的愉悅，更是人類邁向和諧共生現代化的重要基石。那么，暗合著海德格爾“詩意地棲居”的美好畫卷該如何實現呢？又應怎樣讓藍天、綠地、清水的生態愿景從夢想變為現實，成為我們觸手可及的美好生活？答案在于鋪就美好畫卷的價值追求——回歸自然生態“美”，人文民生“美”。

自然生態之“美”是自然界所展現出的和諧、平衡與生動的狀態，它涵蓋了自然景觀的壯麗、生物多樣性的豐富完善，達成了“實質的美化”。這種“美”不僅體現在視覺上的享受，更在于它所蘊含的現實的意義。在莎士比亞筆下，“人是宇宙之精華，萬物之靈長”，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可以凌駕于自然和其他物種之上。人需要借助自然規律來建設美麗中國。美麗中國的基礎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那么如何鋪展青山綠水、江山如畫的美好圖景，實現自然生態之“美”呢？習近平總書記提到，推進生態文明建設需要處理好“自然恢復和人工修復”之間的關系，系統地回答了什么是自然生態、如何還自然生態之“美”的重大課題。自然界是一種有機體，它具有自我調節、自我凈化和自我修復的功能。“治愈人類對大自然的傷害，首先要充分尊重和順應自然，給大自然休養生息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依靠自然的力量恢復生態系統平衡。”習近平：《推進生態文明建設需要處理好幾個重大關系》，《求知》，2023年第12期。自然生態之“美”體現在生態系統的自然恢復和人工修復上。自然生態系統通過自我調節和修復機制，應對各種自然和人為干擾，保持其結構和功能穩定，多樣性物種和諧共處。“自然之美，是生態樂趣的重要來源，沉浸于自然，欣賞于自然，愉悅于自然，所產生的生命情趣是支撐人持續生存及有效進行生態活動的精神動力。” 周國文：《生態公民與一個生態世界的格局》，《南京林業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12期。同時，它給予人們審美上的享受和愉悅，人們欣賞自然景觀、感受大自然的魅力，提升審美能力和生活品質，在快節奏的現代社會中，回歸自然、感受自然之美，也還自然以寧靜、和諧、美麗。

人文民生之“美”是在社會環境中，把以人為本作為核心，關注公民的生態福祉與生活品質，并通過一系列有觸感的生態政策和環保實踐，實現生態和諧、社會繁榮和公民幸福感的提升。這種“美”不僅體現在生態環境的改善，也是精神文化的充實與提升，是人的全面發展的表現。若單純將人類視作創造財富的工具，那么人的獨立個性將蕩然無存，其固有的精神與文化生命亦將消逝。在這樣的背景下，雖然人類或許能制造出所謂的“生產力”，但這種生產力已剝離了人類的內在價值，使得人類愈發失去其本質。因此，這種所謂的“美”，對于人的主體性而言，實則毫無價值可言。舍勒（Max Scheler）認為：“現代性問題首先是人的實存類型的轉變，即人的生存標尺的轉變，個體的生成可以被視為現代性的標志。”劉小楓：《現代性社會理論緒論：現代性與現代中國》，上海三聯書店，1998年，第45頁。這一論述不僅涵蓋了社會的整體特性，而且聚焦于個體的思維范式及日常生活形態。那么，什么樣的中國是美麗的？習近平總書記從人民至上的高度描繪了美麗家園：“讓老百姓呼吸上新鮮的空氣、喝上干凈的水、吃上放心的食物、生活在宜居的環境中；讓中華大地天更藍、山更綠、水更清、環境更優美。” 《習近平關于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7年，第37頁。樸實無華的話語反映了人民群眾真切的期盼，體現了建設“美麗中國”的基本要求。弗里德里希·荷爾德林（Friedrich Hlderlin）認為：“充滿勞績，但人詩意地，棲居在這片大地上。如果生活純屬勞累，人還能舉目仰望說：我也甘于存在嗎？是的！” [德]馬丁·海德格爾：《演講與論文集》，孫周興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第204頁。海德格爾領悟的仰望貫通天空與大地之間，這一“之間”被分配給人，構成人的棲居之所。人以“詩性”來筑造自己的棲居空間，對社會環境的美好追求引發人的這種詩意。打造人文民生之“美”，也是賦予人歸屬感的重要特征，對美麗中國建設的人文情感培育也至關重要。

五、結"語

由“增長的沖突”到“實質之美化”的一系列現象級理念演進，使新時代環境哲學與全球生態文明建設得以在具體目標和建構路徑上有效融合，從而在生態文明建設理論的價值層面深化了以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之現代化促進美麗中國建設的意蘊闡釋。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人與自然之關系的關鍵點上科學地闡釋了發展的和諧、系統的優化、持續的綠化與實質的美化之間的緊密關系，它構建了一套博大精深、務實可行的思想體系。這一思想體系不僅具有辯證統一的博大精深的環境哲學內涵，更蘊含著豐富而深刻的因地制宜的生態價值邏輯。新時代美麗中國建設應始終秉持分步驟、分區域與分階段地構建中國式現代化的目標構想，逐步達成“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生命共同體的整體性預設。圍繞這一宏偉的生態文明建設藍圖，超越增長之沖突的發展狀況，擺脫盲目粗放的生產方式，肩負起從綠化祖國到美化中國的精神追求與使命擔當。基于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發展階段和歷史方位的深刻洞察與把握，從何以共生、何以轉型到何以實現，我們應始終堅持高質量發展，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科學制定美麗中國綠色轉型的有效進路，促進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目標，引領生態公民以“生態興，則文明興”的理念達成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永續發展。

〔責任編輯：易鯤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