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智技術賦能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

摘"要：將數智技術有機嵌入農民精神生活的運行過程，不僅能夠推動農民精神交往場域不斷拓展，促進精神文化產品增量提質，更能有效加快精神資源流通速率，進而縮小城鄉區域之間人民精神生活的差距，推動全民共享優質精神文化成果。從內在機理看，數智技術提升了農民構筑精神家園的“主體性”，驅動農民匯聚向上向善的“正能量”，創造了農民精神文化交往“新模式”，助力農民精神生活運行的“全過程”。然而，數智技術所帶來的“技術至上”思潮泛起、“技術鴻溝”加劇、“技術濫用”風險等也成為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現實梗阻。未來，要處理好科技應用與人文關懷、供給提質與需求引導、內容豐富與形式創新、現實交往與虛擬交互“四對關系”，確保讓數智技術為農民群眾注入更豐富和優質的精神滋養，增強實現中國式農業現代化的精神力量。

關鍵詞：數智技術;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科技創新;文化數字化

中圖分類號：F32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25）02-0080-09

追求美好精神生活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也是亙古不變的。習近平指出：“人類社會與動物界的最大區別就是人是有精神需求的，人民對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時時刻刻都存在。”^［1］作為具有高度文化自覺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中國共產黨百余年來始終堅持把滿足人民精神生活需求同物質生活需求統一起來，推動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當前，隨著人工智能、大模型、算法推薦等前沿科技迅速革新和廣泛應用，人類社會在整體上邁入了“數智時代”（Data-intelligence Age）。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更是首次提出“數智技術”^［2］（Data-intelligence Technology）這一概念，強調用其改造和提升傳統產業。區別于原有的“數字化”（Digitization）將現實世界轉化為數字信息以提高人們生產生活效率，“數智化”（Digitalization amp;Intelligentization）更加注重對數字信息的分析處理、深度加工和具體運用，旨在構筑人機交融、虛實協同的智能生態，從而助力人類生活方式轉變。

面向現實，一系列“數智技術”已滲透在精神生活生產、分配、交往、消費等環節。一方面使農民精神生活場域極大拓展，激發其更加強勁的精神活動主體性，從而助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目標實現。另一方面，由于科學技術所固有的“二重性”也給農民精神生活帶來一定的負面效應和隱患困擾。鑒于此，深入分析數智技術賦能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內在機理，精準研判存在的現實堵點，進而提出實操性推進策略，這對于豐富農民精神世界、增強農民精神力量，進而促進其全面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內在機理

古往今來，科學技術進步無不為人類文明創造巨大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在如今新一輪科技革命浪潮中，以“數智技術”為代表的前沿科技同樣正重塑著人類文明。從本質上講，數智技術是數字技術和智能技術二者集成化的概念表達，體現著數字化與智能化的有機融合。數智技術對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賦能效應，可從主體、目標、方式、過程四個層面剖析。

（一）主體層面：數智技術提升農民構筑精神家園的“主體性”

當大數據、區塊鏈、生成式人工智能等作為關鍵生產力要素嵌入社會大生產時，人的精神交往范圍得到拓展，交往方式得到豐富，交往頻率得到提升，這使人的主體潛能被更大激發釋放。正如用戶在互聯網進行瀏覽、互動、分享的過程，實際也在表達個人意志、建構關系網絡、培養志趣愛好，一定程度上彰顯出更為自覺自由的傾向。總之，數智技術的應用極大提升了農民構筑精神家園的“主體性”，有助于讓農民過上充實豐盈的精神生活，從而促進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實現。

1.數智技術進一步促進了農民精神解放。縱覽歷史，人類自身的進步發展同科學技術的發明創造密不可分。科學技術的使用不僅助推了社會生產方式變革，而且也使人的認識能力得到提升，使人的精神儲備不斷增加。正如馬克思指出：“工業的歷史和工業的已經生成的對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開了的關于人的本質力量的書。”^［3］數智技術的出現使人的勞動方式從體力勞動、腦力勞動向人工智能躍升，極大改變了人們觀察世界、認識彼此的方式。在數智化生存樣態下，數據、算法、算力等要素的快速迭代支撐著農民開展普遍性的精神交往，從而讓農民本身走上“自由個性”的發展之路，不斷獲得獨有的精神滿足、創造富足的精神世界。

2.數智技術進一步擴展了農民精神空間。在傳統社會的生產條件下，農民參與精神生活往往受到時空范圍、表現手段等方面制約。隨著數智技術充分融入經濟社會發展各領域，精神文化資源的增量供給逐步擴大，一系列新興精神文化產品也涌現出來，建構出虛擬主體、數字場景、沉浸體驗等多元化的精神空間。在突破時空限制、關系日益扁平的精神交互模式中，農民可以隨心所欲進行交際娛樂、觀點碰撞、知識共享。同時，數智技術使農民的工作效率大幅提升，這也相對壓縮了農民處于傳統物理空間進行勞動的時間，進而為其開展精神活動創造了更多時間窗口，延展了進行思考交流的精神空間。

3.數智技術進一步增強了農民精神力量。當前，數智技術與文化潮流深度融合，不但拓展了農民精神文化交流邊界，催生出不少精神文化表現新形態，如：微視頻、云展覽、線上直播、網絡文學等，同時讓更多的農民擁有了平等參與精神文化生活、平等享有精神文化成果的權利。在數智技術加持下，對精神文化內容進行深度處理，將語言、文字、聲音、圖像等元素轉化為具象、生動的數字形態，這為農民更加深入地了解和接觸歷史傳統文化，更加自由地創造和傳播當今時代文化提供了思路方法，有助于讓一切精神文化成果變得可觀、可聞、可及、可感，從而為農民注入更豐富和優質的精神滋養，增強實現中國式農業現代化的精神力量。

（二）目標層面：數智技術驅動農民匯聚向上向善的“正能量”

科學技術的發展進步勢必會影響到人與人之間的精神交往，終將服務于人類自身的發展進步。誠如馬克思針對社會勞動生產而闡明的：“生產者也改變著，他煉出新的品質，通過生產而發展和改造著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觀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語言。”^［4］在數智技術已然滲透到人們日常生活的背景下，農民會逐漸改變一些陳舊的認知觀念和行為習慣，尤其是新技術的猛然投用必然引發許多新的倫理課題，激起人們進行爭論和探討，從而倒逼整個社會道德水平提升，匯聚起農民求真求善的力量，使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有了實現可能。

從宏觀看，應用數智技術有助于促進良好社會風尚形成。當代以人工智能、機器學習、虛擬現實等為代表的數智技術已成為影響世界版圖的關鍵變量，推動人類“進入一個‘人、機、物’三元融合的萬物智能互聯時代”^［5］。如利用網絡媒體、在線社區等數字化渠道，發布傳播積極健康的內容信息，可以引導公眾形成正確價值觀念。還如運用數智演藝、數智藏品、數智旅游等激活傳統文化的當代活力，使其突破形態瓶頸，降低參與門檻。基于一定的數智平臺，每個人都可成為精神文化產品的生產者，這樣就有助于構建多維高效的交往矩陣，促進精神文化成果高效流動，從而形成平等互惠、友好往來的社會風尚。

從中觀看，應用數智技術有助于擴大優質教育服務資源。促進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主要抓手之一在于加快推進教育現代化，用高質量的教育提升農民認識世界的能力、欣賞美好的品味、立身為人的道德。對此，可充分運用數智化的手段全面重塑教育生態，為學習者提供優質、精準、個性化的教育服務。正如習近平指出“教育數字化是我國開辟教育發展新賽道和塑造教育發展新優勢的重要突破口”^［6］，將人工智能、5G、物聯網等技術植入學校、家庭和社會等不同學習場域，能推動教學模式、教學過程和評價方式等領域革新，更好整合零散課程和教學資源，使優質教育服務資源更合理、更公平地配置，為部分弱勢群體帶來一定的補償，從而確保每個農民都獲得建構精神世界的行動能力。

從微觀看，應用數智技術有助于引導農民遵守道德規范。科技倫理學認為，科技進步與道德建設始終處于一種良性互動的關系，科技進步在根本上是“道德傳統推陳出新的物質基礎”^［7］。在數智時代下，社會空間日益成為“全息空間”，這對每一個精神交往主體都提出了行為的預期性要求，敦促其主動抑制不良動機，自覺規范自己的言行。如社會空間中廣泛存在的智能監控、人臉識別等技術應用，實質上收集著農民的行為信息，對道德失范行為進行監督和矯正。同時，運用虛擬現實技術構建一定的實驗場景，也能讓農民置身其中進行道德實踐與體驗，影響其行為與品德塑造。

（三）方式層面：數智技術創造農民精神文化交往的“新模式”

精神文化交往是人本身的存在方式，也是衡量人精神生活富裕的重要標尺。長期以來，農民以線性、直接的方式通過書籍、報刊、廣播、電影、電視等傳統媒介進行精神文化交往。隨著數智傳播媒介日益涌現，“數字化交往成為人們精神交往的嶄新樣態”^［8］。如今，農民精神文化交往的時空限制被打破，交流速率大幅度提升，信息匹配機制也得以充分優化。農民逐漸足不出戶就可以游覽大千世界，沉浸在人類文明的“百花園”之中。具體地講，精準推算、去中心化、多模態交互的數智技術改變了農民精神文化交往的方式。

1.“精準推算”的數智技術讓農民精神文化交往更加順暢。依托于海量數據和深度算法，數智技術可用來診斷每個人的興趣偏好與心理狀況，智能精準地推送相關內容，使農民在信息代碼構筑的文化世界里達成精神性滿足。如當前社交媒體、視頻推送、網站新聞等，都是通過不斷優化推薦算法和構建用戶畫像，為農民匹配傳播有益信息，識別過濾負面消息，從而大大提高農民精神文化交往的效率和便捷性。同時，數智技術也可用來幫助農民進行文化交流，為文明互鑒提供一定的輔助作用。以采用流量推薦機制的抖音平臺（Tik Tok）為例，其可以讓用戶通過短視頻記錄和演繹各種民族藝術形式，面向全球范圍展現各民族文化的底蘊和魅力，從而增進世界農民的彼此理解和信任。

2.“去中心化”的數智技術讓農民精神文化交往更加平等。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智技術普及推廣宣告了一場去中心化、去權威化的革命，其意義在于讓農民的主體性、主動性得到培養和提升。在精神文化交往層面，農民逐漸改變了以往面對信息時被動接受的局面，開始更加開放平等地置身交際網絡之中，形成相互依賴、相互協作的集體聯系。“這種集體聯系不是基于某一特定外在權力中心的束縛而形成的強制性的集體意識，而是產生于數字化交往過程中形成的共同關注、共同興趣的焦點。”^［9］可以說，數智技術為農民帶來了充分的交往自由，使其越來越感受到平等對待和主體尊嚴。

3.“多模態交互”的數智技術讓農民精神文化交往更加親密。交互性是數智技術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指人工智能體可以同人類之間進行信息交流與協作互動，支持文本、音頻、圖像等各種模態任意組合的輸入輸出。農民在精神文化交往過程中可以借助交互式人工智能（Conversational AI）等技術在視覺呈現、感官體驗、智能對話等方面的優勢，將所生產的精神文化產品進行多感官的呈現方式表達。例如在VR電影中，農民可以通過智能手套感受到電影中的物體質感和溫度，還可以自主構建虛擬角色與真實演員聯袂演出，共同參與到作品的創作，產生細致入微的“在場感”。此外還有智能講解、虛擬主播、AI導覽等應用，都能使農民傳統的精神文化交往方式朝向更加立體、全面的方向發展。

（四）過程層面：數智技術助力農民精神生活運行的“全過程”

馬克思指出：“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10］農民參與精神生活始終同物質生活保持一致，也遵循著“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的運行邏輯。將數智技術有機融入農民精神生活，可以促進精神生產效能、精神資源分配、精神產品交換和精神消費樣態各個環節發生質的轉變，進而以運行過程的全面性調節撬動精神生活結構的整體性優化。

首先，數智技術能夠讓農民精神生產效能提高。雖然人類在生產知識、文化、藝術等方面具有獨特創造力，但數智技術作為高效的創作工具，更進一步增強了農民本身在精神生產實踐中的能力。如人工智能Sora模型可以幫助農民快速分析海量數據，自動以文本描述生成農技相關的視頻內容，為農民的生產勞動提供一定啟發。同時，數智技術通過模擬農民的意識活動一樣能實現和農民對話，如ChatGPT語言模型就在與農民的互動對話中不斷豐富語料庫和數據庫，“以幫助用戶獲取信息、提供靈感和輔助思考。”^［11］其次，數智技術能夠讓農民精神資源分配均衡。精神資源是農民精神生活的養料。運用數智技術對精神資源進行加工、整合、配置，使全體農民共同獲得具有精神賦能意義的文化產品，有助于讓全體農民最大程度共享精神生活發展成果，彌合在不同地區、不同群體中存在的“精神生活貧富差距”。當前國家推進實施的“文化數字化戰略”就在于運用一定的數智技術搭建資源共享數據庫，探索一種公平的精神資源配置策略，讓更多的精神資源“飛入尋常百姓家”。再次，數智技術能夠讓農民精神產品交換密切。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達成的顯性標志在于人和人之間能進行深度融合且富有意義的精神產品交換。在數智技術高傳播速率、多連接數量的優勢助力下，農民可以隨時隨地獲取并分享精神產品，同步多個窗口進行交流互動。這在一定程度上節約了農民精神交往的時空成本，極大增強了人與人之間的信息黏性，進而促進思想共振、情感共鳴、價值共識，使農民的本質復歸成為“普遍交往”的狀態。最后，數智技術能夠讓農民精神消費樣態重塑。作為精神生活過程終端環節，精神消費影響著新一輪精神生產的導向。借助數智技術，政府、企業和相關行業組織能充分掌握當下農民的精神消費動態，從而提供多元化、個性化的消費服務，同時可以對廣大群眾進行精神消費行為“畫像”，提前預判不良消費行為的出現，及時做出相應的調節措施。這樣不僅有助于讓農民的精神消費方式更加便捷、消費體驗更加沉浸，還有助于在全社會確立自覺理性的精神消費樣態，營造科學健康的精神消費環境。

二、現實挑戰

正如習近平指出：“古往今來，很多技術都是‘雙刃劍’，一方面可以造福社會、造福農民，另一方面也可以被一些人用來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和民眾利益。”^［12］數智技術雖然為豐富農民精神世界帶來了空前紅利，但也生發出一定的風險挑戰，尤其是“技術至上”思潮泛起、“技術鴻溝”日漸加劇、“技術濫用”現象存在都成為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現實梗阻，深度制約農民的自由全面發展。為此，亟待從學理角度作出系統分析和思考。

（一）觀念桎梏：“技術至上”思潮泛起造成人文精神追求式微

在馬爾庫塞看來，技術進步不斷形塑著“技術拜物教”，“技術的解放力量-使事物工具化-轉而成為解放的桎梏，即使人也工具化”^［13］。當下，數智技術的巨大威力依然以指數速度狂飆，其在精神文化領域的應用與普及，不僅勃興強化了“技術至上”的社會思潮，讓農民愈發深嵌于工具理性的裹挾。同時還對人文精神追求造成一定的沖擊，使農民在技術依賴中鈍化，“喪失了對現存社會否定、批判和超越的向度，喪失了對解放、自由和美的精神追求”^［14］。總之，“技術至上”思潮的滋長勢必會攪擾農民的思維方式、交往方式、價值認識，進而阻礙實現農民精神共富的進程。

1.“技術至上”思潮易造成農民的思想認知偏狹化。數智技術滿足了農民追求個性的文化訴求，為農民提供了精準的信息服務。但也會使部分個體越來越被技術所操控和遮蔽，進而沉溺在固定的“社交圈層”中，逼入“信息孤島”。在完全依靠數智技術而進行的精神交往中，農民本身所瀏覽和獲取的往往是同質化的資源內容，久而久之會困頓于自己的思維慣性，最后像作繭自縛一般淪為復雜智能系統的“附庸”。此外，這種排他性的精神交往活動還會增加農民價值共識撕裂的風險，不利于社會凝聚力的形成。

2.“技術至上”思潮易造成農民的精神交往迷亂化。借助數智技術能提高精神交往的效率，但過度將智能機器的邏輯并入精神生活，難免會讓農民被各種難辨真假、模糊不清的信息所左右，甚至出現“成癮”現象。諸如一些網絡社交成癮者會時刻緊盯、高度關注、即刻點擊來自微信、微博、貼吧等平臺的消息，繼而習慣被短視頻、彈窗廣告、熱搜新聞等訊息不間斷轟炸。這種無節制的精神交往既會令人疲于應付、眼花繚亂，陷入緊張和焦慮之中，也會消解農民主體性，導致自律意識弱化。

3.“技術至上”思潮易造成農民的價值信仰功利化。日新月異的數智技術將農民帶入了前所未有的繁華，也打開了“精神功利化”的“潘多拉魔盒”。一些虛擬平臺“憑借‘小道消息’‘八卦新聞’‘庸俗圖片’等泛娛樂化、大眾狂歡化的內容”^［15］，助長農民放任功利標準對個體思想和行為的牽引，使精神生活迎合了流量增長，屈從于物欲泥潭。特別對于處在價值信仰和精神形塑的青年農民，使其沉迷于極致享受，熱衷于功利追求，無疑會影響社會穩定的底層認知邏輯。

（二）技術風險：“技術鴻溝”日漸加劇導致文化發展差距擴大

面對洶涌而來的數智化浪潮，不同地區、不同群體對于數智設備接入、數智技術使用、數智資源利用等方面存在著差異，從而引發新的“不平等”。一些學者將其稱之為“技術鴻溝”（或“數字鴻溝”）現象。在精神生活領域，“技術鴻溝”加劇會讓缺乏數智技術使用經驗的農民淪為“沉默的大多數”，逐漸被各種智能系統排擠和取代，進而削弱了對精神文化資源獲取和創造的能力。從整個社會結構的角度審視，會逐漸拉大城鄉、地區、代際之間的文化發展差距。

1.“技術鴻溝”拉大了城鄉文化發展差距。由于客觀上基礎設施條件落后和主觀上受教育水平相對有限，農村居民在精神交往過程中本身就缺乏話語權。部分農村居民通過數智手段，在接觸和享用現代精神文化成果上還存在一定障礙，難以開展高質量的精神文化活動，甚至被一些虛假庸俗的數字文化產品所侵蝕。同時，農村在數智技術領域的投入資源十分有限，真正用科學技術促進精神文化資源配置均衡仍任重道遠。以互聯網的使用為例，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在2024年發布的《第54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4年6月，我國城鎮地區互聯網普及率為85.3％，農村地區為63.8％。同時我國非網民仍以農村地區為主，占到非網民總體的比例為55.7％，高于全國農村人口比例21.8個百分點^［16］。

2.“技術鴻溝”拉大了地區文化發展差距。數智技術應用加強了區域間的聯系，然而各地區在科學技術水平和創新發展能力方面的參差不齊，使數智技術賦能農民精神生活的效果也會出現差異。東部沿海、一線城市等地區因擁有人才集中、技術先發、市場先占、產業先進等優勢，可將數智技術進行社會資本轉化，為農民精神文化生活創造更多福利。而對于一些貧困地區、邊疆地區、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發展基礎薄弱，地方政府財力不足，文化與信息化設施建設落后，人才隊伍供給不足等因素都限制了數智技術在農民精神交往上的作用發揮。

3.“技術鴻溝”拉大了代際文化發展差距。數智技術與精神生活深度融合，讓“網絡購物、微信朋友圈互動、視頻聊天等網絡社交行為成為常態”^［17］，年輕人和老年人之間不可避免地會產生溝通交流與行為選擇的隔閡。特別是對于農村“銀發一族”，其信息素養平均水平低，數智資源的獲取和使用能力更差，這使得他們成為精神文化交往中的“弱勢群體”，在心理產生“落伍淘汰”的感覺。如何消解代際之間的“技術鴻溝”，進而形成親子兩代價值互喻、和諧互動是推進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必須完成的時代課題。

（三）倫理爭議：“技術濫用”現象極易引發系列倫理道德難題

馬克思認為：“技術的勝利，似乎是以道德的敗壞為代價換來的。……我們的一切發明和進步，似乎結果是使物質力量成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則化為愚鈍的物質力量。”^［10］進入數智時代，人類關于倫理和道德的問題更需要深入思考，如：智能機器的道德責任，人工智能的權利義務，以及人機關系的道德標準等。同時人們對于數智技術的濫用會對整個社會倫理道德秩序帶來不穩定因素，甚至弱化人類的道德責任，阻遏了農民涵養有道德的精神生活。

1.“數智技術濫用”會帶來農民隱私泄露的風險。從技術運行機理看，數智技術基于深度學習和語言識別，能在大量零散的數據中提取挖掘和迭代反饋有用信息，既可以記錄交往行為主體的興趣傾向，也可囊括財產收入、身份名譽、社會關系等敏感數據。與農民朝夕相伴的智能手機等時刻處理著每個農民的健康信息、行程軌跡、習慣偏好，不斷給農民掛上“數據標簽”。而一旦這些關涉著生活、安全、利益以及尊嚴的隱私信息被泄露或偷竊，農民自身的精神生活將陷入慌亂和憂慮的狀態。

2.“數智技術濫用”會帶來道德秩序紊亂的風險。數智技術的日臻完善可以代替人類完成許多任務，如給病人快速診斷，給學生精準指導，給老人細致照顧。但是當一些事故問題發生時，如何對技術進行責任歸屬就成為一大問題。此外，從訴諸文字到訴諸影像，從刺激感官到捕獲思想，過度運用數智機器讓農民進行相應道德判斷和行為抉擇，這會實質上的加劇農民對公共價值的質疑，使價值認同和多元文化整合面臨窘境。

3.“數智技術濫用”會帶來信任關系斷裂的風險。數智技術對農民生活空間的重大改變在于創造了一個虛擬世界。而農民在其中的精神交往活動也以身份隱匿、去軀體化的方式展開。這種精神交往“較之前有了更多的不確定性，既表現為交往關系的偶發性和無感知性，也表現為交往主體間部分責任和義務的難以明確”^［18］。實現農民精神生活質量整體躍升，需要深刻的文明自醒，為此必須重新定義真實人類和智能機器、現實世界和虛擬空間之間的關系，主動完善數智時代的倫理原則，讓真正的人與人之間精神交往建立起穩定的道德信任。

三、推進策略

數智技術本質上是服務人類、造福人類的工具。將其植入在農民精神“生產-分配-交換-消費”各環節，必然加速精神生活豐富充沛、均衡發展理想圖景的到來。同時也要警惕防范這一新興技術給農民帶來的風險挑戰，避免其成為農民難以駕馭的異己力量。為此，需要處理好科技應用與人文關懷、供給提質與需求引導、內容豐富與形式創新、現實交往與虛擬交互“四對關系”，促進數智技術真正賦能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

（一）處理好科技應用與人文關懷的關系，加快推動科技和文化深度融合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探索文化和科技融合的有效機制，加快發展新型文化業態。”^［2］用好數智技術賦能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底層邏輯就在于促進科技和文化深度融合，以新技術、新工具對文化故事、文化資源進行新的演繹。這不僅能夠推動農民精神交往場域不斷拓展，促進精神文化產品增量提質，更能有效加快精神資源流通速率，縮小城鄉區域之間農民精神生活的差距。因此，要“雙管齊下”，在“科技端”和“文化端”兩個方面同時下功夫，全面推動全民創造優質的精神文化成果。

1.在“科技端”下功夫，加快數智技術研發轉化，使其更好服務于農民精神生活。當前，人工智能、5G、AR／VR、物聯網等技術越來越多地被用于為農民提供高質量的精神文化產品。但必須看到，一些共性關鍵技術仍受限，部分涉農創新成果的應用場景有限，農業科技向產品和服務轉化的程度不高。對此，一是重點攻關核心領域技術。要加強對涉農精神生活“生產-分配-交換-消費”各環節的數智技術進行研究，支持科研院所、高校企業進行涉農智能科學等領域的基礎研究。二是促進技術創新體系建設。要加大對5G基站、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實驗室等平臺的投入力度，以完成涉農文化科技重大科研任務為牽引塑造產學研結合的創新格局。三是加強科技成果推廣轉化。加速科技和文化深度融合成果從樣品到產品再到商品的轉化，讓更多可視化呈現、互動化傳播、沉浸化體驗的數智技術走進農民的精神生活。

2.在“文化端”下功夫，加快涉農數智技術普及教育，使其充分適用于農民精神生活。農民的文化素養直接決定了涉農數智技術賦能的效果，培養高水平復合型數智“三農”人才，增強農民的數智素養很大程度關系著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實現。為此，一是要強化數智技術宣傳教育。將培育數智素養列為各學段的教育教學目標，設立相關課程，編制精品教材，鼓勵開展涉農數智技術科普講座和實踐活動。二是要壯大數智人才隊伍力量。完善數智創新人才培養的體制機制，面向農民進行數智技能培訓。三是要構建終身數智學習體系。實施農民數智素養和技能提升工程，搭建國家數智技術終身教育服務平臺，促進各地區、各行業、各年齡的人群都能學會數智技術，進而用于提高農民精神生活的質量。

（二）處理好供給提質與需求引導的關系，共建共享高質量精神文化成果

供給和需求是“一體兩面”的關系。從這一認識框架進行審思，實現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就在于促進提升精神生產有效供給與滿足美好精神文化需求的“雙向奔赴”。通過數智技術賦能這一過程需要將兩者有機結合起來，有效達成精神生產供給與精神需求滿足之間的平衡。

1.推動農村“數智+”文化基礎設施建設。文化基礎設施建設是農民開展精神生活的“地基”。運用數智技術能夠優化完善圖書館、文化館、博物館等精神文化場所，方便農民打造文化陣地和品牌文化活動。要增強對文化大數據應用設施的投入力度，尤其是在已有文化數字資源的基礎上加速推進中華文化數據庫的構建，形成國家文化專網。要通過數智技術打造沉浸式文化體驗空間，逐步推進農民共享優質網絡、數據、算法和算力。

2.推動農村“數智+”公共文化服務創新。數智技術因其具有的高效性特征，能使優秀文化資源快速、準確地向基層傳達，進而創新公共文化服務。要做好“舊”的改造，運用跨媒體分析技術、虛擬現實智能建模技術等把公共文化資源整合并上傳到“云端”，實現廣大農民云上觀賞歷史場景、藝術作品、文化遺產等優質文化資源，不斷拓寬文化服務邊界。同時做好“新”的培育，健全“數字化采集-網絡化傳輸-智能化計算”鏈條，構建基于AI技術無人值守的智慧文化體驗空間，真正打通農村公共文化服務“最后一公里”。

3.推動農村“數智+”文化消費場景升級。發展數智化的文化消費場景是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提出：“發展數字化文化消費新場景，大力發展線上線下一體化、在線在場相結合的數字化文化新體驗。”^［19］要運用數智技術打造多模態、交互式的農村文化場景，將靜態文物和文化資源轉變為動態數字化文化產品，使農民進行更強烈的實時體驗、更有效的具身交互、更全面的感官沉浸。

（三）處理好內容豐富與形式創新的關系，促進文化產業數智化轉型發展

促進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既要“塑形”，更要“鑄魂”。在數智技術支持下，將豐富的“三農”精神文化內容和創新文化表現形式統一起來，從而實現精神文化生產方式的再造，催生一系列新的文化業態。這些新業態融合了文明創新內容、新型傳播方式和個性文化服務，為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注入新的活力。

1.堅持以數智技術促進文化資源開發利用。數字體驗館、沉浸式展覽、云游產品、云娛產品、云展產品等都是文化資源數智化后形成的全新產品，不僅提供了農民近距離接觸優質文化資源交互的機會，也大大提升了農民群眾的文化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具體而言，可運用數智技術引入銜接IP文創、文旅融合、休閑娛樂、生態環保等，對特色鄉土文化資源進行有效管理。同時，也可通過三維激光點云、虛擬現實、全息影像等技術，用活農業文化資源，全力推進特色文旅小鎮建設。此外，要走好文旅融合發展之路，開發農業文化展覽、體驗式農業等業態，實現以商興業、以旅融城、以文育人。

2.堅持以數智技術促進涉農文化產業平臺搭建。利用數智技術和信息網絡平臺實現涉農文化傳播與內容升級，建立一種具有創新性的農民精神生活共享模式。因而，要開發籌建數智平臺，通過設立專項研發基金、增加研發補貼、拓展融資渠道、減免稅收等措施，引入大量社會資本加入涉農數智文化平臺建設。要在涉農文化數據資源的采集、加工、存儲、交易、分析等環節建立文化要素市場流通體系，提供源源不斷的素材，提升資源配置效率。同時，率先利用數智技術的高速率、低時延特點，打破地理限制和行政壁壘，推動涉農文化產業的跨地區合作，加快數字文化產業領域的應用場景落地。利用數字云端，構建涉農文化產業價值網絡，將傳統農業文化產業中的“人在物中游”轉化為“人在數中走”，以實現“人數物合一”的數字文化表達，從中整合文化資源、升級文化模式、倍增文化價值。

3.堅持以數智技術促進涉農文化產業鏈條貫通。通過大數據分析，能夠精準把握消費者需求，實現涉農文化產品的個性化定制和精準營銷，提升涉農文化產品的創作、生產和傳播效率。為此，要鼓勵支持涉農數智創意企業的發展，推動涉農文化創意與數智技術、現代傳媒、旅游休閑等領域深度融合，讓涉農文化產業與制造業、旅游業、農業等產業有機銜接，在合作并軌中形成規模化的產業集群。同時，要建立涉農文化和科技融合決策咨詢機制，加快培育具有跨界融合能力的復合型人才和創新團隊，完善涉農文化服務技術和管理標準，建立全流程、分類分級的文化數據保護管理制度，充分激發科技對涉農文化產業發展的乘數效應。

（四）處理好現實交往與虛擬交互的關系，營造美好和諧的農民精神生活場域

發揮數智技術對農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仍需統籌好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的關系，使農民的現實交往與虛擬交互均保持在和諧的狀態，從而維護每位個體的精神生活健康，加速實現全體農民精神生活共富共建共享的理想圖景。

1.科學營造精神文化體驗的優質線下場域。農村每個地方都有其獨特歷史背景、民俗風情和藝術形式，這些元素構成了農民群眾精神生活的重要部分。運用數智技術營造優質的線下精神交流場域，就需將這些文化精髓融入設計之中，通過主題展覽、實景演出、互動體驗等多種形式，讓參與者能夠感受這些精神文化元素的魅力。例如，可以結合時下流行的文化元素，如動漫、游戲、音樂等，設計一系列創意十足的涉農文化活動，吸引更多年輕人參與其中，讓涉農傳統文化在年輕群體中煥發新的生機。

2.積極創設精神文化交流的清朗線上場域。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線上文化場域已經成為人們交流思想、分享感受的重要平臺。數智技術可以助力打造一個更加開放、包容、清朗的線上涉農文化環境。一方面，可以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手段，對用戶的興趣偏好進行精準分析，為他們推薦符合其口味的涉農文化內容，滿足其個性化的文化需求。另一方面，數智技術還可以幫助加強網絡文化監管，凈化網絡環境，防止低俗、暴力等不良信息的傳播，保障線上涉農文化交流的健康與有序。

3.主動搭建農民精神生活交互的開放場域。通過社交媒體、在線論壇等平臺，農民可以隨時隨地分享自己的文化體驗、交流思想感悟，形成一個個充滿活力的涉農文化社群。無論是科學探索、藝術鑒賞還是日常生活經驗分析，都可以在這里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探討感興趣的話題，分享彼此的觀點和見解。這些社群不僅為農民提供了展示自我、實現價值的舞臺，也增強了社會整體文化多樣性和創新活力，為涉農文化傳承與發展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靈感。在這里，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得以相互交融，共同孕育出具有中國“三農”特色的新文化形態，進而促進了農民之間的精神交流與情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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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to Empower：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to Help Rural People Achieve Common Prosperity in Spiritual Life

YANG Yilong^1，2，ZHANG Yanfeng^3*

（1.School of Marxism，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Xi’an"710049;2.Department of Publicity，Inner Mongoli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Hohhot"010018;3.Water Conservancy and Civil Engineering，Inner Mongoli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Hohhot"010018，China）

Abstract：Integrating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into the operation process of people’s spiritual life can not only promote the continuous expansion of people’s spiritual communication fields and the improvement of spiritual and cultural products，but also effectively accelerate the flow rate of spiritual resources，thereby narrowing the gap in people’s spiritual life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nd promoting the sharing of high-quality spiritual and cultural achievements among the whole nation.From an internal mechanism perspective， digital technology has enhanced the “subjectivity” of people in building spiritual homes，driven people to gather positive energy towards goodness，created a “new model” of people’s spiritual and cultural exchanges，and assisted in the “entire process” of people’s spiritual life. However，the emergence of the “technology first” trend brought about by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the intensification of the “technology gap”，and the risk of “technology abuse” have all become practical obstacles to 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people’s spiritual life. In the future，we should properly handle the “four pairs of relationship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pplication and humanistic care，production quality improvement and consumption guidance，content enrichment and form innovation，real communication and virtual interaction，to ensure that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can inject more abundant and high-quality spiritual nourishment into the people，and enhance the spiritual strength to achieve Chinese path to agricultural modernization.

Keywords：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common prosperity in spiritual life;technological innovation;cultural digitalization

（責任編輯：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