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端天氣下的郵輪游客風險感知與保護行為意愿研究

摘 要：極端天氣對郵輪旅游構成了航行安全隱患與行程變動風險，威脅游客的生命安全與旅行體驗，甚至影響到郵輪旅游行業(yè)的形象、聲譽及可持續(xù)發(fā)展。依據風險感知理論、保護動機理論、S-O-R理論，以對367份有效問卷的分析為基礎，系統(tǒng)探究了極端天氣情境下游客的風險感知特征及其對郵輪旅游保護行為意愿的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游客風險感知對其保護行為意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但對總體態(tài)度呈負向影響，尤其是功能服務風險感知在風險感知各維度中對總體態(tài)度與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最為顯著；總體態(tài)度在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并對保護行為意愿產生負向影響；媒體使用在塑造游客認知和行為中發(fā)揮重要作用，不僅調節(jié)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直接影響，還影響總體態(tài)度在兩者之間的中介過程，這凸顯了數字媒體在風險信息傳播中的杠桿效應。研究突破傳統(tǒng)單一維度風險分析的局限，構建了包含媒體調節(jié)變量的整合行為模型，為郵輪公司建立“風險預警—媒體干預—行為引導”管理體系提供理論依據，對提升極端天氣下旅游安全治理效能具有重要實踐價值。

關鍵詞：極端天氣；郵輪旅游；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保護行為意愿

中圖分類號：F5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35X（2025）02-0038-16

DOI：10.16497/j.cnki.1672-335X.202502004

一、引言

郵輪旅游是一種集海上交通和休閑度假為一體的綜合旅游產品。［1］［2］海洋既是郵輪旅游活動開展的基本場景，也構成了郵輪旅游區(qū)別于其他旅游方式的核心吸引力。［3］郵輪作為交通工具和旅游載體，游客需要乘坐其經歷長途海上航行到達港口目的地以完成整個郵輪旅行。在整個航程中，天氣變化是影響郵輪能否安全平穩(wěn)運行、準時到達目的地的重要因素。［4］良好的海洋環(huán)境意味著平穩(wěn)的海面狀況，能減少郵輪航行時的顛簸，減少機械損耗，提高航行效率，保障準時性。然而，近年來全球氣候變化的趨勢愈發(fā)明顯，極端天氣事件頻發(fā)，對人類社會和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造成了嚴重影響。惡劣的海洋環(huán)境，如強風、巨浪、海嘯等，會嚴重影響郵輪的航行安全和穩(wěn)定性，迫使郵輪改變航線、延誤行程，甚至取消航次。這不僅增加運營成本，還會損害游客體驗，對郵輪公司的聲譽造成負面影響。［5］［6］

游客是郵輪旅游服務的核心對象，游客的旅行體驗和安全感受直接影響著郵輪旅游行業(yè)的形象和口碑。極端天氣不僅可能引發(fā)行程延誤、取消或調整，而且制約著港口城市景區(qū)的開放范圍及游覽活動的安排，進而深刻影響到游客的情感體驗與整體旅游質量。［7］已有研究表明，霧霾污染、強降雨、臺風等極端天氣會導致部分旅游者對旅游出行產生“回避”心理，采取謹慎態(tài)度，改變旅游決策。［8］［9］［10］這種影響不僅改變了港口及旅游目的地接待游客的時間分布模式，重塑了旅游需求的“季節(jié)性”，加重了郵輪旅游的淡旺季失衡，而且威脅到郵輪旅游經濟，包括基于旅游活動的就業(yè)和現金流的減少。［11］［12］

學者們已經意識到極端天氣對郵輪旅游產生的多方面影響，并開展了相關研究。既有研究主要關注天氣對航運安全的影響、旅游者的體驗滿意度評價和天氣偏好情況等三個方面，聚焦于極端天氣、空氣污染、熱舒適、風險感知、旅游決策、客流量、目的地形象等關鍵詞。大范圍降雨、冷熱浪潮、冰雹、大風、大霧等天氣因素可能減緩或完全中斷整個航行操作鏈，甚至出現突發(fā)事故、郵輪延誤、航線取消和港口擁堵等惡劣情況。［13］Wang等在采用有序logistic回歸模型研究海上事故的影響因素時也提出，強風、能見度低與海上事故嚴重程度呈現正相關，［14］凸顯了極端天氣對海上航行安全的重大威脅。［15］據統(tǒng)計，2024年全球約有48.5%的航運遭遇港口間的延誤，平均延誤時間長達6天，凸顯了航運業(yè)因極端天氣遭受的嚴峻損失。［16］至于游客體驗，郵輪作為一個相對密閉的環(huán)境，高溫環(huán)境易引發(fā)游客不適乃至健康問題。［17］長時間降雨、熱浪等不符合游客預期的天氣極大惡化了游客旅游體驗；［18］Radic和Lück指出，天氣狀況是影響郵輪服務質量和消費者滿意度的重要因素，天氣感知對服務質量感知具有正面效應。［19］Georgopoulou等則構建了基于溫度、降水、能見度、云量等天氣變量的旅游者氣候舒適度指標，揭示了游客對海灘旅游的天氣偏好模式。［20］

現有研究已初步探討了天氣條件對航運安全和海灘旅游體驗的影響，但在從游客角度關注極端天氣對郵輪旅游意愿的影響，以及如何推動郵輪旅游業(yè)理解不確定性下的游客需求變化與選擇動因方面的研究尚顯不足。尤其是在游客如何根據天氣感知和旅游風險認知來制定郵輪旅游決策及采取保護行為這一關鍵環(huán)節(jié)尚缺乏深入探討，進而限制了對郵輪游客在行程選擇與體驗過程中風險應對行為的理解。

因此，本研究從風險感知角度出發(fā)，利用問卷數據探索極端天氣下的郵輪游客風險感知維度及其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機制，揭示包括游客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保護行為意愿、媒體使用等多個變量在內的心理決策過程，關注潛在旅游者的困擾，找準牽絆人們出行腳步的因素，進而采取有效的改進和營銷措施，以緩解甚至最大限度降低旅游者的擔憂，為實現高質量、可持續(xù)的郵輪旅游發(fā)展助力。

二、文獻綜述與理論模型

（一）風險感知與保護行為意愿

根據風險感知理論，消費行為被認為是帶有不確定性和不良后果的行為，消費者感知到的不確定性與不良后果即為風險感知，所以風險感知是關于行為潛在產出的不確定性和消費可能會不滿意的函數。［21］保護動機理論則專注于個體在風險決策中所經歷的三個認知過程：評估威脅強度、考慮發(fā)生的可能性和估計應對反應的能力。［22］這一理論表明，當個體感知到風險的高強度和高概率，以及有效手段（包括外部行動和個人自身控制后果的能力）較高時，從事保護性行為的可能性就很高。［23］也就是說，在旅游行為決策中，潛在游客對旅游過程中可能面臨的不確定性和危害性的感知（即郵輪旅游風險感知）會引發(fā)焦慮情緒，促使其尋求降低風險的方法，如調整決策以減少損失或增加確定性，進而影響最終的行為結果。Ruan和Bhati等研究發(fā)現，游客的感知風險對保護性行為意圖具有積極影響。［24］［25］郵輪上發(fā)生的危機事件，如恐怖襲擊、自然災害、惡劣天氣等，會提升游客的風險認知水平，導致乘坐郵輪的猶豫和取消預訂。［26］同時，極端天氣也會影響郵輪服務質量，增加功能方面的旅游風險感知，因為太陽輻射、高溫/低溫和空氣濕度等因素會影響游客在目的地的活動能力、旅游安全以及游客和郵輪工作人員的情緒狀態(tài)。［19］

從風險感知維度來看，許暉等根據旅游者體驗提煉出身體風險、功能風險、時間風險、財務風險、社會風險、心理風險、服務風險、設施風險和溝通風險等九個維度的風險，［27］這套風險維度得到廣泛認可；結合郵輪研究主題，Gong等學者通過深度訪談和問卷調查的方法對上海吳淞口國際郵輪港口的游客進行調查研究，將郵輪游客風險感知劃分為身體風險、社會心理風險、服務風險、性能風險、通信風險和財務風險六個方面。［28］而在極端天氣背景下，惡劣天氣不僅威脅著旅游者的身體健康，還引發(fā)情感上的緊張與恐懼，難以滿足旅游者追求身心放松和精神愉悅的心理訴求和旅游期望。因此游客將根據自身所感知到的身體心理風險（健康受損和情感緊張）、功能服務風險（景觀欣賞、攝影、戶外休閑等體驗質量下降）以及成本風險（時間、金錢、旅游機會等成本未得到應有回報）等旅游風險，關聯到一些負面的旅游體驗或擔憂情緒，從而形成保護性行為。具體表現為：盡量減少或取消極端天氣條件下的室外旅游活動，縮短他們在極端天氣所在目的地的停留時間，推遲或取消旅游計劃，針對風險特點適時選擇出游時間。

綜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H1：風險感知對游客的保護行為意愿存在顯著的正面影響。

（二）極端天氣下的游客總體態(tài)度

關于保護行為意愿的形成機制，相關文獻基于S-O-R（刺激—有機體—反應）理論，揭示從環(huán)境到社會心理的各種刺激成分、從情緒到認知狀態(tài)的一系列內部狀態(tài)以及涵蓋意圖或環(huán)境負責行為的一系列反應。［29］［30］特別是在天氣環(huán)境方面，Zhang和Jiang等在使用S-O-R理論研究基于自然的旅游體驗時，強調了游客情緒、情感評價及態(tài)度的中介作用，指出天氣狀況和對自然景觀的情感氣氛的感知作為刺激，會影響游客情緒狀態(tài)，進而觸發(fā)其行為意圖。［31］［32］因此，在極端天氣情境下，個體將感知到的身心壓力及旅游體驗質量下降風險納入自身認知體系，通過多種主觀認知活動的內部加工處理，形成對旅行體驗的正面或負面認知及情感評價。這種內在狀態(tài)即為總體態(tài)度。當游客持有消極態(tài)度時，如認為極端天氣降低了郵輪旅游的吸引力，他們就可能增強保護性行為意愿以進行響應。

已有研究已證實感知風險往往導致對決策結果的負面態(tài)度。尤其是對首次乘坐郵輪的旅行者而言，高風險會加劇焦慮情緒，削弱其對郵輪目的地的正面態(tài)度和行為意愿。［33］Henthorne等強調，郵輪游客感知到的風險和安全水平會抑制其購買意愿，且首次乘坐郵輪的人對周圍環(huán)境的不適程度更高。［34］Liu-Lastres 等強調，有效的溝通以及全面的風險管理計劃能夠改善游客對健康風險的負面態(tài)度，以保持或恢復公眾對郵輪旅游的信任。［35］至于天氣風險情境，張晨等在探討霧霾天氣對海外游客訪華意愿的影響時，明確指出空氣質量、霧霾天氣現已構成中國作為旅游目的地形象的關鍵要素之一，對于霧霾天氣的感知風險已經損壞了海外游客對來華旅游的情感評價和態(tài)度。［36］李蓓蓓則強調了總體態(tài)度的中介作用，發(fā)現外部刺激（風險信息）能夠激活個體的認知、情感和行為能力等一系列內在加工過程，并最終對行為表現產生促進、抑制或不影響的差異化作用，改變游客的近期旅游意愿以及跨期旅游決策行為。［37］

因此，綜合前人觀點，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₂：風險感知對游客的總體態(tài)度存在顯著的負面影響；

H₃：總體態(tài)度對游客的保護行為意愿存在顯著的負向影響；

H₄：總體態(tài)度在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中起到中介作用。

（三）媒體使用的調節(jié)作用

媒體使用是指個體在數字媒體或互聯網平臺上，尤其是在具備人際互聯功能的社交平臺（如小紅書、微博、抖音）及旅游專業(yè)網站（如攜程網、同程網）上，主動檢索、瀏覽及參與互動以獲取旅游信息的一系列行為。這一行為模式獨立于傳統(tǒng)媒體之外，它會在一定程度上對游客的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以及采取保護性行為的意愿產生影響。具體而言，根據保護動機理論，個體對威脅的易感性和嚴重性的感知，以及這些感知如何激發(fā)保護性行為，可能受到信息來源的調節(jié)。游客通過這些網絡平臺能夠接觸到多元化的信息源，無論是正面的旅游體驗分享還是負面的評論反饋，都能直接作用于其旅游決策過程及實際旅行行為。這是因為社交媒體上的用戶生成內容因其真實性和貼近性，往往被視為比官方信息更為可信的信息源，［38］進而對游客的期望產生顯著影響，［39］并且隨著社交媒體使用程度的增加，游客越來越依賴社交媒體來搜集目的地信息。這一趨勢將間接影響其旅游意向的形成。［40］

現有研究已對此進行了深入探討。比如，張雅婷在研究疫情背景下邊境地區(qū)的旅游意愿時發(fā)現，媒體使用對疫情風險感知與旅游焦慮的關系強度起到正向調節(jié)作用，網絡媒體上的負面信息可能會大大提升游客對旅游目的地的風險感知程度，造成潛在游客內心焦慮和負面態(tài)度的上升；［41］代豪在研究霧霾天氣下的公眾風險認知時指出，正面信息會降低公眾的風險感知，而負面信息則會顯著提升風險感知水平，且公眾對霧霾天氣的風險感知程度與其采取旅游保護行為的頻率呈正相關；［42］趙藝琳的研究顯示，在線信息搜尋使得疫情背景下云南旅游目的地的整體感知形象發(fā)生了積極的變化，這是因為增加信息搜尋時間可以確認、增強和糾正受訪者的認知和情感評價；［43］Su等也指出媒體使用和信息搜尋在感知風險和旅行決策中的重要性。［44］

基于此，將媒體使用作為調節(jié)變量提出以下假設：

H₅：媒體使用對風險感知和保護行為意愿的關系強度具有調節(jié)作用；

H6：媒體使用對風險感知和總體態(tài)度的關系強度具有調節(jié)作用。

（四）理論模型構建

綜上分析，本研究建立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用于解釋潛在郵輪游客在極端天氣情境下的風險感知情況以及旅游保護行為。該模型結合了風險感知理論、保護動機理論和S-O-R理論。其中，風險感知理論強調消費者在旅游決策中感知到的不確定性和不良后果（即感知風險）會影響其旅游意愿，當旅途中遭遇極端天氣，游客會感知到與天氣相關的各種旅游風險及心理威脅；依據保護動機理論，當游客感知到風險的高強度和高概率，并確信具備有效應對能力時，他們更可能采取保護性行為，如改變旅游計劃或制定靈活的行程來規(guī)避風險；S-O-R理論更是在郵輪旅游風險感知和保護行為意愿之間架起了橋梁，強調了總體態(tài)度的中介作用，當游客在感知到極端天氣對旅游體驗的威脅時，這些風險感知會驅動其內部情感、認知狀態(tài)的變化，進而影響其對旅游目的地的總體態(tài)度，最終激發(fā)保護行為意愿。另外從理論模型的核心思想出發(fā)并往下延伸，在游客進行一定程度的信息搜尋或通過媒體了解到媒體報道、公眾評論等各類信息后，將會改變旅游風險感知產生新的刺激，進而調節(jié)其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比如，Huynh就在保護動機理論框架下提出旅游目的地利用社交媒體緩解了游客的恐懼情緒，并影響了其對目的地的風險感知情況。［45］

三、研究設計

（一）問卷設計

問卷編制采用李克特五級量表進行測量，1—5 分依次代表“非常不同意”“不同意”“一般”“同意”“非常同意”。最終問卷量表包含三個部分：一是問卷的導語、填寫說明，以及極端天氣的解釋等；二是對參加問卷調查的用戶個人信息收集，包括年齡、性別和郵輪旅游經歷等；三是對保護行為意愿影響模型的相關變量的調查，分別是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媒體使用、保護行為意愿。其中，風險感知量表借鑒許暉等、［27］李靜等、［46］張愛平等、［47］Gong等的研究，［28］從身體心理風險、功能服務風險和成本風險三個維度來進行測量，形成12個題項；總體態(tài)度是指旅游者對極端天氣所持的正面或者負面的認知、情感和行為意向的統(tǒng)一體，量表設計主要參考陳曉艷等、［48］蔡奕凡的研究，［49］適當修改后形成四個測量題項；媒體使用是潛在游客在各大在線媒體平臺檢索或瀏覽郵輪旅游信息時所產生的一系列行為，主要涉及媒體報道、公眾評論、游客游記等，量表參考Correa等、［50］Su等的研究，［44］形成三個題項；保護行為意愿量表參考彭建等、［51］Peng等、［52］Ruan等的研究，［24］從出行時間規(guī)劃、目的地選擇及活動期間的行為調整等方面設計了五個題項。各個模塊的測量題項和量表來源如表1所示。

（二）研究對象與數據收集

本研究的目標人群是對郵輪旅游有一定了解的、會在制訂旅游計劃時提前了解天氣情況的以及會使用網絡進行線上搜尋行為的游客。本研究通過線上發(fā)放問卷的形式收集信息，首先于2024年10月13日借助問卷星進行預調研，來檢驗和完善量表的有效性和可靠性。通過以下三個問題初步篩選調查人群：您是否了解郵輪旅游？您在制訂郵輪旅游計劃時是否考慮天氣因素？您是否會在郵輪出行前和旅途中通過網絡搜尋郵輪旅游信息？如果他們的回答是肯定的，將被邀請參加調查。受訪者有大約 2—4 分鐘的時間通過在線鏈接完成調查。其次于2024年10月中下旬至2025年1月上旬期間借助問卷星進行正式問卷調查，采用滾雪球抽樣的方法在網絡上向潛在郵輪旅游消費群體發(fā)放問卷采集數據。加上預調研的60份有效問卷，共回收422份問卷，剔除55份填寫隨意和作答時間過短或過長的問卷，有效問卷367份，總體有效率為86.9%。樣本情況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樣本涵蓋了不同性別、年齡、教育經歷、月可支配收入和郵輪旅游經歷及旅游形式的人群，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廣泛性。其中，年齡結構偏向中老年；教育經歷以高中及以下和本科學歷為主；月可支配收入分布較為分散；在郵輪旅游經歷方面，有一半左右的受訪者有過相關經驗；在郵輪旅游形式上，最常見的方式是與伴侶（21.5%）和單位團體（24.3%）結伴出行。

四、實證結果

（一）信效度檢驗

本研究采用統(tǒng)計軟件SPSS和AMOS進行信效度檢驗，通過因子載荷系數、Cronbach′s α系數值與組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三個指標檢驗模型的信度；通過測量平均抽取方差（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與相關系數檢驗收斂效度與區(qū)別效度。一般來說，當Cronbach′s αgt;0.7，可以認為問卷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CR值最低要求是達到0.7，AVE值最低要求是達到0.5。

根據表3結果，這六個潛變量的 AVE值均大于0.5，CR值均大于0.7。同時，聚斂效度好的量表也需要所有變量的因子載荷量均達到顯著，且因子載荷量通常建議在 0.5—0.95 之間為最好，理想狀態(tài)是0.7 以上，所有指標的標準化載荷均滿足要求。因此，結合平均方差萃取值和因子載荷量這兩項指標的檢驗情況，可以認為量表具有較好的聚斂效度。從表4也可看出各個維度兩兩之間的標準化相關系數均小于維度所對應的AVE值平方根，因此說明各個維度之間具有良好的區(qū)別效度。

（二）保護行為意愿的模型路徑檢驗

首先利用 AMOS 26.0 軟件，構建變量間的基準模型，而后采用最大似然法進行參數估計。從擬合指標來看，七個指標均處于理想水平。其中，模型卡方值 X /df=1.368lt;3，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0.032lt;0.08，擬合優(yōu)度指數GFI=0.94＞0.9，非規(guī)范擬合指數TLI（0.981）、增值擬合指數IFI（0.983）、比較擬合指數CFI（0.983）、規(guī)范擬合指數NFI（0.94）均大于0.9。可以認為極端天氣下的游客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和保護行為意愿的結構模型具有良好的適配度，即理論假設路徑關系與實際測量數據比較符合，據此繪制出結構模型并進行路徑分析，相關參數估計結果見表5。另外，為了更明確風險感知各個維度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差異化影響，將風險感知各維度作為依賴變量繪制出一階結構方程的路徑系數圖（圖2）。

結果表明，本研究構建的關于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與保護行為意愿的理論模型中的路徑假設關系共有三個，且全部顯著。其中，“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45）、“風險感知→保護行為意愿”（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714 ）、“總體態(tài)度→保護行為意愿”（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164 ）與本研究的假設相同，即 H1、H₂、H₃ 假設成立（表5）。

在細化風險維度后發(fā)現，功能服務風險感知對總體態(tài)度的影響更為明顯，身體心理風險感知以及功能服務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預測作用較為突出（圖2）。其中，“功能服務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32）、“身體心理風險感知→保護行為意愿”（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27 ）、“功能服務風險感知→保護行為意愿”（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23 ）。

（三）總體態(tài)度的中介效應檢驗

本研究利用PROCESS程序中的Model 4，對總體態(tài)度在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影響中的中介效應進行了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

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直接影響效應值為0.65，總體態(tài)度的中介效應值為0.128，總效應值為0.779，并且所有檢測結果的置信區(qū)間都不包含0，研究結果顯著。這表明，風險感知不僅直接關聯并預測著保護行為意愿的強弱，還通過總體態(tài)度這一中介變量間接地發(fā)揮作用，即總體態(tài)度在風險感知與保護行為意愿之間起到了大約16.7%（中介效應值0.128占總效應值0.779的比例）的部分中介作用，假設H₄成立。

（四）媒體使用的調節(jié)效應檢驗

本研究通過采用SPSS軟件PROCESS程序中的Model 8（Model 8假設直接模型路徑和中介路徑受到調節(jié)變量影響），在控制性別、年齡、教育經歷、月可支配收入、郵輪旅游經歷及旅游形式等六個人口學變量的情況下，對受調節(jié)變量影響的路徑模型進行檢驗。該模型會自動構造風險感知與媒體使用的乘積項，并將媒體使用和乘積項同時納入回歸方程，考察乘積項對因變量的回歸系數是否顯著。與此同時，對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保護行為意愿和媒體使用進行標準化處理，以避免出現嚴重的多重共線性。

如表7及圖3所示，將媒體使用加入模型后，媒體使用不僅在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直接預測中起調節(jié)作用，還能調節(jié)對總體態(tài)度的預測作用。具體來說，風險感知會對總體態(tài)度具有顯著的負面影響，且風險感知與媒體使用的交互項標準化系數β=-0.54，R =0.28，p＜0.01，可以看出調節(jié)效應顯著，媒體使用能夠調節(jié)風險感知對總體態(tài)度的負向作用過程。年齡、郵輪旅游經歷、以及旅游形式三個維度的人口學變量在總體態(tài)度的預測中表現出顯著性，其他幾個維度對此不顯著。以保護行為意愿作為結果變量，檢驗結果表明，媒體使用與風險感知的交互性系數同樣顯著，β=-0.15，R =0.42，說明媒體使用也能夠調節(jié)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作用。因此，假設5成立、假設6成立。

（五）簡單斜率分析

為了更直觀觀察到媒體使用在該中介模型的直接路徑以及前半段路徑的調節(jié)作用，本研究還以正負一個標準差（1SD）為基準繪制簡單斜率檢驗圖（圖 4、圖5）。

高低媒體使用分組下風險感知與保護行為意愿之間關系的調節(jié)結果（圖4）顯示：對于低分組，即媒體使用程度低的潛在游客，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正向預測顯著（Bsimple = 0.78，t=10.36，p=0.000lt;0.01）；而在媒體使用高分組中，這種正向預測作用較弱（Bsimple=0.45，t=3.54，p=0.000lt;0.01）。也就是說，隨著媒體使用水平的增強，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直接預測作用呈現出逐步下降的趨勢（表8）。

同理，由圖5可知，對于高分組，即媒體使用程度高的潛在游客，風險感知對總體態(tài)度的負向預測顯著（Bsimple = -1.44，t=-10.50，p= 0.000lt;0.01）；而對于低分組，即媒體使用程度低的潛在游客，盡管風險感知對總體態(tài)度也會產生負向預測作用，但其預測結果較弱（Bsimple=-0.25，t=-2.66，p=0.008lt;0.01）。隨著媒體使用程度的進一步加強，風險感知對總體態(tài)度的預測效果會愈發(fā)加強，總體態(tài)度在風險感知與保護行為意愿中的中介效應也呈上升趨勢（表8），即當被試者的媒體使用水平提升時，風險感知通過惡化總體態(tài)度會進一步加強保護意愿。

五、研究結論與討論

（一）研究結論

本研究基于風險感知理論、保護動機理論與S-O-R理論框架，建立了極端天氣下的郵輪旅游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模型，研究結論如下。

（1）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產生直接的正面影響，而對總體態(tài)度呈負向影響。在細化風險維度后發(fā)現，功能服務風險感知對總體態(tài)度與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較為突出，這與張愛平等在研究霧霾帶來的出游風險時得出的結論有所呼應，強調了游客對功能風險的感知強度最高。［47］對此，一個可能的解釋是低質量的旅游照片品質、景觀質量的下降以及部分娛樂設施的體驗缺失會導致與自身的旅游預期享受不符，［46］無法滿足觀光休閑和社交的旅游動機，從而產生負面的看法和態(tài)度。

（2）游客的風險感知能夠通過惡化總體態(tài)度而間接影響到保護行為意愿。其中，身體心理風險感知、功能服務風險感知、成本風險感知等三個維度均對總體態(tài)度產生顯著的消極影響；當總體態(tài)度作為中介變量時，它在風險感知與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中呈現中介作用（大約占比16.7%），且當潛在游客對于極端天氣下的風險感知程度提高時，會出現總體態(tài)度下降和保護行為意愿增強的情況。這一點在彭建等的研究中也有所體現，當游客受到高風險感知的刺激時會產生焦慮情緒以及負面的情感態(tài)度，認為極端天氣會降低旅游的魅力，破壞自己的出游體驗質量，因而會針對風險特點來縮短室外游玩時間并采取防護措施。［51］因此，郵輪公司以及相關部門應注重天氣風險管理，通過降低和化解極端天氣下的郵輪旅游風險，來有效緩解游客的焦慮情緒，增強積極的情緒態(tài)度。

（3）游客的媒體使用水平能調節(jié)旅游風險感知對行為意愿和總體態(tài)度的影響。隨著媒體使用程度的進一步加強，風險感知對總體態(tài)度的預測效果會愈發(fā)加強，總體態(tài)度在風險感知與保護行為意愿中的中介效應也呈上升趨勢，即風險感知通過惡化總體態(tài)度會進一步增強保護行為意愿，呈現出正向的調節(jié)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在制訂旅行計劃時，游客會廣泛瀏覽網站和在線媒體，并依據評論來作出最終決定。若潛在游客接觸到大量負面信息報道及游記評論，他們對旅游目的地的風險感知會顯著增強，形成更為負面的態(tài)度，最終導致取消計劃的可能性增加。［41］因此，當游客感知到旅游風險時，正確且及時的溝通與管理顯得尤為重要，郵輪公司要充分利用媒體輿論引導，做好游客的情緒管理。

（二）討論

1．理論貢獻

本研究的理論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創(chuàng)新性構建多維度風險感知分析框架。現有文獻主要聚焦郵輪旅游中健康風險、［53］［54］［55］安全風險感知等單一維度，［56］［57］存在研究維度碎片化、整合不足的局限。本研究試圖重新從身體心理、功能服務、成本支出三個核心維度構建極端天氣下的風險感知模型，揭示不同風險維度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差異化影響機制。相較于既有研究將風險感知簡化為單維概念的做法，本框架通過多維度解構有效解釋了風險感知的復雜本質，為后續(xù)研究提供了更具解釋力的理論工具。

第二，揭示風險傳導的雙路徑作用機制。研究通過引入總體態(tài)度作為中介變量，證實極端天氣情境下風險感知對保護行為意愿存在雙重傳導路徑：一是風險感知對游客保護行為意愿的直接驅動效應；二是游客態(tài)度對風險感知和保護行為意愿的中介效應。特別是發(fā)現功能服務風險感知較其他維度具有更強的行為驅動力，這一發(fā)現突破了傳統(tǒng)風險研究的均質化假設，為郵輪企業(yè)建立風險預警的優(yōu)先級體系提供了關鍵理論依據。

第三，構建媒體調節(jié)的整合行為模型。通過有機融合風險感知理論、保護動機理論和S-O-R理論，本研究構建了媒體使用強度調節(jié)下的游客行為決策模型。實證數據顯示，高頻媒體使用者的“風險感知—行為轉化”效率得到提升，證實了媒體渠道在風險信息傳播中的杠桿效應。該模型不僅拓展了旅游危機管理理論的應用邊界，更為數字時代郵輪公司構建“風險感知—媒體干預—行為引導”的閉環(huán)管理體系奠定了理論基礎。

2．實踐啟示

首先，構建風險分層響應機制，實施差異化防控策略。針對風險感知三維度的差異化影響，建立分級管理框架。一是優(yōu)先處置功能服務風險。當極端天氣引發(fā)行程變更時，建議通過艙房升級和服務代金券發(fā)放等實質性補償措施對沖功能損失，同時開發(fā)虛擬現實甲板漫游、風暴主題科普講堂等室內替代性體驗項目。二是彈性管控成本風險。建立天氣系數定價模型，將航季極端天氣發(fā)生概率納入票價浮動算法，例如將臺風季的基礎票價下調8%—12%，并配套推出覆蓋改簽損失的“行程無憂險”產品，以降低游客的經濟敏感度。三是精準防護身體心理風險。針對老年及幼兒等脆弱群體，實行健康監(jiān)測設備預裝、醫(yī)療資源動態(tài)配置、緊急醫(yī)療救助支持等防護措施，并結合保險產品定制65歲以上游客的強制性意外醫(yī)療險，以此構建一個涵蓋預防、監(jiān)測、響應與保障的防護閉環(huán)。

其次，重視游客溝通與行為引導，實施情緒管理雙軌策略。一方面，建立“危機溝通—情緒疏導—行為引導”三級響應體系。在天氣預警發(fā)布后兩小時內啟動標準化溝通流程，通過APP推送、艙內廣播等多渠道傳遞專業(yè)氣象解讀與可視化分析，運用認知重評技術引導游客重構風險認知，降低災難化想象。另一方面，開發(fā)態(tài)度修復數字工具包，包含每日即時滿意度測評系統(tǒng)、快速響應的AI情感機器人及虛擬服務大使，提供類似元宇宙場景的預演天氣應對方案，以打斷“風險感知→態(tài)度惡化”傳導鏈。

最后，立足媒體使用的調節(jié)效應，構建“三位一體”信息治理網絡。在風險傳播控制方面，建立負面信息AI篩查系統(tǒng)，對社交媒體輿情實施分級響應，如負面評論占比超15% 時觸發(fā)紅色預警，并同步啟動“信息矯正”程序，通過提供真實游客應對的案例視頻、提供歷史航次安全性的數據可視化報告等多元形態(tài)進行對沖式傳播。在媒體渠道賦能方面，開發(fā)風險溝通數字中臺，通過官方微信公眾號、短視頻、郵輪船上信息平臺等推送天氣信息與安全提示，實現信息跨平臺同步觸達。在行為引導方面，設計“風險共治”激勵機制，推出正向描述游記的優(yōu)質內容積分獎勵計劃、天氣應對經驗共享社區(qū)討論，引導用戶生成內容向積極方向發(fā)展。

（三）研究不足與展望

盡管本研究在探索郵輪旅游天氣風險管理與應對方面取得了一定的理論突破與實證進展，但仍然存在一些局限性。具體來說，首先是變量的局限性。本研究主要探討了極端天氣情景下，游客風險感知、總體態(tài)度和媒體使用水平對保護行為意愿的影響，但未能全面考慮其他潛在的影響因素及其之間的復雜關系。后續(xù)研究可引入更多相關變量，如自我效能感等，以得到更加系統(tǒng)、細致的研究模型。其次是本研究問卷部分被調查人群都是中國游客，問卷選擇指標數量也有限，據此構建的風險感知評價指標體系可能不夠全面。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加入跨文化和跨區(qū)域的游客，還可將實驗法和問卷結合，以優(yōu)化方法。最后是受問卷樣本總量的影響，研究未根據游客群體屬性特征建立多群組模型。這也有待于后續(xù)研究來逐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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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the Risk Perception and Protective Behavioral Intention of Cruise Passengers Under Extreme Weather Conditions

Ye Xinliang Wang Tiantian Sun Ruihong

（School of Management， Shanghai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 Science， Shanghai 201600， China）

Abstract：Extreme weather can pose navigation safety hazards and itinerary change risks to cruise tourism， threatening the lives and travel experiences of passengers， and even affecting the image， reputation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cruise tourism industry. Based on the risk perception theory， protection motivation theory and S-O-R theory， this study systematically explor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assengers′ risk perception under extreme weather conditions and the mechanism of their action on cruise tourism protection behavior intention through 367 valid questionnaires.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show that passengers′ risk perception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their protective behavioral intention， but has a negative effect on overall attitude， especially the risk perception of functional services has the most significant effect on overall attitude and protective behavioral intention among the dimensions of risk perception. Overall attitude serves as an intermediary in the effect of risk perception on protective behavioral intention and negatively influences protective behavioral intention. The results also show that media use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shaping passengers′ perceptions and behaviors， not only moderating the direct effect of risk perception on protective behavior intentions， but also influencing the mediating process of overall attitudes between the two， which highlights the leverage effect of digital media in risk information dissemination. This study breaks through the limitations of traditional one-dimensional risk analysis and constructs an integrated behavioral model including media regulation variables， which provides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cruise companies to establish a \"risk warning-media intervention-behavioral guidance\" management system， and is of great practical value for improv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tourism safety governance in extreme weather.

Key words：extreme weather; cruise travel; risk perception; overall attitude; protective behavioral intention

責任編輯：王明舜

收稿日期：2025-01-10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后疫情時代我國郵輪產業(yè)重啟與轉型升級研究”（21BGL281）；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雙碳戰(zhàn)略和疫情背景下郵輪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機制、模式和路徑”（22FGLB040 ）

作者簡介：葉欣梁（1979- ），男，浙江鎮(zhèn)海人，上海工程技術大學管理學院教授，博士，主要從事郵輪經濟、旅游風險及旅游標準化研究。

通信作者：孫瑞紅（1980- ），女，山西聞喜人，上海工程技術大學管理學院教授，博士，主要從事郵輪經濟與可持續(xù)旅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