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法圖強

摘要：19世紀中葉以來，清政府開始有意識地通過翻譯國際法著作的方式了解西方近代國際法。隨著對外交流愈加頻繁，清政府運用國際法的策略也隨之發生了轉變，即由初期僅將國際法原則視作處理與列強爭端的輔助工具，到積極全面融入國際法體系，以樹立起一個認真對待法律規范的國家形象。然而，因近代國際法的強權屬性，清政府始終被排斥在該體系之外，遂決定參與兩次海牙保和會，力圖在國際社會上樹立“文明國家”形象，以確保能享有國際法規定的各項國家權利。這一探索歷程為中國日后收復國家主權提供了新的思路。

關鍵詞：晚清；近代國際法；海牙保和會；文明國

中圖分類號：K252;D9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5）06-0160-05

Seeking Strength Through Legal Integration

—A Study on the Introduction and Application of Modern International Law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Li XinyeZhang Li

（School of Marxism，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Abstract： Since the mid-19th century， the Qing government consciously sought to understand modern Western international law by translating relevant works. With the frequent external exchanges， the Qing government’s strategy in the application of international law has undergone significant changes. Initially， the government took the principles of the international law as a supplementary tool for handling disputes with Western powers. Later， it proactively integrated into the international legal system to project an image of a nation that respects legal norms. However， due to the power-oriented nature of modern international law， the Qing government was unable to fully exercise its national sovereignty. Thus， it participated in the two Hague Peace Conferences， hoping to establish itself as a “civilized nation” i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and secure the rights granted to nations under international law. This exploration process provided new ideas for China to recover its sovereignty in the future.

Keywords： the late Qing Dynasty; modern international law; Hague Peace Conference; civilized country

19世紀中葉，西方列強與清政府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使誕生于條約體系的近代國際法攜帶著新概念、新制度及新術語，對清朝傳統的“四夷向化、萬國來朝”的華夷秩序①在此背景下，面對紛繁復雜的中外沖突，清政府開始嘗試理解并運用西方政治體系中的國際法，以抵御列強通過簽訂或修訂條約進一步侵蝕中國的國家權益。同時，清政府通過參與國際會議在國際舞臺上強化了中國外交的話語權，在一定程度上向國際秩序體系展現了其覺醒與斗爭的一面，初步塑造了中國的國際觀念和法理解釋能力。

一、晚清國際法的初步譯介與影響

19世紀的中國，在內部政治腐敗、民變四起和外部帝國主義侵略掠奪的交疊影響下，經濟利益和政治權力被嚴重剝奪。清政府深感自身在與西方國家交往中的落后，決定從法理上抵御西方列強對中國國家權利的侵蝕，其中最主要的方式就是通過翻譯西方國際法著作引入國際法知識，以期在了解國際法的基本內容之后，采用國際法的語言與西方列強進行交涉。

（一）近代國際法的誕生與在中國擴展

近代國際法誕生于歐洲封建社會末期，是調整國家間關系的法律規范［1］。17世紀，在新大陸的發現、宗教改革、“三十年戰爭”②終結等一系列重大變革下，歐洲國家為避免國家間爭權奪利導致大規模戰爭持續爆發，多采用國際會議協商和訂立條約的形式來解決國際爭端，近代國際法由此產生。

隨著西方資本主義的進一步擴張，歐洲國際法逐步被推向世界，包括中國在內的亞非拉地區作為西方資本擴張的目標，被迫卷入了這一體系。隨之，起源于歐洲的條約秩序③蔓延至全球，成為世界性規范，并在國際法話語體系的建構中取得了主導地位［2］。

自1842年中英簽訂《南京條約》以來，中國被迫卷入了復雜的世界政治格局，成為近代西方國際法“條約體制”的被動接受者。隨著不平等條約的累加，藩屬淪喪、領土割讓、巨額賠款以及主權重創等一系列沉重打擊接連襲來，迫使清政府走上了探究與接納國際法的道路。為此，清政府著手引入西方的學術知識與價值觀念，以期深刻理解當時被稱為“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世界形勢，掌握對外交往的規則。

（二）林則徐對國際法的初步接觸

19世紀60年代，以林則徐為代表的少數上層知識分子開始有意識地將近代西方國際法傳入中國。1839年林則徐在抵達廣州準備實施禁煙行動時，為了學習西方有關禁煙的思想和政策，以充分實現“以夷制夷”，他邀請幕僚袁德輝和美國眼科醫生伯駕翻譯了瑞士國際法學家瓦泰爾《萬國法》中關于武裝自衛和沒收違禁品的篇章，輯成《各國律例》。涉及禁煙的國際法知識為林則徐的禁煙行動提供了有力的法律武器。作為欽差大臣，林則徐曉諭廣東的外商呈交全部鴉片，致書英國女王闡明清政府查禁鴉片的合法性，通過法理解釋向各方證明禁煙行動的合理性。在整個禁煙行動中，近代國際法對中國主權意識的構建產生了顯著的推動作用。戰時國際法知識不僅使林則徐按照合乎國際慣例的外交方式展開中外政府的書信往來，更使林則徐站在國家主權的立場上譴責鴉片走私的不正當性。林則徐自覺翻譯并運用國際法這一舉動在近代國際法譯介的歷史進程中起到了創榛辟莽的作用。

（三）《萬國公法》的翻譯與影響

隨著中外之間商約談判頻率的大幅提升，1861年清政府成立了專門負責處理涉外事務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在與他國的實際交涉過程中，總理衙門的大臣們逐漸意識到，西方列強的行為并非僅僅訴諸暴力，其背后實則遵循著一套被稱為“萬國律例”的法律規范，若是沒有它的限制，西方對于中國的盤剝很可能更加嚴重。因此，翻譯和學習西方國際公法成為中國屢次遭受外交失敗后的迫切需求。

為應對這一需求，總理衙門資助美國傳教士丁韙良啟動了《萬國公法》的編纂項目。該書譯自美國法學家亨利·惠頓的《國際法原理》（Elements of International Law），是中國歷史上正式翻譯并引入的第一部西方國際法著作，于1864年在總理衙門的資助下刊印發行。《萬國公法》向中國人首次系統地展示了近代西方國際法的核心內容。此著作詳盡闡述了國際法的本質、國家主權與平等原則，同時涵蓋了戰時法律、西方憲政等內容，對自視為“天朝上國”的大清帶來了思想沖擊。

首先，《萬國公法》的譯入突破了晚清外交“夷夏大防”的思想藩籬，開拓了傳統知識分子的眼界。書中國家之間平等交往的自然法觀念向晚清中國傳遞一種新的秩序觀：中國并非宇宙的中心，國家間應當互相尊重。這有助于引導中國改變其自視甚高、俯視他國的定位，使中國從國際法的邊緣逐漸融入“萬國”體系。

其次，《萬國公法》在一定程度上為中國外交實踐提供了規范的策略指導。在《萬國公法》出版后，清政府將其視為外交指南，不僅自主依法行事，還在與列強的交涉沖突中以《萬國公法》為依據駁斥對方的違法行為。

最后，《萬國公法》對晚清外交人員國際法知識的啟蒙具有重要的意義。于1862年開設的中國第一所新式學堂京師同文館所選用的國際法教材正是《萬國公法》。該書為同文館學生初步構建了系統的國際法知識體系，為他們日后投身外交工作奠定了專業基礎。

然而，在《萬國公法》刊行的初期，其對晚清國際秩序觀的影響實則十分有限。自《萬國公法》漢譯本正式出版后，總理衙門撥付銀兩僅印成300本分發給各通商口岸官員，以便他們在中外糾紛中“參酌援引”。可見《萬國公法》的作用僅限于朝野官員需要時查閱、用以“制夷”的工具書，而書中所傳達的公法理念和世界觀卻未能達到啟蒙和普及的程度。但不可否認，《萬國公法》開啟了中國系統學習國際法的進程，隨著中國不斷理解和實踐國際法，國際法的運行模式和價值體系也逐漸清晰。

二、晚清國際法的應用與局限

19世紀60年代之后，清政府通過了解并使用國際法，使中國在與列強的交涉中獲得了一些成效。然而，近代國際法始終是一個充滿著西方帝國意志的規則體系，作為列強剝削對象的晚清中國，即使在法理上擁有十分充足的理由維護自己的主權，也很難通過國際法使列強放棄那些不符合中國利益要求的不平等條約，承認中國作為主權國家的平等地位。

（一）領海管轄權的首次捍衛

隨著國際法著作的譯介及清廷對外交涉經驗的不斷積累，晚清中國對國家主權及國際交涉規范的認識日益深刻。1863年9月，總理衙門特遣四位章京④，協助丁韙良對《萬國公法》進行修訂。恰在此書校稿之際，普魯士在中國領海緝拿丹麥船只的事件爆發，總理衙門首次嘗試引用《萬國公法》成功使普魯士公使李福斯釋放丹麥商船，成為清廷官員主動使用國際法有效捍衛中國領海管轄權的例證。

此前，1860年普魯士曾通過與清政府簽訂“友好通商條約”，在中國取得了與英法等列強相當的強勢地位。1864年4月，李福斯以“準拿敵船”為借口，在大沽口外的中國領海上扣留了三艘丹麥商船。此事立即引起了清政府的重視。已經初步接觸過國際法的總理衙門深知，此事若坐視不理必助長列強對中國的輕蔑。《萬國公法》的領海主權原則：“各國所管海面……離岸十里之遙，依常例亦歸其管轄也。”［3］該原則規定了主權國家對其境內的水域擁有與陸地相同的領土主權，因此李福斯的行為已然侵犯了中國的領海管轄權。總理衙門據此援用國際法，警告李福斯，“外國無論與何國有隙，在中國洋面扣船，即屬輕視中國。”［4］1149最終，李福斯被迫認錯賠償，釋放丹麥船只。此次交涉的成功得益于近代國際法的權威，驗證了《萬國公法》在規范外國人在華行為方面的有效性，促使清政府以更加積極主動的姿態擁抱國際法并用其維護國家主權。

（二）國際法條約原則運用的成功與挫敗

進入19世紀70年代，清政府開始嘗試運用國際公法來締結平等條約或規范不平等條約。1874年，清政府與秘魯簽訂《會議專條》和《中秘通商條約》，在法律層面保障了海外華工的權益［5］338-342。1909年，當秘魯單方面頒布歧視華工的“入境費”規定時，公使伍廷芳依據《中秘通商條約》與之交涉，成功迫使秘魯取消了該規定。此外，兩國還簽訂了《中秘通商條約》，建立了相互最惠國關系。這是清政府主動采納平等互惠原則，簽訂平等條約，保障國家主權的一次重要且成功的國際法實踐。

然而，縱觀晚清時期，清政府僅憑援引國際法條例與外國成功交涉的案例并不多見［6］。在與非發達國家如秘魯的談判中，國際法的應用較為有效；但在面對列強時，國際法則收效甚微。例如，1888年美國違背1880年中美續修條約中關于美國不可禁止華工入境的條款，頒布了排華的《斯科特法案》［5］379。盡管駐美公使張蔭桓援引國際法據理力爭，但美國毫不妥協，拒絕履行條約義務。

前輩先賢們從未停止過利用國際法救亡圖存的腳步，但現實情況是盡管國際法寄托了晚清外交官改變中國處境，索回一些國家權益的意愿，阻礙中國提出合法要求的始終是列強攫取利益的態度。因此，在這些與國際法接觸互動的過程中，清政府不僅了解到國際法的功能，也探清了作為弱國在國際法實踐中的局限。

（三）公法“不可恃”的根源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國家實力一直是國家交往的基礎［7］。近代國際法雖強調保護國家權利和履行條約義務，但也會依據國家性質、地位及文明類型等多元因素，對不同國家采取差異化對待。條約作為國際法的淵源，雖能捍衛西方諸國之間的平等關系，但對中國而言實則是固化剝削模式的工具。

1842年中國與英國首次訂立《南京條約》，當時的清政府尚未樹立國家主權平等的國際法意識，而是將條約視為永保和平的“萬年和約”，將條款視為天朝“懷遠柔夷”的利益讓步，以期就此安撫西方，了結沖突。然而列強不滿足于已有條款，不惜發動戰爭迫使清政府修約，以進一步攫取在華利益。這使得清政府不得不開始正視條約的法律效力與強制性，為防止列強以清政府的行為與條約“稍有出入，即挾持條約，糾纏不已”［4］2056。19世紀中后期，清政府秉持嚴格執行條約的求存之道，既要安分守己、恪守條約，又不能指責列強違約而提出廢約要求。

可見，晚清時期的中國，非但難以憑借國際法維護自身主權，反而淪為了國際法體系下的被剝削者。這一困境的根源在于，近代國際法本質上服務于西方資本主義的發展需求，是資本主義國家間利益分配的工具。在此背景下，中國等非西方國家實際上被視作列強利益版圖中的一部分，缺乏參與利益分配的話語權，故而并未被納入近代國際法的保護范疇之內。

三、國際秩序的融入與“文明國家”的追求

為了改變在近代國際法體系中缺乏保護的不利狀況，清政府積極尋求破局之策。其核心策略在于參與海牙保和會（也稱海牙和平會議），旨在通過此舉獲得西方的承認，躋身“文明國家”之列，從而在國際舞臺上贏得應有的地位與尊重。從19世紀中葉開始，國際社會召開了一系列國際會議，主張通過締結公約、國際仲裁解決國家間爭端，以減少武裝沖突的發生，這為晚清中國提供了融入國際社會的契機。中國試圖通過參與兩次海牙保和會⑤，向國際社會表達平等與主權的訴求。

（一）西方的“文明”定義

在近代西方的語境中，“文明”是一個形成于18世紀啟蒙時代的社會科學概念，反映了西方資本主義擴張后，面對新舊世界的沖突，啟蒙學家們對理想社會秩序的追求［8］。蘇格蘭啟蒙運動的核心人物亞當·弗格森和法國歷史學家基佐等人，分別從經濟和政治的角度，提出了人類社會發展普遍遵循的“文明三階段”理論，即“野蠻—半開化—文明”［9-10］。在這一進程中，以英法為首的歐洲國家率先通過資產階級革命和工業生產變革，發展為擁有近代化生產模式和政治體制的“文明社會”，而中國等東亞國家則被歸為文明演進停滯的“半開化”社會。

19世紀中后期，“文明”觀念成為西方人實現其理想國際政治局勢的工具。那些被視為“野蠻”和“半開化”的社會，被要求重整經濟政治體制，效仿歐洲建立“文明”秩序，以成為“文明國家”的一員。當中國從國際法中獲得自由、平等、獨立的概念并期待享有獨立主權時，卻發現在近代西方的國際法秩序中，中國并不具備成為國際社會成員的資格。因此，在清王朝存續的最后十余年內，清政府進行了國政、吏治、教育、軍事等方面的西化改革以構建為國際所承認的“文明國”體制，并以參與國際會議的行動顯示出與國際接軌的熱情。這證明了國際法在此時成為促進中國覺醒圖強的關鍵因素。

（二）第一次保和會的初步嘗試

1899年和1907年，清政府以參加兩次海牙保和會為契機，力圖融入國際社會，爭取在形式上成為國際法所規范的“文明國家”。1898—1899年，俄國沙皇尼古拉斯二世先后兩次致函各國政府，提議召開國際會議研究軍備限制等問題，以緩和緊張的國際局勢。俄國的呼吁得到了各國的回應，并于1899年5月18日在荷蘭海牙召開了第一次保和會。這次會議通過了會章，初步議決了《和解公斷條約》《陸地戰例條約》《推廣日來弗原議行之于水戰條約》以及三份禁用猛力軍火的聲明。清政府派出了以駐俄使臣楊儒為首的代表團參會，會議閉幕后，楊儒向清政府詳細分析每項條款的利害并提出畫押與否的見解，最終清政府全面采納了楊儒的建議，除了第二部《陸地戰例條約》因中國軍隊還未全面采用西式操練暫不參與畫押外，其余條款全部畫押。

盡管清政府在各列強國家虎視眈眈的險惡國際環境中對保和會的“和解公斷條約”頗有疑慮，但還是積極推進中國參會的進程。因為清政府充分意識到加入保和會目的在于使中國與國際社會接軌，這樣便可成為國際社會所承認的“文明國家”之一，有利于今后獲得國際法所保障的國家權利。

（三）第二次保和會的積極抗爭

第一次保和會后，歐洲列強之間的軍備競賽和國際沖突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1904年，美國總統羅斯福倡議召開第二次保和會，討論避免戰爭的方法，制定戰時國際法條規，以及確立國際裁判制度。相較于第一次保和會，在這次會議中，中國表現出了更加主動的姿態，并明顯表現出追求大國地位的意識。一方面，清政府打破了以往由駐外公使就近處理國際事務的舊例，特派陸征祥為保和會全權專使，并組成了更為正式的外交使團。另一方面，不同于以往在會議上叨陪末座，中國代表首次在會議上積極發表見解，并對侵犯國家主權平等的公斷條款進行了堅決抗爭。

在第二次保和會上，中國面臨兩次侵犯國家主權平等的公斷。首先，美國提議按照國家法律體系建設完備與否來區分各國在常設公斷法庭的國等及公斷員的任期，中國因法律體系不完備被列為三等國，僅獲4年公斷員任期。陸征祥對此發表了抗議聲明，并得到了南美諸國的支持，最終此提案因持反對意見者眾多未能奏效。此外，英美還提出增訂義務公斷條款，建議將嚴重損害中國等亞洲國家主權的“治外法權”排除在公斷范圍外。陸征祥以該條款完全違背了和解公斷條約公道平等的初衷為由，堅決反對這一提議。最終，大會通過投票表決刪除了該不公正條款。

能夠取得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是以中國為首的亞洲國家共同維護國家主權的勝利，而這場勝利離不開中國代表的堅決斗爭。陸征祥在會議中明確借助國際公約以維護國家權利的行為，反映了中國通過參與國際會議爭取國家平等、獨立的強烈意愿和履行國際法義務的積極作為，開啟了中國利用國際法原則廢除不平等條約、力爭平等國際地位的歷程。

四、結束語

自19世紀60年代以來，中國接受國際法的過程可劃分為工具式接受、程序性接受和價值解釋的接受。林則徐組織編譯的《萬國律例》、美國傳教士丁韙良翻譯的《萬國公法》將國際法引入中國，為中國從傳統國家向近代國家的轉型提供了理論和實踐指南。起初，國際法僅被視為對外交涉時的法律工具，但隨后清政府開始將國際法條款運用于具體的案例，最后主動向國際法背后的“文明”價值觀念靠攏。在此過程中，清政府在“近代”與“傳統”相沖突的國際秩序中逐步探索與西方國家建立平等國際地位的路徑。通過參與兩次海牙保和會，中國正式步入以國際法為基礎的世界體系。這一行為使中國不再是國際法的被動接受者，而是轉化為國際社會的主體之一，為20世紀中國繼續捍衛國家主權、提升國際地位、廢除不平等條約奠定了堅實基礎。

注釋：

①華夷秩序：古代中國以華夏為中心所構建的一種國際關系體系和政治文化秩序。觀念產生了巨大沖擊。

②三十年戰爭：1618年至1648年發生在歐洲的一場大規模、具有深遠影響的戰爭。它最初是神圣羅馬帝國內部天主教與新教諸侯之間的宗教戰爭，后演變為歐洲各國爭奪利益和權力的混戰，是歐洲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國際戰爭。

③條約秩序：是指通過一系列國際條約來確立、規范和維持的國際秩序或國際關系狀態，用以約束和指導國家的行為，調整國家之間的關系，旨在實現國際社會的穩定、公平與合作。1648年《威斯特伐利亞和約》的簽訂是近代條約秩序形成的重要標志。

④章京：清朝的官名，來自滿語音譯，有多種類別和職責，在清朝政治、軍事等諸多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⑤海牙保和會：也稱海牙和平會議，分別于1899年和1907年在荷蘭海牙召開，確立了和平解決國際爭端的原則和方法，從陸戰、海戰、空戰等不同方面限制了作戰手段和方法，進一步明確和完善了戰斗員、戰俘和傷病員的待遇，盡管未能實現限制軍備的初衷，但在和平解決國際爭端等方面提供了一些規則和機制，對維護國際秩序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參考文獻：

［1］何志鵬，孫璐.中國的國際法觀念：基于國際關系史的分析［J］.國際關系與國際法學刊，2015（00）：42-94.

［2］李明倩.《威斯特伐利亞和約》與近代國際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259-260.

［3］惠頓.萬國公法［M］.丁韙良，譯.何勤華，校.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133.

［4］寶鋆.籌辦夷務始末：同治朝（卷二十七、二十六、四十九）［M］.北京：中華書局，2008.

［5］王鐵崖.中外舊約章匯編：第1冊［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社，1982.

［6］王維儉.普丹大沽口船舶事件和西方國際法傳入中國［J］.學術研究，1985（5）：84-90.

［7］王道，夏亞峰.“實力于外交”：迪安·艾奇遜與戰后美國對歐政策構建［J］.史學集刊，2020（5）：57-68，79.

［8］王鴻.文野之辨：晚清的“文明”觀念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0.

［9］亞當·弗格斯.文明社會史論［M］.林本椿，王紹祥，譯.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83-215.

［10］基佐.程洪逵、沅芷譯.歐洲文明史：自羅馬帝國敗落起到法國革命［M］.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社，1998：1-40.

作者簡介：李昕曄（1997—），女，滿族，遼寧沈陽人，單位為遼寧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

張麗（1964—），女，漢族，遼寧大連人，歷史學博士，遼寧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國邊疆史、中俄關系史等。

（責任編輯：楊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