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第一樂章演奏與表達分析

《e小調鋼琴奏鳴曲Op. 90》是貝多芬晚年時期的杰作，其以豐富的音樂表現和獨特的藝術風格，在鋼琴音樂史上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部作品創作于1814年，正值貝多芬個人生活與創作生涯的轉折點，體現了作曲家深厚的藝術功底，反映了他內心世界的掙扎與追求。在第一樂章中，貝多芬運用了極具特色的音樂語言，將激情與沉思、明朗與憂郁交織在一起，展現了一種深刻的情感表達。本文旨在對《e小調鋼琴奏鳴曲Op. 90》第一樂章的演奏與表達進行分析，探討其音樂結構、演奏技巧和情感內涵，以更深入地理解這部作品的藝術特征。

一、《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概述

（一）創作背景

貝多芬于1814年創作的《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于次年正式出版。這首作品標志著他時隔五年重返音樂舞臺，同時也凸顯出其晚期作品的一些顯著特點。在這一時期，貝多芬的生活充滿了挑戰：健康問題不斷困擾著他；而個人情感上的失落也加劇了他的孤獨感。然而，正是在這種逆境中，貝多芬展現出了非凡的毅力與智慧，通過音樂表達出對于美好世界的向往及尋求內心解脫的愿望。因此，《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不僅體現了作曲家面對艱難處境時不屈不撓的精神面貌，還深刻反映了他豐富而復雜的內心世界。

（二）創作風格

《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有著獨特的風格和深刻的情感表達，內斂與奔放并存，抒情性與戲劇性兼備。貝多芬通過音樂語言展現了內心的情感波動和理性思考之間的激烈對抗，這種內在沖突和掙扎使得作品具有強烈的情感對比和內在的緊張感。這首作品主要體現了作曲家創作理念的三個方面。

第一是個人經歷的反映。貝多芬在創作這部作品時，個人生活遭遇了挫折，尤其是在愛情方面。這些經歷影響了他的創作，使得作品帶有更為深刻的個人情感色彩；第二是音樂形式的創新。這部奏鳴曲在音樂形式上也展現了一些創新。例如，第一樂章的主部主題采用了“魚咬尾”的旋律方式，增強了音樂的內在聯系和連貫性；第三是情感深度與旋律美。第二樂章被描述為溫和的理想世界，與第一樂章的現實世界形成對比。

二、《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第一樂章曲式結構分析

第一樂章為傳統的奏鳴曲式，樂章開始的表情術語為“快板，始終充滿感情與表情地”。整個樂章有清晰的呈示部、展開部以及再現部。呈示部可以劃分為主部、連接部和副部。展開部則由兩個中心段落構成。再現部包含對呈示部內容的再現，并且連接到尾聲。完整的曲式結構見下表。

（一）呈示部

主部主題（1—24小節）：主部主題在e小調上以鮮明的節奏和動機展開，充滿了動力和緊張感。主部主題由三個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由兩個對話性的材料組成：第一個材料是以弱拍位到強拍位的兩個重復的e小調和弦開始，經過了下沉的三音音階后向上四度，結束在D大三和弦（Ⅶ級）上，第二個材料從d三和弦延續過來，保留了第一個材料的重復音和下沉音階動機，但是在第三個音上改變了方向，向上通過音階級進到了B音（G大三和弦，Ⅲ級）。兩個材料在力度和彈奏法上產生了強烈的對比。力度上，第一個材料是f，第二個材料為p；彈奏法上，第一個材料沒有標注最后兩個音的彈法，第二個材料寫了波弓（portato）。可見第一個材料是強勢果斷的，第二個材料是柔美連綿的。這兩個材料繼續向上重演了一次，結束在G大三和弦上（Ⅲ級）。第二部分從G三和弦繼續發展，并且改變了音樂形態，一段優美的單音旋律由此展開，低音是由四分音符和二分音符組成的伴奏織體。高音旋律繼續保持了從弱拍到強拍的重復音，只不過增添了連音線，使旋律有一種節奏的錯位感，弱化了正拍的沖擊，線條持續下沉，結束在屬功能和聲上（Ⅴ級）。第三部分由主和弦開始，熟悉的弱音連音仍然沒有離去，旋律在高音區和中音區之間穿插，散發著哀婉的情緒。這一連續的樂思發展手法使主部主題具有強烈的推動力和鮮明的情感對比，奠定了整個樂章的音樂基調。

連接部（25—54小節）：連接部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25—44小節）在e小調上展開，以重復音動機向上跳進，到達C調的屬和聲。隨后，一個新的四小節下行音階材料連續三次在不同的和聲上展開，依次為C大調，a小調，降B大調。第二階段（45—54小節）為“2+4+4”結構，從45小節開始，伴奏織體變為柱式和弦的形式，和聲變得極不穩定，直到54小節b小調的屬和聲出現，為副部的進入作準備。

副部和結束部（55—84小節）：調性轉入e小調的屬小調——b小調上，以弱力度演奏，傳達出一種灰暗的色調。副部的主題為平行擴展樂段，其旋律線條較為平緩，伴奏織體為分解和弦，與主部主題形成鮮明對比，為音樂增加了多樣性和層次感。66—84小節為結束部，不斷強調的完全終止以收攏型結構結束了呈示部。

（二）展開部

段落Ⅰ（85—109小節）使用主部主題的材料進行發展，這里的對話性材料融合為一個向上攀爬的線條，并在92小節保留第二材料的動機進行發展，調性從經過一連串調性的探索走向C大調。

段落Ⅱ（110—143小節）使用主部主題第二部分的旋律材料進行發展，旋律首先出現在高聲部，隨后轉入中聲部，上方聲部以分解琶音織體伴奏。調性從C大調經過了F大調，a小調，并最終回歸到主調e小調。

（三）再現部

再現部（144—230小節）對呈示部各個段落進行了完整的再現。144—178小節和呈示部內容幾乎完全相同。從179小節開始，再現部對調性進行了調整，以滿足奏鳴曲式的調性統一原則。通過連接部第二階段的調性發展，逐步穩定到了主調e小調上，從副部主題開始（198小節），e小調統領接下來的段落。

尾聲（231—245小節）主要采用了主部主題的材料，為樂章畫上句號。

三、演奏技巧與音樂表達

《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第一樂章，如同一幅細膩的情感畫卷，在黑白鍵間緩緩展開，每一音符都承載著作曲家深沉的情感與精妙的構思。此樂章不僅是對演奏者技術的考驗，更是對其音樂理解力和表現力的深度挖掘。

（一）精準與靈動交織的演奏技巧

針對這首奏鳴曲，貝多芬采用了母語德語來進行標記。“Mit Lebhaftigkeit und durhaus mit Empfindung und Ausdruck”意為“稍快，始終充滿活力并極具情感和表達力”，演奏者需要依據這種音樂情緒來進行演奏的表達。在15小節和16小節，作曲家標記了ritard（漸慢）和in tempo（回原速），這是非常獨特的音樂片段，因為恰逢和聲走向了半終止。演奏者彈奏時，應當對漸慢有細致的把控，既不能不做速度變化，又不能讓音樂完全停滯下來。在力度方面，貝多芬以其令人出乎意料的強弱對比聞名，在主部主題開始（1—4 小節），第一材料是 f，第二材料是 p，這種力度的對比使音樂產生了兩個角色之間“詢問”和“回答”的感覺。演奏者應當充分地表達這種力度的對比，并且結合作曲家在彈奏法上的指示，表達出兩個材料的不同意味。當演奏第 17 小節時，演奏者的手指需要貼鍵演奏，并且把時值彈滿，才能表達出作曲家所要表達的漸強的感覺。在連接部中，25小節以pp開始，而28小節力度突然變成f，在力度上形成強烈的對比，演奏者需要注意不能提前做任何漸強，才能體現出強力度和弦出現時的驚愕感。第 29 小節的瀑布式音階下行要求演奏效果要有清晰的顆粒感，在練習時，演奏者可以采用高抬指慢練的方法練習，同時要注意節奏的精準度，將四分音符、六連音、五連音彈奏得準確清晰。在51小節處，和弦重復的手法營造了豐富的音響效果，作曲家標記了一系列的力度變化，包括pp（很弱）、cresc（漸強）、ff（極強）、ritard（漸慢）、 dimin（漸弱），在推向音響的高潮時，演奏者需要放松手臂，并且保持手掌關節的牢固、集中。從55小節開始，樂章進入副部主題。此處，左手伴奏是技術難點，需要進行單項技術練習。一方面，這些大跨度分解琶音需要彈得非常均勻，這對演奏者大拇指和小拇指的靈活性、主動性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副部籠罩在p力度下，伴奏需要彈奏得比右手旋律更加輕盈，這無疑增加了左手的技術難度。在67小節左手八度級進上行的段落中，演奏者需要演奏出f到 ff 的力度幅度變化，并且在緊接其后的sfp和弦上做出鮮明的力度對比。此處，左手掌關節和手指一關節需要演奏出堅毅的感覺，而在后一小節sfp處，右手指尖可以快觸鍵后迅速放松用力，做出強調的效果。從113 小節開始，旋律線條出現在左手，右手彈奏連續十六分音符的分解琶音。此處，左手需著重練習，演奏者應當明確彈奏出上下聲部的層次，可以通過力度和觸鍵方式來區分，而右手彈奏則要具有顆粒感，練習時可以采用變換節奏型或者加重音的方法練習。

（二） 情感深度對話的音樂表達

1.主部主題的情感爆發

主部主題的音樂充滿了不安與沖突，通過強烈的動態對比和鮮明的節奏感，展現出音樂中不屈不撓的精神力量。

2.連接部的情感過渡

連接部講述著從“暗夜”到“破曉”的故事。在pp處，演奏者要極細致地控制觸鍵，隨后急劇轉下的音階，要表達出從憂郁到爆發的情緒轉變。

3.副部主題的情感傾訴

進入副部主題，音樂變得哀而不傷，美而不俗。此處音色的控制尤為重要，伴奏需如絲般柔滑，讓旋律自然流淌，直擊人心。

4.尾聲的情感升華

尾聲部分，是全曲情感的匯總與升華。演奏者應以更加成熟和深邃的理解，來詮釋主部主題的材料，將激情、溫柔、沉思等多種情感元素一一融合，最終達到一種超脫與寧靜的音樂境界。

總而言之，在演奏貝多芬《e小調鋼琴奏鳴曲Op. 90》第一樂章時，演奏者需要準確把握樂曲的曲式結構，在充分理解奏鳴曲曲式結構的基礎上，對觸鍵、力度、速度、踏板等方面進行細致揣摩，對手指技術進行扎實訓練，對樂譜標記進行推敲琢磨，將樂曲豐富的內涵和多樣的音色表達出來，在演奏中實現自我情感與作曲家思想的完美結合。

四、結語

貝多芬《e小調鋼琴奏鳴曲Op.90》第一樂章，以其精妙的結構和深邃的情感表達，展現了作曲家非凡的創作才華。從主部主題的激昂，到連接部的精彩過渡，再到副部主題的深情哀婉，以及尾聲的綜合升華，共同組成了色彩斑斕的畫卷。這部作品不僅是對演奏者技藝的挑戰，更是對其音樂理解力和情感表達力的深度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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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泉君，王君.貝多芬鋼琴奏鳴曲Op.90第一樂章的音樂風格與演奏技巧詮釋[J].樂器，2024（04）：38-41.

（作者簡介：楊雅婷，女，本科在讀，武漢音樂學院，研究方向：音樂教育）

（責任編輯 張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