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修斯的羞愧”：后人類視閾下《克拉拉與太陽》中的人機替代倫理敘事

2025-03-25 00:00:00董鈺姍

長江小說鑒賞 2025年5期

[摘" 要] 石黑一雄的小說《克拉拉與太陽》將故事背景設定于后人類社會，描繪了人工智能高度發達與基因提升技術成功運作的未來圖景，并以此為依托，深入探討了傳統人機關系互動中始終存在的“替代”倫理母題。本文基于后人類主義視角，通過分析以喬西為代表的“人機結合體”技術具身化所呈現的“去人化”警示，以及以克拉拉為代表的“智能機器人”情感替身化所蘊含的“類人化”隱喻，深入挖掘后人類社會中人機替代能指符號背后的倫理所指。本文研究旨在揭示身體、情感與科技復雜交互動態機制中主導的人性本質，并嘗試破解人類中心主義框架下人機和諧共生的生存謎思。本文認為，在人類中心主義二律背反的觀照下，人類需積極消弭人機之間傳統的二元對立，構建后人類人機共同體，同時更要保持人性中溫暖、平等和愛的美好內核，主動承擔起構建人、科技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時代責任，以化解潛在的倫理危機。

[關鍵詞] 后人類社會" 去人化" 類人化" 替代倫理" 人機共同體

[中圖分類號] I106.4"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5）05-0071-05

《克拉拉與太陽》[1]是日裔英國作家石黑一雄創作的一部人工智能時代呼喚人性的經典小說。小說將故事背景置于后人類社會，聚焦人機關系的困境，以人類“普羅米修斯的羞愧”為敘事起點，通過基因編輯技術中人機之間身體與情感的互動置換，深入探討了人性與技術的邊界問題。德國思想家京特·安德斯提出的“普羅米修斯的羞愧”[2]這一神話式隱喻，指人類在面對精湛的科技時產生的自愧不如的心理。在這一背景下，小說中接受基因提升的喬西、欲借克拉拉替代女兒的克麗西和將技術理性奉如圭臬的卡帕爾迪，成為“生物進步主義者”的典型代表。后人類學家凱瑟琳·海勒指出，后人類的生成并非簡單替換肉身的“零部件”，而是要重新認識人類的“存在”。她認為，人類的存在并非因為占有身體或具有肉身，而是以“生物基質的具體形象存在被視作是歷史的偶然而非生命的必然”[3]。在后天社會建構中，人類得以重塑，而賽博格（Cyborg）不斷復寫著人體的概念。小說中，喬西因接受了基因優化而意外導致身體羸弱，成為賽博格的象征，擁有非凡觀察力的克拉拉作為AF（人工朋友）與之相伴，卻被賦予了替代喬西的使命。這種設定使得人機之間的界限愈發模糊，進而引發一系列深刻的倫理追問：機器人真的能夠代替人類嗎？人機之間的界限何在？人何以為人？

一、“去人化”鏡像：后人類技術具身化與倫理警示

弗朗西斯·福山指出，優生學是基于基因優化技術而“懸在整個基因學之上的幽靈”，它不僅試圖對人類基因進行挑選、編輯、改良和強化，還可能帶來難以預料的惡果：“對某一特定的疾病敏感的基因可能有第二甚至第三層的影響，而這些影響在基因更改時未被察覺，可能需要數年甚至隔代才能顯現。”[4]《克拉拉與太陽》中，技術具身化所引發的身體危機在喬西和她的姐姐薩爾身上得到了充分展現。與此同時，保羅因機器人的替代而跌入社會底層，揭示了替代技術對社會階層的區隔和固化效應。這種技術驅動的社會分化不僅加劇了人際關系的異化，還引發了人們對智能技術倫理問題和人之本質的追問。

在小說中，基因編輯成為人類和智能機器身份邊界模糊的起點。接受基因提升后的喬西與克拉拉之間的人機替代技術，不斷推動賽博格空間內雙方身份和屬性的交互置換。科技作為人體的延伸，其發展初衷是通過工具理性進行精準定位、防治疾病和身體缺陷的完善，從而構建“以人為本”的理想空間。然而，在欲望和野心的驅動下，科技逐漸異化為身體提升技術。為了讓喬西突破身體限制、進入頂尖大學、享受富足生活、結交精英朋友，母親克麗西盡其所能為喬西鋪就未來之路——進行基因提升。但事與愿違，基因提升并未為喬西實現人生加速，反而造成了不可逆轉的身體傷害。小說開篇，喬西被描述為“蒼白又瘦削”“每走一步她似乎都要權衡一下，確保自己還能站穩，不會摔倒”[1]。

石黑一雄巧妙地以機器人克拉拉為第一人稱敘述視角，通過其對與里克之間人機交往的偏愛，諷刺性地揭示了即使在高度機械化和理性數字化的機器人眼中，基因提升也并非成功的保證，反而將原本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變為技術理性統治下的“機器奴隸”。這場由科技驅動的身體干預，最終走向了物極必反的進化悖論。在利己排他的身體增強術不斷侵占生存空間的過程中，身體本身并未獲得功能性增加，逐漸被技術邊緣化、疼痛化和病顯化[5]。

“基因工程已不再將人類看成神圣而富有奇跡的創造，而僅僅是人類通過研究可進行操控的一系列物質性后果的總和。”[2]以喬西為代表的、接受過基因提升的孩子們組成了一個排他性團體，他們對未能接受基因提升的里克極盡嘲諷。盡管里克在物理機械方面頗具天賦，但仍難以敲開通往高等學府的大門。里克的母親海倫不惜聯系多年前的老情人萬斯走捷徑，只為給兒子提供接受精英教育的機會，然而出色的天資卻始終無法抗衡富人的特權和資本的操控。經過基因“提升”的孩子與自然出生的孩子，自出生起便分屬于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而社會階層由此被顯化為生物意義上無法彌合的鴻溝[6]。曾經青梅竹馬的小伙伴，因人生規劃不同，逐漸分道揚鑣。里克在日復一日的憂慮與認知中，擔心喬西“會變”。社會逐漸演變為一個巨大的名利場，只有接受過基因提升的孩子才能在其中自由嬉戲，暢談完美人生。可以說，無論是喬西試圖以基因提升技術來優化自身，還是母親想要以機器人克拉拉替代喬西，這場人機替代的博弈中沒有贏家。資本邏輯下的人際關系不斷走向異化，人類成為趨向“去人化”的物質機器。

而面對工廠生產線的迭代升級和機器人的全面替代，喬西父親保羅選擇了另一種生活方式，這種方式似乎在人工智能和人類智能之間巧妙地調和了沖突與矛盾，以工作的“不在場”替代了人類主體性的“在場”。“機器的大規模應用不可避免地帶來大規模失業，機器由于某種奇怪的、不可思議的魔力而變成貧困的源泉。”[7]為了提高利潤、降低成本，機器生產憑借其高效率、低失誤、高利潤的優勢，成為大勢所趨，而工人則成為資本邏輯主導下的直接犧牲者。保羅即使作為化工廠的高科技精尖人才，也無法避免失業的命運。在他看來，“被替代是我遇到的一件最好的事情。我總算解脫了”[1]。激烈的社會競爭和飛速發展的科技將人類局限在提升自我的勞動中，社會的異化使人類不斷陷入物質主義的虛妄，卻往往忽視了真實自我的精神追求。即使失業代表著尊貴頭銜的喪失、富足生活的流失、社會階層的下降，保羅卻認為“我們頭一回感覺自己終于真正活了一回”[1]。對于保羅來說，脫離了名利和財富的泥潭，掙脫了機器暴力和身體的束縛，他作為人的本性得以復歸，成功解開了關于真實自我的身份困惑。

總而言之，在科技理性編碼的機器暴力空間內，克麗西致力于身體基因的編輯、修改和改良，試圖為女兒鋪就追求名利和地位的捷徑。面對“人機結合”的風險，她力圖以機器代替肉體，卻在倫理困境中不斷掙扎。與之相對的是，父親保羅雖然失去了財富和地位，但他擺脫了技術暴力的控制，最終找到了實現其本真理想的“詩意棲息地”。

二、“類人化”擬像：后人類情感替身化與倫理隱喻

20世紀末，梅斯特羅維奇在《后情感社會》中首次提出“后情感主義”（postemotionalism）這一概念，即“一種被自我和他者所操縱的情感，并將其降格為一種枯燥乏味的、機械性的、批量生產的、卻又令人焦慮的普適倫理”[8]。在大眾文化主導的消費主義社會中，人類的情感體驗不過是資本邏輯運作下的文化“擬像”，充斥著復制性、虛幻性和表演性。人們沉浸在物質媒介編織的無原象模擬世界，追求即時易得的膚淺快感，卻漸漸失去了情感的審美本真[9]。當作為原象的人類主體缺席時，機器人能否完全代替人類？

《孤獨的人群》中，大衛·里斯曼將社會性格分為傳統型、自我型和他人導向型[10]。基于這一分類，梅斯特羅維奇進一步提出，當人類性格從傳統型到自我型，再到他人導向型依次轉變時，情感也隨之發生相應變化，從被小群體持久守護的基本情感，轉變為隨環境而快速改變的一系列膚淺的情感[8]。在后人類社會中，進入后情感階段的人類主要通過他人和社會認同來進行自我身份的定位。福山在《身份政治：對尊嚴與認同的渴求》中提出，人類有一種獨有的激情，即柏拉圖靈魂三功能說中“欲望、理性和激情”之一。在他看來，激情就是“靈魂里渴望尊嚴獲得承認的那個部分”，又可分為“平等激情”和“優越激情”[11]。“優越激情”逐漸取代了“平等激情”，成為人類尋求自我認同的起點。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人類難以抵擋工具理性宰制下的基因工程誘惑，喬西接受基因提升的決定正是源于此。在接受喬西無法康復的現實后，母親選擇與卡帕爾迪合作啟動喬西的延續計劃，她選中克拉拉也是基于其“超乎尋常的觀察力”和“目前最為成熟的理解力”[1]。在卡帕爾迪看來，既然克拉拉能完美復刻喬西的行為、性格和欲望，那么她就可以完全成為第二個喬西，人類需要做的僅僅是保持理性。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人類真的能以理性來彌補情感的缺憾嗎？

克麗西與女兒的日常相處向我們揭示了答案：“用技術來處理親密關系，人際關系會被弱化成僅僅是聯系而已。”[12]在科技取代情感、虛幻遮蔽現實、擬像超越原像的后人類社會中，雖然向機器尋求情感慰藉，利用技術彌補情感缺失，能夠暫時逃避現實親密關系中的痛楚[6]，但夜深人靜時腦海中閃現的人性溫情注定了機器終究只是象征的投影。

在摩根瀑布之旅中，喬西由于身體虛弱被勒令回家休息，只有母親與克拉拉相伴前往。盡管她們一路上相處愉快，并且克拉拉應母親的要求完美“復制”了喬西的行為，但回家后，母親對克拉拉卻變得更加疏遠。原因很簡單，在母親心里，克拉拉永遠不可能替代喬西。后人類社會中，以精細算法為核心的人工智能，盡管高度類人化，卻無法通過遮蔽人性來完全代替人類。正如克拉拉雖然在喬西的生活中扮演了親密伙伴的角色，但永遠替代不了母親或里克的位置。即使喬西的身體十分虛弱，她仍希望“能夠在母親喝這杯匆忙的咖啡的時候，陪她坐上一會兒”，否則“她這一整天都有可能被孤獨感所滲透”[1]。在喬西和里克因為觀念不同而發生沖突時，看到喬西如同凋謝的玫瑰般日漸枯萎，克拉拉主動提出陪她玩泡泡游戲，卻只換來一句：“我不介意你旁聽。可你說什么也代替不了里克的。”[1]在人類中心主義社會中，智能機器人只是消費社會中物質財富和地位的附庸，和人類分屬于不同世界。此外，在人類不斷走向異化的后情感社會中，作為工具理性的產物，克拉拉只是人們幻想中的“擬像”。她的敏銳觀察力無法彌補“人心”缺失的遺憾，畢竟，她的類人化特性始終是由機械化的電子模塊實現的，“我在一個個方格中看到了欣喜、恐懼、傷悲和大笑”[1]，然而這些只是表象。

簡而言之，人工智能的高度類人化逐漸模糊了人機之間的界限，作為“存在”主體的人類也因此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認同困惑。然而，弗朗西斯·福山認為：“人類存在的最重要意義，完全不是由于物質性設計，而正是人類所獨有的全部情感，讓人產生了生存意義、目標、方向、渴望、欲望、恐懼、厭惡等意識，因此，這些才是人類價值的來源。”[4]無論如何，人性的存在，注定了人機替代技術的奇點還遠未到來。

三、替代倫理迷思：人類中心主義的二律背反

在后現代社會的今天，去中心化、去本質化和多元異質已成為時代不可磨滅的標簽。面對人機關系的難題，學者們大多從后人類社會人機共同體的視角來探討。然而，問題在于，人類真的能夠擺脫人類中心主義的框架嗎？周濂認為：“展望現代科技的發展前景時，必須擺脫人類中心主義的思路，唯其如此才能預見危機。與此同時，反思現代科技所帶來的倫理問題和政治問題時，人類中心主義卻是必須堅持的原則和底線，唯有如此才能解除危機。”[13]這便是人類中心主義的二律背反。那么，面對后人類甚至非人類的未來，人類應該如何基于此倫理悖論尋求人機關系和諧的生存之道？石黑一雄在《克拉拉與太陽》中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的方案。

在人類不斷膜拜工具理性和技術時，“人性”的重要性在克拉拉的第一人稱視角中得以揭示。小說中，B2型號的克拉拉雖在性能上不及B3，但她具備的敏銳觀察力和高度類人化特性是其他機器無法比擬的，這足以暗示機械化、數字化、智能化的身體與標志克拉拉獨特性的人的類本質不可等量齊觀。在承諾等喬西回來后，即使害怕被拋棄，克拉拉還是選擇了漫長的等待。當顧客對她有購買意向時，“那只被她握住的手也故意軟綿綿的，只要她一放開，手立刻就會沉沉地落回體側”[1]。為了拯救喬西，克拉拉天真地將人體與機器并置，認為只要得到了太陽的恩賜便能夠重獲生機。于是她獨自前往麥克貝恩的谷倉為喬西祈禱。第一次，她以摧毀污染源庫廷斯機器為籌碼，與太陽談判，甚至不惜提取自己的腦溶液。雖然成功使機器癱瘓，卻并未改善喬西的身體狀況。第二次，克拉拉以喬西和里克之間真誠恒久的愛為籌碼，向太陽祈求仁慈。小說中雖未直接提及喬西身體好轉的原因，但通過這一不言而喻的神跡，作者凸顯了作為人性重要元素的愛的力量。在克拉拉以人類之間的愛作交換后，喬西確實神奇地康復了，最終成功進入精英大學，技術具身化編碼下的人生也漸漸步入正軌。“在小說中，人類在盡力挖掘機器令人興奮的用途，而機器人卻通過祈禱太陽來寄托原始的信仰。”[14]石黑一雄試圖借助“太陽”這一神話隱喻來暗示，自然之力和人間之愛才是治愈人類疾病的根本，而將美夢與噩夢并置的基因提升技術，不過是高速發展的信息時代中“社會達爾文主義”下激烈競爭的產物[15]。

此外，面對女兒生命的倒計時，保羅痛苦絕望，愿意傾盡一切來挽救喬西的生命。然而，即便他承認卡帕爾迪的部分觀點是對的——科學已經無可置疑地證明了喬西身上沒有任何獨一無二的東西[1]，他依然堅決反對克麗西以克拉拉代替喬西的延續計劃。他以“人心”作為質問的根本，認為克拉拉“無論在那些房間游蕩了多久，總會有別的房間是從來沒有走入過的”[1]，而這恰恰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本質所在。換言之，即使克拉拉全心全意地觀察喬西的日常，模仿其行為和性格，喬西作為人所獨具的“光暈”以及作為女兒在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是無可替代的。對喬西的替代從來不僅僅是依靠數據計算和機械模仿，喬西作為人的自然本真才是彌足珍貴的存在。在人類中心主義的權力規訓世界中，在摧毀庫廷斯機器時，保羅本有絕佳時機破壞克拉拉，打斷所謂的延續計劃，但面對克拉拉的質疑，他以平等和尊重的態度回答：“我要是真的想破壞你，克拉拉，我想我有的是簡單得多的法子。你又重新燃起了我的希望。”[1]實際上，他并未將克拉拉看作人類中心主義的附庸，盡管他質疑克拉拉看似荒謬的想法，卻在思考后選擇了認同和支持。他所秉持的人機平等思想、散發出的深沉父愛和堅定的信仰，最終種下了善果，喬西的生命得以挽救。

與此同時，里克作為喬西最重要的伙伴，盡管他們因科技的異化而各奔前程，但彼此之間真誠的愛感化了自然之力，這也是喬西得以康復的原因之一。不難發現，小說中未接受基因提升的里克，實際上對于以基因編輯為代表的技術理性持反對立場，但他在與克拉拉相處時，展現的卻是一個溫暖、耐心、堅韌、包容的陪伴者形象。在克拉拉展開的兩次谷倉救贖計劃中，里克始終以平等、尊重和友好的態度堅定支持著她，即使他“不太明白這究竟是為了什么”，但他始終懷抱一個信念：“如果這樣做能幫助喬西。”[1]在前往麥克貝恩先生的谷倉途中，遍地荊棘的雜草和坎坷的小溝坎阻礙了克拉拉的行動，他便“彎腰擺出一個蹲伏的姿勢”[1]，讓克拉拉爬到他的背上。機械化的身體并未成為阻礙兩人交往的鴻溝，里克和克拉拉共同書寫了人機關系的真正神話。

克拉拉作為擁有人性特質的機器人，持續散發著人性的光輝。小說中父親和里克以對待機器人的平等、友好和尊重詮釋了人機關系和諧共存的可能之徑。石黑一雄通過對人類/非人界限的突破與置換，破解了人機替換倫理危機的謎思：在人類中心主義二律背反的視角下，人們應攜手消弭人機之間的二元對立，構建后人類人機共同體的同時，仍要堅定保持人性中溫暖、平等和愛的美好內核，努力承擔起構建人、自然和科技共生的時代責任。

四、結語

列奧·施特勞斯認為，人之所以為人的本義在于“心靈的耕種，是與心靈的自然本性相符合地照顧和改良心靈天生的諸般能力”[13]。石黑一雄以《克拉拉與太陽》，回應了后人類社會中人何以為人的倫理問題。通過分析小說中以基因提升為代表的技術具身化帶來的“去人化”鏡像，以及“機器人代替人類”為表征的情感替身化帶來的“類人化”擬像，石黑一雄深刻揭示了后現代社會中人們所面臨的倫理危機背后的深層邏輯，即人類中心主義的二律背反。這啟示我們，在后人類社會中，人類應摒棄“普羅米修斯的羞愧”，以真誠、平等的態度對待人工智能，同時更要堅守人性本真，銘記人間大愛，復歸自然倫理，方可化解危機。

參考文獻

[1] 石黑一雄.克拉拉與太陽[M].宋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21.

[2] 安德斯.過時的人[M].范捷平，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3] 海勒.我們何以成為后人類：文學、信息科學和控制論中的虛擬身體[M]. 劉宇清，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

[4] 福山.我們的后人類未來：生物技術革命的后果[M].黃立志，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

[5] 王娟.警示·反思·吁求——后人類語境下《克拉拉與太陽》中的危機敘事[J].重慶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4）.

[6] 袁欣悅，尚必武.石黑一雄《克拉拉與太陽》中的技術與人類[J].外國語文，2022（5）.

[7] 包晨婷，溫波，等.人工智能應用的倫理隱憂及治理進路——從馬克思機器觀出發[J].自然辯證法研究，2024（9）.

[8] Mestrovic S.Postemotional Society[M].London：Sage Publications Ltd.，1997.

[9] 沈宏芬.后情感主義理論：梅斯特羅維奇的社會情感批評[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5）.

[10] 楊姍姍. 型號·鏡像·擬像——后人類主義視閾下《克拉拉與太陽》中的人機關系研究[J]. 河南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4）.

[11] 福山.身份政治：對尊嚴與認同的渴求[M]. 劉芳，譯. 北京：中譯出版社，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