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格雷馬斯行動元模式及符號矩陣理論試析《堂吉訶德》

[摘" 要] 本文旨在結合格雷馬斯的行動元模式及符號矩陣理論，深入剖析世界名著《堂吉訶德》的結構內涵。通過對小說中主要角色的行動元進行細致梳理，本文揭示了堂吉訶德所代表的騎士精神與現實世界之間的復雜關系。同時，運用符號矩陣理論，本文進一步探討了作品中的符號、隱喻和象征的深層含義，展示了堂吉訶德理想與現實之間的沖突與融合。這一獨特的分析視角不僅為我們解讀《堂吉訶德》提供了新的視角，也為我們認識文學作品中的“模式”提供了新的啟示。

[關鍵詞] 格雷馬斯" 行動元" 騎士精神" 符號矩陣

[中圖分類號] I106.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5）03-0033-04

《堂吉訶德》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的代表作，也是世界文學史上的經典之作。這部小說通過講述一個沉迷于騎士小說的老紳士堂吉訶德，自封為騎士并游走天下“行俠仗義”的故事，深刻揭示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矛盾與沖突。作為一部具有深刻內涵的文學作品，《堂吉訶德》在外國文學史上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本文將從西方文藝理論的角度，特別是格雷馬斯的行動元模式及符號矩陣理論出發，進一步解析這部名著的結構內涵。

一、概述格雷馬斯行動元模式及符號矩陣理論

1.“行動元”模式

格雷馬斯是法國著名的敘事學家，他在語言學的基礎上提出了行動元模式，為文學作品的敘事分析提供了新的視角。格雷馬斯認為，故事內部存在基本的二元對立關系，并據此推演出整個敘事模式。他提出了三組相對應的行動范疇：主體和客體、發送者和接受者、輔助者與反對者。這些行動元在故事中發揮著不同的作用，共同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1]。主體是故事中的行動者，是追求目標的人或物；客體是主體追求的目標或對象。在故事中，主體通過一系列行動來追求客體，從而實現自己的愿望或目標。發送者是提供目標或任務的人或物，是故事情節的起始點；接受者是接收目標或任務的人或物，是故事情節的終點。發送者通過發送目標或任務來啟動故事情節，而接受者則通過完成目標或任務來結束故事情節。輔助者是幫助主體實現目標的人或物，他們為主體提供必要的支持或幫助；反對者則是阻礙主體實現目標的人或物，他們與主體之間存在沖突或對立關系。輔助者和反對者的存在使得故事情節更加復雜和豐富。

2.符號矩陣理論

符號矩陣理論是格雷馬斯結構主義理論的重要內容之一。它通過分析敘述中的“內在層次”，揭示出敘述性在表達之前的存在和組織。符號矩陣由四個符號學要素組成，顯示了人物行動意義的矩陣圖示。這四個要素包括一對對立項X和反X，與X矛盾但不對立的項為非X，與反X矛盾但不對立的項為非反X。這四個要素在故事中形成了復雜的對立和統一關系，共同推動著故事情節的發展[2]。

二、辯證分析《堂吉訶德》中的“行動元”

唯物辯證法認為，矛盾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動力，矛盾雙方既對立又統一，推動著事物的不斷發展和變化。在《堂吉訶德》中，行動元之間的關系同樣體現了這一原理。

1.具有同一性的“行動元”單位

1.1主體與接受者——堂吉訶德

在格雷馬斯的行動元模式中，主體是故事中的行動者，是追求目標的人或物。堂吉訶德無疑是這一模式的主體，他深受騎士小說的影響，自命為游俠騎士，決心遍游世界去鋤強扶弱，踐行他所崇信的騎士道。這一行動目標的設定，使堂吉訶德成為發送者，他為自己設定了一系列的任務和冒險，這些任務和冒險構成了他行動的動力和依據。在這層意義上，堂吉訶德不僅是一個追求目標的行動者，也是一個為自己設定任務和目標的發送者，但堂吉訶德的身份并不僅限于此。在追求騎士道的過程中，他也在不斷地接收來自外界的影響和任務。這些影響和任務可能來自他的仆人桑丘、他遇到的各種人物，甚至是他自己內心的掙扎和反思。這些外界的影響和任務，構成了堂吉訶德必須面對和接受的挑戰。在這層意義上，堂吉訶德也是一個接受者。

1.2客體與發送者——對時代背景和社會環境的一種反映

騎士道精神，作為《堂吉訶德》中追求的客體，代表著榮譽、勇敢、忠誠和冒險。這種精神源于中世紀歐洲的騎士文化，是騎士階層所崇尚和踐行的行為準則和價值觀念。在堂吉訶德的心目中，騎士道精神不僅是他個人的理想追求，更是他行動的指南和動力源泉。他深受騎士小說的影響，將那些虛構的騎士形象視為自己的榜樣，決心效仿他們，遍游世界去鋤強扶弱，踐行他所崇信的騎士道。在格雷馬斯的行動元模式中，發送者是引發主體行動的關鍵因素。在《堂吉訶德》中，這個發送者并非單一的因素，而是由時代背景、社會環境以及騎士小說本身所共同構成的一個復合體。

16世紀的西班牙，正處于文藝復興晚期和宗教改革初期，社會動蕩不安，人們渴望通過某種方式來尋找精神的寄托和心靈的慰藉。騎士道精神作為一種古老而崇高的文化傳統，恰好迎合了這種需求，成為人們追求理想、實現自我價值的一種途徑。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騎士道精神被視為一種勇敢、忠誠和正義的象征。這種精神在民眾心中占有重要地位，影響著人們的價值觀和行為方式。堂吉訶德對騎士道精神的追求，實際上是對這種社會價值觀的認同和踐行。騎士小說作為當時流行的一種文學體裁，通過虛構的騎士形象和冒險故事，將騎士道精神具體化、形象化地呈現在讀者面前。堂吉訶德深受這些小說的影響，將其中的騎士形象視為自己的榜樣，從而走上了追求騎士道精神的道路。在《堂吉訶德》中，發送者（時代背景、社會環境、騎士小說）與客體（騎士道精神）之間實現了深刻的同一性。這種同一性不僅體現在發送者對客體的塑造上，更體現在發送者通過影響主體的欲望和行動，使客體得以在主體的追求中得以體現和實現。

發送者通過時代背景、社會環境和騎士小說等多種方式，共同塑造了騎士道精神這一客體。它們為騎士道精神提供了存在的土壤和傳播的渠道，使其得以在民眾心中生根發芽，成為一種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文化現象。

2.對立統一的行動元單位

在《堂吉訶德》中，桑丘·潘沙這一角色具有鮮明的復雜性和多面性，他既是堂吉訶德的輔助者，又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反對者的角色。桑丘作為堂吉訶德的侍從，始終陪伴在他身邊，無論堂吉訶德面臨何種困境和挑戰，桑丘都未曾離開。在堂吉訶德因追求騎士道而陷入困境時，桑丘往往能提供一些切實的建議和支持，盡管這些建議可能帶有一定的諷刺意味。在被任命為海島總督期間，起初桑丘雖然是出于貪財的目的，但他在任期內卻展現出了公正和清廉的品質，這在一定程度上踐行了堂吉訶德所追求的公平與正義。桑丘的這段經歷不僅證明了他有能力實現堂吉訶德的理想，也表明了他內心深處可能隱藏著對正義和公平的渴望。與此同時，桑丘經常對堂吉訶德的荒唐行為進行嘲諷，如當堂吉訶德把風車當作巨人時，桑丘會明確指出這是風車而非巨人。這種嘲諷不僅揭示了堂吉訶德行為的荒謬性，也反映了桑丘對堂吉訶德理想主義的懷疑和不解。

通過運用唯物辯證法的矛盾對立統一原理，我們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堂吉訶德》中行動元的辯證關系。這種關系不僅揭示了人物性格的復雜性和多樣性，也為我們提供了理解社會現象和人類行為的新視角。因此，本文的探討不僅具有文學價值，也具有哲學和社會學意義。

三、《堂吉訶德》構成的四向符號矩陣

根據格雷馬斯的符號矩陣理論，我們可以將《堂吉訶德》中的人物和事件納入一個四向的符號矩陣中進行深入分析。格雷馬斯的符號矩陣理論源于亞里士多德邏輯學中命題與反命題的詮釋，并經由法國結構主義創始人列維·斯特勞斯的二元對立擴充發展而來，形成了四元的分析模式。這一矩陣由四個符號學要素組成，用于揭示故事中的深層意義和人物關系[3]。

1.矩陣四要素

根據格雷馬斯的符號矩陣理論，我們可以將《堂吉訶德》中的人物和事件納入一個四向的符號矩陣中進行分析。這個矩陣包括四個要素：X（騎士道精神）、反X（反騎士文學）、非反X（時代、命運）和非X（桑丘為代表的與堂吉訶德的理想追求矛盾并不對立的一類人）。

在《堂吉訶德》的符號矩陣中，X（騎士道精神）是核心要素，代表了堂吉訶德所追求的崇高理想和英勇無畏的精神。然而，這種追求在現實中卻常常顯得荒唐可笑，甚至給周圍的人帶來困擾和傷害。這種矛盾構成了故事的主要沖突和張力。

反X（反騎士文學）則是與騎士精神相對立的要素，它代表了現實主義和批判精神對騎士精神的諷刺和批判。在小說中，反騎士文學通過堂吉訶德的行為和遭遇來揭示騎士精神的荒謬和可笑之處，使得堂吉訶德在追求騎士精神的過程中不斷受到挫折和打擊[4]。然而，堂吉訶德卻從未放棄過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他通過與反騎士文學的斗爭和沖突來堅守自己的騎士精神。這種斗爭不僅體現了堂吉訶德的堅韌和執著，也揭示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深刻矛盾。

非反X（時代、命運）也是矩陣四要素之一，它代表了現實世界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對堂吉訶德追求騎士精神的影響和制約。在小說中，堂吉訶德的行為常常受到時代和命運的限制和阻礙，這使得他的追求更加艱難和曲折。然而，堂吉訶德卻從未放棄過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他通過與時代和命運的斗爭和沖突來堅守自己的騎士精神。這種斗爭不僅展現了堂吉訶德的勇氣和毅力，也反映了人類在面對命運和時代變遷時的無奈和掙扎。

非X（桑丘為代表的與堂吉訶德的理想追求矛盾并不對立的一類人）則是矩陣中最后一個要素。桑丘等人雖然對堂吉訶德的行為表示不解和懷疑，但始終保持著對他的忠誠和信任[5]。他們通過陪伴堂吉訶德游走天下、經歷冒險和挫折等方式來為他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幫助。這使得堂吉訶德在追求騎士精神的過程中能夠更加堅定和自信。同時，桑丘等人的存在也使得堂吉訶德的形象更加立體和豐富，他們之間的互動和對話不僅增強了故事的趣味性，也深化了主題和人物形象的塑造。

2.四要素之間的關系

2.1 X（騎士道精神）與反X（反騎士文學）

騎士道精神是堂吉訶德所追求的崇高理想和英勇無畏的精神，而反騎士文學則是對這種精神的諷刺和批判。兩者在本質上是相互對立的，形成了故事的主要沖突和張力。堂吉訶德在追求騎士精神的過程中不斷受到反騎士文學的挫折和打擊，但他從未放棄自己的信念和追求。這種斗爭不僅體現了堂吉訶德的堅韌和執著，也揭示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深刻矛盾。

2.2 X（騎士道精神）與非反X（時代、命運）

時代和命運是堂吉訶德追求騎士精神過程中必須面對的現實因素。它們對堂吉訶德的行為產生了限制和阻礙，使得他的追求更加艱難和曲折。盡管面臨時代和命運的挑戰，堂吉訶德依然堅守著自己的騎士精神。這種斗爭不僅展現了他的勇氣和毅力，也反映了人類在面對命運和時代變遷時的無奈和掙扎。

2.3 X（騎士道精神）與非X（桑丘等人）

桑丘等人對堂吉訶德的行為表示不解和懷疑，但并未完全否定他的追求。他們與堂吉訶德在理想追求上存在矛盾，但這種矛盾并非絕對對立。桑丘等人通過陪伴堂吉訶德游走天下、經歷冒險和挫折等方式，為他提供了必要的支持和幫助。這使得堂吉訶德在追求騎士精神的過程中能夠更加堅定和自信。

2.4非X（桑丘等人）與反X（反騎士文學）、非反X（時代、命運）

桑丘等人與反騎士文學、時代和命運之間也存在著復雜的關系。他們既受到這些因素的影響，又在一定程度上對這些因素進行了反抗和斗爭。桑丘等人與堂吉訶德以及其他人物的互動和對話，不僅增強了故事的趣味性，也深化了主題和人物形象的塑造。

格雷馬斯的符號矩陣理論強調通過構建四個符號學要素之間的關系網絡來揭示文本的深層結構和意義。在《堂吉訶德》中，這四個要素（X、反X、非反X、非X）之間形成了復雜的關系網絡：X與反X之間形成了絕對否定的對立關系，體現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矛盾；而X與非X、反X與非反X之間則是矛盾但不對立的關系，它們在同一邏輯層面上相互排斥但又非絕對對立。這種對立與統一的關系構成了矩陣的基本框架。X與非反X、反X與非X之間則構成蘊含關系，表明一種潛在的關聯或互補性。這種關系使得矩陣中的各個要素相互依存、相互影響，形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

這四個要素在故事中并不是靜止不變的，而是隨著情節的發展而不斷變化和演進的。它們之間的關系也不是單向的，而是相互交織、相互影響的。這種動態流動的特性使得矩陣能夠揭示故事中的深層意義和人物關系的復雜性。

這種分析不僅揭示了故事中的深層意義，還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堂吉訶德這一復雜而矛盾的人物形象。他既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又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他的瘋癲和可笑背后隱藏著對理想和正義的執著追求。通過格雷馬斯的符號矩陣分析，我們可以更全面地理解《堂吉訶德》這部文學經典所蘊含的豐富內涵和深刻意義——西班牙人民擺脫封建奴役進行了革命的思想啟蒙。更為重要的是，通過對堂吉訶德這一典型人物的塑造，集中表現了作家的人文主義理想。

四、當代價值

在《堂吉訶德》中，堂吉訶德與周圍的人之間存在著許多矛盾和沖突。然而，這些矛盾并非不可調和。如果我們能夠以和為貴、以互相包容的態度去對待他人，那么身邊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支持者。這種和諧的人際關系對于我們的個人成長和社會發展都具有重要的意義。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應該學會尊重和理解他人的不同觀點和行為方式，以包容的心態去處理人際關系中的矛盾和沖突。

在《堂吉訶德》中，堂吉訶德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試圖用騎士精神去改造現實社會。然而，他的行為卻常常顯得與現實格格不入，甚至給周圍的人帶來困擾和傷害。這反映了個人理想與社會現實之間的矛盾和沖突。然而，盡管堂吉訶德的行為在某些方面顯得不切實際，但他對社會的關注和反思卻是值得肯定的。

作為社會人，我們應該遵循社會運作的規則和規律，尊重社會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堂吉訶德的故事也告訴我們，追求理想并非易事，需要付出不懈努力。但是，即使我們的理想無法實現，我們也不應該放棄對它的追求和向往。因為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能會獲得更加寶貴的經驗和成長。同時，我們也應該學會接受現實，不斷調整自己的心態和行為方式，以適應社會的變化和發展。

五、結語

通過對《堂吉訶德》中行動元和符號矩陣的分析，我們不僅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這部名著的結構內涵和人物關系，還可以從中獲得一些具有當代價值的啟示和思考。這些啟示和思考對于我們了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以及個人理想與社會現實之間的關系具有重要的意義。同時，我們也應該認識到，文學作品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其內涵和價值是多元而復雜的。我們應該通過多種方法和視角進行深入研究，以充分發掘其潛在的意義和價值。格雷馬斯的行動元模式和符號矩陣理論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有效的分析方法和視角，使我們能夠更加深入地理解文學作品中的“模式”和“結構”。

參考文獻

[1] 塞萬提斯.堂吉訶德[M].楊絳，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

[2] A.J.格雷馬斯.結構語義學[M].蔣梓驊，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

[3] 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

[4] 張首映.西方二十世紀文論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5] 胡亞敏.敘事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特約編輯 楊"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