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特質與宏觀政策：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影響因素研究

〔摘要〕 基于抽樣調查數據，運用探測性因子分析、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等方法，對影響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人口因素和宏觀政策因素進行了考察。研究發現，在影響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因素中，被認為有顯著影響的居住時間并未能得到證實，對申請人收入條件的限制，可能給公租房社區的農民工帶來更大的經濟融入困境。在影響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宏觀政策因素中，公租房建造制度和運營管理制度對農民工城市融入有顯著影響，應作為未來改革的重點。

〔關鍵詞〕 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影響因素

〔中圖分類號〕F323.6〔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0694（2025）01-0079-11

〔作者〕 史學斌 副教授 重慶工商大學工商管理學院 重慶 400067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大型公租房社區的貧困集聚效應、社會風險及其對策研究”（20BSH072）。

一、引 言

《關于加快發展公共租賃住房的指導意見》（建保〔2010〕87號）出臺后，我國各地公租房社區中農民工群體的比例逐漸增加，甚至在部分城市成為公租房社區的最大群體，但集中居住在公租房社區的農民工無論是在居住條件、居住環境、鄰里關系以及享有的配套資源等方面同城市居民相比仍有較大差別，從而會給外來農民工帶來不同的城市融入結果與態勢。十多年來，我國公租房相關政策在農民工城市融入方面的執行效果逐漸顯現，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理應成為評價公租房政策效果的一個重要方面和未來公租房政策完善的重要考量因素。從農民工個人和政策角度考察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不僅有利于豐富我國農民工城市融入理論，而且有利于地方政府完善公租房政策，充分發揮公租房的作用。

從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個人影響因素來看，學術界普遍認為穩定的工作和較高的經濟收入不但會縮小農民工與所在城市居民的經濟差距，而且會提升其自身融入意愿，進而提高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程度。學者們用于分析農民工工作性質的定量指標除了收入水平，還有工作時間長度、工作滿意度等^〔1-2〕。農民工收入的增加主要受制于其較低的文化程度，受教育程度偏低也普遍被認為是影響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重要因素^〔3-4〕。一般說來，遷移距離越遠，遷出地與遷入城市的社會文化與風俗習慣差異越大，農民工融入所在城市的難度就越大^〔5-6〕。而農民工在城市居住時間越長，無論是工作穩定性還是社會文化接受度都會相應提高，從而有利于他們融入所在城市^〔7-8〕。農民工在城市擁有的親緣和地緣關系網絡是他們的重要社會資本，不但能幫助他們獲得較滿意的工作，而且能夠起到節約生活成本的作用^〔9-10〕。此外，農民工的婚姻和家庭狀況也會影響其城市融入的意愿和程度，舉家遷移比單獨遷移的農民工有更強烈的城市融入意愿，其融入程度也更高^〔11-12〕。

從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政策影響因素來看，不同學者在研究不同城市的公租房時發現，居住性質會影響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總體來說，擁有房屋產權的農民工城市融入度高于公共租賃住房的農民工，公共租賃住房的農民工城市融入度又高于普通租賃住房的農民工^〔13-14〕。究其原因，可能是高房價會對外來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感造成顯著的負面影響，而自有產權的住房和租賃關系穩定的公租房則能有效緩解高房價對其城市融入感的削弱作用^〔15〕。而更多學者則將其歸因于居住空間隔離等社會因素^〔16-17〕。類似的，還有學者研究發現，公租房社區的空間布局不合理，不但導致公租房社區與其它城市社區交流受阻，而且會導致農民工代際間向上社會流動受阻，不利于外來農民工的城市融入^〔18-19〕。此外，王夢然（2021）研究武漢市農業轉移人口的城市定居意愿還發現，住房面積大的農民工群體在城市永久定居的意愿更強^〔20〕。

綜合來看，我國公租房建設、使用的歷史較短，單純研究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人口影響因素的成果較少，而政策影響因素也主要集中在公租房社區空間設計、租金等方面。本文利用重慶市公租房社區的抽樣調查數據，在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構成維度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基礎上，對影響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人口因素和政策因素進行了定量分析，并基于研究發現提出提升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度的對策建議。

二、研究設計

1. 指標說明

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是一個涉及政治、經濟、文化、心理等諸多維度的綜合概念。學術界對這一概念的內涵與外延仍有較大爭議。僅從定量研究來看，學術界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測量和評價主要有二維度模型^〔21-22〕、三維度模型^〔23-24〕、四維度模型^〔25-26〕、五維度模型^〔27-28〕。如果刨開研究者的側重點和對構成要素歸類方法的不同，大多研究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構建和測量基本上是從主觀和客觀兩個層面展開的，其中客觀層面主要包括經濟整合、政治參與、社會權利、文化接納，主觀層面主要是農民工的身份認同和行為適應。可見，學術界對該問題的爭議主要是研究者由于知識背景和研究目的不同，對以上維度進行取舍和賦予不同權重導致的。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當前學術界對農民工城市融入概念的界定仍有較強的主觀色彩。本文運用探測性因子分析（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的方法來界定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基本結構兼具客觀性、即時性、有效性的優點，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以往研究缺陷。綜合已有研究成果，本研究選擇了與農民工城市融入相關的18個指標，其中，“工作單位性質”“享有的社保項數”“本地親屬數量”“在本地的朋友數量”“本地人朋友比例”等5項指標為客觀指標，“職業滿意度”“戶口遷移意愿”“住房滿意程度”“本地購房意愿”“本地語言掌握程度”“本地風俗熟悉程度”“本地風俗接受程度”“人際交往范圍”“與本地人交往意愿”“向本地人朋友求助意愿”“鄰居認識程度”“社區受歡迎程度”“對子女與本地人通婚的態度”等13個指標為態度測量指標。

2. 數據來源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為西南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和重慶工商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所做的重慶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狀況抽樣調查資料。調查的抽樣總體是年滿18歲、來自重慶主城九區以外地區、具有農村戶口的公租房居民。綜合考慮社區建成時間、規模、成熟度、外來農民工數量等因素，采用判斷抽樣的方法最終選擇南岸區城南家園公租房社區作為樣本點，具體采用街頭攔截和入戶調查相結合的方法進行問卷調查。共發放問卷400份，獲得有效問卷375份。

三、統計結果與分析

1. 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因子結構

使用SPSS17.0統計軟件對前述18項農民工城市融入指標進行了相關關系的矩陣分析，結果發現“職業滿意度”“戶口遷移意愿”“鄰居認識程度”與其他變量的相關系數均在0.2以下。因此，這3項指標不適合與其他指標進行因子分析，故在下一步的因子分析中予以剔除。

通過探測性因子分析方法，對其余的15項指標進行主成分法分析，采用方差極大值法（Varimax）對因子負荷進行正交旋轉，提取到5個特征值大于1的主成分，分別用F1、F2、F3、F4和F5表示，從表1可以看到，除“本地人朋友比例”“向本地人朋友求助意愿”“對子女與本地人通婚的態度”“社區受歡迎程度”4個指標以外，其余11個指標的共用度（公因子方差）均在0.5以上。5個因子累計方差貢獻率達到53.38%。KMO檢驗值為0.663，巴特利特球體檢驗值為618.073（Plt;0.001），說明這些變量存在潛在的因子結構，適合進行因子分析。

從經過最大正交旋轉后得到的因子負載矩陣可以看出，“本地語言掌握程度”“本地風俗熟悉程度”“本地風俗接受程度”3項指標在F1的負荷值最高，分別為0.710、0.841、0.809（見表1），說明這3項指標的數據信息主要為F1所代表的。語言、風俗和價值觀都屬于社會文化范疇的指標，因此將F1命名為文化融入因子。

“與本地人交往意愿”“本地人朋友比例”“向本地人朋友求助意愿”“對子女與本地人通婚的態度”“社區受歡迎程度”等5項指標在F2上的負荷值分別為0.658、0.390、0.506、0.673和0.551。上述5項指標反映了農民工對遷入地的認同度和深度融入的意愿，以及融入的結果，因此將F2命名為心理融入因子。

F3主要由“本地親屬數量”“人際交往范圍”“在本地的朋友數量”3項指標來代表，其因子負荷值分別為0.679、0.652和0.750。這3項指標反映了農民工在遷入地的社會關系和交際網絡的情況，因此將F3命名為社會網絡融入因子。

F4主要包括“工作單位性質”“享有的社保項數”2項指標，其負荷值分別為0.726、0.694。這2項指標通過農民工所從事的職業間接反映了其經濟狀況，可將F4命名為經濟融入因子。

F5對應著“住房滿意程度”“本地購房意愿”2項指標，其負荷值分別為0.735和0.607。這2項指標反映的是農民工的居住狀況，因此將F5命名為居住融入因子。

2. 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因素

（1）因變量及其測量。將探測性因子分析所獲得的5個公因子的因子值轉化為0—100之間的數值

轉化公式：（因子值-最小值）/全距×100。，然后以5個公因子的方差貢獻率為權數進行求和，構造出描述農民工總體融入狀況的總融入度指標，然后分別將該指標和各融入因子作為因變量進行多元線性回歸

各融入因子的取值即為各變量在探索性因子分析中所獲得的因子得分。。

（2）自變量及其測量。綜合考慮研究目的和變量的可測量性，選取了“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家庭人口數”“遷出地”“來渝居住時間”“每周工作小時數”“月收入”“住房面積”等9個變量分別引入總體城市融入度及其各融入因子的線性回歸方程，分析其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見表2）。其中，“性別”“文化程度”“遷出地”等3個類別變量做了虛擬化處理（Dummy variable），參照類（Reference category）分別為“男性”“沒有上過學”“重慶”。

（3）回歸結果分析。分別以文化融入因子、心理融入因子、社會網絡融入因子、經濟融入因子、居住融入因子和總融入度作為因變量，以“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家庭人口數”“遷出地”“來渝居住時間”“每周工作小時數”“月收入”“住房面積”等9個變量作為自變量，采用ENTER法進行線性多元回歸分析，回歸結果見表2。

從回歸結果來看，總融入度回歸模型的方差檢驗值F為5.406，顯著性Sig值為0.000，說明模型中所有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達到了顯著性水平，回歸模型在總體上具有統計學意義。從具體變量來看，“性別”對文化融入因子的回歸系數為-4.069（Plt;0.05），這說明公租房社區女性農民工的文化融入度相比男性農民工低，可能的原因是來自性別的社會定位和就業的差異。

“年齡”對經濟融入因子的回歸系數為-0.223（Plt;0.05），表明農民工的年齡越大，其經濟融入程度越低，可能的原因是農民工主要從事低端制造和服務業工作，以及主要在城市非正規部門就業導致的。這類工作只要求從業者具備簡單的生產技能。年齡的增加帶給他們的人力資本增加十分有限，反而會帶來體力、精力的下降，從而在勞動力市場失去競爭力。

“文化程度”對公租房社區的農民工融入城市具有明顯的積極作用。而且“小學”“初中”“高中”“大專及以上”對總融入度的回歸系數隨文化程度上升而增加，說明“文化程度”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邊際效應隨文化程度上升在增加，主要是通過經濟融入因子實現的，且“文化程度”對經濟融入因子的回歸系數隨文化程度上升而增加的趨勢更加明顯。

“遷出地”對公租房社區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具有顯著的影響作用。從回歸結果來看，“四川”和“其他省份”對總融入度的回歸系數分別為-2.208（Plt;0.05）、-8.152（Plt;0.001），可見來自四川的農民工比來自重慶的農民工城市融入度低；來自其他省份的比來自四川的農民工城市融入度低。“遷出地”對公租房社區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的這種影響主要是通過文化融入因子發揮作用的［“四川”和“其他省份”對文化融入的回歸系數分別為-12.742（Plt;0.001）、-30.990（Plt;0.001）］。這主要是由于隨著遷移距離的增加，遷入地與遷出地之間在語言、風俗習慣等方面的差距越來越大，文化融入越來越困難。

“月收入”對總融入度、社會網絡融入因子、經濟融入因子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537（Plt;0.05）、3.875（Plt;0.001）、0.151（Plt;0.05）。這說明經濟收入對公租房社區農民工的總城市融入度具有顯著的積極影響，即農民工的收入越高，其城市融入水平越高，并且這種影響主要是通過對社會網絡融入因子和經濟融入因子的影響實現的。隨著收入的增加，農民工的經濟狀況與城市居民之間的差距不斷縮小，農民工的經濟融入程度不斷增加。經濟收入的改善離不開社會關系網絡的拓展，同時經濟收入又會帶來進一步拓展社會關系網絡的需要并為此創造條件，進而帶來更高的社會網絡融入。

“住房面積”對總融入度的回歸系數為0.119（Plt;0.05），說明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住房面積增加公租房社區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度就會增加。從對具體融入因子的影響來看，“住房面積”主要通過社會網絡融入因子、經濟融入因子和居住融入因子來影響公租房社區農民工的總融入度［“住房面積”對社會網絡融入因子、經濟融入因子、居住融入因子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227（Plt;0.05）、0.204（Plt;0.05）、0.252（Plt;0.05）］，而且這種影響都是正向的。“住房面積”對居住融入具有顯著影響，主要是由于公租房面積一般都比較小，住房面積的增加能較大提升農民工的居住體驗和滿意度。“住房面積”對經濟融入具有顯著影響，主要是由于重慶市公租房的租金以單位面積租金計價，承租人的房租負擔與建筑面積完全相關，因此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農民工的居住條件和經濟條件。“住房面積”對社會網絡融入具有顯著影響的原因，主要是公租房的住房面積和家庭規模相關。一般來說，家庭成員越多，與社會交往的管道和機會就越多，構建社會關系的可能性就越大。

3. 公租房政策對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

（1）自變量及其測量。考慮到承租人對公租房儲備制度的實施效果感受不明顯，以及出售制度尚沒有實施，本文研究的公租房政策主要是公租房的規劃設計制度、建造制度和運營管理制度。因政策法規本身難以定量化，采用被調查者對以上三項制度實施效果的感受作為研究變量。將農民工對公租房規劃設計制度實施效果的感受分解為3個可測量的指標，即農民工對公租房地理位置、面積、配套設施的評價；將農民工對公租房建造制度實施效果的感受分解為2個可測量的指標，分別為農民工對公租房房屋質量、裝修的評價；將農民工對公租房運營管理制度實施效果的感受分解為4個可測量的指標，即農民工對公租房的配租過程、租金、物業、小區環境的評價。以上9個測量指標均在問卷中通過五級態度量表予以操作化，具體操作化問題為“您對城南家園的地理位置（住房面積、配套設施、房屋質量、房屋裝修、配租過程、租金、物業、小區環境）的滿意程度？”答案為“很不滿意”“不滿意”“無所謂/不知道”“滿意”“很滿意”5種類別，分別賦值為1至5。

（2）回歸結果分析。分別以文化融入因子、心理融入因子、社會網絡融入因子、經濟融入因子、居住融入因子和總融入度作為因變量，以“地理位置滿意度”“住房面積滿意度”“配套設施滿意度”“房屋質量滿意度”“房屋裝修滿意度”“配租過程滿意度”“租金滿意度”“物業滿意度”“小區環境滿意度”等9個變量作為自變量，采用BACKWARD法進行多元線性回歸分析，回歸結果見表3：

回歸結果顯示，包括總融入度在內的所有6個回歸模型均達到了顯著性水平，說明回歸模型具有統計學意義。從具體變量來看，所有的3個公租房規劃設計制度感受指標對所有因變量的影響都沒有達到顯著性水平，說明公租房規劃設計制度對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并沒有顯著影響。這主要是因為一方面承租人對公租房的區位、面積、配套設施比普通商品房要差已經有了充分認知，降低了他們的心理預期，從而對他們的居住感受沒有構成太大影響；另一方面，樣本分布相對集中，被調查者所居住公租房的區位、面積、配套設施狀況差異較小。

2個公租房建造制度感受指標均對總融入度有顯著影響，其主要是通過對農民工的居住融入和文化融入對總融入度施加影響的。在調查中，農民工反映的公租房的房屋質量問題和裝修質量問題較多，甚至有的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們正常的居住。從回歸系數來看，農民工對房屋建筑質量和裝修質量滿意度越高，其居住融入程度越高。令我們感到意外的是“房屋質量滿意度”對文化融入具有顯著影響。農民工對房屋建筑質量滿意度越高，其文化融入程度越高。其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方面，不同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對公租房質量的評價標準存在差異，存在文化程度越低的農民工對公租房質量越滿意的趨勢。而不同文化程度的農民工的文化融入存在顯著差異，文化程度越高的農民工在文化上越難以融入所在城市。另一方面，住房質量高所帶來的居住舒適性與滿意度確實能夠促進農民工對所在城市地方文化與風俗習慣的認同與接受。

4個公租房運營管理制度感受指標中只有“租金滿意度”對總融入度構成顯著影響，但其它運營管理制度感受指標也分別對不同融入維度因子構成顯著影響。具體來看，“租金滿意度”在經濟、居住、心理三個層面對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構成顯著影響。從回歸系數來看，農民工對公租房的租金滿意度越高，其經濟、居住、心理融入程度越高。在重慶，公租房的租金大約僅為周邊商品房的六成（近兩年，隨著商品房租金的上漲，公租房的平均租金水平僅為周邊商品房的四成左右）。公租房帶給農民工的住房租金節省非常明顯。這必然會帶來農民工經濟融入程度的提高。租金相對較低，而住房條件相對較好，再加上租賃關系穩定，無疑會帶給農民工更多的安全和保障，從而提升農民工對所在城市的認同度和歸屬感。

“配租過程滿意度”對農民工的文化融入具有顯著影響。農民工的配租過程滿意度越高，其文化融入程度越高。在所有的管理環節中，配租是市場化程度最低的環節，同時也是承租人與政府部門直接打交道的環節。加之公租房的福利性質，承租人在配租過程中對公租房配租制度的公平性、便利性、適用性的感受，很容易轉化為對所在城市的認同，進而引發對所在城市文化的親近感與認同感。

“物業滿意度”主要對農民工的居住融入和心理融入產生影響。農民工對公租房物業管理的滿意度越高，其居住、心理融入程度就越高。物業服務水平會影響人們的居住體驗，尤其是在公租房社區普遍存在或多或少的建筑質量和裝修質量問題的情形，物業管理部門能否快速解決農民工居住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會直接影響到農民工的居住滿意度。而“物業滿意度”對農民工的心理融入的影響，則主要是由于作為政府雇傭的物業公司，在公租房承租人眼中或多或少代表著政府的形象和態度，進而會影響他們對地方政府乃至所在城市的看法和態度。

“小區環境滿意度”主要對農民工的社會網絡融入和文化融入產生影響。農民工對公租房社區環境滿意度越高，其社會網絡融入程度越低，文化融入程度越高。“小區環境滿意度”對農民工的社會網絡融入具有顯著影響的原因，主要是農民工的“文化程度”與“小區環境滿意度”存在負相關關系，即農民工的文化程度越高，對公租房社區的環境滿意度越低。“文化程度”一般又與農民工的社會關系網絡構成方式相關，即農民工文化程度越低，越依賴由血緣和地緣構成的社會關系網絡，從而表現為社會網絡融入程度低。而文化程度高的農民工的社會關系網絡則主要依靠業緣形成，表現為社會關系網絡融入程度高。與此類似，“小區環境滿意度”對農民工文化融入產生影響也與“文化程度”中介變量相關。正如前文所述，農民工的“文化程度”與“小區環境滿意度”存在負相關關系，而不同文化程度的農民工的文化融入存在顯著差異，文化程度越高的農民工在文化上越難以融入所在城市。

四、結論及建議

本文通過探測性因子分析，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因子結構進行了探究，在此基礎上構建了農民工城市融入指標，并對其進行了多元線性回歸分析。實證研究發現：（1）公租房社區的農民工城市融入在因子結構上由文化、心理、社會網絡、經濟和居住融入5個一級指標構成，居住因素構成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一個基本維度表明，僅為農民工提供一個居所并不意味著同時解決了他們的城市融入問題；（2）與年齡、性別等自然因素相比，經濟收入、文化程度等社會因素對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更加明顯；（3）居住時間對公租房社區農民工城市總融入度沒有顯著影響；（4）從相關政策來看，公租房的建造制度和運營管理制度對農民工城市融入影響較大，而規劃設計制度則相對較小。

基于以上研究發現：一是公租房管理部門應充分認識到農民工城市融入問題的重要性，將促進外來農民工城市融入作為管理目標之一，積極介入公租房社區的農民工城市融入進程，幫助他們融入所在城市。二是公租房管理部門應將公租房社區相關商業門面、設施的出租、物業公司的選聘等，與本社區居住的無業、失業農民工的就業聯系起來，鼓勵相關經濟主體雇傭本社區居住的無業、失業農民工，促進本社區農民工充分、高質量就業，提高農民工家庭經濟收入。三是公租房管理部門與社區居委會須改變過去只重視農民工的職業技能培訓而忽視市民意識教育的做法，應充分發揮公租房社區的組織優勢，開展以城市文明、社會禮儀、市民意識為重點的教育活動，同時對農民工開放城市文化資源，鼓勵他們參與城市文化活動，全面提升其文明素養，盡快融入城市文明。四是地方政府應在公租房建造施工階段加大質量監管，提升建筑質量和裝修質量；改革公租房社區物業管理制度，賦予承租人成立居民委員會監督物業公司的權利，從根本上杜絕物業管理人員服務態度差、不作為、徇私舞弊等現象，進而提升公租房社區的農民工城市融入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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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肖華堂）

Population Traits and Macro Policies： Study on the Factors Influencing" Urban Integr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in Public Housing Communities

SHI Xuebin

Abstract：Based on the sample survey data， the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and multivariate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are used to investigate the population factors and macro-policy factors influencing city integr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in public rental housing communities. It is found that among the factors that affect migrant workers’ city integration， resident period that is considered to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has not been confirmed， and restrictions on applicants’ income conditions may bring greater economic integration difficulties to migrant workers in public rental housing communities. Among the macro-policy factors that affect city integr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construction system and operation management system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migrant workers’ city integration ，which should be the focus of future reform.

Keywords：Public Rental Housing Communities; Migrant Workers; City Integration; Influencing Fact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