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探究

〔摘要〕 新時代以來，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已經成為推動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環節。目前，我國主要在“數字技術+政府服務”“數字技術+基礎設施”“數字技術+生態保護”“數字技術+文化建設”四個方面取得了豐富的實踐經驗。但實踐中依然面臨著“指尖形式主義”作風、人才和數字技術供給不足、技術依賴和信息泄露、過度數字化和過量數據化等現實掣肘。為此，要從加強鄉村數字治理的規范化管理、優化鄉村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和個性化數字技術供給、實施鄉村數字治理的一體化監管、堅持鄉村數字治理的底線紅線思維等路徑入手，實現數字技術更好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

〔關鍵詞〕 數字技術；鄉村治理現代化；鄉村全面振興

〔中圖分類號〕F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1203（2025）01-0075-05

鄉村治理現代化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鄉村全面振興的必然選擇。隨著數智時代的到來，數字技術已經成為鄉村治理的題中之義。習近平指出，“要用好現代信息技術，創新鄉村治理方式，提高鄉村善治水平”①。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有助于提升鄉村治理的前瞻性、精準度和智能化水平，讓數字治理真正扎根于鄉村社會，切實讓人民群眾在數字化發展中有更多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當前，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取得了諸多實踐經驗，但依然面臨一些亟待克服的現實掣肘。新時代新征程，必須立足我國的國情農情，不斷優化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的路徑，推動鄉村由“治理”轉為“智理”，讓數字技術成為鄉村治理現代化的“硬核力量”。

一、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的實踐經驗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數字技術在鄉村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并明確將數字鄉村建設作為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重點任務。2019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明確提出，到本世紀中葉要全面建成數字鄉村，助力鄉村全面振興，全面實現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1。近些年，我國數字鄉村建設已經取得重要進展，數字技術初步融入鄉村治理的各環節和各領域，在政府服務、基礎設施、生態環保和文化建設等方面均取得顯著成效。

（一）“數字技術+政府服務”：提升政務服務水平和服務效率

利用數字技術賦能政府服務是提升政務服務水平和服務效率，進而推動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重要途徑。新時代以來，我國堅持以需求為導向，積極推進數字政府建設，尤其是不斷深化鄉村政務服務數字化改革。在這個背景下，鄉村數字政務一體化平臺通過線下、線上“雙線”服務，審批手續、紙質材料和公章印鑒的電子化以及數據形式的業務流轉，成為橫向聯通鄉村政府各部門，縱向打通鄉村基層治理的“最后一公里”。這不僅解決了農村居民在辦理相關業務時多頭跑和重復跑的現實問題，也有效提高了鄉村政務服務水平和服務效率。同時，鄉村數字政務一體化平臺還為鄉村醫保的繳費、政策宣傳和解答等開拓了新渠道。截至2023年底，城鄉醫療救助資金借助該平臺共資助8000多萬困難群眾參加基本醫保，促使農村低收入人口和脫貧人口參保率超99%2。綜上可知，“數字技術+政府服務”旨在通過推動“一網通”“一站式”便民政務服務，實現鄉村基層“智理”服務農村居民“零距離”，進而構建鄉村政府各部門協同治理的新格局。

（二）“數字技術+基礎設施”：改善農村居民的生產生活條件

通過數字技術對鄉村基礎設施進行提檔升級是將數字技術充分應用于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重要保障。近些年，我國在鄉村通信網絡和農業電商平臺等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有了極大的提升。一方面，鄉村通信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持續深化。早在2021年底，我國51.2萬個行政村就實現了“村村通寬帶”3，鄉村中小學互聯網接入率達到100%4，5G基站和光纖網絡等通信網絡數字基礎設施也持續向鄉村供給。另一方面，農業電商平臺基礎設施蓬勃發展。2023年，我國已建成近3000個縣級電商公共服務中心、物流配送中心，15.8萬多個村級電商服務站點5。同年，全國農村網絡零售額突破2.5萬億元，較10年前增長近13倍6。以上數據表明，“數字技術+基礎設施”建設促進了數字技術和鄉村基礎設施更加緊密的融合，形成了鄉村治理“云、網、端”基礎設施新模式，從而有效提升了農村居民生產生活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程度。

（三）“數字技術+生態環保”：打造智慧高效生態環境信息化系統

運用數字技術賦能鄉村生態環境保護，打造智慧高效生態環境信息化系統是提升鄉村生態環境治理效能、實現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內容。黨的十八大以來，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特別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指引下，我國數字技術賦能生態環境保護取得了長足進步，鄉村生態環境智慧治理水平顯著提升。一方面，鄉村生態環境信息化系統通過對鄉村生態環境的網格化和數據化管理，實現了對鄉村生態環境更加廣泛且精準的監測、評估、預警、反饋和決策。另一方面，鄉村生態環境信息化系統還通過創設政策宣講、學習園地、警示案例和監督舉報等模塊，極大地激發了農村居民參與生態環境保護的積極性和獲得感，讓農村居民自覺肩負起保護鄉村生態環境的社會責任。如利用政策宣講模塊，可以及時地發布各類與生態環境保護相關的政策法規和主題宣講活動安排；利用學習園地模塊，可以整合各類線上生態環境保護課程資源和形式多樣的普及性數字資料；利用警示案例模塊，可以了解與生態環境保護相關的法律法規，查閱違紀違法的警示案例，提升農村居民的生態環境保護法律意識；利用監督舉報模塊，可以將民眾上傳的投訴舉報視頻、圖片和文字等材料，自動識別并傳輸至所屬網格，再由相應網格負責人對接鄉村環境保護部門進行點對點的分析研判和精準處置。這表明利用“數字技術+生態環保”所打造的鄉村生態環境信息化系統能夠有效提升鄉村生態污染的防治能力和環境保護的監管水平。

（四）“數字技術+文化建設”：推動中華優秀農耕文化創新性轉化和創造性發展

采用數字技術加強鄉村文化建設，推動中華優秀農耕文化創新性轉化和創造性發展是實現鄉村治理現代化的根和魂。新時代以來，我國大力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數字化建設，通過構建相關的數字化平臺、整合相應的數字資源、優化相涉的數字技術服務等一系列舉措，加深了中華優秀農耕文化與現代文明的有機融合，進而實現為鄉村治理現代化鑄魂塑形。一方面，將書本相傳、口耳相傳、地域流傳的中華優秀農耕文化進行數字化、數據化、圖像化轉化，可以更好地挖掘和展示農耕文化中所包含的治理觀念、治理方法、治理手段等，并結合新時代鄉村治理實踐加以創造性發展。如中華優秀農耕文化通過數字藝術、網絡文學、短視頻、動漫技術等數字化形式呈現，不但激發了農耕文化的創新活力，更提高了農村居民自覺利用數字技術進行鄉村文化治理的主動性。另一方面，中華優秀農耕文化的數字化、數據化和智能化的呈現，能夠不斷提升鄉村文化的吸引力和引領力。在大數據、物聯網和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充分運用下，部分鄉村不僅提高了文化站或文化服務中心的數字化水平，還建設了數字文化云平臺和數字文化展館，同時通過打造集鄉村文化能人和組織機構、縣域融媒體平臺、省級文化數據服務平臺、國家文化專網于一體的立體化鄉村數字文化傳播體系，使得農村居民對精神文化的個性化需求得到了極大滿足。可以預見的是，隨著“數字技術+文化建設”的發展，將會進一步推動鄉村文化建設數字化轉型進程，催生出更多的鄉村文化新業態、新模式，從而為鄉村治理現代化注入強勁動力。

二、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的現實掣肘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作為一個復雜的涉及多主體、多層面的系統性工程，在實踐中必然面臨著諸多有待克服的掣肘。這些現實掣肘降低了數字技術賦能的效果，阻礙了鄉村治理現代化進程。

（一）“指尖形式主義”作風

近些年，數字技術與鄉村治理融合日益緊密，“云辦公”、政務APP、線上工作群等成為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方式。但在這一轉型過程中，也一定程度上存在著濫建平臺、強制使用、過度留痕與泛化排名、重復填報和模糊界限等“指尖形式主義”作風。如有的鄉村重復性建設政務APP，導致這些APP存在功能交叉與使用頻率低等現象；有的鄉村盲目推廣政務APP和“云辦公”等平臺的相關應用程序，強制要求下載學習，并對相關工作人員學習進行定期檢查；有的鄉村過度追求考核工作中的“數字留痕”，利用各類政務APP對基層干部進行考核排名；有的鄉村部門之間缺少溝通交流，導致基層干部需要反復填報各類重復性和同質化的數據信息；有的鄉村利用微信、QQ和釘釘等大量創建線上工作群，由此帶來的各類簽到打卡、通知信息、轉發分享以及工作任務安排使得基層干部疲于應付。上述“指尖形式主義”作風如果不斷滋生蔓延，就會影響鄉村數字治理水平的切實提升。

（二）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缺失和個性化數字技術不足

人才和技術是有效實現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支撐。一方面，我國鄉村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供給不足。近年來，雖然鄉村一直通過政策性崗位招聘招錄方式擴大人才隊伍，但是招聘到的人才多為鄉村基層干部，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的供給并沒有得到有效改善。這主要是由于城鄉之間存在著公共服務、社會保障等方面的差距，導致了鄉村對于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缺乏足夠的吸引力和感召力。另一方面，我國鄉村在個性化數字技術方面缺乏有效支撐。鄉村治理現代化不僅需要前沿、精密的數字基礎設施，還需要能夠滿足不同類型鄉村特點的個性化數字技術。目前，鄉村治理對于個性化數字技術的使用需求，還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

（三）技術依賴和信息泄露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意味著數字技術必然要廣泛嵌入鄉村治理體系的各領域和各環節，這就可能存在技術依賴和信息泄露的風險。一方面，數字技術在鄉村治理中的廣泛使用容易產生對技術的過度依賴。如有的鄉村干部和工作人員過度依賴鄉村數字治理平臺進行日常管理與服務，有的農村居民也過度依賴鄉村數字治理平臺查閱、咨詢政策信息和舉報反映各項事宜。長此往復，就可能造成鄉村干部和工作人員與農村居民間的親切感降低、疏離感增加，從而不利于鄉村治理效能的提升。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在鄉村治理中的廣泛使用容易導致信息泄露的風險。當前，利用數字技術處理各種鄉村治理的日常公共事務，必將涉及一些工作機密或個人隱私的數字信息。如果對于鄉村數字治理平臺的管理權限和操作權限沒有清晰合理的規范設定，那么就會存在信息泄露的潛在風險。

（四）過度數字化和過量數據化

近年來，數字技術下沉鄉村推動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進程逐漸加快，這對提升鄉村治理效能起到了重要作用。但與此同時，部分鄉村在推動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的過程中，也逐漸出現了過度數字化和過量數據化的問題。一方面，過度數字化可能導致鄉村治理出現“懸浮化”現象。如部分鄉村在治理過程中將政策發布、業務辦理、宣傳推廣、監督檢查和舉報反饋等全流程業務由線下徹底轉為線上，試圖以線上工作完全代替線下工作。但是當前鄉村留守人口多為老年人和兒童，其數字能力和數字素養相對較弱，難以在虛擬場景中有效表達個人訴求，因此上述過度數字化的現象將可能導致鄉村治理出現“線上治理景象繁榮，線下現實問題叢生”的“懸浮化”現象1。另一方面，過量數據化可能導致鄉村治理工作負擔加重和數據丟失的風險。部分鄉村在治理過程中將各類文字、圖片和語音等信息不加分析地完全轉換為數據信息，這加重了數據存儲、信息流轉和檔案歸檔等工作的負擔。同時，鄉村數字治理平臺也存在著被入侵和損壞風險，而一旦平臺出現問題，則其中存儲的所有數據信息均面臨丟失的風險。

三、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的優化路徑

當前，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已經成為鄉村全面振興的關鍵驅動力量和建設數字中國的重要實踐形式2。在實踐中，要實現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就需要實施相應的優化路徑，以克服前述現實掣肘。

（一）加強鄉村數字治理的規范化管理

改進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過程中存在的“指尖形式主義”作風，需要加強鄉村數字治理的規范化管理。一方面，要加強對鄉村數字治理不規范現象的甄別、整改、教育與巡察。要堅持以問題為導向，深入挖掘凝練和分析總結數字技術在我國鄉村治理領域存在的不規范現象種類、特征和表現形式，提升鄉村治理施策的精準度。要對鄉村治理過程中未能規范使用數字技術且造成較為嚴重影響的鄉村進行通報批評和督導整改，以加強震懾和警示作用。要強化法治教育和數字技術培訓工作，全面提升鄉村治理人員的政治意識、紀律意識、職業道德和業務能力。要將治理規范化作為重要指標納入巡視巡察和政治生態考核中，以完善鄉村數字治理監管制度。另一方面，要強化對鄉村數字治理平臺的整合、優化與提升。要對鄉村數字治理中存在的重復或僵死的工作群進行摸底排查和集中清理，取消各類政務APP學習、打卡、測試和培訓的強制要求和積分排名，為鄉村治理人員減負。要加大對數字技術在鄉村治理領域開發應用的力度，打通數字治理平臺之間的數據信息壁壘，讓數據信息能夠共享、共融、共通。要創建鄉村治理領域的“一體化”功能平臺，實現鄉村事務“一步、一鍵”辦理，進一步實現業務辦理的便捷化。

（二）優化鄉村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和個性化數字技術供給

針對鄉村治理中存在的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缺失和個性化數字技術不足的掣肘，需要制定和出臺相關的激勵機制和優惠政策，持續優化資源供給方式。一方面，要完善鄉村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的激勵機制。要在鄉村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的職稱評定、職務晉升、社會保障、子女教育、老人養老、家屬就業等方面，實施與城市無差異的制度，并予以適當優先。要在加強鄉村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引進力度的同時，通過規范招聘、考核等流程嚴把質量關，確保引進的人才能夠真正滿足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需求。要強化對鄉村數字技術專業型人才的實踐經驗和科研成果等方面的量化考核，督促其提升工作成效。另一方面，要對提供個性化數字技術的企業實行引進和扶持的優惠政策。要制訂引進和扶持數字行業領軍企業和龍頭企業的專項優惠政策方案，充分發揮其以點促面的作用，帶動鄉村數字技術產業蓬勃發展，為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提供重要的個性化數字技術支撐。要為能夠提供個性化數字技術的中小微企業實施人才、技術、場地、資金、稅費和市場等各方面的政策支持，同時優先簡化相關手續，讓引進和扶持的企業能夠在一系列優惠政策的加持下在鄉村落地生根。

（三）實施鄉村數字治理的一體化監管

面對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治理現代化過程中存在的技術依賴和信息泄露問題，需要加強鄉村數字治理的一體化監管，推動鄉村數字治理朝更加安全可靠的方向發展。一方面，要對鄉村數字治理全流程進行全方位監管。要常態化監管鄉村數字治理過程中存在的違規、越權、無節制使用數字技術、泄露信息等問題，并以制度的形式加以保障。要號召農村居民對鄉村數字治理進行民主監督，及時處理和反饋其反映的問題和建議，并不斷在實踐中完善相應的民主監督機制。要建立健全鄉村數字治理預警懲治聯動機制，對可能出現技術依賴和信息泄露傾向的關鍵環節、重點領域進行持續監督和及時預警，并對涉及技術依賴和信息泄露的行為進行依法懲治。另一方面，要對鄉村數字治理全流程信息進行立體式保護。要對鄉村數字治理過程中的工作機密、個人隱私進行管理權限和知悉范圍的明確界定，降低信息泄露的風險。要嚴格執行通過辦公內網系統和單機網絡系統對涉密信息進行閱示、流通和存儲的規章制度，有效規避外網非法入侵和內部人員的信息泄露。要引導和鼓勵鄉村治理人員采取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方式開展鄉村治理工作，并根據信息的涉密程度采取適當靈活的工作方式。

（四）堅持鄉村數字治理的底線紅線思維

防范鄉村治理過程中由于過度數字化和過量數據化所產生的問題，需要注重把控數字技術的運用范圍邊界和信息數據的流通范圍，精準劃定數字治理的底線紅線。一要堅持以底線紅線思維進行風險管理。要加強思想引導，明確和精準把握在鄉村數字治理過程中數字技術的過度運用和無節制使用所造成的潛在社會風險。要加大監督檢查和民主監督力度，對觸碰國家安全底線、社會穩定底線和個人信息安全底線以及無節制數字化紅線、過量數據化紅線和唯技術主義思想紅線的行為進行依法治理，積極防范化解各類風險隱患。二要堅持以底線紅線思維規范數字技術的使用。要對鄉村數字治理過程中觸碰紅線底線的違規使用數字技術的部門或工作人員進行談話提醒和批評教育。要加強不同地區鄉村數字治理工作人員的定期交流和培訓學習，實現數字技術科學化使用經驗分享與互鑒。要對科學規范使用數字技術并實現數字治理效能提升的鄉村和工作人員進行表彰和宣傳，以強化其示范模范作用。

［責任編輯：徐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