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是天生的學習者,對周圍的自然世界和社會生活有著天然的好奇心與探索欲。兒童也應成長為合格的“社會人”。正如馬克思所言,“社會性是人的本質屬性”“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兒童在真實的社會生活中,借由好奇心,通過與他人、與社會場景的互動,獲得學習與發展。兒童在成長過程中,不斷接觸和了解社會,在社會生活中學習,在社會關系中成長,逐漸適應社會生活,直至成為一個獨立的社會成員。
多重視角下,走入兒童對“大社會”的好奇
在早期教育階段,對“大社會”的好奇不僅具有培養兒童社會適應能力的實踐屬性,也蘊含著多學科的學理邏輯。
OECD“教育2030項目”將“社會參與能力”列為核心素養,其構成要素包括現象觀察力、多元文化理解力與倫理判斷力。研究表明,5歲時表現出較強社會好奇心的個體,到15歲時的人際問題解決能力和道德推理水平顯著優于同齡人。在全球化、智能化時代,這種可遷移的能力發揮的效應尤為重要。當兒童早期建立的認知框架能夠容納文化差異、經濟不平等復雜社會現象時,其成年后應對氣候變化、難民危機等全球議題的適應力將顯著增強。
從神經生物學來看,4-6歲幼兒前額葉皮層與邊緣系統的突觸密度達到成人水平的120%。這種神經發育特征使其具備對社會信息的高度敏感性。研究指出,幼兒生理敏感期若能與環境刺激形成共振,將顯著提升鏡像神經元系統的聯結效率,為共情能力發展奠定物質基礎。
從認知發展理論來看,兒童早期從“自我中心”到“社會性認知”的躍遷受到認知發展的內在驅動。一方面,皮亞杰“同化—順應”的平衡化機制對于認識學前兒童的社會認知發展具有一定的啟示。當兒童觀察到社會現實與既有認知圖式產生沖突時——例如,發現同伴因家庭貧困而無法入學,與其原有的“所有孩子都應上學”的認知發生矛盾——這種認知失衡會觸發“順應”機制。一項追蹤研究表明,與對照組相比,經歷此類認知沖突的兒童在后續3個月內抽象思維能力速度顯著提升。另一方面,維果茨基的社會歷史文化理論進一步指出,真實社會環境創造的“最近發展區”比課堂模擬情境更為廣泛,特別是在社會角色理解、規則內化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
利用社會資源,調動幼兒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人類作為社會性物種,對群體歸屬的需求在進化過程中被寫入基因。教育家諾丁斯指出,孩子必須學會關心自我,關心身邊最親近的人,關心與自己沒有關系的人;他們也必須學會關心自然環境、關心動植物,關心人類創造的物質世界,關心知識和學問。3-6歲是兒童社會認知和社會認同感形成的關鍵期。周圍社會的一切對于他們都是新的,充滿了神秘感。他們好奇地張望和感知周圍的人、事、物,調動所有的感官,“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享受著“造物者之無盡藏也”。他們從單純地好奇“這是什么”“可以怎么玩”;到探索事物、關系和場域所具有的特定的社會文化意義,關心“它來自哪兒”“應該怎么做”;再到研究社會生活或現象的歷史由來與發展變遷等,關切“它是怎么發展的”。
那么,如何利用社會資源,調動幼兒的好奇心呢?對此,中國幼兒教育家張宗麟先生提出,幼兒園社會教育應遵循兒童的生活邏輯,依據“環境拓展法”,從幼兒的家庭也就是幼兒最熟悉的生活環境開始,擴展到幼兒所在的鄉村、城鎮、商場等社會生活,再擴展到全社會和世界各地的歷史、地理和風土人情。因此,要對廣博的社會資源進行開發與轉化。以下將結合已有研究和項目提出幾點策略:
第一,突破傳統的教育場域限制,實施立體化空間資源開發。在社區層面,可設計超市經濟觀察任務,如引導兒童記錄不同時段客流量變化,比較生鮮區與日用品區的消費行為差異,使幼兒直觀理解供需關系。例如,東京都開展的“兒童社區探秘計劃”顯示,參與10次超市觀察的5歲兒童,對貨幣交換概念的掌握度顯著提升。在城市層面,可組織地鐵站社會規則觀察:通過統計乘客上下車秩序、特殊座位使用情況等數據,兒童能具象化理解社會契約。此外,還可嘗試開發虛擬空間,如利用數字孿生技術構建虛擬城市,兒童通過角色扮演體驗城市規劃者的決策過程,有利于培養幼兒的系統思維。
第二,整合人力資源,建立多方協同機制。以德國柏林的“三師聯動”模式為例,教師通過設計“社區職業圖譜”探究項目,家長每日提供“快遞員工作見聞”等生活案例,社區警察、商店店主等創設實地考察場景。這種協同效應源于兒童在真實社會互動中獲得的“認知腳手架”。如,當幼兒詢問消防員裝備功能時,從業者能立即提供專業解答。研究表明,參與該項目的兒童,對社會職業的角色認知準確率在6個月內大幅提高,角色扮演游戲中的情節復雜度也得以增加。
第三,體驗節日節慶,提升對文化符號的解碼與轉譯能力。通過傳統文化節日教育,有利于引導幼兒感受與理解文化的多重意涵。例如,春節紅包的表層是紅色紙袋與金錢交換,深層體現為情感的代際聯結和中國傳統社會的互惠倫理。例如,新加坡“文化解碼計劃”,通過制作糕點,兒童不僅可以學習烹飪技能,也能理解食材融合背后的文化史,提升文化包容度。
引導幼兒思考社會現象,提高思維能力
“大社會”無疑是一座豐富生動的寶庫,不僅為幼兒提供了寬廣的學習空間和真實的學習場景,也為幼兒思維的馳騁和審辨提供了更自由廣闊的空間。教師可以通過引導幼兒對社會現象的思考,提升其思維能力。
首先,需要喚醒教師的觀念,善于運用社會實踐等方式,在真實的社會情境中培養幼兒的好奇心。以探秘“中軸線”活動為例,幼兒在現場參觀時對故宮的屋脊獸產生強烈的好奇。教師捕捉到幼兒的興趣點,可以采用“部件拆解法”,引導幼兒了解屋脊獸具有等級象征(數量)、祈福功能(造型)和工藝智慧(結構),提升幼兒對文化符號的理解能力。
其次,教師應鼓勵幼兒對社會現象的觀察與探究,構建“漸進式認知階梯”。以“社區垃圾分類”探究項目為例,可設計四階段引導。兒童首先拍攝記錄不同時段垃圾桶的裝滿狀態(描述),繼而對比工作日與周末的差異(比較),接著發現早8點投放高峰與上班族作息的關系(關聯),最終通過訪談清潔工驗證假設(解釋)。這實質是在培養幼兒科學思維的雛形,實踐數據收集與趨勢分析。
再次,對抽象概念的理解要善用具身認知策略。例如,教師可設計“螞蟻糧倉”模擬游戲幫助幼兒理解商品流通。兒童扮演工蟻搬運不同顏色積木(代表商品),體驗倉儲(巢穴堆積)、運輸(路徑選擇)、分配(按需取用)全過程。神經教育學實驗表明,這種身體參與式學習能顯著提升兒童的概念記憶留存率。
最后,構建對社會現象的多維分析框架,提升批判思維與觀點采擇能力。例如,在對社區施工噪聲的探究中,教師可引導兒童進行三重思考:第一,分析利益相關者——建筑工人需要工作,居民需要安靜;第二,考量時間影響——當前工程進度與長期居住質量;第三,構思替代方案——隔音屏障或調整作業時段。當兒童學會同時考慮多方立場時,其思維正在從“自我中心”向“去中心化”過渡,其觀點采擇能力和批判思維能力也得以顯著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