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作品是文化的代表之一,翻譯中國優(yōu)秀文學作品是傳承與弘揚中華文化的一種有效途徑。《駱駝祥子》是老舍先生著名的文學作品,其中包含大量文化負載詞。文化負載詞承載了深厚的文化內涵,文化負載詞的合理翻譯對于《駱駝祥子》英譯本走向世界至關重要。以葛浩文英譯本為研究對象,對其中的文化負載詞翻譯進行探究,在框架理論指導下舉例分析《駱駝祥子》文化負載詞翻譯中的框架操作,旨在為文化負載詞的英譯提供些許啟示,更好地促進中國文學作品走向世界。
【關鍵詞】《駱駝祥子》;老舍;框架理論;框架操作;文化負載詞
【中圖分類號】I046;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03—238—03
一、《駱駝祥子》及其譯本介紹
《駱駝祥子》是老舍先生的不朽杰作,1936年,這部小說開始在《宇宙風》上連載。《駱駝祥子》中祥子、虎妞等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主人公祥子的悲劇人生讓眾多讀者感慨,小說還具有鮮明的“京味”,這些一直是學界關注的重點,僅網上研究《駱駝祥子》的文章就有大約1600多篇(牛佳欣,2023:157)。《駱駝祥子》已經出版80多年,其英譯本眾多,比較著名的有四個。葛浩文英譯本是最新的著名譯本。《駱駝祥子》包含大量文化負載詞,研究其英譯有助于為同類翻譯提供借鑒。
二、框架理論
(一)框架的定義
起初,Fillmore(1975)認為“框架”是與場景中各種典型實例相關聯的任何語言選擇系統(tǒng)。之后,他不斷對框架概念進行修改和完善,然后認為其他描述知識表征的術語在認知語言學中,如圖式、腳本、場景、認知模式、觀念架構、民俗理論等,都可統(tǒng)稱為框架,是“人類經驗概念化的結果”(Fillmore,1985)。總之,框架是具體統(tǒng)一的知識系統(tǒng)或連貫的經驗在大腦中的圖示化表征,是譯者和讀者理解文本意義的背景參照(肖開榮,2019)。
(二)框架的基本屬性
框架的基本屬性主要有層次性、動態(tài)性、原型效應、文化差異性。框架呈樹狀結構,包含多種成分,地位各不相同。有的處于中心地位,有的則處于邊緣地位。人們經歷得多了,經驗、閱歷自然更加豐富,基于此,人們會增刪原有框架的特征和值,從而得到更加完善的框架,這就是框架的動態(tài)性。與此同時,若是遇到新事物、新情境,人們獲得了全新的體驗與認識,會創(chuàng)建新的框架。所有人不是在同一文化環(huán)境中長大的,人與人間的經歷互不相同,各自具有不同的框架(肖開榮,2012:61)。
三、翻譯中的框架操作
無論是一方文化中出現框架空缺還是兩種文化的框架存在成分差異,這些不對應都是在一定層次上的。框架是樹狀結構,在某個層次上不對應的框架,向上追溯,到了某個層次,便能找到對應(肖開榮,2012:57)。這是譯者處理由于文化差異導致框架不對應的主要思路。
通過閱讀原文時,譯者頭腦中的知識系統(tǒng)被原文的語言形式激活,譯者獲得框架1。然后,譯者預判目標讀者的知識系統(tǒng),對框架1進行認知操作,形成框架2。最后,譯者根據兩個框架,運用目標語言進行遣詞造句,產出符合目標讀者知識框架的譯文。
框架操作大體可分為兩類,第一類為理想化的框架操作,即目標文化中的框架直接對應了源語文化中的框架,譯者基本上只需要進行源語和目標語言的轉換。第二類為非理想化的框架操作,即目標文化中的框架非直接對應源語文化中的框架,要想產出符合目標讀者框架的譯文,譯者需要進行框架內部操作、框架層次調整、框架視角更換和框架移植(肖開榮,2012:69)。
原文讀者閱讀原文時,腦中產生框架,這一框架可能在目標讀者腦中也可以激發(fā)出來,只是框架成分存在差異。此時,譯者可采取一些手段,如變換、增加或刪除框架成分,從而實現框架對應。框架關系的改換也屬于框架內部操作,比如轉喻和隱喻關系的改換。
文化差異可能導致框架層次不對應。比如,某個概念存在源語言文化中,卻在目標語言中找不到對應的概念,但是向上追溯,此概念的上層概念存在目標語言中。此時,譯者可采用上層概念來翻譯。
框架移植,顧名思義,就是將原文框架直接引入目標語文化中,不過一般需要用加注等多種方式加以解釋。
四、《駱駝祥子》文化負載詞翻譯中的框架操作
(一)框架內部操作
1. 框架成分更換
例1:ST:咱們是先斬后奏。(老舍,2018:72)
TT:We boarded the train before we bought a ticket.(Lao,2010:89)
“先斬后奏”是漢語中的常用表達,意思是執(zhí)法官先處決罪犯,然后匯報給上級。現在指先采取行動,然后再上報。源語讀者閱讀到“先斬后奏”時,“先斬后奏”這一語言形式激活“先行動后匯報”的框架,源語讀者得以理解原文意思。目標語文化有類似的框架,但是框架中的成分不同。面對這一情況,葛浩文憑借豐富的知識儲備,將“斬”更換為“上車”,“奏”更換為“買票”。如此,目標語讀者讀到“We boarded the train before we bought a ticket.”時,這一語言形式同樣能激活“先行動后匯報”的框架。通過框架成分更換,目標語讀者能夠正確理解源語傳達的意思。
2.框架成分増刪
例2:ST:……腳上是寬雙臉千層底青布鞋;干凈,利落,神氣。(老舍,2018:3)
TT:... and black cloth-soled “double faced” shoes — clean, neat, smart looking.(Lao,2010:18)
“千層底”指用許多層布重疊起來衲成的鞋底。“千層底”是漢語框架成分,這對原文讀者來說很容易理解。然而,這樣的成分在目標語文化框架中并不存在,目標語讀者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見過“千層底”,直譯只會讓他們不知所云。譯者保留“布鞋”這個框架,刪去“千層底”這個漢語框架成分,以便有效激活目標語讀者頭腦中的對應框架,使其正確理解原文。
3.框架關系改換
例3:ST:巡警們心中的算盤是無論如何洋車夫總比騎車的好對付。(老舍,2018:87)
TT:... at least in the view of the police, who found rickshaw men easier to bully than cyclists.(Lao,2010:106)
此句中的“算盤”是指警察對于車夫的想法。“算盤”是中國古代一種算數的器具,同時,具有更加深層的文化含義:人們隱秘的想法。“算盤”與“隱秘的想法”之間存在隱喻關系。對于原文讀者,他們很容易能理解“算盤”的含義,然而,目標語讀者很可能沒有見過“算盤”,沒有與“算盤”相關的知識儲備,無法理解“算盤”的表層與深層含義。譯者將“算盤”直接處理為“in the view of”,刪除了“算盤”與“隱秘的想法”之間的隱喻關系,避免目標語讀者看到“算盤”二字感到一頭霧水。“in the view of”同樣能激活目標語讀者頭腦中“隱秘的想法”框架,便于讀者理解原文。
(二)框架層次調整
例4:ST:車夫們沒有敢跟他耍骨頭的。(老舍,2018:30)
TT:None of the rickshaw men dared stand up to him.(Lao,2010:46)
劉四爺懂得如何對付窮人,他有辦法拿捏車夫,所以車夫都怕他不敢去跟他“耍骨頭”。“耍骨頭”一詞屬于北平方言,是調皮搗亂的意思,也指開玩笑,言行不莊重,其上層概念可以是“作對”。“耍骨頭”一詞在目標語中不存在相應的表達,因此直接按照字面意思翻譯,目標語讀者很難理解。葛浩文沒有采用直譯法,而是用其上層概念“stand up to”來翻譯,避免了過多的解釋,簡潔地將原文的意思表達了出來。譯文與原文沒有任何相同的概念,將“耍骨頭”的“作對”的含義翻譯出來,實際上是在尋求意義上的認知框架對應。
例5:ST:我還是不論秧子!(老舍,2018:71)
TT:I don’t care who I’m dealing with.(Lao,2010:89)
“不論秧子”一詞是北平方言,意思是不管是誰,指不因對方地位而有所顧忌。譯者翻譯這一方言時,也沒有采用直譯法,而是采用意譯法,直接把方言的含義翻譯出來。從框架的層次性上來看,方言“不論秧子”在目標語中不對應存在,但是這一概念的上一級概念能夠在目標語言里找到對應。因此,為便于有效激活目標語讀者頭腦中的框架,讓譯者能夠理解這句方言,譯者將“不論秧子”翻譯成了上層概念。
(三)框架移植
例6:ST:自已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老舍,2018:102)
TT:He could not wash away the suspicion even if he jumped into the Yellow River.(Lao,2010:120)
這個句子是祥子承諾照看曹先生的房子之后,對祥子的心理描寫。祥子怕萬一有什么東西丟失,自己被視為竊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正是對祥子憂慮擔心的描寫。在源語文化中,“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是一句諺語,原意為因為黃河水極其渾濁,即便跳下去也沒有什么清潔作用。后引申為比喻很難擺脫關系,避免不了嫌疑(馬春蘭,2018:50)。中國讀者讀到此,大腦中“難證清白”的框架被激活;然而這一諺語并不直接對應存在于目標語文化中,若是完全直譯,目標語讀者則感到一頭霧水。于是,譯者將原文框架移植到目標語中,但是譯者在直譯的基礎上,增譯了“洗”的對象——“嫌疑”,這將有助于激活目標語讀者頭腦中“難證清白”的框架,使其正確理解“黃河”的文化內涵。
例7:ST:我只好打電話叫車吧。可是我不能就這么“空城計”,全走了哇。(老舍,2018:96)
TT:It was up to me to call for a taxi, but the “empty city bluff”, keeping people out by leaving the door open, wasn’t going to work.(Lao,2010:115)
“空城計”是中國古代典故,出自《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在街亭失守后,司馬懿向諸葛亮大帳所在地西城進軍,諸葛亮兵力單薄,隨用疑兵之計大開城門,派人灑掃街道,司馬懿疑有伏兵,引軍后退(馬春蘭,2018:52)。現比喻掩飾自己力量的不足,以迷惑對方,有時也包含貶義。在這個句子中,“空城計”指房子空著,無人看管。中國讀者了解“空城計”這一典故,讀到此句時,結合上下文,頭腦中“空房子無人看守”的框架得以激活。但是,目標語讀者并不知曉“空城計”。對此,譯者直譯“空城計”,并隨后予以解釋,這就將中國典故引入譯文,而又不會對目標語讀者造成理解障礙。目標語讀者讀到“empty city bluff”可能感到不知所云,但隨后的解釋激活了目標語頭腦中“空房子無人看守”的框架,將原文框架完美移植到目標語中。
五、結語
文化負載詞具有深刻的文化內涵,葛浩文在翻譯《駱駝祥子》中文化負載詞時,通過一系列框架操作,減少了目標語讀者閱讀理解譯文的障礙,向目標語讀者呈現出忠實流暢的譯文,使得目標語讀者閱讀譯文時產生與原文讀者閱讀原文時相同的認知與感受。
正確翻譯文化負載詞不僅是為了讓目標語讀者讀懂譯文,更是弘揚國家文化的有力手段。容易理解的是,不同文化中的人對同一事物具有不同的認知框架。這就要求譯者在翻譯文化負載詞時,需要合理進行框架操作,才能有效激活目標語讀者頭腦中與原文對應的框架,進而減少閱讀理解文本的障礙,順利向讀者傳達原文的準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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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肖開容.翻譯中的框架操作——框架理論視角的中國古詩英譯研究[D].重慶:西南大學,2012.
作者簡介:劉苗苗(1999—),女,漢族,河南林州人,碩士研究生,西南石油大學外國語學院,主持院級科研項目一項,研究方向為典籍翻譯、石油科技翻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