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資本論》經濟的社會形態研究堅持在歷史主體基礎上引出“矛盾特殊”,在于推進主體統治向物統治的秩序過渡,在于從中塑造物役性的主體邏輯。算法工資是物統治的開端,資本工資是物役性的產物;工資一般針對“簡單勞動的矛盾特殊”,引出“工資決定于生產”的唯物史觀命題。工資由此完成對唯物史觀原理的深化:以“勞動力的物規定”(矛盾普遍性)鎖住勞動矛盾的秩序擴展;以“勞動力的社會客體建構”(矛盾特殊性)驅動資本矛盾的結構進階;作為社會平均勞動力的“矛盾特殊性之事”,分配者體現生產邏輯的結構化路徑,即由生產方式至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作為破解“資產階級三位一體公式”邏輯的理論利器,工資一般的思想價值在于將工資從分配形態推進到研究對象整體層面的建構。為此可清理出由主體范疇(算法工資)至經濟范疇(雇傭工資)的知識創制路線,從中提煉馬克思主義工資一般的基本理論及其范疇學的基本規定。這樣有了革命性的結論誕生:工資以“資本價值形式”為自身勞動過程文明規劃的總規定,在于貫徹階級者反抗的“事者邏輯”,在于執行“工資收入論”批判。
關鍵詞:資本論;工資;勞動力;矛盾普遍性;矛盾特殊性
基金項目:吉林財經大學全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中心科研項目“《資本論》、工資與現代化:馬克思主義方法論研究”(2022WZD010)
中圖分類號:F091.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982(2025)03-0017-17
一、引言
本文系《〈資本論〉范疇學研究:由工資惡到工資鏡——階級、統治、剝削與拜物教》[載《武漢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年第3期]的研究續篇,為探求工資論的唯物史觀原理而作。前文中,我們業已查明如下研究事項。第一,工資絕非純工具的經濟形式,作為雇傭勞動生產制度,其內在解析式是“生產形式—經濟形式”;階級屬性第一,統治屬性第二,剝削屬性第三,拜物教屬性第四,構成馬克思主義工資一般規定的理解結構。第二,工資的幽靈性在于主體統治,由此帶來主體危機,這同時也決定了商品兩儀的運動主體序列(唯物史觀主體邏輯)乃是資本工資的認識論基礎。第三,《資本論》工資范疇學的要義為:以算法工資為唯物史觀的主體范疇,從中分出工資惡和工資鏡,明確價值的社會形式及其鏡像形式的機理聯系;復以雇傭工資為資本工資形式的專業經濟范疇,在“一體兩面”及其多重規定性的基礎上科學闡明階級工資與市場工資的現實統一,落實工資的具體運行機制。第四,既非工具論,亦非收入論,而是和生活資料所有制有關的勞動過程文明規劃,即馬克思工資術語的特殊性由是得以解蔽,價值形式批判功能從中得到弘揚;從處于資本關系中的工資形式到生產方式批判的工資一般,《資本論》工資范疇所展示的理論意蘊是唯物史觀主體論,作為被約定的“主體之事”和“階級之事”。第五,在數字時代,物質關系與社會關系的意義對視上升為“使用價值兩儀”與“價值形式兩儀”統治功能的整合,這為工資一般結構維度的解說提供了極好的理論契機。
與此同時,關于資本工資“術語群落”所形成的事者邏輯的考察,在前文中存在明顯的研究不足,尤其對經濟的社會形態矛盾普遍性規定的探究顯得準備不足。這種不足性又在于未能查明:正是由于商品形式與階級形式的疊合,才有了算法工資的“矛盾普遍性”,而一旦認定算法工資是矛盾范疇和歷史范疇的統一,則作為這兩種范疇統一的規定性就只能是“主體范疇”。盡管如此,前文依然對算法工資與雇傭工資進行了區分,明確指出:資本工資不只反映經濟矛盾,同樣反映主體矛盾;資本工資不只反映財產矛盾,同樣反映商品形式的勞動異化矛盾,雇傭工資僅僅就處于雇傭關系中的“主體條件狀況”進行考察,而算法工資則不然。為了克服上述不足,需要將研究視野提升到唯物史觀原理的高度,在唯物辯證法思維學的工具層面重新審訂“工資一般”,尋找其歷史規定性的“矛盾特殊”。這樣可以得出一個基本結論:對算法工資內部結構的探索是對《資本論》執行嚴格意義的矛盾讀法的結果?!顿Y本論》絕非存有一個主體——資本,而并存著另一個自主反抗的歷史主體——勞動;如果說作為本體論,主體意義必須是唯一的,那么唯一的主體就只能夠是“矛盾”(二元對抗的結構),即作為矛盾規定性的價值實體,它迫使勞動或資本有著多重的理解路徑和理解結構。馬克思的工資理論是用特別的革命武器,即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予以武裝的,這是一個開放的文本結構。對于工資勞動而言,勞動不僅僅是同資本相對立的使用價值,并且也是資本本身的使用價值。工資勞動是勞動(發展)矛盾歷史成長的主體維度:作為自主與奴役的統一,作為奴化與異化的統一,它的歷史前提是價值(量)向剩余價值(量)的矛盾過渡;它的歷史形成與發展過程是價值形式從“肯定”(合勞動目的)轉向“否定”(合資本目的),即生活資料所有制轉向資本工資制度;它的歷史結果是價值剝削發展成為“主體辯證法”。由于主動作為經濟的社會形態主體矛盾的“行動承擔者”,圍繞工資的階級關系考察和階級斗爭實踐致使價值規律與剩余價值規律的整體性聯系被成功發現。
二、唯物史觀的生產邏輯問題:主體統治與物統治
經濟的社會形態占統治地位的勞動發展形態是簡單勞動,核心含義是對“勞動能力”進行客體建構。“如果說圍繞算法工資的勞動區間為‘商品生產的簡單勞動——資本主義簡單勞動’,圍繞雇傭工資的勞動區間為‘資本主義簡單勞動——資本主義雇傭勞動’,那么,其中最重要的規定是資本主義簡單勞動——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迫使生產勞動所具有的普遍簡單化的社會趨勢?!雹僮鳛樯a方式的“勞動”,簡單勞動學說的“勞動二重性”乃是對商品生產方式的總規定。一言以蔽之,簡單勞動是《資本論》探索經濟的社會形態自然歷史過程的歷史起點和主體范疇的分析起點,是進行工資分析的矛盾真理。于是只有對這一形態實現一以貫之的把握,才能具象私有制社會的生產方式矛盾在經濟形態上的運動軌跡,即勞動的私人性與社會性的矛盾向生產的私人性與社會性的矛盾轉化,從中找出解放“階級者”的生產關系出路。
工資一般針對“簡單勞動的矛盾特殊”。在研究上為了有效引出和集中說明該矛盾規定性,《資本論》整體設計以“勞動矛盾→資本矛盾”秩序擴展與矛盾進階的路線,矛盾普遍性寓于矛盾特殊性的有機成長的策略在首章即得以采用,矛盾讀法(矛盾分析法)并且在全書一以貫之?!顿Y本論》(商品章)中為此優先說明“勞動矛盾原理”——從中確認異化主體矛盾的歷史形態和類型學,相應采取由經而緯的科學說明法(見圖1)。所謂勞動矛盾原理,指示經濟的社會形態和勞動矛盾的根據、發生狀況及其歷史成長內容。在說明方法上,所謂“經”,即堅持主體矛盾由社會形態向經濟的社會形態秩序擴展,從中引出矛盾特殊性的分析路線。這里所說的主體矛盾,即工藝者和階級者的對抗性矛盾,同時也是社會形態“矛盾根”,在封建社會中直接呈現為“勞動力(工藝者)”與“它的階級者規定(主體統治)”之間的對抗性,乃是資本主義社會必然予以繼承的發展規定。在類型學上,資本主義社會之替代封建社會,一方面是由于“勞動力的工藝者”成長為“使用價值的工藝者”,另一方面則歸功于主體統治本身變身為“物統治的階級者”,即價值。在發展時代上,物統治乃是主體統治的特殊類型學和形態學的統一。以使用價值為工藝者的發展和直接以勞動力為工藝者的歷史時期相比較,顯然前者占據了更為廣闊和更加發達的生產力基礎。質言之,《資本論》以制造業的發達生產力為前提,將使用價值在系統載體上確認為“工藝者”,也就表明“現代資產階級生產”是其研究的本題。《資本論》從現代生產力出發,從現代社會形態的主體矛盾出發,從中提取“價值對象性”,定格價值生產的歷史含意。
這樣,階級者的工作譜系得以延續,由“以主體統治為階級者”轉入“以物統治為階級者”。這里,我們可以給“階級者”一個統一的定義:統治關系的階級事格,即階級之事的主體范疇。作為唯物史觀的主體論用語,階級者執行矛盾讀法,是圖1中所示的“主體根”和“矛盾根”的關系連結。顯然,階級者是對“階級當事人”(生產方式或生產關系的階級當事人)主體格的集中性稱謂,其突出主體規定。同時,唯有矛盾能夠讀出主體,也唯有勞動矛盾方可從中讀出“勞動過程文明規劃”這個本身作為發展譜系規定的人類主體。經濟的社會形態作為社會形態一以貫之的矛盾發展規定,勢必以簡單勞動為統一的主體范疇:既作為“生產方式的生產力”也作為“生產方式的生產關系”;既為“特殊工藝者”亦為“特殊階級者”。質言之,簡單勞動是工藝者與階級者的矛盾同一性范疇。所以在經濟形態的歷史領域,簡單勞動正是勞動矛盾自身的發展(普遍性的秩序擴展),帶動歷史系統進階,維系和瓦解著資本的統治。說到底,唯物史觀在《資本論》中的存在方式,既非哲學的,亦非一般的歷史理論的方式,而是“主體學”(主體在場)的工作方式。
唯物史觀全部原理由主體規劃所發動,由人類文明(生產規劃)的形態學返歸自身。馬克思關于人類主體發展的“三大社會形式”(人的依賴關系、物的依賴關系和人的獨立性、人的全面發展和自由個性),在勞動發展譜系上既是對工藝者也是對階級者的規定,其間蘊含著主體矛盾對生產方式矛盾的內在轉化;唯物史觀的生產邏輯由“對物的依賴性的勞動矛盾”切入“物役性的資本矛盾”,在研究上引向“工資的唯物史觀”,它的突出的理解工具是馬克思勞動價值論。須知,生產一般由人的關系塑造轉入“物與物的關系塑造”,這意味著工藝者與階級者不再是人格化者之間直接對抗的矛盾關系類型,即不再直接表現為人和統治人的關系的矛盾了,而間接表現為兩種物規定之間的矛盾對抗性。與此同時,物形式在這里是“普遍的中介”,“平均勞動力”開始成為物矛盾(第二自然物體系的矛盾規定性)的同一性范疇。如上指出,物統治發展成為主體統治的特殊類型,乃是主體統治歷史深化的結果,是主體統治走向頂峰的“特殊形態學”。在這個時期,生活資料所有制得以社會統一化,勞動力再生產成為生活資料價值的內在尺度,而工資則成為其外在形式??梢?,價值剝削是勞役剝削沿著矛盾擴展秩序“從個別上升到一般”的歷史運動結果,并非天外來物。
從唯物辯證法的思維工具層面上看,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之所以采取整體化、平均化的思考方式,乃是針對工資一般“矛盾特殊”這一分析對象,針對的是“簡單勞動”的歷史發展譜系運動。“通過堅持可及性與不可及性的區別,它拒絕了把思維看作對現實的直接反映的立場。這兩個王國的區別意味著在思維及其客體之間沒有直接的對應關系……因此,馬克思主義的解釋應當瞄準在試圖盡可能提供解釋世界的最佳途徑中成為科學的這一目標。在此過程中,它應當嘗試去揭示社會世界不僅僅是意義、行動和理解的堆砌,也是由實在的、不可及性的社會結構構成的?!雹谝粋€更為合理的說明是,馬克思勞動價值論優先執行“矛盾讀法”,杜絕將簡單勞動理解成經驗知識和把平均勞動力解作結構力。實際上,它們不是普通的物規定或物形式,而是唯物史觀的主體規定:一方面,使用價值由勞動創造、由勞動決定;另一方面,價值由勞動創生,而價值則規定了勞動的性質。顯然,這就是抽象勞動的實際發生,勞動在兩種場合下行為是非對稱的,在商品生產中勞動的整體對個體而言具有非還原性質。價值意味著“個體質的喪失過程”,相反,交換價值呈現的是“本體倒置”?!坝谑莾r值從真空中突現出來,像幽靈一樣糾纏著(haunts)‘現實世界’資本主義商品生產。這種鬼魅般的價值客觀性對物質生產和流通的原始移位,在這個幽靈(以自行定位的資本的形式出現)占據這個真空核心時最終得以實現……必須承認缺失與存在一樣是種現實,而且由于‘缺失’是一個確鑿的真實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所缺失的不會僅僅只留下‘虛無’,而是引發缺失的具體過程所構建的‘有限虛無’。”③然則,價值作為工資的主體范疇,即“算法工資”。在階級者路徑上,其催生了價值形式的矛盾系統。作為工藝者和階級者的合成規定,社會平均勞動力同樣是物役性(價值形式)的產物,即作為將勞動力變為“物規定的主體規劃”,其揭示一個主體學命題——工資是生產問題。資本主義工資的范疇是“資本工資”,在勞動過程文明規劃類型上,它的根據是“物統治的階級者(價值)”和“物役性的資本價值形式”。我們主要從中引申出價值生產的“馬克思主義工資一般”的范疇學進行探究。
三、工資的主體邏輯:由簡單勞動向資本主義簡單勞動邁進
價值生產方式對商品分析起點的提取并不意味著對物質生產對象的丟棄,其意味著對研究對象規定的完整提取,不是研究經濟的社會形態的各個方面,而是對物質生產的矛盾運動和秩序進行重點把握,著眼于分析并揭示物質資料生產方式的歷史發展規律。圖1用另外一種方式,從矛盾讀法的角度重述了馬克思寫在《資本論》首章第一節和第二節中的分析內容,其中核心的內容,即實現主體矛盾由“社會形態對象性”向“經濟的社會形態對象性”的過渡。在這個基礎上,所謂“緯”,即在于堅持矛盾特殊性的工作進階法,把經濟的社會形態對象性的矛盾進階落實為“經濟形式的系統成長”(《資本論》首章第三節和第四節內容對其進行了鳥瞰),從中具象矛盾認識,開展經濟拜物教范疇批判。由社會形態進到經濟的社會形態,完成了道路成長矛盾類型的錨定與刻畫。然則,由經濟的社會形態發展到商品一般生產,便能夠實現對商品社會矛盾發生學的整體把握。政治經濟學批判從中區分為兩種層次,即生產方式批判(在意義上即圖1中的“經線”)和拜物教批判(在意義上即圖1中的“緯線”)。由是物質生產對象和商品對象在這里合而為一了。與此同時,價值形式以“物役性”為主體本質,鎖定簡單勞動的歷史成長路線和道路方向。
工資決定的前提是進行“社會平均勞動力的價值算法”(勞動力價值)形成機理的分析,這表明與工資的拜物教批判不同,工資的主體邏輯意在執行生產方式批判。和工資決定有關的勞動載體僅僅是平均勞動力(價值形式統治所針對的社會對象),而非任何現實的個體勞動力或勞動者的實在規定。說到底,在思維上平均勞動力必須被看作是和具有階級生產方式屬性的社會實在有關的一項歷史知識?!爱斏唐返母鞣N物質被宣稱為從商品的本體中缺失的‘價值’時,所構成的乃是商品統一性的一種形式缺失預設的共核內涵……交換的形式被看成是資本主義經濟的首要決定因素,而不是資本主義經濟管轄的內容。”④然而,就是在勞動力價值形成中,人們忘記了工資決定前提分析的性質乃是執行生產方式批判,而強調“一個可取的辦法是利用日益增強的工人階級的力量,為工人階級爭取更高的工資收入。當然,這是以我們對勞動力價值理論的內涵和外延進行拓展甚至改造為前提的?!薄皩嶋H上,馬克思關于勞動力商品價值的討論,主要側重于勞動者及其家庭必要生活資料的供給方面,是站在資本的立場看待勞動;而作為生產要素的勞動力商品在需求方面的規定性被忽視掉了,沒有站在勞動的立場看待資本。某種程度上講,資本主義生產過程的需要決定勞動力商品的‘標準質量’;因此,生產或再生產勞動力所需要的生活資料或消費資料,無論從數量還是從質量上看,都不能被假定為一個不變的恒量?!薄翱傊?,在馬克思的理論框架中,工資是勞動力價值的轉化形式,而勞動力價值在馬克思資本積累的邏輯下被限定在工人生活所必需的生活資料上……馬克思對勞動力價值做出的兩種不同定義存在著邏輯上的矛盾?!雹?/p>
工資一般內在反映價值形式的主體本質(見圖2)。工資一般如何反映這個物形式的本質規定呢?第一,工資是建構起來的抽象統治,勞動力價值作為歷史規定,來自勞動能力之作為客體對象由“物”所孵化;第二,勞動力是在自身不斷社會再生產中形成“價值”的,“勞動力作為一種商品之前首先是一種產品,這種產品由活的個人所占有,勞動力占有者通過消費生活資料而轉移其價值于勞動力中,其間并不增加新的價值,因為這是消費行為,而非生產勞動行為”⑥;第三,“簡單勞動力”(平均勞動力或勞動力=客體)向“勞動力商品”(資本的社會平均勞動力或勞動力=社會客體)歷史轉化的媒介乃是物役性,本身以“物的依賴關系”形成(物形式的生活資料系統)為前提基礎??梢姡锝y治是工資形式的全程規定,工資決定反映了“勞動貧困”與“物質景觀”的伴生性。借由這一規定,工資在發生譜系上由價值算法轉向可變資本,這樣有了價值實體關系轉入資本實體關系完整的勞動形態轉換鏈條:市民勞動(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商品生產形式的簡單勞動(生產方式)→以工資勞動為主體內涵的資本主義簡單勞動(生產方式的進一步發展)→以局部勞動和總體勞動為結構內涵的雇傭勞動(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的進一步發展)。
人們出于對生產一般術語存在誤解,并不能理解“生產一般”和“工資一般”之間究竟具有怎樣的內在機理聯系。由此產生的一個理論誤區是,認定“《資本論》中范疇的客體化阻塞了革命主體性的行動”。相比較而言,“《大綱》是一個確立革命主體性的文本”。于是有一種急切的呼吁:“難道這不能重構在馬克思主義傳統中被分離出去的東西嗎?這就是說要使工人階級主體性的戰略計劃和組織統一起來。難道這不能使馬克思作為一個整體被呈現嗎?這種整體在其他文本中被割裂了并被片面地界定了?!雹邌栴}聚焦于如何界定“工資的價值形式本質”,“工資形式的理解本位不是孤立的生產關系或交換關系,甚至不是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而是生產方式本位、生產關系本位、交換關系本位三者的統一?!闭f到底,“工資不僅反映工人的經濟狀況,也反映勞動者的歷史發展狀況。工資在《資本論》中既與資本價值構成同時也與資本技術構成相對應,突出地反映了主體與本體、實體乃至經濟形式的統一性?!雹?/p>
回顧思想史歷程,馬克思雖然不是最先發現和闡述價值規律的經濟學家,但他卻是首先成功地把價值規律(矛盾抽象)現實地運用于工資這一分析對象(矛盾具體)的第一位經濟學家。很明顯,勞動矛盾是其中最為根本和主體性的東西,這是生產史觀和階級—經濟史觀的真正合一。在內在進程上,《資本論》的體系化乃是由矛盾普遍性向矛盾特殊性、由主體范疇向經濟范疇、由生產方式批判向拜物教批判、由辯證法向形式邏輯乃至由研究過程向敘述過程多重思維進階協力的結果。這樣才能真正做到在討論生產方式時不脫離社會生產過程,有效防止抽象的議論和空洞的說明,乃至于能夠將資本主義的社會生產過程作為“實在的勞動過程”的對象,以科學的歷史思維方式從中區分出兩個層級,即主體規劃和結構規劃。第一層級系由“勞動者的勞動過程”轉入“勞動力的勞動過程”,從中規劃與力的使用有關的三重動力支架,形成勞動過程的商品工藝學構造;第二層級系由“物質新陳代謝的勞動過程”轉入“社會新陳代謝的勞動過程”,從中鎖定勞動力商品特殊之社會主體類型,繼而形成勞動過程的資本工藝學構造。因此,資本勞動力的總體生成是主體規劃進一步轉入其結構規劃的工作結果,是勞動客觀條件的動力支架——作為獨立于人的物質力量,依次從勞動者的能力規定中游離出去,最終在兩種動力支架之間(勞動主觀條件與勞動客觀條件之間)產生對抗性的結果。價值規律反映著經濟的社會形態勞動異化的普遍矛盾。在這種表述下,“價值算法的生成運動”與“價值形式的歷史結構”是有著等同意義的機理構造,工資作為“前提規定的商品”(價值算法——算法形式的歷史根據)向“產物規定的商品”(執行資本算法的商品——價值算法、系統算法、利潤算法)歷史過渡的工作中介。以至于作為“物的主體本質”的體現,工資一般承載的是價值規律的實踐邏輯規定,即價值形式的主體和結構的統一(見圖2)。鑒于此,《資本論》堅持價值形式歷史成長之路的系統探究,從中對接“商品兩儀”(勞動矛盾本體)和“資本主義生產過程”(勞動矛盾系統)。
勞動力價值由物而來,決定工資是統治道具,而非一般意義的經濟工具。從表面看,《資本論》建立的工資范疇是雇傭工資,但稍加研究即可發現,這是一個階級與經濟同構的規定,背后立著主體范疇,即算法工資。唯物史觀原理是有著豐富性規定的原理體系。就《資本論》而言,它的四卷體式“是從經濟的社會形態‘階級書寫’的角度實施對唯物史觀原理的具體化,包括階級的主體規定(階級者)原理、結構原理、事原理和認識原理?!雹岜M管如此,唯物史觀的理論本體乃是“主體范疇”。因此,《資本論》內的唯物史觀范疇是由主體范疇向專業的事范疇(經濟范疇群落)進行延伸的。于是,進而有“資本工資”術語群落的建構(見圖3)。作為唯物史觀范疇,工資突出了歷史內在進程的主體危機。由圖2轉向圖3則充分表明:對算法工資內部結構的探索是基于嚴格意義的矛盾分析的結果。根據矛盾的普遍性原則,可以確認主體范疇是唯物史觀在《資本論》中的存在方式。主體危機是相對經濟危機(矛盾的特殊性和現實性)而言的“矛盾普遍性”。為此,圖3提出“矛盾讀法”。作為巨大的矛盾性,價值形式不僅是勞動力和商品紐結的規定,也是必要勞動時間和剩余勞動時間紐結的規定,同時還是勞動力商品和資本有機構成紐結的規定。這種種規定決定它,既是資本針對勞動的統治,也必定是自覺行動和組織起來的勞動針對資本的反抗。其結局是,“工資與危機是同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而要徹底澄清問題性質,非得解決工資在《資本論》范疇學中的地位與作用不可,同時徹底查明資本工資的命題實質與機理。算法工資無論如何都是雇傭工資的理解基礎。資本主義系統中不存在任何機制,以保證社會合意水平的雇傭工資和充分就業的經濟均衡狀態的實現;相反是算法工資與雇傭工資系統結構的不匹配,生成了工資波動的運動,并決定其長期走勢?!雹?/p>
工資勞動始終是資本主義簡單勞動的孵化器。設若勞動過程和價值增殖過程的矛盾既是抽象又是具體、既是本質的也是現象的,則唯有工資勞動能夠實現這種結合,唯有工資形式能夠將這種矛盾抽象規定貫徹為現實的矛盾具體。工資因主體危機的矛盾普遍性的秩序擴展而生。是故圖3中,為反映資本工資的價值形式本質,須將工資一般設定為“矛盾對象”(矛盾者)。為此,必須從雇傭工資往回追溯,從階級工資回溯至算法工資。一句話,“這是兩個認識的過程:一個是由特殊到一般,一個是由一般到特殊。人類的認識總是這樣循環往復地進行的,而每一次的循環(只要是嚴格地按照科學的方法)都可能使人類的認識提高一步,使人類的認識不斷地深化。我們的教條主義者在這個問題上的錯誤,就是,一方面,不懂得必須研究矛盾的特殊性,認識各別事物的特殊的本質,才有可能充分地認識矛盾的普遍性,充分地認識諸種事物的共同的本質;另一方面,不懂得在我們認識了事物的共同的本質以后,還必須繼續研究那些尚未深入地研究過的或者新冒出來的具體的事物。”(11)因此,從資本一般往回追溯,第一個抵達的規定性乃是“工資一般”,之后才是“價值一般”(價值范疇),才是經濟的社會形態的生產一般(可界定為“商品生產”)和商品社會的生產一般(即“商品形式”)。所以正確的路徑應該是這樣的:算法工資(矛盾普遍性)→階級工資(矛盾特殊性)→雇傭工資(矛盾生成性)→市場工資(矛盾現實性)。在工資術語群落形成機理的認識上,矛盾關系的生長運動委實支配著工資一般的歷史成長,階級工資成為了“算法工資”向“雇傭工資”轉化的矛盾中介。故此,階級工資在實質性上不過是雇傭工資的又一名稱,使工資形式成為資本工資形式,進而把資本主義工資的范疇鎖定為“資本工資”的矛盾特殊性的名稱。換言之,雇傭工資本身乃是“矛盾特殊”,算法工資作為矛盾普遍性規定就蘊含在這個矛盾的特殊對象當中,隱藏在馬克思對計時工資和計件工資的分析當中。
四、工資一般的矛盾普遍性:作為主體幽靈的算法工資
生產一般不是思維抽象物,而是各種矛盾普遍性規定的不斷歷史進階。既然馬克思鎖定階級社會進行經濟統治的入口是“經濟的社會形態”,那么,價值范疇就必定和階級社會的生產器官的發育和成長歷史同步。價值范疇是階級范疇和經濟范疇的統一,其本質上是執行物統治功能的“階級生產范疇”。聯結各個時代價值關系對象的“主體范疇”是價值形式,這就是作為“主體統治本質”的價值的社會形式。反過來看,價值形式的規定性正是源自主體統治,乃是算法統治針對宗法統治的歷史類型學的機制轉換。這樣看,矛盾讀法的起點正是物質生產的矛盾普遍性,即生產一般。須知在規定性上,事物的矛盾特殊性是矛盾普遍性的延伸。對一切事物的發展進程的考察而言,矛盾普遍性和它的矛盾特殊性必然處于“合一不二”歷史共生的狀況,矛盾普遍性寓于矛盾特殊性之中。然而,矛盾普遍性絕非“純抽象”,在一般人看來,它仿佛并不獨立,其實不然。矛盾普遍性在內涵邏輯上是對象抽象性與歷史具體性的統一。在對規律的認識和把握上,反映矛盾特殊性的事物規律的主體范疇,即這一事物聯系和發展的矛盾普遍性。如使用價值和價值的矛盾,它們的矛盾普遍性規定其實是商品社會的“生產一般”,即“商品形式”這個統一的矛盾對象性規定。馬克思為此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明確提出“研究對象意義的生產一般”。此后在1865年,馬克思完成一篇偉大而光輝的唯物史觀論文——《工資、價格和利潤》。正是在這一文獻中,馬克思提出了徹底超出資產階級眼界的工資。
作為主體幽靈的算法工資,旨在規定按“簡單勞動”生產和按“階級者”分配。算法工資毋寧說在其自身規定中包含了價值算法(矛盾認識)的“最大秘密”,即“在研究資本一般性質時,必須在價值規律的基礎上說明剩余價值的產生,因而必須假定資本和勞動力商品的交換是等價交換?!保?2)這導致勞動力的使用價值即力作為使用價值的存在,亦必須作為社會歷史的實踐規定,即工藝者作為勞動過程文明規劃的主體予以看待。如圖2所示,在資本主義體系中它設定自身為“簡單平均勞動”,正是這種特殊的使用價值統一了“兩種剝削方法”和“兩種統治方式”。作為基于價值的兩種剝削方法:“一者是裸體的生產剝削方法,一者是穿上鎧甲的生產剝削方法;盡管‘裸體’,然而資本發展成為強制的社會關系,縱然穿有‘鎧甲’,然而在目的上,它服從于替換直接強制關系的經濟或社會方式的強制關系?!保?3)作為基于價值形式的統治方式:基于統治維度,計時工資和計件工資皆為“資本價值形式”,這是二者共有的規定。計時工資以勞動時間為勞動力價格決定的社會標準和尺度,實現對生活資料的價值的社會錨定。相比較而言,計時工資的統治方式更為直接,在這里,工人勞動時間仍然作為資本直截了當的經濟財產,作為“階級的”統治維度;計件工資在表面上好似是“單純經濟的”統治,實則是“拜物教的趕工維”。計件工資怎一個“拜”字了得,其迫使工藝者以“勞動酵母形態”并入資本。此外,在統治手段和范圍上,計件工資針對階級者的個人,而計時工資并不針對個人,乃針對一種特殊類型的階級者,即雇傭勞動階級的全體成員。然則,“這種發展軌跡自然是對整體概念的剩余價值生產的絕好‘歷史實證’,在外觀上顯示出剩余價值生產自身具有的充足的生長性?!保?4)
于是在這里,必須區分價值實體和價值形式“主體本質的兩個體系”。第一體系集中反映價值生產的實體對象性,決定于生產規律;第二體系順承第一體系,決定于價值分配的運動規律。第一體系錨定階級、剝削互通關系的“價值范疇系列I”(作為實體關系的價值形式運動);第二體系錨定統治功能與拜物教形式關系統一的“價值范疇系列II”(作為社會形式的價值形式運動或統治的價值形態)。一言以蔽之,使用價值和價值是對立統一的“兩儀關系”,在規定性上決不是兩條無關的平行線;使用價值必須通過價值形式作為社會中介和經濟中介,通往價值的規定,與之發生結合關系。換言之,如果說價值范疇系列I(矛盾抽象)旨在說明價值是什么,那么在此基礎上,價值范疇系列II(矛盾具體)著重說明價值關系如何一步一步生成“價值形式統治場”,又如何一步一步去支配社會使用價值的。相比較而言,李嘉圖的階級短視在于把階級斗爭歸結于“經濟斗爭”,他沿著斯密教條固有的路徑看待價值決定問題,完全取消了第二體系或價值范疇系列II的理論與實踐功能。按照李嘉圖的理論,不僅工資和利潤,就連價值量決定本身也難以得到科學的說明。李嘉圖缺乏價值形式理論,他不了解價值形式不僅是價值實體和價值量統一的關系框架,也是價值運動的社會機制或中介。實際上,價值決定絕不是抽象無聲的數量機制,價值形式同樣不是單純的經濟外殼或表現形式。如上指出,價值形式作為質的結構形式、量的結構形式,所揭示的是關系矛盾和社會性質。單純的數量相加從而撇開價值形式的價值量或價格考察,乃是對統治規定性的取消。所謂決定,既指示主體統治的價值關系的實際發生機理,其本身也是社會機制的價值形式,而社會必要勞動時間說到底是指示了使用價值的物質載體為價值形式所組織起來的社會經濟過程。鑒于此,在表1中有針對性地揭示了“資本家的工資會計”何以煉成。它作為主觀范疇的性質狀況,表面取決于價值形式統治場的性質狀況,根本取決于資本價值形式這一價值的社會形式的性質狀況。工資并非天然是“算法統治”。工資形式為什么是算法統治與資本工資何以統治,從某種程度上看,是同一個命題?!顿Y本論》進一步佐證了這種猜想。
可見,馬克思手稿的工資術語意義固然非常廣泛,其定型在《資本論》的含義則具有原理的意味性。為了深層次地觸及工人階級對經濟拜物教的正面反抗性,就必須系統和準確地探究工資原理。須知,“馬克思非常清楚,任何理論在其信徒的手中都可能會慘遭厄運。對于科學的掌握者來說,‘科學不是某種現成的東西,而是一種正在生成的東西’,因此可能會‘由于這種或那種適應會犯這樣或那樣的表面上首尾不一貫的毛病’,這些理論的不一致和其自身的矛盾驗證了作為理論來源的現實的豐富性。然而,正如馬克思在談及李嘉圖的信徒時所說的,在信徒們試圖去解決這些理論的不一致性和難解的矛盾時,他們所做的努力可能會瓦解該理論?!保?5)一方面,就對工資一般的深入探究(如工資主體論)而論,《資本論》無論是如何處于“未完成”狀態,而這也不可能是《資本論》自身任務的指向;另一方面,《資本論》第二卷的結構問題委實由于“主體幽靈性”的模糊,使得對它的解決受到嚴重制約。從“資本一般”延伸到《資本論》四冊結構的形式,直至六冊計劃的《雇傭勞動》,對于馬克思而言,首要的任務始終是揭示現代社會對象關系的內在聯系,把握從中規律,這就為《資本論》工資術語群落的自然生長提供了路徑條件。因此,應基于相輔相成的意義,總體解讀《資本論》與六冊研究計劃之間的關系?!皩Α鶅越Y構’的肯定,絲毫不意味著對《資本論》的貶低”。在科學研究進程上,“馬克思只是認為,他的《資本論》研究了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核心,從而為進一步探討資本主義經濟關系更為具體而現實的形式奠定了基礎。”(16)
在此基礎上,可以通過圖4簡單表現《資本論》工資論的內涵邏輯及其唯物史觀基本規定。需要說明的是,圖3是圖4的理解基礎,換言之,圖4所表達的范疇生成機理不過是在圖3中得到表征的主體范疇學(勞動價值論的實質邏輯)的運動外化。資本工資對“事者邏輯”的建構內在錨定于諸工資形式的轉化運動之中。因此,由此得到的結論是,“價值規律也不是間接地,像某些拘守于商品世界拜物教現象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所認為的那樣,表現在商品價格的一般發展之中”;“價值學說的意義總的來說并不表現在:為在現存資本主義社會里追求私人利益的商人的實際盤算,或者為一般地操持繁榮資本主義理財的資產階級國務活動家的經濟政策措施,創造某種理論的基礎。”其實,“按照馬克思的看法,他理論的科學的最終目的在于:‘揭示現代社會經濟的運動規律,這就是同時揭示它歷史發展的規律’?!标P于它的目的,“后來馬克思主義者列寧更加清楚地說明,‘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直接目的在于揭示在現今資本主義社會里存在的對抗與剝削的一切形式,以便有助于無產階級去鏟除它們’?!保?7)
五、工資一般的矛盾特殊性:工資的價值形式統治場
通過以上論證表明,《資本論》出發規定是從歷史中發展起來的“算法統治”,即由奴化主體轉入異化主體。馬克思工資范疇學的要義是“算法工資(主體范疇)”領導與主持“雇傭工資(經濟范疇)”。這似乎是一個理解循環,一方面,理解價值形式術語必得有價值實體關系的意義先行;另一方面,價值算法總是依賴于一定歷史形態的價值形式作為既定存在。形式主義者視價值形式為價值系統的外部顯現形式,將價值形式和作為表現的交換價值完全等同化,從規定性上理論刪除了價值形式連結生產過程與流通過程的實踐功能。實體主義者則相反,他們滿足理念化的實體關系的推論,忽略價值形式對生產方式歷史演進的運動表征,并且企圖省略或跳過價值形式的中介性功能。普遍邏輯的數學模型以及普世價值的語言工具,對兩種路徑無疑起到認識固化的作用。
如果把勞動過程視為生產力的思維學規定,那么價值形成過程就是商品生產關系的思維學、價值增殖過程就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思維學,價值形式對應地可以說是關于整個歷史的經濟形態的思維學規定?;谕暾摹皟r值形式的思維學”考量:由物質生產對象的生產一般(生產史觀)而“工資一般”;由價值一般(商品生產一般)而“資本一般”,構成理解資本主義生產邏輯的兩重維度,即作為“主體邏輯”和“資本邏輯”,支持政治經濟學批判在兩個不同層面的結構擴展秩序。和庸俗理論家總是忙著用“收入鏡”(經濟范疇)去替換“工資鏡”(主體范疇)不同,《資本論》的理論主旨是從在表象領域呈現出來的經濟學知識的意義束縛中走出,建立工資惡對工資鏡的批判性理解關系。這樣,活勞動在收入鏡像中的實存就有了階級學根據,避免將工資一般混同于勞動者根據自己勞動所能交換到的商品數量。須知工資作為階級之事,在于主體原理,在于它的階級關系事實,即資本對于一種“特殊使用價值”(勞動力商品的資本主義簡單勞動)的資本主義的生產運用與經濟使用。由于勞動力商品的生產和再生產由價值算法決定,所以在理論上必須假定資本家是按勞動力價值支付工資的,即“這里必須到處假定,支付的是經濟上公平的工資,即由經濟學上的一般規律決定的工資。在這里,矛盾應該產生于一般關系本身,而不是產生于個別資本家的欺騙行為。”(18)這種假定提示了工資的主體范疇,即算法工資的客觀存在性。算法工資建立了工資范疇階級質和階級量的內在統一性,于是在規定性上,算法工資成為階級工資(可變資本)的“階級先聲”,階級工資成為算法工資內在的進階。
準確地說,階級工資是由算法工資至雇傭工資,乃是構成主體矛盾內部的運動進階。蓋因“科學研究的區分,就是根據科學對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對于某一現象的領域所特有的某一種矛盾的研究,就構成某一門科學的對象?!币虼?,“如果不認識矛盾的普遍性,就無從發現事物運動發展的普遍的原因或普遍的根據;但是,如果不研究矛盾的特殊性,就無從確定一事物不同于他事物的特殊的本質,就無從發現事物運動發展的特殊的原因,或特殊的根據,也就無從辨別事物,無從區分科學研究的領域。”(19)勞動力商品是矛盾特殊性展開的依據。貨幣向資本轉化不僅依靠運動支點和作用杠桿,也依靠過程變量,即對勞動力使用的社會控制。顯然,這一過程變量構成了勞動力作為“社會客體”的再生產。如果疏于過程變量的考察,勞動力商品化程度的增加會被認為是“基于技術的線性增長過程”,無視價值形式統治場的系統決定作用。而一旦忽略對價值形式統治場的建設在勞動力價值向可變資本轉化中的系統性功能的考察,預付資本的社會客體構造就會被視為價值算法的“單純分治行為”,種種對勞動力商品的不正確認識源于此??梢?,只有《資本論》的工資規定才能提供對勞動力商品的全面認識。計時工資、計件工資作為客觀范疇,乃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生產形式規定,但并不意味著它不針對“流通者”。計時工資、計件工資具有兩面性,一面針對主體邏輯予以定制,一面針對資本邏輯予以定制,這樣為可變資本的社會表現找到了兩條出路,即勞動力商品的價值實體(“勞動力價值”)和勞動力商品的價值形式(“工資形式”)。算法工資在本質上而言,是勞動力價值對工資形式的領屬關系。由于客觀承認這種領屬關系,以平均工資盲目調節的工資水平的經濟波動讓位于以可變資本從而勞動力價值為調節中心的工資形式運動。以此觀之,《資本論》第二卷要整體展示的是可變資本如何實現為“社會再生產關系的勞動力價值”。如此,只有“算法的主體統治”才是嚴格意義的資本流通過程的再生產運動條件,它以系統的邏輯確證:價值決定同時是主體統治的社會實現過程?!百Y本工資首先是‘可變資本的階級行’(勞動力商品),其次是‘階級工資的統治行’(生活資料的雇傭工資形式),再次是‘勞動力價值的剝削知’(作為抽象統治規定的必要勞動時間),最后才是‘市場工資的拜物教知’(作為勞動力價值的貨幣表現的種種經濟形式)?!保?0)“直接生產的勞動力價值→可變資本→社會再生產的勞動力價值”的過程成就了可變資本的階級工資身份,而階級工資(可變資本)則是價值形式統治場的“實際建設者”。
然則,根據革命理論指導的價值法則,基于勞動力客體建構原則的總體工人(物質生產力的主體范疇即社會結合工人)事實上非常清楚自身既是資本的產物,也是自己勞動的產物。其業已知曉:“這些主張并不能從斗爭的過程中自動地表現出來,因此在馬克思的《資本論》中所進行的分析對于超越資本來說非常重要。沒有它,工人出賣‘一定量的勞動力’這種表象就不會被質疑;相應地,剝削就表現為在這種交易中工人沒有得到公平的回報,即‘對于一整天的工作’未能獲得‘一整天的報酬’。馬克思對資本的分析為工人們提供了一件重要的武器——他指出為什么要否定和廢除資本主義而并非為了公平而改良它?!保?1)與此同時,“馬克思知道階級斗爭是重要的生產過程”“在對資本的斗爭中,工人以不同的方式生產著他們自身。同樣,他們也‘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觀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語言’。在有計劃地對資本的斗爭中,通過與其他人的合作,工人‘勞動者在有計劃地同別人共同工作中,擺脫了他的個人局限,并發揮出他的種屬能力’,驅使他們前進在‘時代的洪流’中??傊?,他們不再作為資本的產物,而是作為新社會的前提來生產自身?!保?2)只有基于“勞動力客體”這個前提,才能深切認識到雇傭工資考察的財產形式屬性。算法工資則不然,其是將“價值算法”(勞動力價值)視作商品生產方式的基本事實,而非“置抽象于抽象之上”。換言之,階級工資的“內骨”正是算法工資(瓦解共同體的邏輯)這一規定,它先于經濟肉身條件的形成,在歷史上和勞動力商品關系(勞動力的買和賣),相伴始終,一路同行。由此有了對商品形式和階級形式予以疊合的歷史主體范疇,這一“矛盾普遍性”的工資規定,并在這個基礎上衍生出價值和價值形式的算法社會形態的結合關系,從算法生產方式的特殊歷史類型轉向算法分配方式的特殊歷史類型。根據圖5繪制的矛盾邁進路徑的機理示意,行難向知難過渡的區域的內在連線是“價值——價值形式——交換價值”。階級工資內在的質是工資惡,內在的量是計時工資,與之對應的市場工資內在的質是工資鏡,內在的量是由計時工資轉化而來的計件工資。如上指出,這解釋了在工資問題上為什么資本價值形式的一體兩面是核心規定。事之行第一性,事之知第二性,兩者的工作合璧形成唯物史觀完整的知識路線,是為以行動本位的知識生產。對資本的形成史而言,“商品”委實是行動之難,“貨幣”委實是知識之難。行難而知難,知難復又行難;就資本統治的事史而論,“價值形式”委實是行動之難,“交換價值”委實是知識之難。價值起點異常重要,“李嘉圖闡述利潤問題的同時卻與自己(正確的)價值定義發生了矛盾……使他的學派完全放棄了基礎,并成為最討厭的折衷主義?!保?3)《資本論》一以貫之的主體論是工資。只有在這一意義上,價值范疇才可以解讀為行動的主體,乃至是主體范疇。反過來說,價值是行動主體,這只有在工資范疇上才能完全顯示出來。階級不是知識論,如果僅僅是那樣,美妙而可怕的結果就不會必然從“價值→剩余價值”推理中產生,人們可能以種種其他的理由加以搪塞或予以拒絕。因此,事實真相只能是:“從價值的一般特點(這也是后來表現在貨幣中的那些一般特點)同它表現為某種商品的物質存在等等之間的矛盾中產生出貨幣這個范疇。”(24)價值如果不作為觀念論,那么它必須從生產一般中引申出來。工資一般(資本工資)同樣如此,它不限于價值形式的表象運動,在于追問價值形式的歷史唯物主義基礎,在于要求工資關系的階級一般。猶如無產階級之作為瓦解“抽象統治”力量的規定性,資本工資同樣是一個只有在資本主義物質生產關系中才能加以理解的結構范疇,故此,它在結構形態上的命名規范為“階級—拜物教工資”。顯然,這種命名法是將矛盾規定性和唯物史觀主體論合而為一了。
作為唯物史觀原理的總具象,資本術語在含意上乃是價值、價值形式、交換價值三者,以“價值形式”(矛盾者)為關系紐結中心的統一??梢?,價值形式作為社會形式,乃是具有隱秘性的抽象統治結構。對馬克思而言,工資范疇是作為該種統一性質的“抽象力規定”而出現的,資本工資不獨是辯證思維方式,不獨是反映關系性、實體性的經濟形式,而是作為歷史主體性的社會的總體反映形式。該術語體現價值形式的總體思維能力,反映主體統治的整體功能特征。換言之,資本工資這一術語就是限定討論價值和價值形式的關系原理,是以工資不能與其他的資本主義經濟形式(如利潤)相混同,資本工資的本質只能確定為和主體反抗行動內在關聯著的具有統治性質的“隱秘的價值形式”。為理解這一規定,必須深入考察簡單勞動“矛盾特殊”對象性的兩個運動序列:由“勞動矛盾(勞動的私人性與社會性的矛盾)”向“資本矛盾(生產的私人性與社會性的矛盾)”的秩序擴展運動;由“商品矛盾(價值與使用價值的矛盾)”向“勞動力商品矛盾(資本與勞動力使用的矛盾)”的結構進階運動。勞動力商品矛盾成為理解階級工資系統向市場工資的經濟形式結構變遷的思想基礎,其具有顛倒的主客關系的社會表現。以資本為社會主體,并且從這個顛倒反映著的主體規定出發,把握勞動力社會客體的使用價值,同時也是勞動和資本社會實體關系直接對抗的體現。只有對勞動力商品執行矛盾讀法,才能從中引出“主體抗爭的剩余價值論”(勞動力價值→可變資本的價值秩序運動的擴展)和“主體順從的資本工資論”(計時工資→計件工資的價值結構形態的進階)的規定性并存。唯有如此,方可走出對“唯一的經濟性質”之迷戀,促成定格在圖6中的認識效果。“雖然剩余價值——超過資本家預付價值的等價物而形成的余額——的占有,是由勞動力的買和賣引出的,但這種占有是在生產過程中完成的一種行為,并且是生產過程的一個本質的要素?!迸c此同時,“資本主義生產的基礎是:生產工人把自己的勞動力作為商品賣給資本家,然后勞動力在資本家手中只作為他的生產資本的一個要素來執行職能。這個屬于流通的交易,即勞動力的賣和買,不僅引出生產過程,而且也決定生產過程的獨特的性質。”(25)
在原理上,圖6和圖2彼此關系接通,為此需要認識到,場由統治所發動?!顿Y本論》第二卷作為接續《資本論》第一卷的工資一般現實邏輯的闡述,在于創造性“分配者”同樣作為生產一般規定的科學含義,即按階級者分配。由此,《資本論》第二卷全面展示了資本工資矛盾特殊(階級工資)的生成機理。從時序看,《資本論》第二卷與第一卷的運動體式恰好相反,由資本積累體制肇始,出發點不是超然的同一,而是再生產運動的現實矛盾性;其個別至系統的路徑旨在交代由雇傭工資的經濟支付(利潤算法)向算法工資(價值算法)運動回歸的路徑特征。作為主體統治實現機制之突出反映,工資不是一個單純的貨幣表現問題。李嘉圖出于對工資和利潤的經濟形式性質的等同化處理,失去了對階級關系的統一把握,李嘉圖的工資理論也就僅僅是相對價值形式的經濟學說。與之不同,馬克思的工資理論是把價值規律提升到系統決定的層面予以考察。為了純粹地理解社會價值形式,循環運動必須把一切同形式變換以及形式形成本身無關的因素撇開?!耙虼?,這里不但假定商品是按照它們的價值出售的,而且假定這種出售是在不變的情況下進行的。所以,也把在循環過程中可能發生的價值變動撇開不說……勞動力的價值或價格,是以工資的形式,即作為一個包含剩余勞動的勞動量的價格,支付給把勞動力當作商品出賣的勞動力所有者的?!保?6)與此同時,“一旦把工資僅僅作為經濟知識而不是階級知識,工資形式就成為束縛工人的統治工具?!庇纱艘嗫梢姡俺鲇诰S護‘知識惡’的需要,在庸俗經濟學的所有理論中,無論三位一體公式抑或歐拉定理,說到底都是邏輯歸謬的虛假知識命題,具有極大的理論欺騙性?!保?7)
六、工資收入論批判:主體、結構和事
根據圖3,勞動力商品作為勞動力“社會客體的建構”包含有兩重矛盾結構化的階級工資運動序列:“質和量矛盾類型”雇傭工資(或工資拜物教)的矛盾生成性;“肯定和否定矛盾類型”市場工資(或收入拜物教)的矛盾現實性。為此在命名上,馬克思的價值形式和資產階級理論工作者的價值形式應做區別:一者是價值的社會形式,一者是價值的鏡像形式;一者是政治經濟學批判的實踐基礎,一者是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理論指向;一者是揭露主體統治邏輯的“真范疇”(物統治的生產關系),一者是遮蔽主體統治的“假范疇”(物統治的交換關系)。政治經濟學批判對“真范疇”“假范疇”路線斗爭的展開集中于價值形式分析工具?!澳霉べY形式的實現來說,雇傭工資總是系統實現為可變資本,這是經濟危機總爆發的內在根據。資本的事邏輯決定資本工資的質、量統一,是由生產主體組織(價值)到資本實體空間(價值形式)和經濟虛空間(交換價值),作為工資惡和工資鏡交替呈現的整體態勢?!保?8)鎖定資本分配者的“唯物史觀事學”包括主體、結構和事。作為研究對象中的隱含性規定,分配者“一分為三”,即支配生產條件的規定(作為“生產方式”的分配者I)、支配生產要素的規定(作為“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的分配者II)以及分配者I和分配者II的現實統一(作為“資本邏輯”的分配者III)。分配者I決定分配者II,分配者II鞏固分配者I,和價值算法與系統算法之間的關系整體相當。在這個基礎上,分配者III在規定性上既是對分配者I、分配者II的機制強化,又是對其“內在的毀壞”。從總體上看,《資本論》憑借“分配者規定”的研究對象思想工具,有機統一了分配者I(價值算法)、分配者II(系統算法)、分配者III(利潤算法),實現對“分配關系整體”的辯證敘述,這對應了大寫規劃的工資一般(見圖7)。
由圖3至圖4,最后發展至圖7,總體上構成《資本論》依據唯物史觀實際所把握的“工資一般”理論藍圖。按照馬克思的計劃,其完整理論路線的最終落成是在《雇傭勞動》。分配活動源于經濟統治,但分配的本質不是經濟統治,而是它背后的階級關系,即階級統治關系和階級剝削關系,這表現為由經濟統治向拜物教批判的過渡,完全通過“階級的中介”進行。因此圖6中,其顯示為一條虛線。可見,根本沒有抽象的分配一般。從生產過程直接作為分配主體,到系統作為分配主體,再到資本的社會主體作為分配主體,資本一步一步成為社會職能資本,乃至是自我主體運動的支配一切規定的逐利資本。
首先,就主體而言,必須堅持“工資的再生產論”。馬克思指出,“正如商品本身是使用價值和價值的統一一樣,商品生產過程必定是勞動過程和價值形成過程的統一?!蓖瑫r,“每個商品的價值都是由物化在它的使用價值中的勞動的量決定的,是由生產該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這一點也適用于作為勞動過程的結果而歸我們的資本家所有的產品。因此,首先必須計算物化在這個產品中的勞動。”(29)這同時是馬克思對勞動價值論的看法。工資第一屬性是階級性。為此,馬克思終生求索物質生產工作路徑的工資對象性、工資屬性,從中錨定“工資一般”。所以,馬克思得出結論是:工資的階級根據源于勞動力商品的價值算法。
上述看法徹底顛覆了資產者的現象學眼界。資產階級理論工作者從“絕對工藝者”的個體分析路徑出發,強令“階級者=契約者”,把分配事項視作孤立的要素所有權事件,從中引出契約主義的市場決定論,以掩飾“統治邏輯的經濟決定論”。在其看來,產權獨立的市民是“理想的階級者人格”,由此有了產權競爭的交換者,有了工藝依賴的關系個體,即生產者和消費者。“生產、分配、交換、消費因此形成一個正規的三段論法:生產是一般,分配和交換是特殊,消費是個別,全體由此結合在一起?!保?0)契約者之替換整全概念的階級者,目的在于推出“經濟人的理性算法”,即分配者淪為買者和賣者的市場合約,乃至作為資源自由配置的“物象者”。一旦功利主義的物象成為資源配置的理性靶的,“流通者”即在系統的意義上被取消。經濟人即算法,這是對價值抽象的認識反動,階級算法成了理性公理假設,轉而認識覆蓋了價值范疇。這迫使《資本論》堅持從商品出發,由其引出分配的主體論,引出階級斗爭的經濟表現——價值算法,直至引出工藝者和階級者的矛盾互動性,引出階級者對于工藝者的社會經濟的支配性。
其次,工資一般的階級事規定既為“主體”亦為“結構”,既是“生產之事”也是“分配之事”,以突出階級者(階級的生產關系當事人)對工藝者的系統支配性。如表2所示,馬克思對《資本論》理論部分起初的處理偏重于“正反合”辯證法思維。這樣做的,優點是顯著性突出了直接生產過程、流通過程、資本主義生產總過程三者之間所具有的邏輯關系;缺點是始終無法消解“黑格爾的知識神秘”,容易將讀者引入“概念的運動”。馬克思后來對《資本論》第一卷的不斷修訂,實質是一種“史路回歸”:無論《資本論》第二版《跋》還是《資本論》法文版,人們在其中已然難以看到黑格爾辯證法的神秘因素了。但這并不意味著價值形式不是研究重點了,而在于從歷史路徑有機融合主體與結構的規定,進一步把價值形式和對資本積累的機理分析合為一體,作為同一個歷史進程的分析對象。顯然,只有這種分析才能充分表明,價值剝削是嚴格意義的階級關系與經濟關系的統一,《資本論》向《雇傭勞動》延伸的研究鏈條仍然是生產邏輯。然則,生產邏輯在主體和對象邏輯上同樣一分為三:直接生產者的生產邏輯、流通者(統制者)的生產邏輯、競爭者(分贓者或分家者)的生產邏輯。作為客觀邏輯,生產邏輯即分配者的結構化路徑: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這樣有了資本分配在《資本論》第一卷的客觀邏輯即“工廠的生產邏輯”,在《資本論》第二卷的客觀邏輯即“系統的生產邏輯”,以及在《資本論》第三卷的客觀邏輯即“分贓的生產邏輯”。
可見,《資本論》盡管限定于資本關系域內的工資形式探究,而為了整體突出“階級者”內涵,為了越出普世價值分析視域,其規定的工資研究對象乃是“工資的唯物史觀”??蓳艘鰧Y本主義工資“主體范疇學”生成路徑的解說。第一,算法工資是資本工資的“主體幽靈”;第二,資本工資矛盾特殊的規定性落成于算法工資和雇傭工資的系統性統一;第三,算法工資術語包含了對普世價值觀的理論和實踐的拒絕;第四,作為價值實體的“社會當事人”,規定工資主體本質的不是價值的鏡像形式,而是價值的社會形式;第五,由于具有特殊的范疇學意蘊,資本工資最終具象了價值范疇全體意義的算法統一。資本工資是多重規定性的統一,而階級工資的一體兩面是其核心規定??梢娫诜懂爩W錘煉上,資本研究的要旨在于如何去偽存真,這始終是關鍵。資本主義的惡(資本惡和工資惡)只能是主體范疇的惡、階級的惡,是作為生產方式運動的歷史范疇。繼而在主體論語境中,我們倡導的不是“善惡”對,而是“真假”對和“鏡惡”對。有些學者借著對“資本文明作用兩面性”的理論分析,認為社會主義在發揮資本生產職能積極文明作用的同時,無須乃至無力克服資本歷史文明的負面作用,這是把資本的兩面性作用對等化了。主體范疇始終是唯物史觀在《資本論》中的直接在場,抑或其幽靈性的現身。經濟范疇的資本形式(如單純的競爭資本甚或是流通資本)帶動生產要素的集聚配置,這甚至可以說是由資本所引致的社會積極功能,它們并不指涉自行增殖的資本“本主”規定。然而,資本的歷史負面作用絕非指示單個資本“機會主義功能”和許多資本“行為涌現”的全局性消極經濟后果,委實指向資本主義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主體范疇的規定性,即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惡本質”。
最后,為了徹底澄清工資收入論的理論蒙蔽性和資產階級三位一體公式的實踐虛幻,在說明總過程事學之前,馬克思決定必須在生產形式和生產制度方面對工資論予以先行交代。王亞南指出,“把工資這個分配形態放在生產過程中考察,在習慣于傳統講法的人看來,簡直是太意外了,太不可理解了。但仔細體會一下,就知道這不只是《資本論》第一卷的關鍵,也是資本論全三卷的關鍵,還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對于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在方法論在理論體系上的一個徹底的革命的關鍵。”總的來說,這便是《資本論》工資篇的由來。“如果按資產階級經濟學者采用所謂三位一體公式,資本——利潤,勞動——工資,土地——地租,將得出什么結果呢?那就只能說是各出一份力量,各得一份收入,誰也沒有剝削誰。但事實完全不是這樣。這個看來像是整齊的系統,只要把工資這個分配形態與利潤、地租等等形態,從本質上區別開,顯出一方面是被剝奪去生產資料,向他人提供剩余勞動、剩余價值的結果;另一方面是占有并利用生產資料榨取他人的剩余勞動、剩余價值的結果,它的欺騙性,就被徹底揭露出來了,它的整個體系就被瓦解了。”(31)
七、結束語
對《資本論》工資規定進行原理性闡發,勢必將其分冊計劃《雇傭勞動》的寫作對象囊括其中,即涉及對工資形式運動全體的考察。因為只有在這種考察層次上,由工資所承載的“特殊的主客矛盾”才得以全部具象,以體系形式呈現出來。因此,事實真相是,“將具體勞動轉化為抽象勞動以及將特殊勞動力轉化為平均的社會勞動力并不需要工資的參與。這些轉化牽涉到剩余價值理論的細化。因此它們是資本理論的基礎……從這個角度看,也許我們應該這樣說,若《雇傭勞動》沒有寫,那不是因為它——在資本理論的水平上——所要講的是一個已經解決的問題;相反,原因其實在于整個資本理論只能在自身的基礎上通過理論得以發展。前者始終涉及而且包含后者?!保?2)這樣看來,“《雇傭勞動》的主題也是唯一主題,即從工資到主體,從資本關系到階級斗爭。馬克思并沒有就工資單獨寫一本書,因為他所有的作品都在不斷地回歸這個主題?!保?3)結局是,產生以下認識后果:“有關《雇傭勞動》(或者說有關工資)的卷冊并沒有被寫出來,而且其中一些重要因素在《資本論》第一卷中被壓縮為客體性的說明,然而這并不能積極地解決問題。這是一個遵循文本的問題,是一個重新返回到工資的批判性界定與共產主義的革命性界定相統一的聯結的問題,是一個有關革命主體性的問題。這關系到如何理解馬克思在《雇傭勞動》一冊中所預見到的問題,也關系到如何把握上面所提到的聯結?!保?4)
在《資本論》中,考察任務僅限于建立經濟的社會形態“主體矛盾”(勞動異化)與資本主義工資對象之間確定性的機理聯系。故此,在馬克思強調資本主義工資對象的特質規定性時,他的完整描述是:“勞動者在把自己出賣給個別資本家以前,實際上就已經屬于資本家階級。勞動者在經濟上的奴隸地位,是由這種出賣行為的周期更新、自由契約的假象、雇主的更換和勞動的市場價格的變動造成的,同時又被這些事實所掩蓋??梢?,把資本主義生產過程從其連續性來考察,或作為再生產來考察,它不僅生產商品,不僅生產剩余價值,而且還生產出資本家和雇傭工人的社會關系,并使之永久化?!保?5)從生活資料的直接占有(價值算法)到它的系統占有(系統算法),最終演變為工資一般對于利潤一般的關系從屬,即資本化的社會生活資料的占有形式(利潤算法)。在這一進程中,工人在形體上將自身的規定完全溶進資本統治的“物體系”。勞動力在這里不僅是被建立為“客體”,還同時被建立為“社會客體”,從而具有一切價格現象所具有的規定性。在《資本論》第一卷“七篇計劃”中,工資篇是有關于勞動力客體的生產制度安排,資本積累篇則是有關于勞動力客體的積累制度安排;二者相互支撐、相互支應,在邏輯上渾然一體。這種情形在《資本論》法文版第一卷中有了很大改變。“原始積累”從“資本的積累過程”中分立出來——作為“第八篇”,理由是:“只有把現代性的資本的積累交代清楚了,原始積累這個概念,才從理論上提出來……由此可知,馬克思在這里講原始積累,是從屬于理論邏輯的要求,而不是要倒轉歷史的敘述。”(36)伴隨著這一改變,以資本積累運動為理論邏輯和參照系,《資本論》(工資篇)與《資本論》(原始積累篇)相互之間構成顯著性的對比。有了現代資本“光榮發家史”的搬出,相對照之下,工資理論邏輯全然清楚了。工資作為社會客體,作為把勞動者同勞動條件的分離再生產出來的規定——統治手段和統治形式,即勞動力再生產的資本積累邏輯,其主體統治的工具屬性嚴格服從這一理論邏輯。
生活資料占有形式與生產資料占有形式的系統分立凸顯的是“資本工藝學”。為此,資本主義工資不獨是關于雇傭勞動的分配制度安排,它同時是生產制度安排。工資形式的背后規定是價值算法,價值算法的背后規定是價值剝削。作為“主客矛盾的具象”,工資是將“主體統治的物形式”(簡單勞動力)轉化為“主體統治的價值形式”(勞動力商品)的統治設施,由此在規定性上落成于“資本工資”。資本對勞動力客體的社會使用和組織建立了商品形式“普遍的物役性”,正是這一規定支撐著“價值形式統治場的體系運轉”。最終在生產問題上,工資一般乃是勞動過程文明規劃的基本術語,是唯物史觀主體學用語?!顿Y本論》工資原理是對經濟的社會形態的“總具象”,全面顯露了政治經濟學批判的發展路徑,即由“主體規劃”至“生產規劃”、由“矛盾普遍性”至“矛盾特殊性”、由“生產方式批判”至“拜物教批判”、由“主體范疇”(主體論)落實“經濟范疇”(知識論)。對工資一般的矛盾普遍性的考察,解決了資本價值形式的主體本質根據——算法統治,據之引出工資的“矛盾特殊性之事”(階級工資)。
總的來說,工資一般是破解“資產階級三位一體公式”邏輯的理論利器,它的思想價值在于將工資從分配形態推進到研究對象的整體層面予以建構?!霸趦r值范疇規定性上,一旦系列II在管控系列I,在系統中工資鏡就將起支配性作用。為此,只有深刻理解價值實體與價值形式的統一,堅持從價值實體的規定性中引出價值形式,才能識別主體統治的本根與物象……在本根與物象的關系得到根本厘清的基礎上,主體范疇的規定性順利推進為經濟范疇,進而識別經濟形式的本相與末相?!保?7)從美學意義的勞動實踐到市場層面的經濟實踐,工資范疇展示了價值形式的歷史唯物主義機理的全部內容。價值算法最終支配著一切的經濟形式的交換價值算法,它能夠將利潤算法加以瓦解,在現象廢墟中重建勞動者的個人所有制,其前提是消滅“占有勞動的私有制”勞動過程文明規劃的歷史生產條件的完備和在社會中的確立。在社會共同占有生產資料的基礎上,勞動的主觀條件和勞動的客觀條件將重新結合,這也就意味著資本關系對勞動生產力發展的限制被取消。這里將執行否定的辯證法,資本決定論的結構將被終止,代表主體聯合自由意志的勞動者的生產決定論時代將會來到。
注釋:
(1)(8)(28)(37) 許光偉:《〈資本論〉范疇學研究:由工資惡到工資鏡——階級、統治、剝削與拜物教》,《武漢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年第3期。
(2)(3)(4) [英]安德魯·布朗、史蒂夫·弗利特伍德、約翰·邁克爾·羅伯茨等:《批判實在論與馬克思主義》,陳靜等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41—42、311—312、312頁。
(5) 呂景春、李梁棟:《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擴展與反思——兼論“勞動者商品”概念及其內涵》,《中國經濟問題》2021年第3期。
(6) 雷茜之、紀翔:《關于勞動力商品理論的再討論——兼與呂景春、李梁棟“勞動者商品”論商榷》,《中國經濟問題》2024年第2期。
(7)(32)(33)(34) [意]奈格里:《〈大綱〉:超越馬克思的馬克思》,張梧等譯,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5、167—168、172、29頁。
(9) 許光偉:《〈資本論〉第一卷唯物史觀原理解析——馬克思逝世140周年之際歷史發生學基本理論探究》,《政治經濟學研究》2023年第4期。
(10) 許光偉:《階級、結構與〈資本論〉范疇學——馬克思工資理論探析》,《河北經貿大學學報》2024年第3期。
(11)(19) 《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10、309頁。
(12) 湯在新:《馬克思經濟學著作計劃與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對象》,《經濟學家》1992年第1期。
(13)(14) 許光偉:《保衛〈資本論〉——經濟形態社會理論大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第87、88頁。
(15)(21)(22) [加拿大]邁克爾·A·萊博維奇:《超越〈資本論〉——馬克思的工人階級政治經濟學》,崔秀紅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8—29、271、249—250頁。
(16) 湯在新:《馬克思經濟學著作的“六冊結構”及其科學意義》,《經濟研究》1985年第4期。
(17) [德]卡爾·柯爾施:《卡爾·馬克思——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和階級運動》,熊子云等譯,重慶出版社1993年版,第227—228頁。
(18)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10頁。
(20) 許光偉、胡璇、王帥:《主體現代化的政治經濟學解讀——兼議勞動過程文明規劃原理》,《社會科學動態》2023年第4期。
(23) 《馬克思恩格斯〈資本論〉書信集》,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130頁。
(24)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9頁。
(25)(26) [德]卡爾·馬克思:《資本論》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427、32—33頁。
(27) 許光偉:《〈資本論〉的工資理論邏輯:基于價值形式的統治場論》,《經濟縱橫》2023年第10期。
(29) [德]卡爾·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18頁。
(30)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頁。
(31)(36) 王亞南:《〈資本論〉第一卷學習提要及其問題》,《中國經濟問題》1964年第Z1期。
(35) [德]卡爾·馬克思:《資本論》(根據作者修訂的法文版第一卷翻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607頁。
作者簡介:許光偉,江西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江西南昌,330013。
(責任編輯 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