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職教師數字素養的性別鴻溝與彌合路徑審思

摘要：以廣東省湛江市中職學校教師為樣本，采用定量研究方法，深入探討教師數字素養的性別差異及其成因，并提出了彌合性別數字鴻溝的策略。研究發現，男性教師在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數字化應用與評價方面顯著優于女性教師，而女性教師在數字化觀念與意識、數字安全與責任、數字化專業發展方面雖略低于男性，但性別差異不顯著。研究指出，性別數字鴻溝的成因涉及社會文化、經濟政策、教育背景、技術設計、個人心理及家庭工作責任等多個層面。建議從營造性別平等的社會文化氛圍、制定支持性政策、加強女性數字技能教育、推動性別包容的產品設計、提升女性自信心、鼓勵女性自我提升以及支持職場彈性工作安排等方面入手，以促進性別平等和提高教師數字素養。

關鍵詞：性別平等；教師數字素養；數字鴻溝；實證；馬克思主義

中圖分類號：G71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289（2025）04-0056-06

一、引言

在數字化時代背景下，數字素養已成為衡量個體適應社會發展的重要指標之一。特別是在教育領域，教師的數字素養不僅影響其教學方法和效果，還直接關系到學生數字技能的培養。在本研究團隊之前的三項基于一手數據的數字素養實證研究中，有一個共同的發現，女性的數字素養都是顯著低于男性，即性別數字鴻溝是現實存在的。這引發了我們對性別差異在數字素養方面深層次原因的探討以及對如何縮小這一差距的思考。由此生發出一系列必然需要解答的問題：男性的數字素養真的高于女性嗎？兩者在數字素養方面有哪些異同？數字素養的性別鴻溝在多大程度上存在？可能的成因是什么？如何彌合鴻溝？為了科學地回答這些問題，本文深度挖掘了以中職教師數字素養為主題的一項新近研究，以性別為自變量，以所有題項、全部維度為因變量，運用SPSS27得出諸因變量的均分和AVOVA檢驗結果，從更加微觀的層面精準剖析性別在數字素養細節方面的差異性，找出性別鴻溝的具體表征，探索可能的成因，分析彌合鴻溝的具體路徑。

本研究的重要性在于，它不僅有助于揭示性別數字鴻溝的現狀和特點，而且通過深入分析其成因，為制定有效的教育政策和實踐策略提供依據。這對于促進教育公平、提高教育質量以及推動性別平等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此外，本研究還將探討性別數字鴻溝的社會文化、經濟政策、教育背景、技術設計和個人心理等多方面的影響因素，為全面理解和應對性別數字鴻溝提供多維度的視角。在全球范圍內，隨著教育信息化的不斷推進，教師的數字素養已成為國際教育研究的熱點話題。隨著我國教育現代化的深入實施，提升教師數字素養已成為教育改革的重要內容。然而，性別差異在教師數字素養方面的表現及其對教育實踐的影響尚未得到充分的關注和研究。本研究旨在填補這一研究空白，為理解和解決性別數字鴻溝提供新的視角和思路。

綜上所述，本文將通過實證研究，深入分析中職教師數字素養的性別差異，探討其成因，并提出彌合性別數字鴻溝的策略和建議。這對于促進教師專業發展、提高教育質量以及推動性別平等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

二、文獻綜述

在我國，教育數字化成為數字中國建設戰略的重要內容，教師數字素養成為教育領域研究和關注的重點，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數字素養是指安全、恰當地獲取和有效利用數字信息來促進就業和創業的能力，是衡量個體適應社會發展的重要指標之一。隨著教育信息化的不斷推進，教師數字素養已成為國際教育研究的熱點話題。在2023年首屆世界數字教育大會上，我國教育部發布了《教師數字素養》標準，明確了教師數字素養的定義，并構建了一個包含5個一級維度、13個二級維度和33個三級維度的框架，以支持教師在教育教學活動中的創新和變革。教師的數字素養不僅影響其教學方法和效果，還直接關系到學生數字技能的培養，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教師的數字素養被視為推動教學質量提升的關鍵因素。美國《2024年國家教育技術計劃》針對教育數字鴻溝問題，提出了一系列行動倡議和策略，旨在通過提升教育數字資源的獲取、優化數字化教學設計，以及促進數字化技術的積極使用，來縮小不同群體間的數字素養差距。

當前，數字鴻溝已經成為各國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瓶頸問題。為了縮小數字鴻溝，提出了包括技術賦能學習、實施有效的反饋機制、采用通用學習設計、開展課程質量評估、建立校企合作、提供專業培訓機會以及制定隱私保護政策等措施。研究者在以數字素養為主題的綜述研究中，注意到“數字鴻溝”研究的重要性，但沒有意識到不同性別群體間的異質性；學界對教師數字素養的性別差異尚未展開專門研究，僅作為因素之一展開簡要分析：有實證研究發現，不同性別教師在數字素養不同維度表現各有優勢，兩者之間沒有明顯差異，有研究者發現女性教師的數字素養優于男性教師，還有研究表明女性教師的數字素養顯著低于男性，即性別數字鴻溝是現實存在的。為了彌合性別間的數字鴻溝，有學者研究了國外女性STEM（即科學、技術、工程、數學）教育政策和實踐進展，從政策規劃、科學循證、項目開發、女性賦權4個方面提出促進國內女性技術提升的政策建議。

盡管已有研究為理解性別數字鴻溝提供了豐富的視角和數據，但仍存在一些研究差距。例如，大多數研究集中在高等教育和成人群體，對中職教師這一特定群體的數字素養研究相對較少。此外，現有研究往往忽視了性別與數字素養之間的相互作用和動態變化過程。本研究嘗試通過探索和分析，為性別數字鴻溝的研究領域提供新的見解，為促進性別平等和提高教師數字素養提供實踐指導。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樣本來源為廣東省湛江市10所中職學校。采用在線答題方式，于2024年7月至8月，在10所學校范圍內收集了298名受訪者數據，其中有效問卷283份，有效率94.97%。樣本在性別上分布相對比較均衡，女性155人、占比54.77%，男性128人、占比45.23%。

（二）研究方法和工具

研究團隊優化構建的《中職教師數字素養量表》包含數字化觀念與意識、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數字化應用與評價、數字安全與責任、數字化專業發展5個維度，共26個題項，采用李克特五級量表計分，分值越高表明題項情形與調查對象的符合程度越強，即“非常不符合、不符合、中立、符合、非常符合”對應分值依次為1-5。研究主要采用SPSS27進行統計和分析，對量表題項及維度內部信度進行有效性驗證發現，量表整體Cronbach's alpha（克隆巴赫Alpha系數）為0.929（N=283），五個維度的Cronbach'salpha（N=283）分別為0.910、0.949、0.961、0.862、0.925，表明本量表具有良好的整體信度和較高的內部一致性。本研究以283個有效樣本為分析對象，深入探討了中職學校教師數字素養的基本情況，分別從整體層面和各維度部分評估了隊伍建設情況。以性別為自變量分析了不同群體受訪教師在數字素養和各個維度均分上的差異，量表題項描述和不同性別的中職教師數字素養均分及AVOVA檢驗結果參見表1。

四、研究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從量表整體來看，女性教師數字素養僅在第22題項“我遵守網絡傳播秩序，并利用網絡傳播正能量”上的得分（4.45）略高于男性（4.43），除此之外，在其他所有題項、維度以及總體上的均分都低于男性。男性教師數字素養得分最高的維度是“數字安全與責任”（4.33），得分最低的維度是“數字化應用與評價”（4.17）；女性得分最高的維度是“數字化觀念與意識”和“數字安全與責任”（4.25），得分最低的維度是“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3.97）。

從各個維度來看，在“數字化觀念與意識維度”，男性教師的均值為4.32，而女性教師的均值為4.25，前者均值略高于后者；在“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維度”，男性和女性教師的均值分別為4.20、3.97，男性教師的得分極其顯著地高于女性教師（F=9.43料，Plt;0.01）；男性教師在“數字化應用與評價維度”的均值為4.17，女性教師是3.98，前者得分同樣顯著高于后者（F=6.11+，Plt;0.05）；在“數字安全與責任維度”，男性和女性教師的均值分別是4.33、4.25，男性教師的均值略高；在最后的“數字化專業發展維度”，男性教師的均值為4.23，女性教師的均值為4.11，男性教師的得分同樣略高于后者。

（二）差異性分析

為了探究性別在中職教師數字素養各方面的差異性，本研究采用方差分析（ANOVA）對男性教師和女性教師在不同維度的得分進行了比較。從量表整體來看，對性別差異有極其顯著影響因素的分別是第6、9、10、11、15題項以及“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維度”，有顯著影響因素的則有第7、12、13、14、16、17、19、25題項以及“數字化應用與評價維度”和總體數字素養，在其余13個題項以及三個維度（“數字化觀念與意識”“數字安全與責任維度”“數字化專業發展維度”）中，性別差異不是顯著影響因素。

五、研究討論

（一）對研究結果的深入討論

其一，男性教師在數字化觀念與意識維度的得分（均值=4.32）略高于女性教師（均值=4.25），盡管這一差異在統計上不顯著，一方面表明男性教師對數字技術的潛在應用和影響有更深的認識，另一方面也顯示這種認識上的優勢并沒有顯著超越女性教師。這與科伯恩的研究相呼應，她強調技術與性別的相互建構，意味著技術觀念的形成是社會性別角色和文化背景共同作用的結果。其二，男性教師在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維度上的得分（均值=4.20）極其顯著地高于女性教師（均值=3.97），表明男性教師在數字技術的掌握和應用方面具有非常明顯的優勢。其印證了技術領域中普遍存在的性別刻板印象，這些刻板印象影響了女性教師對技術知識與技能的探索和應用。其三，在數字化應用與評價維度，男性教師（均值=4.17）的得分同樣顯著高于女性教師（均值=3.98），反映出在實際教學中，男性教師更傾向于使用數字工具來分析學生的學習情況、調整教學方法，以及評估教學質量。這種差異與教育環境中對技術應用的期望和鼓勵有關，也與教師個人的技術自信心有關。其四，男性教師在數字安全與責任維度的得分（均值=4.33）略高于女性教師（均值=4.25），但這種差異在統計上不顯著，表明在當前的教育環境中，數字安全教育得到了普遍重視，無論性別，教師都被鼓勵增強數字安全意識以及都能夠達到較高水準。其五，在數字化專業發展維度，男性教師（均值=4.23）的得分略高于女性教師（均值=4.11），表明男性教師更積極地尋找專業發展機會，如參與網絡研討會，以提升數字技術能力。究其原因，與個人職業發展目標和動機、教師專業成長的支持和鼓勵有關。

（二）性別數字鴻溝的成因

長期以來，社會上存在女性是消費主力軍、網購“剁手黨”主體這類固有印象。據統計，網購女性用戶占比66.1%，網購消費量占比68.3%，且女性在網購平臺的交易頻率高于男性。顯而易見，女性使用數字資源的頻次并不比男性少，而研究結果顯示女性數字素養明顯低于男性，是女性在數字素養方面不如男性“有天賦”嗎？抑或是前者不夠自信，因此自我評估較低？成因何在呢？

性別數字鴻溝的成因是多維度的，第一，考量社會文化因素，性別角色刻板印象和傳統性別規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女性對數字技術的接觸和使用，社會文化對女性的期望和角色定位往往與技術領域的參與度不高有關，這導致了女性在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方面的劣勢。第二，經濟機會和政策支持的不足會導致女性缺乏提升數字素養的動，缺乏針對性的政策和法規來鼓勵和支持女性參與數字技術領域，由此形成并加劇性別數字鴻溝。第三，從教育背景來看，教育體系中存在的性別偏見和資源分配不均，導致女性在數字技術領域的學習機會較少。例如，STEM領域的性別不平衡，必然阻礙女性在這些關鍵領域的深入學習和技能發展。第四，從技術設計和可訪問性來看，由于技術開發和設計者以男性居多，因此技術產品和服務的設計未能充分考慮女性用戶的需求和體驗，導致女性在使用數字技術時遇到障礙，技術設備的可訪問性和互聯網連接的普及程度也會影響女性對數字技術的接觸和使用。第五，從心理學視角分析，女性的自信心和自我效能感在數字技術領域較低，影響了她們對新技術的探索和應用，對技術失敗的恐懼和焦慮也限制了女性在數字環境中的參與和表現。第六，從家庭和工作責任因素分析來看，女性往往承擔更多的家庭和育兒責任，限制了她們投入學習和提升數字技能的時間，瑣碎工作與家庭責任的雙重負擔必然導致女性在數字技術領域的參與度和技能提升上面臨比男性更多的挑戰。

（三）彌合性別鴻溝的策略

基于性別數字鴻溝在社會文化、經濟、政策和教育背景等方面的成因，建議采取綜合性策略來彌合教師數字素養的性別鴻溝。

通過公共教育和媒體宣傳，挑戰和改變傳統的性別角色刻板印象，普及性別平等的重要性，在社會文化層面推動性別平等的價值觀，提升社會對女性在數字技術領域參與度的認識和支持；設計和實施專門面向女性的數字技能培訓項目，鼓勵她們參與技術社區和活動，提高自我效能感和自信心，增強女性的數字技術知識和技能；通過提供育兒支持等政策支持和允許彈性工作時間等職場設計，支持女性在家庭和職業發展之間取得平衡，同時，男性也要主動承擔家庭事務，確保兩性“在相互關系上必須具有平等的權利和義務”，除了外部支持以外，女性自身也必須積極改變自身處境，切實提升個人數字素養；最后，特別重要的是，應建立有效的監測和評估機制，定期掌握性別數字鴻溝的變化情況，組織專家開展深度評估、研究和預測，并根據評估和研究結果及時調整彌合性別數字鴻溝的策略，促進形成一個更加平等和包容的數字社會。

六、研究結論與建議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深刻指出，可以將女性在社會中的地位作為衡量整個社會發展程度的手段。基于此，本研究聚焦于數字素養的性別差異和性別鴻溝及其縮小和彌合的可能性，因為數字素養不僅是個體適應社會發展、把握時代脈搏的關鍵能力，也是推動性別平等、實現社會公正的重要指標，深入探討并審思數字素養領域的性別鴻溝，對于促進整體社會進步和性別平等具有不可估量的重要性。

綜合以上研究分析與討論，對最初提出的系列研究問題的回答是：第一，從總體上，男性教師的數字素養高于女性教師，女性教師僅在“遵守網絡傳播秩序，利用網絡傳播正能量”方面優于男性教師，在其余方面的數字素養均低于男性教師；第二，兩者在數字素養方面的相同和相近之處主要體現在數字化觀念和意識、數字安全與責任、數字化專業發展等三個維度，而兩者在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和數字化應用與評價維度的差異分別是極其顯著和顯著；第三，數字素養的性別鴻溝在數字化觀念和意識、數字安全與責任、數字化專業發展方面較低，而在數字技術知識與技能、數字化應用與評價方面顯著存在；第四，可能的成因是多維度的，是社會文化、經濟和政策、教育背景、技術設計和可訪問性、心理學機理、家庭和工作責任等因素的綜合；第五，彌合性別間數字鴻溝，同樣需要基于成因，通過營造性別平等的社會文化氛圍、制定和實施支持女性參與數字領域的經濟激勵措施和政策、加強女性數字技能教育、推動女性友好型的數字產品設計、提升女性對于數字技術的自信心、女性自身主動努力提升個人數字素養以改變當前較為劣勢的處境、鼓勵形成面向女性的職場彈性工作安排等予以改進。

本文的研究局限主要包括樣本范圍的限制、數據收集的時間點限制以及可能存在的主觀性偏差。第一，研究樣本來自廣東省湛江市的10所中職學校，無法全面代表更廣泛地區或不同類型教育機構的教師數字素養情況；第二，數據收集僅限于2024年7月至8月，限制了對長期趨勢的動態分析；第三，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問卷調查，受到社會期望偏差的影響，因為受訪者可能傾向于提供他們認為研究者希望看到的答案。未來的研究首先可以通過擴大樣本范圍，進行長期追蹤研究，運用結構方程模型和評估干預措施的有效性來克服本研究的局限性；其次，可以研究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等新興技術對教師數字素養的影響，探討AIGC是有助于彌合還是加劇性別鴻溝；最后，國際比較研究可以揭示不同文化和社會背景下性別與數字素養的關系。通過從不同視角開展多維度的研究，能夠更深入地探索性別與數字素養之間的復雜關系，為制定有效的政策和干預措施提供科學依據。

基金項目：湛江市中小學教育科學規劃2023年度重點項目“中國式現代化視角下中職教師數字素養實證研究——以湛江市為例”（2023ZJZD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