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實有心應不死 詩詞的女兒”葉嘉瑩

2024年11月24日下午，古典文學研究泰斗、教育家、詩人葉嘉瑩逝世，享年100歲。葉嘉瑩被譽為“詩詞的女兒，風雅的先生”，得到這一美譽的原因不僅在于她“續易安燈火，得唐宋薪傳，繼靜安絕學，貫中西文脈”，亦在于她以一生踐行士人的品格與操守。

葉嘉瑩曾說：“我一生的苦難都寫在我的詩詞里。”她的人生也正是王國維所謂“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的寫照。1924年，葉嘉瑩出生于北京的一個書香世家。她出生時，正值軍閥混戰；在她13歲時，北平淪陷，父親被阻隔在后方，與家人斷絕了音訊；她17歲時，母親積勞成疾，因病去世。動亂的社會局勢以及與親人的生離死別使葉嘉瑩早早體悟到人生的悲涼，這些經歷與從小接受到的良好的傳統文化教育一起，讓她對詩詞中的“生命感發”有了深刻體悟。

1941年，葉嘉瑩考入北京輔仁大學國文系（該專業后并入北京師范大學），大二起師從詩詞名家顧隨。顧先生教授葉嘉瑩“唐宋詩”課程，并指導其創作詩詞，葉嘉瑩深受他的影響。畢業后，她就在中學任教。1948年，葉嘉瑩隨丈夫遠走他鄉。在“轉蓬辭故土，離亂斷鄉根”的漂泊中，葉嘉瑩一邊照顧家庭，一邊繼續進行著古詩詞的教學和研究。20世紀60年代，葉嘉瑩受邀赴美國講學，先后擔任密歇根州立大學和哈佛大學的客座教授，并于1969年獲聘為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在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給西方學生講授中國古典文學時，她被要求必須使用英文授課，葉嘉瑩覺得自己英文不夠好，于是每天邊查英文字典邊備課到深夜。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學期下來，最初只有十幾個學生選修的中國古典文學課成了聽課人數多達幾十人的大課。

攜全家遷居加拿大溫哥華之后，葉嘉瑩的生活逐漸趨于安定。然而，好景不長，1976年，葉嘉瑩的長女及女婿因車禍雙雙離世，她再一次遭到命運的重大打擊。葉嘉瑩于“痛哭吾兒躬自悼”之際，反思“一生勞竟何為”，而后生發了超越一己之家庭、小我之得失的覺悟：“我要把我投向古典的詩歌，我要為古典詩歌的傳承獻出我的余生。'

1978年，葉嘉瑩申請回國教書，獲得批準后，她于次年開始在北京大學講學，不久又受邀到南開大學任教。之后的幾十年間，葉嘉瑩頻繁往返于太平洋兩岸，在國內數十所高校講授古典詩詞。

她說，回國教書，是她“唯一的、一生一世的自己的選擇”。葉嘉瑩講授詩詞的方式深受其老師顧隨的影響，她注重感發，如“跑野馬”一般不受章法限制。同時，她采用深入淺出的講法，致力于讓更多的人領悟中國古典詩詞的妙境。葉嘉瑩堅信“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于詩矣”，她常說“詩詞，讓人心靈不死”。詩詞支撐著她走過坎坷的人生道路，她也“希望能把這一扇門打開，讓大家能走進去，把不懂詩的人接到里面來”。

從邊疆塞外到海角天涯，她講學的足跡遍及大江南北，她的聽眾也來自社會各個行業以及各個年齡段。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沈立巖在談及葉嘉瑩的詩教生涯時曾說：“孔子顛沛四方，為的是傳道。葉先生一生中也是奔走四方，為的也是傳播中華文化之道。”對于傳承，“她不是偶一為之，而是用自己畢生的心血和生命在做這件事” 。

葉嘉瑩曾在看到一則從漢墓中發掘出的蓮子經過培育發芽開花的考古報道后，深受鼓舞地寫下一首《浣溪沙》：“又到長空過雁時，云天字字寫相思。荷花凋盡我來遲。 蓮實有心應不死，人生易老夢偏癡。千春猶待發華滋。”她說：“我的蓮花總會凋落，可是我要把蓮子留下來。

適用話題 “弱德” 的力量、傳承中華古典文化、出世的精神與入世的事業

素材運用

1. “弱德”的力量

葉嘉瑩創造了一個名為“弱德之美”的詞學概念，“弱德”并非軟弱，而是在困境中仍然能夠自我持守和自我完成。葉嘉瑩本身正是“弱德之美”的真實寫照。年少喪母、戰亂流離、中年喪女百年里，她備嘗命運之苦，但正如她所寫的詩句那樣：“不向人間怨不平，相期浴火鳳凰生。”無論生活多么艱難困苦，她始終堅定信念，修養自己的品格。“我的一生可以說都是隨命運的撥弄和拋擲，”葉嘉瑩說，“但是我不跌倒，我要在承受之中走我自己的路。”

2.以傳承中華古典文化為己任

葉嘉瑩說，自己的一生“只為一件事而來”，那就是中國古典詩詞的創作、研究和教學。從1945年大學畢業后在中學教書算起，葉嘉瑩在講臺上度過了七十九載春秋。90歲生日時，她說“如果人有來生，我就還做一個教師，仍然要教古典詩詞”；95歲時，她還立志“在有生之年把即將失傳的吟誦留給后學者”。“柔蠶老去應無憾，要見天孫織錦成”，這是葉嘉瑩一生的志愿，她將自己比作桑蠶，希望將中華傳統詩詞的“絲”傳下去，并且發揚光大。

3．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

“以無生之覺悟為有生之事業，以悲觀之體驗過樂觀之生活”是葉嘉瑩歷盡千帆后的人生體悟。她始終以出世的精神，即超然物外的心態，面對人生的種種境遇，同時積極投身于現實生活中有意義的事業。她數十年如一日地過著簡樸而勤勉的生活，不被世俗浸染，不為榮辱左右，一心將自己奉獻給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