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體知覺性“傳播人”：網絡環境下播音主持傳播轉向研究

中圖分類號：G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5）05-0039-04

一、引言

在互聯網時代，“媒介即訊息”，媒介已成為人們獲取信息的主要方式之一。媒介技術的發展歷程可劃分為三個主要階段：第一階段為印刷時代，其核心技術為印刷術，主要傳播媒介是書籍、報刊等出版物；第二階段為傳統媒體時代，以廣播、電視等傳統電子媒介為主導；第三階段為新媒體時代，隨著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計算機、互聯網、手機等數字化電子媒介應運而生。在新媒體環境下，借助音視頻媒介進行交流已成為人們交流的主要方式。技術是媒介演變的核心驅動力，其變遷推動了中國播音主持傳播樣態的轉變，主體角色定位也發生了遷移。新媒體技術促使中國播音主持傳播樣態在語言表達、行為表現、傳受關系方面發生了轉向，并呈現出多元化和個性化的特點。

二、網絡技術下“再部落化”的數字口語文化

（一）時空的壓縮與同步

馬歇爾·麥克盧漢認為，人類社會文化進程經歷了三個階段：“部落化（Tribalization） $$ 去部落化（Detribalization） $$ 重新部落化（Retribalization）”，占主導地位的社會媒介則大體按照“口頭（Orality）$$ 書面（Literacy） $$ 電子（Electricity）”的形式演變。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廣播、電視、互聯網等電子媒介的出現，使得人與人之間的時空距離逐漸縮短，人們的交往方式以及生存的社會和文化形態也隨之發生了重大變化，整個世界變成了“地球村”]。在口語文化和書面文化時代，人們需要通過書信與遠方的人交流。如今，在新媒體時代，電子媒介讓受眾在網絡世界中形成了各種聚合性、無限延伸、去中心化的部落，社會重新部落化使得人們能夠通過網絡實現實時的語音、視頻通話，時空限制在一定程度上被縮減[2]。這種跨時空的壓縮和同步技術，不僅打破了信息傳播的時空局限，使受眾更容易進行跨地區、跨國際的交流，還促進了數字口語文化的迅速發展。

（二）視聽媒介主導下的口語勃興

視聽媒介的主導使得口語在數字化時代得到了更多的關注和重視。隨著互聯網的飛速發展，通過音視頻媒介進行交流已成為人們交流的主要方式。在新媒體時代，媒介技術環境發生了顯著變化，媒介融合了圖片、文字、聲音和視頻等多種元素，實現多元化發展。在此背景下，視聽媒介的重要作用日益凸顯，短視頻和音頻產品廣受歡迎，占據了受眾日常生活的大量時間[3]

“數字化和淺閱讀使人們的閱讀習慣從紙媒轉向手機等移動電子終端，社群化和快捷化使人們的表達形式和互動模式趨向碎片化，這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語言與文字、口語和書面語之間的‘質量差’；而政治領域對于言語表達的重視及其水平的顯著提高，以及文化和傳媒領域語言類產品的聚焦和蓬勃發展，成為有力證明與引導，提升了語言在大眾傳播領域內的地位，使其逐漸獲得了一種‘專業許可’；語音識別、機器翻譯、語音檢索等技術的進步和應用，更使得以口語作為信息表達、傳播、接收、儲存、計算的可靠手段和媒介選擇，成為正在發生的事實和可以預見的將來。”[4]

此外，口語的復興也催生了大批自媒體人的涌現。這些自媒體人憑借鮮明的個性特色和富有感染力的情感傳播，為大眾呈現出一個多元的聲音景觀。在抖音、B站等熱門視聽媒介主導下，傳播主體不再需要提前準備好稿件，進行程式化播讀，而是以口語表達為主，其他非言語傳播行為為輔，共同深度參與信息傳播。其傳播內容更加口語化且注重彰顯個人特色，在包含多元聲音景觀的同時，也更加自然地融入了情感元素。受眾通過觀看視頻或收聽音頻的方式，能夠直觀地感受到傳播主體的語氣和情感。

（三）人際交互的深化

在口語文化和書面文化時期，人們主要通過面對面的交流和書信往來進行溝通。在以廣播、電視媒介為主的時期，播音主持傳播方式是一種一對多的單向傳播，與受眾之間的互動往往滯后。如今，隨著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以及社交媒體的蓬勃興起，人們可以通過各種社交平臺與世界各地的人進行交流。這種跨越時空和地域的交流，使得人們能夠更廣泛地建立聯系并進行互動。用戶通過手機、電腦等移動終端以及社交媒體、直播平臺等渠道，增強了與傳播主體之間的黏性，通過點贊、評論、轉發、私信等方式與傳播主體進行互動，使得傳播主體與受眾、受眾與受眾之間實現了一對一、點對點的傳播和實時互動，從而深化了人際交往的互動關系。

三、數字口語文化環境下播音主持傳播樣態的轉向

（一）語言樣態：由書面語式口語轉向多元聲音景觀

在以廣播、電視媒介為主的歷史時期，語言表達多以書面語為基礎，注重凸顯語言的準確性和規范性，表現為語音規范、字正腔圓、語言流暢，甚至沒有原生口語交流中常見的冗余信息[5]。

在數字口語文化環境下，播音主持語言傳播的樣態由書面語式口語轉向多元聲音景觀。新聞節目的形式更加多元化，播音主持人的語言表達與真實情境關聯度更強，即時交互成為常態，經常使用即興口語或依據提綱即興組織語言，他們不再僅依靠準確規范的稿件，而是更加注重個性化和自然的表達方式，以及與聽眾的互動。比如，《新聞聯播》節目采用有稿播音，保持了書面語式口語的規范性和嚴謹性，語言字正腔圓、表情端莊嚴肅；而《主播說聯播》節目因播出平臺和錄制環境不同，主持人的語言樣態展現出多元化、個性化特點，更加放松自然，拉近了與年輕受眾之間的距離，建立了與受眾的深度互動[。在播報北斗衛星系統相關內容時，主持人海霞直接清唱“天上的星星參北斗”[7]，這是具有海霞個人特色的語言樣態，并非所有主持人都會選擇以這種方式傳播信息（相關畫面如圖1）。

（二）非言語樣態：由程式化表達轉向整體知覺性表達

在以廣播、電視媒介為主的歷史時期，節目錄制通常在特定的環境下進行，比如，固定的演播廳和舞臺。主持人在節目中的行為需遵循既定的規范與流程，往往展現出一種程式化的標準形態；與固定取景鏡頭相匹配的動作包括丁字步、雙手交疊放置腹部的挺拔站姿等；與固定開場白相匹配的標準是露八顆牙的微笑表情。在新媒體時代，視聽媒介大多采用自拍式第一視角，使得播音主持語言傳播樣態由程式化行為轉向整體知覺性表達。自拍式第一視角能夠模擬面對面交流，虛擬出人際互動時真實空間的樣態，使“傳播人”將自身情感帶入其中，提升參與度。同時，在真實互動的場景中傳播主體的感官也會深度參與，動作行為的展示更加放松，表情、手勢都會更加自然[8]。

主持人的行為樣態不再是統一、程式化的，而是更加注重個性化和多樣性。他們不再拘泥于傳統的行為規范，而是更加注重展現自己的個性和風格，并選擇通過面部表情、手勢和身體語言等非言語傳播方式來傳達更多的信息和情感。這種整體知覺性表達樣態不僅使主持人更好地進行情感參與，也給觀眾帶來更加真實和親切的感受，增強了傳播主體與受眾之間的溝通效果[9。比如，在《主播說聯播》節目中，主持人海霞播報北斗衛星系統相關內容時，她的感官是深度參與其中的，表情充滿喜悅，清唱“天上的星星參北斗”時動作也自然舒展。

（三）傳受關系樣態：由大眾傳播轉向多元主體間的溝通交互

傳統新聞節目大多數屬于單向傳播，受眾只是一味地接收信息，其參與度不高，而主持人多扮演引導、領導的角色，是一對多地傳播、輸出信息的主體，因此，傳播主體與受眾之間難以建立起互動聯系。如今，在網絡環境下，自媒體發展迅速，各種App如雨后春筍層出不窮，用戶移動終端逐漸轉變為手機，播音主持傳播方式逐漸變成點對點的傳播，傳受關系樣態由大眾傳播轉向多元主體間的溝通交互。這種轉變使得播音主持傳播更加大眾化和民主化，也更好地滿足了受眾的需求[10]。

網絡技術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使得媒體能夠及時收到受眾反饋，受眾能夠隨時隨地在各個網絡平臺通過評論、轉發等方式參與到節目中，并與傳播主體進行實時互動。在短視頻平臺盛行的時代，受眾可以轉變身份成為傳播主體，以圖片、文字、音頻、視頻的方式發布信息，并與其他受眾進行互動，從而與短視頻平臺產生交互性。不僅傳播主體與受眾之間，受眾與受眾之間也能夠產生互動，增加了互動的多元性。多元主體間的溝通交互也使得傳播更加立體和多樣化，增強了信息傳遞的效果[1]。

此外，傳受關系樣態轉向多元主體間的溝通交互，也增加了主持人和受眾之間的黏性。比如，央視主持人康輝在抖音短視頻平臺發布的 Vlog 點贊最多的評論是：“曾經神秘的存在，現在通過抖音可以近距離接觸了?！痹趥鹘y媒體時代，康輝通常以《新聞聯播》主播、央視記者身份出現，帶給受眾端莊嚴肅的印象。如今，受眾通過短視頻平臺，以第一視角與康輝進行虛擬互動交流，不僅增加了與康輝的互動黏性，拉近了與這位“傳播人”之間的距離，還深化了與傳播主體之間的溝通交流[12-13]（康輝 Vlog及評論如圖2）。

四、傳播樣態轉變下播音主持主體的角色轉變

隨著播音主持傳播樣態的轉變，播音主持主體的角色也發生了轉變。在傳統媒體時代，播音主持主體扮演著任務型角色，而在數字口語文化環境下，傳播主體則需要具備整體知覺性，成為真正的“傳播人”。

（一）傳統媒體時代下的任務型主體角色轉變

在傳統媒體時代，傳播主體的任務主要是傳遞信息和執行命令，按照既定的框架和流程，將新聞節目的內容準確地傳達給觀眾。傳統新聞節目不僅要求傳播主體一新聞播音員具備能夠端莊、嚴肅、嚴謹地進行新聞播報的專業素養，在語速快的同時注意字正腔圓、注重信息傳達的有效性和準確性，還要求其任務型角色大于個人角色[13]。比如，央視《新聞聯播》主持人都是字正腔圓、端莊嚴肅地播報新聞、傳遞信息，鮮少展現個人特色和風格；傳統記者通常以嚴肅且正式的方式進行現場采訪和報道，著重于呈現采訪內容；綜藝節目主持人多因節目定位，肩負著調動現場氣氛、引導嘉賓情緒以及推進節目流程的重任，也鮮少展現其個人特色。

隨著新媒體的興起和發展，傳統媒體的傳播方式發生了顯著變化。如今，人們不再依賴于傳統媒體的單向播報，而是通過互聯網隨時隨地獲取信息。因此，播音主持主體也應積極適應時代的變化，完成從“傳播人”到具有整體知覺性的新型“傳播人”的角色轉變。

（二）整體知覺性“傳播人”的角色轉變

整體知覺性“傳播人”是指那些具備獨特風格、能夠與受眾建立全方位互動感知的新型傳播角色。在數字口語文化背景下，播音主持的傳播樣態發生了顯著變化。受眾不僅能夠自由發表評論，還能自由選擇感興趣的內容，這促使播音主持主體從傳統的任務型角色轉變為具有個人特色的整體知覺性“傳播人”。在互聯網環境中，播音主持主體轉型為整體知覺性“傳播人”后，他們不再只是信息的傳遞者，而是更加注重對受眾的引導和影響。其形象也不再局限于傳統的刻板印象，而是更貼近互聯網傳播的個性化特質，或者說是受眾自主選擇的結果。這種形象通常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

如今，大眾身處小屏時代，更加青睞那些親切自然、貼近生活、善于人際互動的知覺性“傳播人”。手機的應用使得傳播主體與受眾之間建立起虛擬的面對面交流，有助于構建良好的互動關系。

比如，新聞主播朱廣權通過講段子的方式創新直播帶貨，成功“出圈”并登上熱搜榜。在新聞節目播報中，朱廣權也靈活運用了如“塑料姐妹花”“剁手”“地球不爆炸，我們不放假”等具有個人特色的段子和網絡熱詞，成功塑造了“接地氣”的形象[14]。此外，視聽媒介的興起也加速了朱廣權的“出圈”，許多受眾可能沒有看過朱廣權播報的新聞節目，但一定在短視頻平臺刷到過他的押韻視頻，而且更喜歡他“押韻狂魔”的形象。

央視記者王冰冰因B站的剪輯視頻而迅速走紅。大多數受眾最初是從互聯網上認識王冰冰的，之后才了解到她是央視記者。王冰冰符合大眾審美的長相被年輕受眾稱為“國民初戀臉”，甜美可愛的微笑、親切的語氣都是她的個人特色。后來，她帶著自己的第一支Vlog成為自媒體人，入駐B站并收獲了大量粉絲的關注，刷新了B站的播放紀錄。此時，王冰冰的“傳播人”角色發生了顯著轉變。她通過Vlog展現出的親切甜美形象，顛覆了大眾對傳統記者的刻板印象。她不再只是站在現場報道的新聞記者，而是成功轉型的“網紅記者”。

五、結語

“再部落化”的數字口語時代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實現了時空的壓縮和同步。在此背景下，視聽媒介的興起帶動了口語傳播的蓬勃發展以及人際交往互動的深化。主持人通過多平臺短視頻有效利用受眾的碎片化時間，使信息傳播更加迅速、全面。在數字口語文化的環境下，新媒體技術不僅推動了播音主持傳播形態的轉型，也促使主持人的主體角色發生了顯著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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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