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生產的實踐樣態與治理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城市社區建設工作持續走向深入，中央和地方政府通過政策規劃、項目制定等途徑將規制與扶持之手延伸到城市社區，各種小微型公共服務設施以及各類新市民群體快速進入了社區之中，社區空間尺度意義上的生產與再生產實踐變得愈發重要。從宏觀上看，中央政府對于城市社區的功能承載性要求越來越明顯，社區作為區域性最小型社會系統必須承接與完成好城市管理、生活保障性商業、衛生健康、社會保障、環境保護、文化教育、志愿服務等方面的功能性任務[1-2]；從中觀上看，全國各地城市空間規劃形成了政府和市場對社區生產生活空間實踐的指認，社區需要通過各類空間生產活動，將自身打造為城市功能體單位；從微觀上看，隨著城市社區各類物理區隔和社會區隔工具與手段的逐漸取消，社區成員的流動性得到快速加強，對于社會公共服務的需求呈現出一定的異質性。質言之，在上述多重實踐邏輯的推動下，我國城市社區目前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功能負載性要求，自身日益成為被支配和取用的空間單元，也正在承受著居民不同種類的公共服務需求。

與此同時，和上述我國城市社區建設工作與功能任務相伴生并且很難不被注意到的一類現象是，“不要在我家后院”（Not-In-My-Back-Yard，NIMBY）的鄰避沖突越來越頻繁地發生在城市已建成區的擴建、改建與新建活動之中[3-4]，變電站、通信基站、養老院等一系列作為城市生產生活所必需的配套性公共服務設施在全國各地遭遇到擬建地所在社區居民的投訴、抗議活動的現象已屢見不鮮。此外，存在于鄰里和社會互動之中的鄰避效應也不容小，有關農民工、精神障礙人士、傳染病病原攜帶者等身份群體的鄰避性話語也不時地出現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如果將上述鄰避現象置于更為廣闊的發展背景之下，我們不難發現，在我國現階段深度城市化的歷史進程中，社區在越來越成為支撐城市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和生態生產與再生產的一大空間性保證的同時，也在其內部不斷醞釀和滋生著各種鄰避風險。

二、研究視角與分析框架

（一）已有鄰避研究的空間性視角審視

1.“鄰避”概念的空間語義性內涵再認識

首先，“鄰避”概念具有物理、社會空間指向性的意義，不但指向固定空間性的房屋“后院”，而且還逐漸引申為指向半固定乃至流動空間性的身體“附近”；其次，“鄰避”概念具有心理上反對物理、社會空間性生產的含義，指向投射在情感空間上的一種排斥性情緒。因此，從語義上看，“鄰避”是一個在物理、社會、情感意義上的多重空間指向性概念。然而，回顧鄰避相關學術文獻發現，既有研究成果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偏離了“鄰避”概念的空間本質內涵，從各個方面關注于作為客體的各類鄰避設施與作為主體的各種“我\"（個體、群體、社會意義上）之間的實踐關系（感知、沖突、治理）[5-7]。經過學者們多年來的相關研究，此類成果已經汗牛充棟，但隨之不可避免的一個后果是這類單一化的主客觀鄰避認識論限縮了“鄰避”概念的空間能指，以致于限制了我們對于新時期鄰避現象的觀察與解釋。故而，當前的鄰避問題研究亟須建立在空間的（以及空間生產的）觀察視角之下。

2.鄰避設施和鄰避情結的物理與社會空間本質

回顧已有鄰避設施和鄰避情結相關研究發現，無論是從物理性質及其影響角度所進行的鄰避設施研究還是從心理感知及其表現角度所進行的鄰避情結研究，究其本質，都離不開一種與人相關聯的物理、社會空間化本質性認識。何紀芳根據公共設施的服務性質與影響規模，將鄰避型公共設施劃分為區域性、市際性、全市性和鄰里性四種類型[8]。陶鵬和童星從鄰避情結角度提出了“預期損失一不確定性”分析框架，將鄰避設施劃分為污染類、風險集聚類、污名化類與心理不悅類四種類型[9。王冰和韓金成在以上研究的基礎上，提出從“設施性質一所涉空間”兩個維度對我國鄰避設施進行綜合性的考察，豐富了學界對于鄰避現象的主客觀認識[10]。劉小峰和吳孝靈更進一步指出鄰避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除工程項目鄰避之外，還至少存在人群鄰避、種族鄰避和社區鄰避三種情形[11]1-2。我們可以看到，在當前的鄰避設施與鄰避情結研究中，與人相關聯的物理、社會空間尺度分析變得越來越重要。但與此同時，令人遺憾的是目前仍如哈維所言的那樣，“對非純粹公共物品的具體外部性空間場影響形式和屬性的研究”闕如[12]88。這啟示我們應該轉變鄰避設施和鄰避情結的研究視域，更多地將二者聯系起來進行觀察，從一維的物理空間相鄰性鄰避邏輯向多維的與人相關聯的物理、社會空間嵌入性鄰避邏輯的思考方向發展。

3.鄰避問題的城市社區空間治理研究轉向

正如很多鄰避治理相關研究所揭示的那樣，伴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和深入，現階段鄰避主義開始跳脫出過去以城鄉階層化差別為特征的跨空間風險分配邏輯，向現在以城市空間內部功能分化為特征的風險生產邏輯轉變，城市社區層次的鄰避空間風險治理難題日益嚴峻。近年來，在城市更新運動中，大量的國家和地方公共服務設施建設以項目制、公私合作伙伴關系模式的形式投資到城市社區當中，城市社區也容納了規模龐大的具有不同身份的購房者與租客。在此形勢下，城市社區所需要承受的職能任務、空間需求和人口規模壓力越來越大，當這些壓力需要在社區層面釋放的同時無疑也在其內部不斷地醞釀著、催化著鄰避效應的產生[13]。易言之，城市社區作為社會系統意義上的微觀空間單位，正面臨著日趨復雜化的內外部治理環境，呈現出高度的功能超載性、空間緊湊性、成員流動性等特征[14]，各類有關物與人的鄰避效應在社區空間范圍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大。因此，上述這種高度社區空間內部指向化的鄰避治理挑戰需要引起各界的重視。

（二）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研究分析框架

城市社區空間的增量實踐所產生的鄰避效應，可以與列斐伏爾的空間生產理論結合起來。不同于很多已有研究成果只對于作為客體的鄰避設施進行分類，本文從社區鄰避的空間本質和內涵著手，將空間生產的多維可能性囊括進來，涵蓋場所關系、關系表象、行為符號、日常體驗、治理手段等內容。從社區空間生產實踐來看，來自外部和內部的城市社區空間安排，設置了社區空間的功能、結構與形態，特別是隨著社區空間規劃領域的擴展與設計緊湊化，推動了能量傳送、人員流動、廢物處理、信息傳遞等功能性連接的引進[15]508。相對應地，城市社區空間矛盾不再僅僅停留于空間中的物的生產層面的矛盾，而是升級為關于空間生產的各種新形式可能性的矛盾[15]525

卡斯特爾提出要對城市空間進行物質與社會屬性的綜合性分析，他認為“空間是一種物質產物，與其他的因素相聯系，例如人，而人自己又進入各種特定的社會關系，這給空間（并給這一結合體的其他因素）帶來一種形式、一種功能、一種社會意指”[16]。具體而言，一方面，卡斯特爾拓展了城市空間生產研究的視野，將國家投資和公共服務納人分析當中，提出城市空間是圍繞集體消費與社會關系再生產而形成的空間單元[1；另一方面，卡斯特爾也指出了城市空間所具有的多重關聯（包括嵌人）性特征，包括不同空間維度（國家、都市、街道、社區）間的相互關聯（嵌入）性以及空間中的物、人（具有特定身份的個人或群體）、社會等要素的相互關聯（嵌入）性。為方便研究，本文將主要從項目和身份角度，考察二者對于城市社區空間的嵌人會給社區帶來怎樣的風險性影響。就“嵌入\"這一概念而言，王歡明和鐘崢云將“嵌人\"看作是“處于一定情境下的某個事物或系統介人和結合其他事物于系統之中的現象，強調雙方或多方之間的互動耦合”18]。因此，結合以上研究來看，項目、身份的嵌入無疑給城市社區空間帶來了新的互動耦合關系，而對這種互動耦合關系進行風險判斷需要運用多回合且多層次的風險觀察視角。

究其本質，涉及某類項目、身份嵌人性的城市社區生產生活性活動是帶有某種風險可能性的空間實踐。列斐伏爾認為，空間實踐可以同時被定義為：（1）場所（places）——局部和全局的關系；（2）這種關系的表象；（3）行為和符號；（4）日常生活的瑣碎空間；（5）空間被表征化的手段[15]426。本文將沿著以上五個方面的空間實踐含義，結合空間生產理論、風險社會學和社會系統理論，對我國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生產實踐進行全過程與全景式的展現。具體來說，一是認識社區居民在日常生活中所經歷的鄰避空間類型及其風險樣態；二是對社區鄰避空間表象進行風險觀察；三是觀察政府的社區空間規劃活動和居民的鄰避抗議話語符號；四是認識社區鄰避空間和社區空間之間的關系；五是認識政府和居民用來表征社區鄰避空間時所使用的風險符碼。為了能夠達成這一研究目的，我們將在整個研究中適時地引入風險社會學和社會系統理論，對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進行適當性的觀察與合理性的建構。

三、城市社區鄰避空間分類生產現狀

城市社區空間生產的物質要素和社會要素的結合可能性，為我們從社區鄰避空間整體中推導出部分鄰避空間結構、形態的差異提供了相應依據。伴隨城市社區空間生產的，一是嵌入的項自的物質性作為提供能源、信息、廢物處理等使用價值而對周邊空氣、水、光照、土地、景觀等自然環境產生影響，從而制造出社區鄰避空間風險；二是嵌人的個體或群體身份的社會性作為消費空氣、水、光照、土地等使用價值而對家園休憩、鄰里團結、文化習俗、發展機會等人文環境產生影響，從而制造出社區鄰避空間風險。

嵌入到城市社區空間中的項目和身份，還需要被放到與社區中的周圍事物以及與整個社區空間的可感知的，也是可讀的和可視的關系中來理解[15]449。如果城市社區空間中的新增項目僅與人在物理上相聯系，而不與人涉及社會關系，就只存在項目嵌入性，不存在身份嵌入性；如果社區空間中的居住或活動場所已存在，新增項目與人涉及鄰里或社會關系，就只存在身份嵌人性，不存在項目嵌入性；如果社區空間中的新增項目不僅與人在物理上相聯系，而且還與人涉及鄰里或社會關系，就既存在項自嵌入性，也存在身份嵌入性[19]。項目嵌入性和身份嵌入性人為地制造了越來越多的城市社區功能單元與邊界，而這些功能單元體則傾向于利用邊界與環境保持一種相互隔絕、以鄰為壑的狀態。

依前文所述，從亞類型的劃分形式來看，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的亞類型與項目嵌人、身份嵌入的風險生產樣態有關。基于此，依據“項目嵌人/不嵌人一身份嵌人/不嵌人\"這一城市社區空間嵌入性標準對社區鄰避空間進行分類，從而劃分出非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四種亞類型（見圖1）。

（一）非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項目不嵌入、身份不嵌入

非嵌人型社區鄰避空間是指項目不嵌人、身份不嵌入的一類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涉及社區內一些居民因共同的興趣愛好而聚集在一起，利用已有正式用途的社區空間，開展如廣場舞2%（案例C1）等成員聚集性活動，但被認為會產生噪聲、擁擠等負外部性影響風險（見表1）。一般認為，城市社區娛樂、愛好等游戲活動不具有物質實體、群體身份和社會關系意義上的再生產性。

（二）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項目嵌入、身份不嵌入

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是指項目嵌入、身份不嵌入的一類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涉及嵌入到社區的某類項目被認為具有某種風險性，如變電站21（案例C2）、垃圾中轉站22]（案例C3）、通信基站[23]（案例C4）、充電樁[24]（案例C5）、公廁[25]（案例C6）等項目，作為服務于某種物質性生產生活需要的社區公共服務設施，在社區內進行物質實體的再生產，具有強公共性，但被認為會產生噪聲、異味、污水、輻射、火災等擴散性影響風險。

（三）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項目不嵌入、身份嵌入

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是指項目不嵌入、身份嵌入的一類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涉及嵌入到社區的某類身份性群體被認為具有某種風險性，如農民工[26（案例C7）、安置房移民[27]（案例C8）、精神障礙人士[28]（案例C9）、傳染病病原攜帶者[29]（案例C10）、老年人[11]2（案例C11）等群體，在社區內進行地域身份、年齡身份、教育身份、職業身份、資產身份、疾病身份、利益身份等群體身份的再生產，具有強私人性，但被認為會產生歧視、擁擠、傳染等人際性影響風險。

（四）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項目嵌入、身份嵌入

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是指項目嵌入、身份嵌人的一類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涉及嵌入到社區的某類項目及其所涉的某類身份性群體被認為具有某種風險性，如戒毒康復中心[30（案例C12）養老服務設施（養老院、老年公寓、老年人日間照料中心、托老所、臨終關懷中心、老年康復中心）[31-33]（案例C13）老舊小區加裝電梯[34]（案例C14）、特殊群體保障房[35]（案例C15）精神衛生中心3（案例C16）等，作為針對某種群體身份或能容納某種群體身份的社區公共服務設施，在社區內進行物質實體、群體身份、社會關系的再生產，具有公共性與私人性相混合的準公共性，但被認為會產生易塌陷、噪聲、異味、污水、火災、歧視、擁擠、傳染、隱私暴露等交叉性、彌散性影響風險。

從嵌人性角度看，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滋生出項目嵌入型、身份嵌入型、項目和身份共嵌型三種亞類型的社區鄰避空間，并分別呈現出三種不同的社區鄰避空間風險。從圖1中還可以看到，由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之象限和身份嵌人型社區鄰避空間之象限所引出的兩條射線都指向了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之象限發展方向。這是因為在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中，項目嵌人型社區鄰避空間、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很有可能會轉變成為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例如，快捷旅館酒店、公租房等一些本來就具有鄰避效應的社區用房在有關政策的支持下可以繼續轉為養老服務設施使用，而后者的鄰避效應往往會更大。

四、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生產實踐：風險樣態分析

（一）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的功能一結構一形態分析

本部分對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進行直觀反映，采用空間要素圖示法，使用點、線、面、網絡、肌理等空間象征性手段[37]，對嵌入到社區空間中的項目與身份等空間生產性要素進行描摹，從而勾勒出社區鄰避空間的風險生產路徑。列斐伏爾指出，可以使用長方形、正方形或圓形的形式對空間的各個部分或子空間的對抗關系進行生動的表示，這些圖形有助于我們理解擴散狀、散點狀、聚落狀等空間圖示的重要性[15]434

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的功能一結構一形態可以用兩種從不同角度出發的路徑來表達和理解：一種路徑從被嵌入的項目出發，另一種路徑則從被嵌入的身份出發，兩種路徑可能會相交，從而勾勒出了兩種路徑各自的影響范圍與可能的交互影響范圍。從圖2中可以看出，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所具有的鄰避風險規模不容小，項目實體的擴散性影響風險、群體身份的人際性影響風險以及二者的交叉性、彌散性影響風險可能會達至社區空間的絕大部分甚至全部范圍。因此，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范圍既可能是固定性的，也可能是半固定性的，還可能是可移動性的[15]533

1.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點域擴散狀風險樣態

政府通常根據項目的功能和效用將之置一造在城市社區空間之中，而作為物質實體的項目的再生產活動很可能會因其負外部性影響引發社區鄰避空間的生產。對于居民而言，被置一造入社區的項目處于與他們相指涉的空間中，其負外部性影響是連同著功能與效用進人到一種空間切近性而被置一造出來的[38]。這種空間切近性負外部性影響表現為點域擴散狀[12]84，距離項自越近，負外部性影響強度就越大。因此，可以認為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呈現出點域擴散狀的風險樣態。

2.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散點關系狀的風險樣態

城市社區居民之間常因各種身份差異而產生鄰里區隔，表現為彼此在社區鄰里關系網絡中互不干涉。因此，需要結合實際判斷某一個人是否是社區鄰里關系網絡之中的一個連接點，而非簡單地將之認定為是一個同質化的社區人。在社區鄰里關系網絡中，某類身份性群體容易受到歧視或被邊緣化，被貼上諸如“農民工\"“租戶”“用戶”“精神殘障人士”“被矯正對象”“傳染病患者”等具有社會秩序隱喻性的標簽，成為社區鄰里關系網絡中的外圍點、區隔點與斷裂點。因此，可以認為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呈現出散點關系狀的風險樣態。

3.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點域擴散狀和聚落關系狀的共演風險樣態

項目和身份共同嵌入到城市社區空間之中，不但能給社區帶來物與人、人與人之間新的雙重相鄰關系，而且能在很大程度上改變整個社區空間的功能、結構與形態。例如，嵌入式養老服務設施在城市社區空間內與居民之間既能產生養老服務設施與居民之間的相鄰關系，呈現出點域擴散狀的風險樣態；也能產生養老人群與居民之間的相鄰關系，呈現出聚落關系狀的風險樣態；還能在養老服務設施與居民之間的物理影響、養老人群與居民之間的鄰里關系影響的基礎上演化出系統化趨向的風險樣態。因此，可以認為項自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呈現出點域擴散狀與聚落關系狀的共演風險樣態。

（二）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的實踐一感覺一社會分析

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的風險樣態既與居民自身的親歷經驗高度相關，也與社區鄰避空間本身的功能和結構密切地聯系在一起，因而我們所關注的社區鄰避空間風險樣態既包含有實踐一感覺（身體）的空間維度，也包含有實踐一社會（社區）的空間維度[15]138，189

1.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的實踐一感覺（身體感知）分析

現階段，被展望為一種實踐一感覺（身體感知）越來越成為各方對于空間生產進行批判的重要尺度，強調城市社區居民身處的環境、情境和社會關系對日常生活的影響。城市社區規劃者會將居民的身體碎片化并抽象化為不同功能性需要的集合，連接著人們對于物、身份和社會關系的綜合性需要，社區居民則可以通過身體來對空間進行體驗與干預。將身體看作是連接項目和身份的共同媒介，一是身體可以通過空間中的行動來對空間進行定義；二是身體從感官上受到社會、文化等因素的形塑。因此，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日益呈現出小微化、關系化、流動化的發展態勢，社區居民也越來越表現出以身體為媒介的風險感知傾向。例如，對于一些居民而言，社區嵌人式養老服務設施中收容的失能失智老人存在著潛在的安全風險，需要臨終關懷的老人也會帶來心理不悅感，老人身體所需要的空間活動與居民身體所需要的空間感受呈現出沖突性，這種沖突性加深了居民對于城市社區養老空間生產傾向的擔憂。

2.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的實踐一社會（社區關系網絡）分析

現階段，作為對實踐一社會關系進行反映的政治社會關系網絡越來越成為各方對于空間生產進行建構的重要方向。在城市社區空間生產中，新項目會攜帶著新的成員身份共同嵌人到社區當中，進而對社區社會關系構成產生新的影響，形成包括社區公共服務設施、服務機構、政府、居委會、志愿者等在內的資源、權力、服務支持網絡[18]。城市社區管理者會將社區的治理網絡整體化并具體化為政社行動關系統一體，管控著人們對于物、身份和社會關系的綜合性需要，居民可以通過各種設置好的參與渠道對社區空間安排進行協商與決策。在這里，可將治理網絡看作是管控項目和身份群體的共同工具，一是治理網絡可以利用政策規劃、行政手段、經濟補償、社會志愿等手段來對城市社區空間進行形塑；二是治理網絡具有高度的政治中心性，充分體現出上級意愿與人民需要。因此，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日益呈現出多元化、網絡化、政治化的治理態勢，居民也越來越表現出以參與為途徑的風險消減傾向。例如，在一些居民看來，依據相關政府空間規劃，所在社區很可能會隨著養老服務設施的嵌入逐漸發展成為老年社區，他們只有采取各種參與手段對治理網絡施加影響，才有可能改變已有社區空間規劃決策。

五、政府和居民對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生產實踐的風險觀察與建構

城市社區空間在物理維度和社會維度充斥著大量的確定與不確定并存的規劃信息、功能信息、位置信息、交通信息、建筑信息（面積、體積、密度）技術信息（設備規格、服務半徑）人口信息、需求信息（服務對象）環境信息（受影響范圍、人文因素）等，并不具有很好的可見一易讀性。為了提升社區空間的可支配性，政府會通過規劃圖示和社區平面設計圖對社區空間進行同質化、切塊化、數量化處理，從而隱去相當大比重的微觀感受性要素與宏觀網絡性要素。對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進行風險觀察能夠為我們帶來有關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的批判性認識。

（一）政府和居民對城市社區鄰避空間表象的風險觀察

本部分將采用盧曼的風險社會學分析方法，引入“決策者/波及者”風險觀察立場，輔之以“一階觀察/二階觀察\"風險觀察視角，對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進行風險觀察[39]。概言之，一階觀察是一種對事物或人的觀察，注重“觀察到什么”，比如作為項目決策者的政府不認為養老服務設施具有影響風水與房價的負外部效應，而作為項目波及者的社區居民觀點則正好相反；二階觀察是一種對觀察的觀察，注重“如何進行觀察”，比如養老服務設施是否具有影響風水與房價的負外部效應判斷是如何做出的[40-41]。由此，可以在以上兩種觀察視角的指引下，對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進行全面、深人的風險觀察。通過一階觀察風險視角，關注政府和社區居民能從客觀事實之中看到什么風險；通過二階觀察風險視角，關注政府和社區居民是如何觀察自己與對方的風險判斷的[40]

政府規劃（空間的表征）在城市社區空間生產中發揮中介作用，這種中介作用通常表現為政府會通過功能性規劃對社區空間進行物理還原與用途置換，被還原和被置換后的社區空間變得高度物質化與技術化，剝離掉了社區空間的人文要素和社會意義[15]463-464。因此，城市社區規劃者常常將社區空間看作是一個可容納各種內容的容器，一個可以把物、人、社會關系等引人其中的中性的介質[15]456。但政府規劃指導下的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不可避免地包含著項目、群體身份、社會關系之間收益與損失、容納與排斥、同一與差異的關系。城市社區空間很可能會由于新的項目、群體身份的嵌人在其內部制造出物理性區隔以及社會關系界限，而正是在這區隔、界限處，原本充滿連接性、同質性的城市社區空間遭遇到規劃工具的權力割裂。在居民看來，新嵌入到城市社區空間中的項目以及群體身份既是對已有生活世界的粗暴性侵擾，所蘊藏的各種負面性影響更是無法進行消化的風險。城市社區鄰避抗議活動生動地呈現了居民對于日常生活（表征的空間）意義的爭奪，居民以健康、安全、秩序、公正、民主等價值作為常見的抗議話語符號向外界提出呼吁。由此可以看出，政府對城市社區空間的表征和居民表征的城市社區空間之間存在抵悟，從而在客觀與主觀上共同生產出了“風險”這個陰影之物。

我們可以發現，政府規劃對城市社區空間生產所進行的一階觀察和居民基于日常生活經驗對城市社區空間生產所進行的二階觀察帶來了不同的風險認識與判斷。換句話說，政府和居民對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存在著一階觀察視角與二階觀察視角上的風險判斷矛盾。這主要是因為作為城市社區空間規劃者的政府往往會由于決策方案、資源、注意力的限制，停留于對空間規劃進行物理、技術、經濟方面可行性分析的一階觀察風險判斷，而對于社區居民依據空間規劃進行自我指涉時所提出的健康威脅、資產貶值、心理不悅、政府不信任等二階觀察風險判斷不夠重視。概言之，城市社區居民作為可能的被波及者，是否采取鄰避行動將取決于他們對項目嵌入、身份嵌入以及項目和身份共同嵌入所帶來的社區空間影響進行二階觀察而獲得的風險判斷，這與政府規劃通常采取的一階觀察風險判斷存在矛盾。無疑，現階段我國城市社區的空間生產實踐加劇了居民對于社區空間再生產的風險想象。作為基層治理單元的城市社區在承接并嵌入社會公共服務功能的過程中也在不斷地生產著鄰避空間風險。

（二）表征的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符碼建構模式分析

本部分將采用盧曼的社會系統理論，對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符碼進行建構性分析（見表2）。如果某個項目作為單一物或某種群體身份附著到單個人本身并不構成社會系統，那么它對城市社區空間的嵌入屬于某種物質性或社會性要素的嵌入；而如果某個項目和某種群體身份本身已具有高度的耦合性，那么它們對城市社區空間的共同嵌人則屬于某種社會系統的嵌人。無論是某種物質性或社會性要素嵌入到社區空間，還是某種社會系統嵌人到社區空間，都會在城市社區空間之中生成相對應的空間符碼，這種空間符碼是我們用來理解空間、生產空間的方式[15]73。現階段，對于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容易滋生出的社區鄰避空間，面對居民表達的“損失”“排斥”“差異”的生活經驗話語符號，政府通常會有針對性地使用\"收益”“容納\"“同一\"的政策規劃話語符號來進行空間符碼收編。

1.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符碼：“收益/損失”

“收益/損失\"可以被用來區分城市社區中公共服務設施對于不同空間位置上居民的物理影響風險差異[42]44-46[43]。項目嵌人型社區鄰避空間本質上是一種物質空間，通過物質中介在“物一人”相鄰關系上發生影響。嵌入到城市社區中的變電站、垃圾中轉站、通信基站等物質實體項目，因其可能的噪聲、污水、輻射等負外部性效應由近及遠地對居民產生擴散性影響，距離項目越近的居民收益越小、損失越大，因而會保持最大物理距離。因此，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表現為遵循物理影響距離原則上的“收益/損失”風險符碼。

2.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符碼：“容納/排斥”

“容納/排斥”可以被用來區分城市社區居民內部不同身份群體之間溝通上的文化、心理認同風險差異 [42]154-182[44] 。身份嵌人型社區鄰避空間本質上是一種文化、心理空間，通過文化、心理中介在“人一人\"相鄰關系上發生影響。在目前普遍半熟人化甚至陌生人化的城市社區中，鄰里關系上的溝通互動主要依靠地緣、業緣、共同的風俗習慣來維系，城市社區居民之間、社區居民與外來人群之間依然存在著人際互動上的容納/排斥反應。例如，對嵌入到城市社區中的農民工、安置房移民、老年人等身份性群體的接納與城市社區居民對彼此之間異質性、適應性、沖突性的判斷相關。因此，身份嵌人型社區鄰避空間表現為遵循文化、心理認同比例原則上的“容納/排斥\"風險符碼。

3.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風險符碼：“同一/差異”

“同一/差異”常被用來區分社會系統與社會子系統之間的社會風險差異[42151-53。從系統層面來看，作為城市社區空間子系統的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與社區空間系統之間必然會進入相互滲透、相互影響的系統間結構耦合狀態，二者都會在各自內部維持著某種同一化的差異性。以社區嵌人式養老服務設施為例，從城市社區一側看，養老服務設施整合利用社區空間存量資源進行運作，必然會導致社區在其內部制造出空間邊界的重新劃分、資源占用的重新分配等方面的差異性[45]，從而對養老服務設施形成適應性；從養老服務設施一側看，將城市社區空間作為環境，可以在自身空間生產過程中制造出同一性，即社區公園、綠地、道路等環境資源既能為養老服務設施的內設服務項目提供條件支撐，也能為養老人群提供可自由出人的活動空間。由此看來，社區嵌入式養老服務設施和城市社區之間需要互相將對方內建為新的空間再生產要素，在理想狀態下，二者之間是互相滲透、互相重疊的，而非相互限制的。總的來說，社區嵌入式養老服務設施作為養老人群活動場所與城市社區之間是一種相互建構關系，反映、塑造、引導著養老人群和居民之間的身體感知與鄰里、社會關系[46]。

從本質上看，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和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屬于被誘導出來的差異空間，例如不同距離位置上的居民所受到的物理影響之間的差異和居民內部自身所認定的群體身份差異；而項目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則屬于被生產出來的差異空間，作為與城市社區空間差異化的社會系統而存在。項目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和身份嵌入型社區鄰避空間所表現出來的差異是內在于城市社區空間之中并通過社區空間顯現出來的，這些差異是社區空間想要建立起自身然后加以封閉的；項自和身份共嵌型社區鄰避空間雖然也內在于城市社區空間之中，但它的存在邏輯是借助于社區空間而生產出自身的[15]562-563。需要注意的是，空間系統層次的“同一/差異”風險符碼會涉及物質要素層次的“收益/損失”風險符碼和社會要素層次的“容納/排斥”風險符碼的使用與超越，從而避免陷入“收益”“容納\"的政策規劃話語符號與“損失”“排斥”的生活經驗話語符號的無休止爭論之中。

六、我國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治理路徑

我國城市社區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社會公共服務供給壓力，現階段的社區鄰避現象是伴隨社區空間深度開發性使用而來的一種風險應對反應。各類城市社區鄰避空間生產實踐如果得不到有效規制與引導，社區彈性下降、社群多樣性與凝聚力降低等價值共敗結果將不可避免。以社區嵌入式養老服務設施為例，自身不但會淪為公共嫌惡品（publicbad），還會導致居民與政府、居委會、項目機構、養老人群、社會組織、社工之間發生沖突，造成極大的公共價值損耗。破解城市社區空間鄰避效應的關鍵在于營造社區生活共同體，避免身份、風險、價值等要素在空間生產中“失語”，在城市社區空間中生產出一種物與人、人與人相互之間和諧共生的雙重相鄰關系，這樣既能夠充分保障居民的身心健康權益，又能夠全面提升社區整體的凝聚力。為此，我國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治理實踐需要切實遵循“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工作格局要求，從系統集成社區規劃、合作構建治理網絡、項目反嵌街道空間、鄰利項目組合建設、制訂社區利益補償協議、共營情感治理空間、社群服務互利共贏等方面著力，打造一個充滿活力、溫情、獲得感的社區公共服務供給網絡。

第一，集成基于社區公共價值共識與愿景的社區空間專項規劃。政府在制訂城市社區空間專項規劃時，一方面，可以提前調研社區物質要素、社會要素以及相關系統之間的互動耦合情況，綜合謀劃以形成共同利益與價值共識；另一方面，可以對轄區內市民的一般需求與特殊需求進行綜合評價，結合共同利益貢獻和補償成本進行項目布局以維護與實現社會正義[12]105-108。在城市社區空間專項規劃和項目決策過程中，鼓勵市民與居民以多重身份角色進行深度參與，對存在利益沖突、價值爭議的一些“急難險痛”點采取風險干預措施，做好應急預案準備。

第二，授權街道會同上級政府各相關職能部門合作構建治理網絡。街道辦在落實上級的規劃要求的過程中，需要充分利用好發改委、民政、規劃、住建、衛健委、綜治等職能部門在規劃、法律等方面的業務指導能力，盡快完成用地規劃變更手續，爭取更多的財政資金、土地資源、政策性補貼投人到社區空間改造中。街道和社區黨組織充分發揮基層黨建工作的價值引領功能，依靠群眾路線，通過街坊議事會等協商平臺，收集民意、吸納民意、轉化民意進而達到引領民意的目的。

第三，集中設置公建配套服務設施，化零為整地利用好街道和社區閑置空間與資源。城市社區空間可以借助社區公共服務設施反嵌到街道空間之中，打破二者之間的物理性區隔，減輕居民所承受的環境影響。例如，街道可以在社區周邊為嵌入式養老服務設施規劃出一片活動區域，以滿足老年人的戶外活動需求。鼓勵嵌入式養老服務設施等鄰避型社區公共服務設施和愛心食堂、便民書屋、兒童活動室、健身房等鄰利型社區公共服務設施進行組合性規劃設計，形成資源互補、功能互通、服務互享的城市社區空間支持網絡，盡可能地解開居民對養老服務設施的鄰避情結[47]

第四，制訂社區利益補償協議，設立社區公害補償基金，建立社區多元補償機制，保證社區空間整體品質。城市社區業委會和居委會可以聯合向政府與項目機構申請簽訂社區利益補償協議，對項目可能會造成的負面影響進行會商，并就補償措施達成一定共識。例如，政府可以考慮酌情適當減免一些重要民生項自落址社區的垃圾、污水處理費或者提供公害補償專項資金來維護社區環境衛生與綠化；社區可以向受影響的居民發放食堂、健身房等社區公共服務設施的使用優惠券或者提供建設項自的優先使用權，以補償建設項目及其使用人群對社區休閑空間的消耗。

第五，社區要學會營造情感治理空間，從引導群體身份認同到發展社會資本，促進居民關懷和社區參與。具有黨員身份的城市社區居民可以以網格員和樓長的身份擔當居民日常生活中的在場者與組織者[18]，引導居民加人到社區公共服務實踐中，共同生產和創造社區公共價值。城市社區黨組織和居委會可以號召具有黨員、退休職工、勞動模范等身份的居民帶頭開展鄰里志愿性服務，通過各項幫扶活動加強不同身份群體居民之間的了解、互動與信任，從而有助于形成融洽的鄰里交往空間。

七、結論與討論

鄰避在進人到各個學科領域成為某類學術研究問題之前從本質上看就已經是一個與人息息相關的空間實踐性問題。不同于已有研究僅停留于對鄰避設施進行分類，本研究在對鄰避空間進行分類的同時，兼顧了項目鄰避屬性與身份鄰避屬性，并對兩者之間的關系進行了考察，挖掘了鄰避空間中的“身距學”意義和身份性意義。因此，本研究所倡導的鄰避空間研究突破了傳統的“鄰避設施 $$ 鄰避效應 $$ 鄰避治理”的分析路徑，避免了“鄰避”概念的能指性損耗，增強了鄰避話語對于各類社會現象的現實解釋力。

在城市社區鄰避空間實踐方面，可以將社區鄰避空間劃分為項目嵌入型、身份嵌入型、項目和身份共嵌型三種亞類型，并分別呈現出點域擴散狀、散點關系狀、點域擴散狀和聚落關系狀共演的社區鄰避空間風險樣態。在實踐一感覺鄰避空間維度，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日益呈現出小微化、關系化、流動化的發展態勢，社區居民也越來越表現出以身體為媒介的風險感知傾向；在實踐一社會鄰避空間維度，城市社區鄰避空間日益呈現出多元化、網絡化、政治化的治理態勢，居民也越來越表現出以參與為途徑的風險消減傾向。在城市社區鄰避空間表象方面，政府往往停留于對空間規劃進行物理、技術、經濟方面可行性分析的一階觀察風險判斷，而對于社區居民所提出的健康威脅、資產貶值、心理不悅、政府不信任等二階觀察風險判斷不夠重視。在城市社區鄰避表征性空間方面，面對居民表達的“損失”“排斥”“差異”的生活經驗話語符號，政府通常會有針對性地使用“收益”“容納”“同一\"的政策規劃話語符號來進行空間符碼收編。破解城市社區空間鄰避效應的關鍵在于營造社區生活共同體，避免身份、風險、價值等要素在空間生產中“失語”，在社區空間中生產出一種物與人、人與人相互之間和諧共生的雙重相鄰關系。未來可從系統集成社區規劃、合作構建治理網絡、項目反嵌街道空間、鄰利項目組合建設、制訂社區利益補償協議、共營情感治理空間、社群服務互利共贏等方面著力，提升我國城市社區鄰避空間風險治理能力與成效。

總體來看，在社區空間生產實踐背景下考察城市社區鄰避空間，從項目嵌入維度和身份嵌入維度的空間增量生產實踐入手，對社區鄰避空間進行類型學分析，可以拓展鄰避問題研究的廣度與深度。在空間生產研究中，運用盧曼的風險社會學分析方法和社會系統理論，不僅為認識空間生產理論及其實踐提供了新的觀察視角，還為如何規制空間生產的負外部性風險影響與內生性風險演化方向提供了相應的決策思路指導。本研究未竟之處主要在于：一是因篇幅關系，直接將城市社區空間看作是社會系統展開相關研究，沒有進行完整、細致的論證；二是法律視角的缺省，對于城市社區空間生產實踐中的物權空置現象，如財產權、社區自治權、環境權、人格權等無法真正實現沒有做出相應分析[48]。未來，社區嵌人式養老服務設施作為從城市社區空間中分化出來的功能子系統，在與社區空間系統的關系運作中如何進行自我再制與自我演化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學理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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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鄭曉艷 （E-mail：zxyfly@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