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D73;D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513(2025)-02-030-11
政治信任作為連接公民與政治系統的重要紐帶,體現了一國公民對于相關政治系統的主觀認知。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擁護和支持是黨執政的最牢固根基”。1]政治信任體現了公民對政府的支持程度。政治信任的重要作用,要求了必須深入探究影響政治信任的因素。根據世界價值觀第七次調查(Worldvaluesurvey),中國民眾的政治信任程度要高于日本和韓國。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中日韓三國民眾不同的政治信任程度?中日韓三國都受到傳統儒家文化的影響。有著近似的文化背景,不同的是,三國的政治體制與發展水平并不相同。在現代社會,文化背景是否仍然對政治信任發揮著影響?不同的經濟狀況,是否會對政治信任產生不同的影響?本文基于此,通過多方面的分析來探究不同區域的政治信任的不同與造成這些差異性的原因。
一、文獻回顧與問題提出
政治信任指的是一國普通公民對該國政治系統的一種隱性支持。2]在政治信任的來源方面,存在著文化與制度兩種流派的解釋。“文化理論”假定政治信任是外生的,而制度理論假設政治信任是內生的[3]。政治信任的變遷受到了文化與制度的影響,文化理論強調宏觀文化變遷的作用,價值體系是影響個體政治信任的有力因素,制度主義理論注重個體利益,強調制度績效對政治信任的作用。[4]
社會文化背景會影響個人政治的信任。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政治信任會出現不同的狀態。馬德勇指出,在一個具有專制或威權主義統治歷史的國家,人們對政府的信任不僅受到政府表現的影響,而且受到人們對權威的崇拜和依賴的影響。5]王正緒通過調查指出,傳統的文化價值觀使得亞洲民眾的政治信任更高。就我國而言,傳統的文化價值觀強調尊重權威,表現在了民眾對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盧春龍和張華指出,在我國農民對于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受傳統文化的影響比較顯著[7]。人們對政治的認知影響了人們的政治信任,如腐敗感知就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的負面影響。
社會資本是文化因素的重要組成。而信任和網絡是社會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影響政治信任的重要因素。信任一般分為系統信任與社會信任,前者指的是對某一系統的信任,后者一般被分為普遍信任與特殊信任。普遍信任是指對大多數人的信任,這一對象包含了陌生人,而特殊信任是指對親人、朋友等熟人的信任。有研究者指出,社會信任對政治信任存在著顯著的正向影響,越信任陌生人,政治信任也就越高。8作為信任的一部分,系統信任也是影響政治信任的重要因素。社會成員之間的互動形成了社會網絡,公民參與社會活動也會影響到政治信任。有研究者指出社團組織和中間組織有利于信任的建立,而個體參與到社團等組織中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的正面影響。[9]
在制度理論看來,影響政治信任的主要因素在于政府的績效以及圍繞該績效而產生的感受。經濟績效在宏觀上表現為國家經濟發展狀況,在微觀上主要表現為家庭收入狀況,個人經濟情況等,個人績效的計算影響了個人的政治信任。[10]
一個人的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其政治信任也就越高。]通俗意義上,社會經濟地位包含了教育水平、收入情況、社會階層等方面。教育經歷與教育層次對個人的政治信任有著一定的影響。這主要表現在,不同的人由于受到了不同的文化教育會對其政治信任的程度也會不同。與未受過正規教育的人相比,高學歷人群更可能積極評價政府工作。12]同時,一個人的收入水平與社會階層也會影響一個人的政治信任。
新聞媒體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是通過多方面表現出來的。就傳統媒體而言,模式化的報道、媒體對負面信息的隱瞞、媒體不能有效地進行輿論監督都會影響政治信任。13]媒體的報道方式也會影響政治信任,“對受眾以粗暴的方式和惹眼的標題過度描述沖突,將明顯降低政治信任度”[14]網絡的普及也在影響著政治信任,網絡的使用會逐步提高政治信任,但隨著網絡的使用,公民也會減少對威權主義的認同和降低對政府的評價,進而影響政治信任。[15]
年齡與婚姻狀況會影響個人的政治信任。在家庭層面,存在著“代際繼承”效應與“婚姻差距”效應。前者指的是子代的政治態度及行為具有“繼承”父代的傾向,后者指的是家庭婚姻狀況也會影響個人的政治態度。[16]
綜上所述,各個國家不同的文化環境與經濟發展狀況影響了人們的政治信任。既有文獻對政治信任影響因素的研究多數遵從著文化/制度二分法的路徑,沒有綜合考慮兩方面綜合的影響。因此,本研究選擇將文化與制度結合起來探究政治信任的影響因素。本研究選擇以政治認知、社會資本、社會經濟地位以及了解信息的手段四個方面為路徑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因素進行綜合研究。
二、數據選取與研究設計
(一) 數據來源
世界價值觀調查(WorldValueSurvey,簡稱WVS)涵蓋了社會學、政治學、社會心理學等領域的廣泛課題。本研究采用世界價值觀調查第七波數據(2017-2021)。第七次世界價值觀調查涵蓋了文化價值觀;對性別、家庭和宗教的態度和信仰等多方面的調查。本文選取了中國、日本、韓國的部分數據。
中國卷是由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輿情研究中心組織完成,目標人群為中國大陸全部31個省份(不含港澳臺地區)的18歲至70歲、在抽樣區縣居住6個月以上的中國公民,該調查采用GPS輔助區域抽樣方法,最終完成了有效問卷3036份。日本問卷由日本研究中心有限公司組織完成,目標人群為18歲以上的個人,共完成有效問卷1353份。韓國問卷由韓國社會科學院組織完成,調查對象為18歲以上人群,該調查采用兩階段分層抽樣,共完成有效問卷1245份。
(二)變量設計
1.因變量:政治信任。伊斯頓將政治系統劃分為政治團體、政治制度和政治機構及其工作人員三個層面[17]。將中日韓三國對政治機構信任對比作為政治信任的對比。基于調查問卷涉及的組織和機構,選取了5個指標,分別為對法院、中央政府、政黨、人民代表大會/議會、行政機關的信任程度。答案的選項包括“根本不信任、不太信任、信任、很信任”,分別賦值為1、2、3、4。
將中日韓5個指標進行Bartlett球形檢驗和KMO度量。在中國卷中,Cronbach'salpha檢驗值為0.881,表明各項目之間存在內在一致性,KMO統計值為0.864,意味著五個項目存在一定的相關性,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通過主成分法對這五個項目進行因子分析,獲得一個因子,命名為“政治信任因子”。日本與韓國的Cronbach'salpha檢驗值與KMO統計值也表明可以適合因子分析(詳見表2)。


為了更好地觀察數據,對政治信任因子進行標準化處理,來把政治信任因子轉變為1-100間的指數,公式為:轉換后因子值 σ=σ (因子值 +B ) *A , A=99/ (因子最大值-因子最小值),
)-因子最小值[18]最終處理結果如下(見表3)。

2.核心自變量
(1)政治認知因素。對政治的認知影響了人們的政治信任。基于此,選取了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對政治的認知包含對政治的了解。選取問卷中“政治是否重要”“您對政治感興趣嗎”兩個問題。在“政治是否重要”問題中,有“很不重要、不太重要、重要、很重要”四個回答,分別賦值為1、2、3、4。在“您對政治感興趣嗎”問題中,有“一點也不感興趣、不太感興趣、有點感興趣、很感興趣”四個回答,分別賦值為1、2、3、4。查詢政治內容也是對政治了解的一部分。選取問卷中“查詢有關政治和政治事件的信息”,答案為“不會做、或許會做、曾經做過”分別賦值1、2、3。
第二,對政治的認知包含對政治系統的評價。首先,選取“您對目前政治體制在您的國家的運行滿意嗎?”這個量表中的數字從1到10,數值越高表示越滿意。腐敗程度是評價政治系統的重要因素,選取問卷中“國家腐敗狀況”“中央機關多少人參與了腐敗”“地方政府多少人參與了腐敗”“公共服務機構(警察、法院、公務人員、醫生、教師)多少人參與了腐敗”“普通民眾行賄的情況”五個問題。對五個問題進行Bartlett球形檢驗和KMO度量。中國卷中Cronbach'salpha檢驗值為0.556,表明五個項目間有內在一致性,KMO值為0.782,表明五個項目具有一定相關性,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通過主成分分析法對五個項目進行因子分析,提取了一個主成分,命名為“腐敗感知因子”。日本與韓國的Cronbach'salpha檢驗值與KMO統計值也表明可以適合因子分析(詳見表4)。

(2)社會資本因素。第一,信任因素。信任包含了社會信任和系統信任。在社會信任層面,WVS的問卷包含了“一般來說,您認為大多數人是可以信任的還是應該越小心越好”與第一次見面時對家人、鄰居、熟人(同事、朋友)、第一次見面的人、與您宗教信仰不同的人、其他國籍的人的信任程度。將前者作為一般信任,后面六個問題作為具體信任。對一般信任進行賦值,不信任為1,信任為2。對六個問題進行Bartlett球形檢驗和KMO度量。在中國卷中Cronbach'salpha檢驗值為0.661,表明各項目間有著一定的內在一致性,KMO值為0.677,表明各項目間有著一定的相關性,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通過主成分分析法對六個項目進行因子分析,得到了兩個因子。在旋轉后由于兩個因子的載荷不同,依據人際信任的劃分,分別命名為特殊信任因子和普遍信任因子。日本與韓國的Cronbach'salpha檢驗值與KMO統計值也表明可以適合因子分析(詳見表5)。

WVS涉及系統信任的問題為對環保組織、婦女組織、慈善/公益組織的信任程度。將這三項進行Bartlett球形檢驗和KMO度量。在中國卷中,Cronbach'salpha檢驗值為0.828,表明三個項目具有內在一致性,KMO值為0.706,表明三個項目之間有著一定的相關性,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通過主成分分析法對三個項目進行因子分析,得到一個因子,命名為組織信任因子。日本與韓國的Cronbach'salpha檢驗值與KMO統計值也表明可以適合因子分析(詳見表6)。
第二,交互性網絡可以轉變為社會參與變量[19]。選取問卷中“您是否為以下組織的成員嗎?”選項包含了宗教/教會組織、體育運動組織、教育/藝術/音樂/文化組織、工會、政治黨派/團體、環境/生態環保組織、專業協會、人權或慈善組織、消費者組織、自我幫助組織/互助組織、婦女團體答案。分別對十一個選項進行賦值,1表示不是該組織成員,2表示是該組織成員,3表示是該組織的活躍成員。將賦值后的十一個變量合并計算,得到一個新的變量,命名為“社會參與變量”。

(3)社會經濟因素(SES)。社會經濟地位包含了教育水平、收入情況、社會階層等方面。
第一,選取問卷中的“您對自己家庭經濟情況是否滿意”與“家庭收入情況”作為收入情況的變量。兩個問題的量表都是從1到10,數字越高表示對家庭經濟情況越滿意或者家庭收入水平越高。
第二,社會階層變量。選取了問卷中的“人們有時會把自己劃分到不同的階層,您認為自己在社會上哪個階層?”將問卷中的“下層、中下層、中層、中高層、高層”五個答案分別進行賦值為1、2、3、4、5。
第三,教育水平變量。中日韓三國學位設置規則不同,因此,用數字來代替學歷層次,數字越高學歷越高。
(4)了解信息手段。選取問卷中“人們通過不同的渠道了解國家和世界大事,下列信息資源方面,您的使用頻率如何?”選項中包含了“報紙(紙媒)、電視、廣播、手機、電子郵件、電腦上網、社交媒體、與朋友同事聊天”8個項目。對這8個項目進行Bartlett球形檢驗和KMO度量。在中國卷中,Cronbach'salpha檢驗值為0.753,表明八個項目之間具有一定的內在一致性。KMO值為0.754,表明八個項目之間具有一定的相關性,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運用主成分分析法對八個項目進行因子分析,得到兩個因子,將兩個因子進行旋轉,由于因子上的載荷不同,分別將兩個因子命名為傳媒因子和新媒體與交流因子。日本與韓國的Cronbach'salpha檢驗值與KMO統計值也表明可以適合因子分析(詳見表7)。

3.其他變量與描述性統計。將年齡、性別、婚姻三種基本人口學變量作為控制變量。既有研究表明,三種都是影響政治信任的變量。將男性賦值為1,女性賦值為2;已婚賦值為1,其他狀況賦值為2。通過多重方差檢驗,所有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都位于1-2之間(VIF ∠ 10),因此可以排除多重共線性的問題。為了更好地觀察數據,對腐敗感知因子,普遍信任因子、特殊信任因子、組織信任因子、新媒體與交流因子、傳媒因子轉化為1-100間的指數。
通過對各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與排序,得到以下結果:(詳見表8)
在政治認知因素層面,日本受訪者認為政治更為重要,韓國和中國則認為政治的重要程度更低一些。日本對政治更感興趣,中國和韓國則緊隨其后。在搜集政治信息方面,韓國最高,中國和日本則緊隨其后。中日韓三國對政治體制的滿意程度存在著較大的不同,中國對本國政治體制最為滿意,其次是韓國,最后是日本,三國之間差距較大。在腐敗感知方面,中日韓三國受訪者都認為腐敗處于中等偏下的位置,表明了三個國家的民眾認為腐敗處于較低的水平。總體來說,在政治認知因素中,中國民眾對本國政治體制更為支持,處于較高水平,韓國其次,日本則是處于中間水平。
社會資本變量中,中國的一般信任要明顯高于日本和韓國兩國。但在普遍信任中,中國則處于較低的水平,日本和韓國則要高于中國。在特殊信任方面,韓國則高于中國和日本。在組織信任方面,中國則是高于日本和韓國。在社會參與方面,中國則是顯著低于日本和韓國。
在社會經濟因素方面,中國的自評家庭經濟收入狀況要高于日本和韓國。這表明中日韓三國民眾對于家庭收入情況是比較滿意的。但是在收入水平的評價中,韓國和中國要顯著地高于日本。總體來看,日本受訪者認為自己的經濟情況不是很好。對比收入水平和家庭經濟狀況,收入水平與家庭經濟情況形成了一定的對比。在主觀社會階層層面,韓國受訪者的主觀社會階層感知高于日本和中國。總體來看,日韓兩國的多數受訪者認為自己在中等偏上的階層,而中國受訪者則認為自己在中等偏低的階層。在受教育水平方面,對教育水平進行賦值,最小值為1,最大值為9,數字越高則證明受教育水平越高。日本的平均受教育水平則高于韓國和中國。其中,日韓兩國的受訪者受教育水平較為接近,而中國的則明顯低于日韓兩國,這也與中國社會的發展狀況相匹配。

在了解信息的手段方面,可以直觀地感受到,中國民眾使用傳媒的頻率較低,日韓則顯著地高于中國。在新媒體方面,三國之間的差距不大,三國都處于一個中等偏上的位置。
總結而言,中日韓三國差距較大的幾個項目為對政治體制的滿意程度、普遍信任、特殊信任、組織信任、教育水平、傳媒使用。
三、數據分析與發現
根據數據分析結果可知(詳見表9):第一,政治認知因素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影響。首先,對政治體制的滿意程度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中日韓三國中,中國方面政治體制的滿意程度對政治信任影響的程度比較大,日本、韓國次之。其次,腐敗感知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的負面影響,腐敗程度越高,政治信任越低。日本腐敗感知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最為深遠,韓國、中國其次。最后,在政治認知因素的其他方面中,中日韓各國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因素略有不同。在中國,政治的重要程度的認知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在日韓兩個國家中,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十分顯著。而在搜集政治情況中,搜集政治信息雖然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顯著,但是反映了一個趨勢:在中國政治收集信息越多,對政治信任越強,在日韓兩國,相關政治信息收集越多,政治信任越低,
第二,社會資本因素對政治信任有著影響。首先,在信任因素層面,一般信任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顯著,但是中國的一般信任與政治信任成正相關關系,而韓國和日本的一般信任與政治信任則成負相關關系。在具體信任層面,普遍信任與特殊信任對政治信任的影響程度不同。中國與日本普遍信任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顯著,兩者之間存在著負相關關系,而在韓國,普遍信任對政治信任影響顯著,但是普遍信任對政治信任是顯著的正面影響,這與中日兩國相反;在特殊信任方面,中國與韓國特殊信任都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在日本,特殊信任雖然對政治信任有著正向影響,但是并不顯著。在組織信任方面,發現在中日韓三國,組織信任對政治信任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其次,社會參與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有限,在中日韓三國中,社會參與對政治信任都是正向影響。

第三,社會經濟因素對政治信任的總體影響并不顯著。在具體的因素層面,家庭經濟情況對韓國民眾的政治信任有著顯著正向影響,而中日兩國中,家庭經濟情況對政治信任雖然呈現正向影響,但是這一影響并不顯著。在收入水平方面,存在著特殊的趨勢:中韓兩國的收入水平與政治信任是負相關關系,而日本則是正相關關系。在主觀社會階層這一變量中,中韓兩國的主觀社會階層與政治信任是正相關關系,而日本則是負相關關系。最后,在教育水平這一變量中,中日兩國的教育水平與政治信任是正相關關系,而韓國則是負相關關系。
第四,了解信息的手段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顯著。在中國,傳媒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是負相關的,日韓兩國則是正相關的。中國和日本新媒體與線下交流都會和政治信任有負相關關系,而韓國則是正相關關系。而通過傳媒因子和新媒體與交流因子的對比發現,在中國和日本,相較于傳統媒體,新媒體的使用會降低政治信任,而在韓國,新媒體的使用則是提升了政治信任。
控制變量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是十分顯著。不過,中日韓對比來看,中日兩國都存在著女性對政治信任觀感較低,且年齡與政治信任存在著負相關關系,而韓國恰恰相反。在婚姻狀況中,中國的非婚狀態的人對政治信任的觀感較低,韓日則相反
中日韓三國政治信任受到不同因素的組合影響。中國的政治信任主要受到政治重要程度、對政治體制滿意程度、國家腐敗狀況、特殊信任與組織信任的影響。認為政治越重要、對政治體制越滿意、認為腐敗程度越少、對熟人與組織信任越多的居民政治信任也就越強。日本的政治信任主要受到對政治體制的滿意程度、腐敗狀況、組織信任的影響。對政治體制越滿意、認為腐敗狀況越少、對組織信任越多的公民組織信任越強。韓國的政治信任主要受到對政治體制滿意程度、腐敗感知、家庭經濟狀況、普遍信任、特殊信任、組織信任的影響。對政治體制越滿意、對腐敗感知越少、家庭經濟狀況越好、普遍信任和特殊信任以及組織信任越多的公民政治信任越高。
四、結論和討論
基于上述的比較分析,有幾點可以進一步地探究。
第一,對政治的認知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政治信任。對政治體制的滿意程度與對腐敗的感知顯著地影響政治信任。中日韓三國居民對政治體制的滿意程度并不相同,經濟較為發達的日韓兩國民眾對政治體制滿意程度低于中國民眾的滿意程度。腐敗感知對政治體制的影響是負向的,因此為了維持政治信任,反腐敗必須是需要長期堅持的。在中國,認為政治更為重要的人政治信任更高,但在日韓兩國并沒有發現這一顯性關系。日韓兩國的政治重要程度并沒有顯著地影響政治信任,這與兩國民眾并不認可政治機構所能發揮的作用有一定關系。
第二,在社會資本方面,組織信任顯著地影響了政治信任,這是因為在民眾眼中,環保組織、婦女組織、慈善/公益組織帶有明顯的官方彩色。但是,日韓兩國政治體制畢竟不同于中國,在中國的政治體系下,這三個組織會受到黨的領導。但是日韓兩國也出現了這一顯性關系,意味著三國的政治體制間的差異不影響民眾對相關組織的看法,這與三國的文化背景有關系:傳統的儒家文化背景下,民眾與政治機構是直接聯系的,并不存在公共組織起橋梁作用,在傳統的社會環境中,家長制抑制了其他社會因素的生成。20]在特殊信任方面,中韓兩國民眾的政治信任受到了特殊信任的顯著影響,在日本這一影響并不顯著。這意味著,在當代中國與韓國,家庭、朋友、親人仍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而日本的個人原子化程度較為明顯。社會參與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顯著,但社會參與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是正向的,因此不斷地促進公民參與到社會當中是有意義的。
第三,制度主義認為,制度績效是影響政治信任的重要原因,但是根據本研究,社會經濟因素對政治信任并沒有顯著的影響。這意味著民眾的價值觀發生了一些變化,在當代中國,“物質”與“價值”逐步地對政治信任產生共同影響。[21]單一的經濟增長并不能影響民眾的政治信任,經濟績效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減弱。22]這就要求相關政治機構必須關注民眾的訴求,強化公共服務,減少腐敗等,通過不斷地改革提升民眾的政治信任。在經濟因素中,韓國的家庭經濟狀況對政治信任有顯著的影響,這與中日兩國并不相同。這意味著,雖然經濟因素對政治信任的影響有所降低,但是仍然需要注重經濟的發展狀況
第四,了解信息的手段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并不顯著。比較不同的了解信息的手段可以發現:在中國和日本,新媒體相比于傳統媒體會降低政治信任,在韓國,這一現象是反過來的。在中國和日本,新媒體之所以相比于傳媒會降低政治信任是因為新媒體的普及使得更多人了解了更多的信息,但是相比于傳統媒體,新媒體的信息更加的良莠不齊,民眾更容易受到輿論的引導。而為何在韓國會產生相反的現象,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綜上所述,對政治的認知與組織信任對政治信任產生的影響遠大于社會經濟因素對政治信任產生的影響。在這其中,文化因素所起的作用不容忽視,就本研究來看,文化因素仍舊會長期地對政治信任產生影響。考慮到經濟績效對政治信任影響的程度不大,政府應該注意社會價值觀變遷對政治信任帶來的影響,這為政府提出了新的要求。
最后,本研究仍然存在著一些不足:第一,本研究的數據與問題均來自世界價值觀調查,受制于問卷的內容,有些問題無法涉及,對政治信任的影響因素考慮得并不全面。其次,中日韓三國雖然有近似的文化背景,但三國之間存在著較為明顯的不同,因此無法避免偏差。最后,本研究的重點在于影響政治信任的因素,而產生因素背后的原因以及該因素昭示的現象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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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omparative Study on Political Trust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among Residents in China, Japan,and South Korea: Analysis Based on Data from the Seventh World Values Survey
GUO Junjun,GE Hongjin (School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Administration,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 Nanchong,Sichuan ,China)
Abstract:Asa critical bond connectingresidents and political systems,political trust plays a pivotal role in governance dynamics.Utilizing data from the Seventh World Values Survey,this study reveals significant cross-national disparities:China exhibits markedly higher levels of political trust compared to Japan and South Korea,where trust levels remain moderately low.Key findings include:(1)Political cognition factors—particularly satisfaction with political systems and perceptions of corruption—significantly influence political trust across all three nations.(2)Socioeconomic determinants,including household incomeand subjective social class,demonstrate statistically insignificant impacts on political trust.(3)Social capital components,specifically particularized trust and institutional trust,exert substantial efects onpolitical trust formation.(4)While conventional political information channels show negligible asociations,new media anduser-generated media platforms diferentially modulatepolitical trust.These findings highlight thenecessity of context-sensitive governance frameworks to address East Asia's heterogeneous political trust landscapes.
Keywords:political trust;political cognition;social capital
(責任編輯:李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