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比較及啟示

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513（2025）-02-016-07

引言

中國自然山水園與英國自然風景園，都是以自然審美為題材的園林類別。目前，學術界對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比較研究成果較少。杜春蘭[1]、潘瑩等[2]、沈潔[3]等從園林文化宏觀角度比較，沒有從中觀的園林審美意識和微觀的藝術表現手法分析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具體差異。管少平[4]、朱宏宇[5]、周武忠[6等通過陳述翔實的園林史料，梳理中英兩國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發展脈絡，但在研究中沒有區分園林美學形而上與形而下的內容，沒有構建較為清晰的邏輯框架，對新時代園林發展的啟示研究也較為薄弱。鑒于此，本文首先分析兩種園林自然審美的共通之處；其次分析兩種園林自然審美的差異所在；最后得出兩種園林對新時代中國園林建設的啟示。

一、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共通之處

（一）相似的自然覺醒

自然式園林產生的重要條件是人們對自然美的認識及欣賞，即對自然的覺醒。在中國魏晉時期，社會動蕩不安，使人們不再追求外在紛繁的功業，而是追求內在脫俗的思辨風神和超然物外的精神狀態。社會出現內在人格的覺醒和追求[7]。人的覺醒，直接促使士大夫在玄學的影響下探求虛無本體的內在美。大自然的山水環境在士大夫眼中正是自然而然、無為而治的最高境界。因此，中國人產生了對自然的覺醒，將自然山水納為審美對象。

西方社會在文藝復興運動中，提倡享受塵世歡樂的“人道”，反對經院哲學的“神道”[8]，第一次發起人的覺醒。英國在17世紀進入工業革命后，新興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提倡人的感性經驗才是一切知識的來源。經驗主義發起了西方第二次人的覺醒，較第一次發起是深入的，不可逆的。經驗主義使自然本身的屬性得以在感性層面被把握，直接促成了英國人對自然美的認識，對自然的覺醒。

（二）相似的發展脈絡

中英兩國社會產生對自然的覺醒后，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發展深受各自國家自然山水藝術的影響，展現出相似的發展脈絡。在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山水畫的創作以追求自然山水客觀真實美為目的。因此，魏晉南北朝時期誕生的自然山水園同樣追求對自然景色真實的再現，屬于寫實山水園。在兩宋時期，特別是南宋，山水畫受宮廷畫院對詩情畫意追求的影響，開始表達確定的詩意和主觀情感。自然山水園也轉變為寫意山水園。

在英國，自然風景園的產生及發展也都深受英國風景畫論及田園詩歌的影響。18世紀英國早期風景畫與田園詩歌這兩種藝術中熱衷自然的傾向為18世紀英國自然風景園的產生奠定了基礎[9]。剛誕生的英國自然風景園同樣追求對自然景色的真實再現，屬于寫實自然風景園。英國風景畫后期強調對個人情感的抒發，開始關注人的體驗和內在感覺[10]。英國自然風景園的自然審美也由早期的追求真實再現轉變為在“如畫美”的原則下營造具象的、如畫美景的園林[11]

（三）相似的藝術表現

中英自然式園林在藝術表現上，都是一種順乎大自然風景構成規律的縮移和摹擬。首先，中英自然式園林的構園要素都以山、水、植物等自然事物為主，且對每種構園要素的藝術處理手法也有共通之處。中國自然山水園通過筑山來構成園林整體的骨架。英國自然風景園也是利用山體、地形的改造，將園林與周圍景色融為一體。中國自然山水園注重山與水的密切關系。英國自然風景園同樣注重表現山水的和諧美。中國自然山水園對植物的表現主要是自然的形態、季相的更替和模擬自然豐富繁茂的生態景色。英國自然風景園追求枝繁葉茂、自然生長的植物形態美。園林設計師將草坪、樹叢進行自然配植，并通過引進豐富的樹木形成四季皆有景的“鄉土風情”[12]。其次，中英自然式園林中都運用相似的設計手法，表現自然美。中國自然山水園與英國自然風景園都揚棄幾何形狀和對稱均衡的空間布局。中英自然式園林也都擅長應用借景、對景等手法，將園外的景色組織到園林畫面中。

二、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不同之處

每個時代的社會經濟發展，都決定著那個時代的哲學思想發展，進而影響園林中自然審美意識和具體的園林藝術追求。下面從哲學思想、審美意識、藝術追求三個方面比較兩種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不同之處。

（一）中英自然式園林不同的哲學思想

中英自然式園林產生的社會背景不同，決定兩種園林自然審美的基礎一哲學思想不同。中國自然山水園產生于動亂分裂的魏普南北朝時期。士大夫開始懷疑，認為現實社會充滿丑惡，只有老子無為而治，自然而然的思想才能使人擺脫虛偽的名教禮制的束縛。因此，士大夫將道家思想與儒家思想、佛教思想相結合，形成了“貴無”為主的玄學[13]。玄學對中國自然山水園最大的貢獻是它提供了一種非心非物的傳統生態美學思想，直接影響自然山水園的產生和發展。首先，玄學追求本真個體的出發點使士大夫認為大自然環境是無為而治的最高境界。這種非單純唯心的傳統生態美學思想促使士大夫加深對自然美的認識。其次，玄學本身受中國傳統哲學思維影響，較少探尋自然的“本源”，認為只有遠離世俗的利害關系，擺脫個人欲望，才能真正地融入自然，達到“天人合一”。但是，玄學所謂的“天人合一”，合的既不是“天”，也不是“人”，而是士大夫的內心世界[14]。這種又非單純唯物的傳統生態美學思想促使士大夫在發現自然美的同時，追求寄情山水，傾訴個人的感情。

英國自然風景園產生于英國國力逐漸強大的18世紀。英國社會開始流行經驗主義哲學，反對法國笛卡兒的理性主義哲學。由經驗主義催生而出的如畫美學加速了英國新園林一一自然風景園的發展直至成熟。追根尋源，經驗主義是英國自然風景園的哲學基礎。經驗主義雖然反對傳統的經院哲學和理性主義，但實質上沒有擺脫“理念論”的束縛，是一種即心即理的哲學思想。因此，如畫美學也是一種即心即理的美學思想，影響著自然風景園的形成發展。首先，經驗主義強調感性經驗是一切知識的來源。對于感性經驗的片面強調，導致經驗主義和如畫美學走向唯心主義。英國自然風景園中的自然審美，使人們被限定在存儲于心靈中的經驗范圍內，而且僅能在人們具有這些經驗時，才能體驗其自然美的存在。其次，經驗主義衍生出來的啟蒙運動再次強調冷靜而理性地探討。啟蒙運動代表人物康德把經驗素材轉化為知識的組織原則歸因于笛卡兒所說的先天原則[15]，即理念。因此如畫美學的審美標準，不是來自自然審美屬性的直接歸納，而是來自古典主義風景畫中對秩序和諧的追求。如畫美成為借助風景畫對自然圖像化呈現的一種獨立于自然的自然之美[16]。因此，中國自然山水園具有非心非物的哲學思想，而英國自然風景園具有即心即理的哲學思想。

（二）中英自然式園林不同的審美意識

中英自然式園林在對自然的審美過程中，不同的哲學思想導致不同的審美動機，進而產生不同的審美意識?？傮w來說，中國自然山水園擁有厭世脫俗的審美意識，英國自然風景園擁有現世迎俗的審美意識。下面具體從審美對象、審美方式和審美品位三個方面進行比較。

1.不同的審美對象

中國南北朝的士大夫在對自然審美的長期過程中，發現只有去把握自然萬物與內心的關系，追求虛無本體的內在美，才會正確全面地認知事物。在這樣的審美動機背景下，士大夫認為美是生命本真的節奏，追求虛無本體的內在美就是宇宙天地間的氣韻生動，即氣的變化。晉人開創了山水畫及后來的自然山水園，都是為了將自己融進自然萬物的節奏中，通過描繪自然山水的外觀和營造自然山水的環境，體現出人的內在智慧與品格，也就是表現了宇宙的氣韻生動。

西方先哲認為只有借助理性思考研究事物之間及事物內在的規律，才能領悟到完美世界。西方先哲注重把握整一的理性本質與多變的感性現象之間的關系，即形式規律。自然萬物作為物質實體只有在形式規律施加后，才能被賦予特征而成為有意義的實體。在這樣的審美動機背景下，西方人追求紛繁的外在美，就是真理的顯現一一數的和諧。西方傳統哲學思想深刻影響英國經驗主義及如畫美學。英國自然風景園的審美對象在本質上同樣是真理的顯現。因此，中國自然山水園追求的是一種內在美，即生命之韻；英國自然風景園追求的是一種理念美，即藝術之真。

2.不同的審美方式

中英自然式園林，因對自然審美的本質對象不同，審美過程的方法方式也大相徑庭。在中國南北朝，士大夫認為要想實現對宇宙天地間“氣”的審美，必須將自己融于自然之中，使人與萬物的氣體相通，節奏相同。特別是在自然山水園發展成熟的北宋時期，受陸王心學的影響，新興的地主士大夫的審美心理是唯道集虛，強調主體用專一的意志，祛除外在的感性經驗和理性思維，在虛靜的狀態下吐納自然萬物。這種審美心理顯然是重心略物的。士大夫通過在虛靜的審美狀態下，做到主客不分，達到心與境的契合。因此，士大夫在自然山水園中的審美方式是唯心主觀的審美方式，是動態的氣化審美。

與自然山水園中的士大夫不同，英國人在自然風景園中以唯理“客觀”的方式欣賞自然美，是靜態的觀察審美。這種審美方式顯然是深受西方傳統哲學影響而形成的，西方先哲認為自然萬物只是客觀世界的表面，因為“偶然性”而具有各種缺陷[17]。人們只有依據理性，彌補自然界的缺憾，才能從自然中感知“那種永恒秩序”。因此，西方人傾向靜態地觀察自然。特別是在文藝復興運動中，西方繪畫流行“鏡子”說的反映論[18]，強調畫家的心要明凈如鏡。運用理性，才能看到完美的自然。18世紀，英國人在如畫美學影響下，更是完全以感知體驗為依據，通過視覺去“挑選”自然風景中“變化，粗獷，層次豐富”的“如畫”部分來欣賞。這種靜態觀察的審美方式，因為它并沒有揭示藝術家的內心在自然審美中的能動作用，因而是一種唯理“客觀”的審美方式。

3.不同的審美品位

中英自然式園林中，審美客體本質的不同和審美主體開展審美方式的不同，必然導致這兩種園林審美過程中主客體的審美關系不同。園林中的主客體審美關系就是園林美學中的審美品位，既強調審美客體的品質，又強調審美主體的能動性。中國自然山水園的審美品位是帶有厭世脫俗色彩的“自然的人化”，強調人的內在精神與山川相遇，有遠離客觀山水的傾向[19]。自魏晉以來，中國士大夫善于以虛靜的美學心態，在自然山水園中體驗“暢神”的審美愉悅，在大化中體味自然萬物之美[20]。這種審美體驗總是帶有厭世脫俗的感情色彩，表現出士大夫尋求人與自然悠然合一的安然之樂，也滿足了士大夫疲憊心靈亟待皈依精神家園的園林審美訴求。至此，自然山水園中的山水，已不是自然實體，而是上升為與人高尚品質、完美道德相一致的審美對象。士大夫也不以純粹的感官體驗園林，而是以氣韻生動的宇宙觀統攝觀看，個人的目光追隨著宇宙萬物的節奏去躍動，化出了全體的自然[21]。因此自然山水園的審美品位是“自然的人化”，這里的“人”，是專指文人士大夫的。

英國自然風景園的審美品位是帶有現實庸俗色彩的“人化的自然”。英國資產階級獲得自由后，一方面開始文化自覺，對自然的欣賞成為普遍的風氣；另一方面出于經濟因素，嘗試將莊園改建成既美觀又能產生利潤的風景園林。自然風景園的誕生，就是一種現世迎俗的產物。既然是迎俗，在園林美學上就要有一套相對應的，能讓大眾接受的審美標準。18世紀，脫胎于經驗主義的如畫美學，統一了精英與大眾的審美標準，作為一種統一性思維，在英國社會中確立了自然審美服從當時理性精神的審美邏輯。自然風景園中的審美愉悅，不是直接來自對風景的審美，而是需要理念作為中介，將風景的自然屬性轉化成一種愉快源泉，產生想象的愉悅。因此，自然風景園的審美品位是“人化的自然”，這里的“人”是指包含資產階級在內的廣大市民。中國自然山水園中，主體對客體的審美是初源審美，是對自然的參照下表達對人生的觀照。英國自然風景園中，主體對客體的審美是間接審美，是對藝術的參照下表達對田園生活的觀照。

（三）中英自然式園林不同的藝術追求

中英自然式園林有不同的哲學思想和審美意識，必然需要不同的藝術追求來滿足不同審美意識的體驗?？傮w來說，中國自然山水園追求創造自然，而英國自然風景園追求模仿自然。下面具體從創作宗旨、藝術技法兩個方面進行比較。

1.不同的創作宗旨

中國自然山水園的創作是追求全面地表現山水之間的氣韻美。周維權指出中國自然山水園創作的目的在于求得一個概括、精煉、典型而又不失其自然生態的山水環境，既要全面，又要提煉，去粗存精[22，這是山水畫、山水園林，乃至整個中國古典藝術創作的共同宗旨。因此，自然山水園中主體講究澄懷味象，以審美的眼光觀照萬象，在深刻領悟生命本真美的基礎上對自然客體進行萃取，概括，調整，重組，提升等再創造出一個自然化的藝術空間。

英國自然風景園的創作宗旨則是追求完美地再現自然風景，模仿出一個藝術化的自然空間。西方人自古習慣于追求永恒不變的客觀世界，在繪畫中努力將客觀世界的瞬息萬變定格在畫面中，以此來顯現真理的存在。無論是布朗追求平緩起伏、純凈空曠的美[23]，還是普利斯追求變化，復雜，粗糙的美，自然風景園的創作都是在完美地再現“自然之美”。只不過這種“自然之美”不是自然風景的真實美，而是遵從美如風景畫一般的理想美。

2.不同的藝術技法

中英自然式園林在藝術技法方面有諸多的不同，但最為根本的不同是中國自然山水園選擇虛實結合的創作道路，而英國自然風景園選擇理實結合的創作道路。自然山水園的創作宗旨是要全面地表現自然氣韻美，追求對山水全景的把握，因此，自然山水園必須要借助虛實結合的藝術技法，將園林中可見與不可見的景觀聯系起來，滿足主體以動態的方式欣賞園林。虛實結合的藝術技法包含虛實結合的空間論與虛實結合的設計過程兩層含義。虛實結合的空間論是指園林空間里的物質外表與生命本源-氣的融合，即在園林設計中表現出宇宙的氣韻生動。因此，自然山水園雖然多是邊界封閉，但通過借景手法和主體“自失”的審美心態，將有限空間拓展為無限空間，實現人與自然相融合。虛實結合的設計過程是指造園者以實化虛，將自然景觀轉化為心中的真山真水；再由虛化實，將融入造園者個人情感的山水意象外化成實際的園林山水[24]。因此，自然山水園是無限外延，滿足主體游心暢神的“心視”空間，達到了“園在畫中”。

自然風景園的創作宗旨是要完美地再現客觀世界理性美，追求對自然風景的整體把握。因此自然風景園必須借助理實結合的藝術技法，將園林中物質表象背后的形式規律表現出來，滿足主體以靜態的方式欣賞園林。理實結合的藝術技法包含理實結合的空間論與理實結合的設計過程兩層含義。理實結合的空間論是指園林空間里的物質要素必須被構成現實世界的基本一形式施加后才能被賦予某種特征，比如畫美的特征。這種理實結合實質是讓造園者依據一種完全的、真實的理念一一如畫美來營造理想美的風景園林。因此，自然風景園雖然多是追求邊界融入周邊環境直至開放，但遵循“我思，故我在”的審美心態，轉變為內斂型空間。理實結合的設計過程是指造園者以實化理，從自然風景中篩選如畫特征的部分；再以理化實，借助風景畫的藝術理念，彌補改造自然風景的“不足”，外化成完美理性的風景園林。因此，自然風景園是有限內斂，滿足主體靜態觀察的透視空間，達到了“畫在園中”

三、對新時代園林建設的啟示

（一）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優缺點

中英自然式園林在各自的自然審美中，都積累了大量的優秀做法，但也存在著諸多問題。分析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中的優缺點，進而取長補短，對中國新時代園林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指導作用。

1.中國自然山水園自然審美的優缺點

自然山水園在傳統哲學思想的影響下注重“求虛”，進而達到人與自然的統一。自然山水園自然審美中最大的優點是牢牢遵循中華傳統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以“自然的人化”審美品位去建造，鑒賞園林空間。但也正是由于注重“求虛”，自然山水園讓人過度依賴“內心”，失去完整體驗和領悟自然的本真全貌。自然山水園自然審美中的缺點是審美實踐“重心而不重物”，導致主體能動性被抑制，消極對待客觀世界。自然山水園在自然審美中只對士大夫少數人個體心靈負責，難以在大眾中推廣普及?！白匀坏娜嘶睂徝榔肺辉诋斚聢@林建設中也就沒有了實踐空間。

2.英國自然風景園自然審美的優缺點英國自然風景園自然審美中的優點是審美

實踐注重“求實”，進而解放主體，使主體取得掌握和改造客觀世界的主動性。自然風景園在自然審美中將時代同一性審美經驗轉化為對田園景觀的營建，是對群體心靈的負責，因此便于推廣，普及大眾。但也正是由于注重“求實”，自然風景園過度關注物質實體，從而錯過詩意、聯想創作而流于形式。自然風景園自然審美的缺點是審美實踐“重物而不重心”，導致主體審美沒有觸及內心世界，主客體分離。自然的人化過程中，人和自然很容易被理性的精神法則所強迫而被異化。作為自然風景園的繼承和延續，城市美化運動也正因如此，對科學的壓倒性關注很大程度上湮滅了當代園林對藝術的追求，最終導致城市景觀低俗化，城市文脈斷裂。

（二）對新時代園林建設的啟示

汲取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的優點，將“求虛”與“求實”緊密結合，進而實現從客觀唯物的角度和以人民為中心的宗旨出發建設符合生態美學的城市園林空間。研究中英自然式園林自然審美，對新時代園林建設具有以下幾點啟示。

1.深化自然審美自覺

中英自然式園林都是對自然審美的自覺，但也都具有明顯的缺陷。新時代園林建設應在拓展審美對象的基礎上加強主體對自然真實美的熱愛。新時代園林中審美對象應有別于中國傳統園林美學中缺乏實踐主體一一人的真實自然和僅供士大夫“可居可游”的人造自然，也應有別于英國傳統園林美學中脫離人內心世界觀照的“理想自然”，而是包含人的身體、精神在內的一切自然而然的事物。因此，新時代園林的審美品位是實現“人的自然化”，把自然生態的系統性思維和共生性思維創造性地移植到園林建設領域，實現新時代語境下的“天人合一”

2.拓展自然審美實踐

中英自然式園林在自然審美實踐中，前者“重心”，后者“重物”，都沒有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和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新時代園林建設要同時實現主客體的自然化，即人的自然化和城市的自然化，才能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和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在實踐人的自然化方面，回歸可持續化的自然環境是基礎；塑造個體健康美是關鍵；回歸自然人性是核心。在實踐城市的自然化方面，要以綠色空間體系為載體服務城鄉融合；要以綠色空間體系為載體突出社會公平正義和人文關懷；要以綠色空間體系為載體突顯園林文化現代含義。通過拓展自然審美實踐，解放人和自然并使之回到本真的狀態。

3.統一自然審美文化

中國自然山水園是少數群體享用的園林空間，充滿著消極避世的隱逸審美情感，完全分離精英審美與大眾審美文化。英國自然風景園雖做到對精英審美文化與大眾審美文化的統一，但由于現世庸俗的審美意識，導致園林建設很容易滑向消費娛樂的低俗審美文化中。新時代園林建設要增強自然審美意識，提升自然審美層次，將個人生態訴求和審美意識外化到自然環境和社會發展中；增強精英審美文化對大眾審美文化的范導作用，倡導正確的審美觀念，提升人的審美品位。最終，實現社會不同階層自然審美文化的和諧統一，營造人與自然和諧交融的“生生之美”，推動新時代園林建設平穩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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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omparative Study on Natural Aestheticsin Chinese and English Naturalistic Gardens and Its Implications

LI Ji，DENG Haoyue （1.School of Design，Hefei University，Hefei，Anhui 230601，China; 2.School of Architecture and Design，Nanchang University，Nanchang，Jiangxi 33O031，China）

Abstract：This study aims to compare the natural aesthetics of Chinese and English naturalistic gardens， identify their respective strengths and limitations in aesthetic practices，and derive implications for contemporary Chinese garden design in the new era.Employing a tripartiteanalytical framework—philosophical foundations，aesthetic consciousness，and artistic pursuits—the research reveals that while both traditions share similarities in their awakening to nature，evolutionary trajectories，and artistic expressions，they fundamentally diverge inaestheticconsciousnessand artistic orientations due to distinct philosophical underpinnings. Consequently，contemporary Chinese garden design should transcend these paradigms by embracing the“naturalization of humanity”as anew aesthetic benchmark，thereby achieving an evolved interpretation of“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within the context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Keywords：naturalistic gardens；natural aesthetics；naturalization of humanity；implications

（責任編輯：楊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