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利特文,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格蘭瑟姆研究所客座高級研究員,咨詢機構ResourceResolutions的創始人和首席執行官,著有《利潤帝國:商業、征服與企業責任》。本文已獲ProjectSyndicate授權。
資源競爭一直都是國際關系的基礎。但這種競爭似乎正再次成為國際關系的焦點,就像19世紀的“非洲爭奪戰”或上世紀西方對中東石油的爭奪那樣。
隨著各方對推動未來工業所需之關鍵礦產的需求不斷增加,許多國家都急于獲取優勢。美國前不久與烏克蘭達成了一項備受矚目的礦產交易,美國總統特朗普也曾談到要收購格陵蘭島,而其政府也正與剛果民主共和國等其他資源國進行談判。
此外,自然資源正日益成為外交政策的武器。在歐洲2022 年針對俄羅斯出兵烏克蘭予以制裁之后,克里姆林宮縮減了對該大陸的天然氣出口。幾個月前,印度在克什米爾印度教游客遇襲后,一度中止了《印度河水條約》這一與巴基斯坦簽署的共享水資源協議。以色列和伊朗最近的軍事沖突,引發了以色列的西方盟國擔心伊朗可能會阻撓波斯灣的石油和天然氣運輸。
長期以來,對石油和天然氣流動的控制都塑造著地緣政治,但近來關鍵礦產的重要性又被提升到了新高度,因為建造新的導彈、數據中心和電網,需要大量的銅、鈷、鋰、鎳等金屬和礦物。
展望未來,氣候變化似乎必將加劇資源爭端,尤其是圍繞水和糧食供應。如果天氣模式的變化使脆弱地區的可耕地塊進一步減少,那么,那些受影響的國家可能會強行采取行動保護谷物出口路徑,或維持進入國際河流系統的通道。
歷史告訴我們,資源外交要取得成功,就需要實施深思熟慮、有耐心且節制的策略。首先,資源外交需要精心的長期規劃。許多西方國家政府直到最近才意識到依賴其他國家獲取重要礦產的危險,而盡管它們推出了多項措施來實現這一目標,但在確保本國原材料供應鏈安全方面卻進展甚微。歐洲各國政府在烏克蘭戰爭爆發前的數十年間,坐視自身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同樣是目光短淺的。正如這片大陸在2022 年認識到的那樣,在危機期間或其后爭相實現供應來源多樣化,可能會帶來高昂的成本和破壞性后果。
其次,各國必須減少致力于達成令人印象深刻的交易,而更多關注對于各類枯燥細節的正確把握。對資源開采和加工的技術和經濟方面的認知,將決定這些協議能否實現其長期目標。比如,一些礦產行業高管就批評美烏資源協議夸大了烏方重要礦產的價值以及吸引私人投資開采這些礦產的潛力。同樣,美國官員也可能高估了格陵蘭冰層下礦產的商業開發可行性。在這兩種情況下,雖然特朗普的做法確實引起了關注,但對加強美國的礦產安全可能作用不大。
當然,各國不應對別國資源施加過多控制,否則可能引發不滿情緒并助長抵制。20 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石油公司被逐出中東大部分地區的原因是,東道國政府認為自己得到的回報太少。如今,西方礦業公司在非洲和拉美的一些地區受到排擠,也是基于當地人的類似看法。
最后,那些資源國應當估算因限制出口而面臨進口國報復的風險。1973 年的阿拉伯石油禁運,就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歷史案例:雖然此舉取得了讓西方國家蒙受經濟損失的短期效果,但同時也促使這些國家在阿拉伯世界之外—比如阿拉斯加和北海—開發新的油田。同樣,切斷俄羅斯流向歐盟的天然氣最初也給后者帶來了痛苦,但最終卻毀掉了這個曾經利潤豐厚的出口市場,因為該市場已經獲得了替代能源供應。
在確保獲得自然資源或將其作為地緣政治工具時,那些吸引眼球的舉動很少能產生理想的結果,尤其是在長期而言。相反,有效的資源外交需要敏感性、專業知識、遠見和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