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背景下留守兒童福利優化研究

中圖分類號：D432.5；D632.1 DOI： 10.13784/j.cnki.22-1299/d.2025.03.004

留守兒童是父母雙方或一方跨鄉鎮街道外出流動半年及以上，留在原籍不能與父母共同生活的0-16周歲兒童。農村留守兒童是指留守兒童中戶籍所在地為農村的幾童，是城鄉發展不均衡、公共服務不均等、社會保障不完善以及農村勞動力大量轉移的衍生品。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截止到2020年底，我國共有留守兒童6693萬人，其中，農村留守兒童4177萬人，占全部農村兒童的 37.9% 。[1]兒童是缺乏完全行為能力、需要外力扶助的群體，兒童福利權是兒童的基本權利，是一項積極的國民權利。[2農村留守兒童福利的實現對于促進兒童發展、推動鄉村建設、維護社會公平具有重要意義。

一、基于鄉村振興的農村留守兒童福利發展

鄉村是具有自然、社會、經濟特征的地域綜合體，與城鎮互促互進、共生共存，共同構成人類活動的主要空間。鄉村興則國家興，鄉村衰則國家衰。鄉村振興戰略以提升農民的幸福感與獲得感為指向，立足于鄉村全面發展，涉及鄉村經濟建設、文化建設、生態建設、福祉建設以及政治建設等多個方面。隨著我國鄉村振興戰略的全面推進，鄉村治理能力得到提升，鄉村治理體系也在逐步完善，農村地區的物質條件、村居環境、基本公共服務供給得到改善，農村留守兒童的福利得以發展。

●農村留守兒童健康狀況得到改善

兒童時期的健康狀況由遺傳和兒童養育狀況決定，養育方式的差異，清潔水、營養的供給，衛生設施和基礎設施等公共服務的不均衡都會引起兒童健康的差異。農村留守兒童無法與父母共同生活，而隔代養育或者親屬養育容易產生養育條件不足或方式不當等問題，對健康狀況產生負面影響。研究表明，農村留守兒童的體格發育指數明顯低于一般家庭水平。

鄉村振興戰略強調深入實施國家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項目，完善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項目補助政策，提供基礎性全方位全周期的健康管理服務。通過了解科學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參與健康教育活動，農村居民的健康意識得到提升，農村留守兒童的養育條件得到改善。此外，鄉村醫生隊伍建設、鄉村衛生室的建立也為農村留守兒童的健康提供保障，發現疾病時可以就近快速地為農村留守兒童提供診治，避免了交通因素、經濟因素導致的治療延誤。同時，農村義務教育學生營養改善計劃與鄉村振興計劃的同步推進，通過營養膳食補助、學校食堂建設、營養健康教育等方式保障了農村留守兒童的營養供給，農村留守兒童的身體素質明顯增強。

●農村留守兒童生活環境得到改善

有數據顯示，農村留守兒童中有 12.9% 的兒童單獨留守或與其他兒童一起居住。兒童尚處在身心發育階段，受年齡與能力所限，他們既沒有充足的體力，也缺乏相應的生活技能維護房屋、打理家務。即使與祖父母或者其他親屬一起居住，農村留守兒童也難以擁有自己的房間，居住環境堪憂，大多面臨空間局促、設施陳舊、衛生條件差等問題。

鄉村振興戰略強調保障和改善農村民生，加強農村基礎設施與村居環境建設，對農村危房進行精準排查與改造，單獨留守的兒童不必再生活在危房之中。鄉村產業的發展不僅極大程度地改善了農村居民的經濟條件，使越來越多的農村居民有條件翻新房屋，還帶動了配套設施建設，使農村居民用水用電更加便利，居住環境得到改善。另外，鄉村振興戰略強調改善農村交通物流設施條件，推動城市公共交通線路向城市周邊延伸，鼓勵發展鎮村公交，實現具備條件的建制村全部通客車。交通的便利讓進城務工人員回鄉的路途不再遙遠，大大增加他們與子女見面的機會。

●農村留守兒童教育環境得到改善農村留守兒童通常就近選擇鄉村學校就讀，這類學校多屬于薄弱學校。學校的基礎設施和辦學條件較差，教師年齡偏大、素質偏低，負責學校安全的專職人員工資低、工作時間長，無法有效保障學生安全。農村留守兒童家庭教育屬于缺席狀態，學校在資源本就不足的情況下，需要同時承擔教學任務與替代監護任務，明顯力不從心。

2013年，國家開展了“全面改善貧困地區義務教育薄弱學校基本辦學條件”工作，使學校教學設施滿足基本教學需要，學校生活設施滿足基本生活需要。這項工作推動貧困地區農村義務教育學校辦學條件基本達到國家標準，農村留守兒童學習和寄宿需要得到基本滿足。在此基礎上，鄉村振興戰略提出進一步科學推進義務教育公辦學校標準化建設，全面改善貧困地區義務教育薄弱學校基本辦學條件，提升鄉村教育質量，實現縣域校際資源均衡配置。落實鄉村教師支持計劃，繼續實施農村義務教育學校教師特設崗位計劃，落實鄉村教師生活補助政策，建好建強鄉村教師隊伍。通過優化農村學校辦學條件，增強對鄉村教師的支持力度，農村留守兒童的教育環境與教育水平得到提升。

●農村留守兒童社區環境得到改善

社區不僅是地理意義上的聚居區域，而且由于居住在社區的人們潛移默化地產生了集體認同感，形成了共同意志，由此產生了社區文化，社區文化對居住于此的每一個居民都會產生影響。相對于城市社區，鄉村居民情感連接更為深厚。鄉村是文化連接更為緊密、存在情感認同、擁有共同價值觀、規范以及道德準則的鄰里共同體。[3]然而，隨著城市“虹吸效應”造成的鄉村老齡化與空心化，鄉村居民的集體行動能力、共同利益以及相互信任逐漸稀缺，鄉村不再是從前的“熟人社會”，基于血緣關系與地緣關系的守望相助模式消解，鄉村文化日漸式微，農村留守兒童在鄉村內獲得的幫助逐漸減少，對于鄉村的歸屬感和認同感也隨之降低。[4]

鄉村振興戰略強調繁榮發展鄉村文化，通過健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增加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推動鄉村文化振興，建設鄰里守望、誠信重禮、勤儉節約的文明鄉村。通過搭建涵蓋文化設施、人才隊伍、資金保障等在內的立體式架構，喚醒鄉村居民的共同文化記憶，重塑崇德向善的文明鄉風，拉緊鄉村情感紐帶，引導鄉村居民間的互助，為農村留守兒童營造互助友愛的社區環境。

二、基于福利發展的農村留守兒童現實需求

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農村留守兒童了解世界的通道逐漸拓展，內心世界日益豐富。在滿足了“吃飽穿暖”“有學上”的基本需求之后，農村留守兒童開始產生了新的需求。他們渴望內心的焦慮與抑郁能被發現；期望父母能夠給予他們人生更多的關注與引導；期待未來能夠走出鄉村，見識更大的世界；面對課業難題與生活困境時，希望能夠得到更加專業的指導與幫助；等等。

●農村留守兒童心理健康需求

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認為，家庭是兒童社會化最重要的機構，每個成員都有其獨特的功能。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提出“雙系撫育”概念，認為婚姻是確立雙系撫育的文化手段，母親提供生理性撫育，父親提供社會性撫育，最利于孩子健康成長。在農村留守兒童成長的關鍵時期，父母的角色缺席，其人格發展中自主、信任等階段任務難以完成，容易產生抑郁、孤僻等心理問題。[5]農村留守兒童心理問題的根源在于家庭結構的不完整，其心理需求始終存在。數據顯示，農村留守兒童呈現低齡化特征，平均年齡為7.7歲。隨著社會的發展和互聯網的廣泛傳播，農村兒童的心理成熟度大幅度提升，更加早熟與早慧，心理問題也呈現低齡化特征。因此，農村留守兒童的心理需求日益迫切，需要及早關注與介入。

●農村留守兒童家庭教育需求

農村交通網絡與電信網絡的發展，縮短了農村留守兒童與父母之間的距離，“有形有聲”的交流溝通成為可能。在實現家庭交流需求的基礎上，農村留守兒童的家庭教育需求開始凸顯。

21世紀國際教育委員會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交的報告著重強調了家庭教育的重要作用，報告指出“家庭教育是一切教育的第一場所，并在這方面負責情感和認識上的聯系及價值觀和準則的傳授”[。父母的言語與行為會對兒童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形塑兒童的習慣、思想以及品行。作為兒童生活與學習的場域，家庭、學校以及社區之間并不是相互割裂的，而應通過相互依存與互補形成教育合力。在缺失日常陪伴的前提下，家庭教育對于農村留守兒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僅能讓兒童從父母處獲取情感支持、認知引導以及價值觀傳授，而且能為學校教育以及社區服務奠定良好基礎。

●農村留守兒童全面發展需求

隨著鄉村戰略的深入實施，國家對鄉村教育的重視程度白益加深，出臺了一系列針對鄉村教育的扶持政策，農村留守兒童基本都能夠進入學校完成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習。然而，農村留守兒童不僅有課業教育的需求，還存在認知需求、社交需求、能力拓展需求等全面發展的需求。處于現代化發展浪潮中的社會需要全能型人才，相對于普通兒童，農村留守兒童難以獲得全面發展的有效教育支持，這不僅會對其成長產生不利影響，還會造成貧困的代際傳遞。為了實現機會的平等，讓農村留守兒童能夠走出鄉村，邁向更廣闊的世界，需要滿足農村留守兒童全面發展的需求，保障其未來發展的核心競爭力。

●農村留守兒童專業服務需求

當前農村留守兒童接受的公共服務屬于基本公共服務，聚焦于兒童基本生活狀態的改善，集中關注物質需求。負責兒童工作的專職人員多為兼任，還承擔其他行政職務，缺乏兒童相關專業知識與培訓，且工作中相應的獎勵機制并不完善，工作積極性完全取決于其自身責任心。兒童階段有其特定的發展特征，特別是農村留守兒童，其身心情況相較于其他弱勢群體有很大的獨特性，面臨的困難不僅僅是父母的缺席，還有社會的忽視、對情感的渴望、人際交往的弱勢與心理的焦慮抑郁，需要專業服務的介入來保障其健康成長。

三、基于福利治理的農村留守兒童福利優化路徑

福利治理是在人類福利的提升道路上，經由不同行動主體的介入、權力形式的轉型及作用機制的融合來實現福利目標的路徑突破。[7]福利治理不僅強調福利供給主體的多元化，還重視各種福利主體之間的關系與互動、各主體之間權力的轉換及福利傳遞制度與實施。[8福利治理視域下的農村留守兒童福利的優化路徑在于鼓勵多元主體參與福利供給，重視福利的順利傳遞，并在此基礎上科學檢視福利治理成效。

●積極鼓勵多元主體供給農村留守兒童福利

隨著鄉村振興的不斷深化，農村的福利供給主體逐步多元化，政府不再是福利供給的唯一主體，社區和社會組織憑借自身組織性以及功能性優勢，逐漸參與到福利供給領域。

首先，作為社會生活的組織者、社會發展的推動者、公共產品的提供者，政府的管理功能延伸到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在政策制定、資金供給、組織管理方面起著其他主體無法代替的關鍵性作用，而且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服務本質上屬于公共服務范疇，因此政府在其中起絕對的主導作用。政府制定農村留守兒童相關福利政策，通過財政撥款保障福利的資金供給，明確兒童福利的項目及標準；確立社區在農村留守兒童福利中的基礎地位，通過建立社區兒童之家，明確兒童主任的工作職責，增強社區自治能力，保障農村留守兒童社區福利服務實現；完善向社會組織購買服務機制，向社會組織開放更多的公共資源和領域，為社會組織進入農村留守兒童福利領域提供制度保障與資金支持，有序地規劃社會組織在兒童福利領域的發展壯大；科學配置各政府部門與福利供給主體的權力與職能，在參與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服務的各個政府部門以及社區、社會組織之間搭建順暢的信息傳遞渠道，實現福利服務的有效銜接與聯動。

其次，作為兒童重要的生活場域，鄉村社區在農村留守兒童的臨時照料、衛生保健、心理支持、品德與行為指導、家庭教育指導等方面都發揮著重要作用。社區兒童之家的公共服務屬性，使其成為農村留守兒童重要的活動場所，留守兒童能夠在其中獲得一定的指導與幫助。兒童主任作為受政府委托的工作人員，最接近和了解農村留守兒童及其家庭生活，增加了政府部門了解兒童困難與需求的可能性。政府通過社區，對農村留守兒童開展多角度的福利服務。將社會組織引入到農村留守兒童服務中時，也需要將社區作為平臺，社會組織通過社區掌握農村留守兒童的主要需求，進而在社區內開展相關服務，增加了兒童福利的精準性和可及性。此外，社區還能夠充分發揮其中介功能，實現家校社協作，為農村留守兒童父母提供家庭教育指導服務。同時，將家長學校“開到手機里”，建設家庭教育信息化共享平臺，通過互聯網開設網上家長學校與家庭教育指導課程，為農村留守兒童父母提供更加便捷的家庭教育指導。

最后，農村留守兒童生理的不成熟性與發展性、心理的敏感性與脆弱性，決定了對農村留守兒童的救助難度遠大于其他弱勢群體，因此更加需要專業化的救助服務。從社會工作的本質來看，它就是以專業價值觀和理念為基礎，利用專業的方法為受助者提供社會工作服務。[9]社會組織能夠為農村留守兒童提供更為個性化與精細化的福利服務，高效精準地發現并解決由于父母角色缺位導致的兒童身心問題。社會組織工作者掌握更多的專業知識與溝通技巧，可以更好地與兒童進行交流，更加容易獲得他們的信任，近距離地觀察他們的生活狀態，從而發現兒童的自主性需求，并針對這些需求提供專業化的福利服務。

●注重強化農村留守兒童福利主體遞送能力

兒童福利服務供給主體關系本質上屬于交換關系，旨在通過多主體間的相互學習、共同行動來克服單一主體不能解決的問題，各主體間具有資源依賴性和結構依賴性。[10]強化農村留守兒童福利遞送能力，需要加強福利供給主體之間的良性互動，構建政府、社區以及社會組織分工合作的伙伴關系，科學界定各主體在農村留守兒童福利領域的權力、責任與義務，通過制度化的信息共享與交流機制，實現三者的資源共享、優勢互補、互促互進。政府主要負責農村留守兒童社會福利的制度建設，承擔制定政策法規、管理以及監管評估責任；社區作為連接政府與社會組織的平臺，充分發揮其基層組織優勢，有效促進福利供給主體間互聯互通，解決農村留守兒童福利遞送的地理可及性問題；社會組織發揮自身專業化優勢，為農村留守兒童提供有針對性的精細化服務。[11]政府通過數據庫和平臺建設整合農村留守兒童基本信息與福利資源，建立農村留守兒童各福利部門與主體的協調聯動機制。充分利用社區資源，通過農村留守兒童公共福利服務平臺，引入專業社會組織在社區內開展兒童福利服務。兒童主任與專業社工形成良好的合作關系，針對不同農村留守兒童的需求制定精準的服務方案，鼓勵社區志愿組織加入，探索多種不同的福利服務形式，實現農村留守兒童福利遞送的有效性與持續性。

●科學評估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治理成效

組成專家團對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治理效果進行定期評價和反饋，采用定量問卷調查、定性深度訪談、第三方評估以及座談會等多種形式，對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服務以及農村留守兒童生活改善程度進行評價分析。通過農村留守兒童描述自身感受與生活、學習上的變化，了解兒童接受社會救助后的身心狀態、對于福利服務過程與效果的評價以及未滿足的需求，并且根據這些評價撰寫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治理報告。同時引入目標參照系對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治理效果進行評估：即以事先制定的計劃指標值、規劃指標值或理論理想值做參照系，通過比較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治理的預定目標與實現程度，了解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治理的完成程度。通過科學評估農村留守兒童福利治理成效，及時發現福利治理過程中的問題，并根據農村留守兒童的需求變化及時調整福利資源內容，優化福利服務流程，避免福利資源的浪費與配置不當，實現福利資源的合理高效供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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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紅磊.困境兒童福利可及性：內涵界定與制度構建[].江西社會科學，2021，（01）.

作者簡介

李文祥，吉林大學哲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社會政策與社會工作研究。

馬振銘，吉林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會政策與社會工作研究。

劉一鋒，吉林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會政策與社會工作研究。

責任編輯 李佳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