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學時,在鐵路局客運段上班的媽媽,總會在下班回家時帶給我驚喜。
列車員是個可以走南闖北、看遍祖國大好河山的職業,很幸福,但也很辛苦。在我上小學時,媽媽在鐵路局客運段上班,是位英姿颯爽的列車員。只是,她一上班就要離家好幾天,不能陪著我。
幸好,媽媽每結束一趟旅程,必定給我帶來驚喜,有來自外地的五顏六色零食、特色水果,還有幾本散發著墨香的雜志。
最初,我還是個貪吃的小孩,對媽媽帶回來的驚喜,最上心的是那些零食瓜果。嘴里塞著零食,再去翻翻那令人賞心悅目的雜志,聽著媽媽在廚房里丁零當啷地忙活著,那是我童年里最美好的畫面。只是,當時太小,文字基礎太差,雜志上的故事,我看得懵懵懂懂。
小學四年級時,我成了班里的小作家,老師每次講評作文都會拿我的作文當范文在全班念。這事,得歸功于爺爺,他是20世紀50年代的大學生,博覽群書。退休在家后,他沒事就抓我的學習,帶著我閱讀。
大概是文字基礎打好了,也可能是所謂的緣分到了。一個微風清爽的夜晚,媽媽終于下班回家了。我像往常一樣,吃完她帶回來的零食后,空虛無聊時,一眼瞥見她放在桌上的雜志。
我拿起雜志,上面寫著“知音”兩個字。恰好爺爺來到我身旁,我很自然地問:“爺爺,知音是什么意思?”爺爺捋了一下胡須,跟我講起了春秋戰國時期俞伯牙和鐘子期的故事。
隨即,我認真翻開《知音》雜志。我和它雖早就謀面,但一直未能認真閱讀過。這一次,我認真閱讀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打開《知音》的每一頁,我就仿佛長了一雙翅膀,飛進了不同的人家和不同人的人生里。原來,這個世界如此豐富多彩,千變萬化。從此,我不再是悶在家里只低頭看經典名著的小書蟲,而是成了緊跟時代熱點,走進百態人生里的小大人。
后來,我發現做生意的爸爸每次出差也會帶幾本雜志回來。閑暇時,我也會翻看他的雜志。我發現,我還是發自內心地喜歡媽媽帶回的《知音》。
這小小的緣分,在多年后,又鑄就了另一場緣分。
大學時的一個暑假,我去云南旅游。從老家到云南,坐火車得一天一夜。百無聊賴之時,我想跟周邊人聊聊天,但大家始終聊不到一個頻道上。傍晚時分,我起身去衛生間,沒走幾步,就發現一位身穿連衣裙的女孩端坐在位置上,清麗,優雅,令人駐足。
綠皮火車碾過鋼軌的轟鳴聲中,她像一株誤入塵囂的鈴蘭,那本《知音》被她捧在手里,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鄰座老婦打開包裹韭菜盒子的油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在這窸窣聲中,她翻動書頁的響動,是蜻蜓點水的清越。
斜陽穿過玻璃照射在她的長發上,顯出細密的光斑。當隧道黑暗突然吞噬車廂,她的輪廓在應急燈下化作剪影。黑暗,靜謐,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幾分鐘后,陽光再次灑滿車廂,女孩再次埋首于雜志,聚精會神地讀了起來。
那一刻,她驚艷了我的時光。
餐車推過時的噪聲,把她帶回了現實。她將雜志輕輕覆在膝頭,一抬眼,我與她四目相對。她用雜志掩住半張臉,笑著說:“大哥,你這樣看著我讓我感到心里發毛!”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為緩和氣氛,我解釋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種痞子。我只是驚訝,這節火車上居然還有和我一樣喜歡看《知音》的人。”
“哦?這么說你是想以書會友!”女孩說完,把雜志放了下來。
“是的。我從小學就開始看《知音》,里面的故事太精彩了!”我開始滔滔不絕地和她聊了起來。
說來也奇怪,我們看過太多同期發行的《知音》,我和這位素不相識的女孩順著這些話題聊了一個多小時。聊著聊著,我們還聊出了一些意外驚喜——我和她的大學,竟然相隔不到5公里,這可是天大的緣分。
“昆明站到了。”車廂內,廣播響起,我們不約而同地結伴而行。
后來,我們很自然地成了男女朋友。大三時,我們一起備戰考研。每當疲倦或想放棄時,《知音》上那些正能量的故事又激勵著我們。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不經意間,我和那個在火車上讀《知音》的女孩,已做了十五年夫妻。如今,我們都在教書育人。偌大的書房內,藏書頗多,但無論如何,最顯著的位置上,都會放一本最近一期的《知音》。因為,它承載著我們最美好的青春。
(“四十有你”之“我為知音寫首詩”“我與知音有故事”“我給知音留墨香”征稿活動正火熱進行中,來稿請發至郵箱zhiyin40@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