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唐朝東北與西北地區羈縻制度的差異

【關鍵詞】唐朝；羈縻府州；東北地區；西北地區；少數民族【中圖分類號】K24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7-2261（2025）16-0015-03【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16.004

唐朝在少數民族地區實行的羈縻府州制度是唐朝統治者實行的一項國家治理制度，這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是非常有力的一項政治制度。該制度對加強少數民族管理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一、唐朝在東北

與西北少數民族地區設置羈縻府州的作用

（一）鞏固統治，增強民族團結

唐朝的羈縻府州政策實施的首要目的是為了鞏固統治。首先，唐為了強化對少數民族的治理，在少數民族地區設置了一定的羈縻府州。這使少數民族得以歸順朝廷，讓少數民族地區與中央形成了地方中央的管轄關系，使原來分散的各個獨立部落，變成了由政府統一管轄的“特別行政區”。這種政策使得少數民族地區向社會的高級形態發展，減少了民族之間的戰爭，使得少數民族地區愈加穩定，從而使中央也變得穩定。其次，唐朝積極實施開明的民族政策。該政策的核心在于尊重并允許各少數民族保持其獨特的文化習俗與傳統，這深刻體現了唐朝對多元文化共存理念的深刻理解與高度認同。在行政管理層面，唐朝展現出卓越的智慧與寬廣的胸襟，不僅委任當地部落首領擔任都督、刺史等重要職務，還明確賦予他們對本民族聚居地區的實際管轄權。這一舉措不僅有效維護了少數民族地區的穩定，還顯著增強了這些地區民眾對唐朝政府的認同與歸屬感。再則，唐朝廣泛吸納來自不同民族的上層人物參與地方乃至中央政權的管理事務。此舉不僅拓寬了政治參與的渠道，促進了政治生態的多元化，還在實質上提升了唐朝政府在少數民族群體中的威望與影響力。以唐朝成功征服東突厥為例，戰后，眾多突厥酋長紛紛主動歸順并請求覲見唐朝皇帝，其中不少人被授予地方各級官職，成為連接唐朝與突厥民眾之間的橋梁，促進了文化的交流與理解[1]。這種基于民族融合理念的行政舉措，使唐朝的統治機構深深烙印上了多元民族的色彩，極大地激發了少數民族歸附唐朝的熱情，即便是那些原本對唐朝持有抵觸情緒的少數民族部落，也逐漸轉變態度，主動請求內附，成為唐朝大家庭中的一員。在此基礎上，唐朝創造性地設立了羈縻府州制度。該制度的本質目的在于通過靈活的管理策略，促使邊疆地區的少數民族部落自愿歸附，從而進一步鞏固唐朝的統治基礎。羈縻府州的設立不僅實現了邊疆地區政令與法令的統一，推動了管理模式的一致性，還顯著增強了中央政府對邊疆地區的直接管控能力，確保了邊疆的穩定與安寧。同時，這一制度也為各民族之間的交流與融合提供了平臺，促進了文化、經濟和社會等多方面的互動與發展，加深了各民族之間的了解和友誼，共同譜寫了唐朝邊疆治理的輝煌篇章。

（二）順應潮流，維護國家統一

早在先秦時期，中國就形成了“中心一周邊”關系理念即以由中央到外部依次為天子、甸服、侯服、綏服、要服和荒服。到了西周，對邊遠地區的民族采取了懷柔政策，“柔遠能邇”一詞，意思是說“安撫遠方的國家民族，使其與中央王朝友好相處”。秦統一六合，把少數民族與六國的舊民一起作為“新秦人\"編入國家治理體制中。而漢則繼承秦朝，在邊沿地區設立新郡，部分郡下還設了都尉。到了東漢，有的屬國變為了郡。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雖然中原動蕩不安，各少數民族也相繼建立政權。但這也使得后人更重視對邊疆地區的管理，這一時期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使“華夷之辨”觀念發生了轉變。隋朝開拓疆域，“威振殊俗，過于秦、漢遠矣”。可以看出歷代王朝都在采用各種方法來治理邊疆。

同樣，唐朝的羈縻府州有效達成了邊疆治理的目標。回顧唐朝之前各朝代處理民族關系的歷程，漢族與少數民族的融合，是不可阻擋的歷史大勢。基于歷史經驗，唐朝為推動民族融合，出臺了一系列民族政策。葛劍雄教授在《統一與分裂》中指出，“一個真正穩定繁榮的統一國家，必定會容忍并鼓勵多種文化的存在和發展”[2]。唐朝統治者本身帶有一定少數民族血統，加之唐朝秉持“華夷一體”的理念，民族包容性遠超前朝，這些因素為羈縻府州制度的順利推行創造了有利條件。得益于這一制度，少數民族地區的發展得到強勁助力，各民族在政治、經濟和文化領域的交流更加深入。不同民族文化的相互碰撞，增強了少數民族對統一多民族國家的認同感，進一步促進了民族融合與國家的大一統。自秦朝統一以后，少數民族地區的各少數民族之間、少數民族與中原漢族人民之間的融合，足以證明民族團結一直都是歷史發展的主流。雖然歷史發展的過程中不同民族間會因某種原因而產生沖突或戰爭，但總體上看，民族間的關系是不斷向友好與統一的方向發展的，并且會隨著時代變遷而不斷深化加速。在邊疆地區進行各方面的劃一管理，是構建統一多民族國家所必須經歷的過程。隨著歷史的推進，中心與邊緣的“一體化”是必然趨勢，而羈縻府州制度則相當于一劑催化劑，順應歷史潮流的同時，加速了“一體化”的推進。

二、羈魔府州對東北與西北少數民族地區的不同管控

唐朝在東北與西北的少數民族地區都建立了羈縻府州，但由于二者地理環境、少數民族組成等因素，使得唐朝對待兩地的羈縻府州有一定的差別。具體體現在羈縻府州對所轄地區的管理范圍以及控制程度上。

（一）東北地區羈縻府州所轄地區管理

唐朝在東北地區對少數民族縻府州實施了多元化的管理模式，其主要特征可總結為以下三個方面：第一，采用外都督府或都護府進行監管。這些高級行政機構與羈縻府州在職能上存在差異，例如，唐政府在營州設立了“東夷都護府”

與“東夷校尉”，專門監管奚族的羈縻府州；而突厥和契丹的轟縻州則直接隸屬于營州都督府的管理范疇。第二，實施羈縻府州內部長史監管制度。唐政府在羈縻府州內部設立長史一職，作為漢族官員監管都督與刺史，即幕僚長。以黑水都督府為例，據《五代會要》記載，該府以其部落首領擔任都督，并設黑水府長史一員，負責部落內部監督與管理[3。第三，采用大都護府直接管理模式。高句麗的羈縻府州是這一模式的典型代表，唐朝設立了安東都護府，直接管理和統治高句麗的各羈縻府州。同時，為增強對東北地區羈縻府州的管理與控制，唐朝在營州增設平盧軍使，此舉不僅提升了軍事防御能力，還確保了行政管理措施的有效實施，進一步鞏固了唐朝在東北地區的統治地位。此外，鑒于東北少數民族地區擁有廣闊的沿海地帶，羈縻府州在履行對東北地區陸地管理職責的同時，也承擔起了對周邊海域的監管任務。

東北地區海疆管理的歷史可追溯至隋朝，當時中央政權即對東北海域實施管轄。至唐朝時期，所管轄的東北海疆在隋朝基礎上進一步擴展，涵蓋了遼東地區及日本海西岸的海域。因此，唐朝在強化東北地區陸地疆域管理的同時，亦需對其海域實施有效管理。在此背景下，東北地區設立的羈縻府州承擔起這一雙重管理職能，其海域管理范圍廣泛覆蓋遼東、遼西及日本海西岸的涉海區域。在遼西地區，唐朝延續隋朝的直接管轄方式，將柳城郡更名為營州總管府，持續實施對該地區海疆的有效管理。而在遼東地區，唐朝則設立了安東都護府。據《新唐書》記載[3，總章元年，李勣平定高麗國后，共獲得城池一百七十六座，劃分設置都督府九個、州四十二個、縣一百個，并在平壤城設立安東都護府進行統轄。其中，遼東沿海地區作為安東都護府的重要管轄區域，標志著唐朝在遼東沿海地區通過設立安東都護府實現了長期穩定的管轄。

（二）西北地區羈縻府州管理

唐朝邊疆的軍事與政治環境非常復雜多變，因此唐朝根據不同民族地區的社會發展水平、勢力的強弱，不得不對不同的少數民族地區采取不同的管理政策。與東北地區相比，西北地區在羈縻府州制度的管理方面具有一定的靈活性。

唐朝在其遼闊疆域的天山南北等區域，構建了一系列具有羈縻性質的行政機構，如都護府、都督府及羈縻州，其中著名的包括疏勒都督府等。鑒于這些地區地理位置偏遠，中央政權難以實施直接且有效的治理，因此采取了設立羈縻府州的策略。在這些羈縻府州中，當地部族的首領被正式任命為都督或刺史，他們依據各自部落的傳統管理體制，實施自治管理。行政層面上，這些羈縻府州統一歸屬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等高級行政機構管轄，以確保邊疆地區的穩定與秩序。這一管理模式在蔥嶺以西的廣闊民族地區尤為適用，有效地促進了該地區的穩定與發展。為了加強對西北羈縻府州的管理，公元648年，唐朝在征服龜茲后，設置龜茲都督府的同時，還將安西都護府轉移到了龜茲，并設置了龜茲、于聞、疏勒、碎葉四鎮，即所謂的安西四鎮，其中安西四大軍鎮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維護安西都護府的軍事威懾，以保障唐對西域各國的控制，因此西北地區就形成了以安西、北庭都護府為中心，以安西四鎮為代表的羈縻府州管理保障體系[4]。

唐朝除了在西北組建州縣、安西和北庭都護府進行管理外，同時還借助了其他力量，比如唐對當時的西北地區如粟特、吐火羅等地進行監管，還要借助于西突厥勢力的幫助。“蓋突厥于其所屬之國，皆授其王或首領以己國官職，故唐滅東西突厥，即于其故地及屬國置羈縻州，并命其王為都督刺史，蓋即用突厥舊制也”[3]中便可以體現出，唐朝不僅要派兵管理西域的羈縻府州，甚至還要借助突厥的力量。其次，節度使也是朝廷設置在邊疆，用于管理邊疆地區以及設置在當地的羈縻府州的。而最早的節度使就是設在西北地區的，“景云二年四月，賀拔延嗣除涼州都督，充河西節度使，此始有節度之號”[3]中便可以看出。此外，“其九皆西北邊徼也，唯河東一鎮治太原，較居內地”[5]中也能看出所設的節度使大多在西北邊疆。由此可知，東北地區與西北地區的管理是不同的。

三、東北與西北少數民族地區縻府州管控差異及原因

唐朝雖在東北與西北地區都設置了羈縻府州，但對于兩地羈縻府州的管理卻具有一定的差異，即對東北地區的管理程度要輕于西北地區。

唐朝奉行“關中本位”，將國家重心置于西北。西北邊疆部族眾多，突厥和吐蕃實力強大，處理好西部民族關系，對唐朝統治至關重要。唐初，突厥掌控漠北與除吐蕃外的西北大部，設立監管機構、征收賦稅，給唐朝經營西北制造阻礙，迫使朝廷投入大量精力管控西域。而當時的吐蕃也是令唐朝所頭疼的民族，如呂思勉先生所言：“當時，天下兵力，實以西北二邊為重，以唐所視為大敵者，實為突厥與吐蕃也。”[3]西突厥滅亡后，吐蕃入侵西域阻力變小，還聯合其殘余勢力對抗唐朝，這促使唐朝在西域、突厥故地廣設羈縻府州。景云二年（711)，唐朝首設河西節度使司，體現對西北的嚴格管控。關內道與河東道北部，既是長安的戰略屏障，也是唐朝與東突厥的爭奪要地。絲綢之路橫貫西北，連接唐朝與中亞、歐洲，卻遭吐谷渾、突厥等勢力凱，迫使唐朝在西北投入大量精力。而在東北地區，“東北去中樞較遠，奚、契丹雖桀驁尚非突厥、吐蕃之比，故唐視之較輕”[5]，即相比于西北地區而言，東北地區的局勢沒有那么緊張。此外對于東北地區的土地，唐高祖李淵不但無意高句麗的領地，甚至還想要放棄曾屬于中央的遼東；此后允許大祚榮建立渤海國也可以體現出唐朝對東北地區的“放任”。

唐朝時西北疆域遼闊，遠至波斯，受安西都護府管轄。境內突厥等勢力歷經艱難才被降服，為此唐朝廣設羈縻府州并加強管理。相比之下，東北面積較小，唐朝管理投入精力少。以渤海國為例，當地官員代理本應由漢族擔任的長史，中央不駐軍，渤海國自治程度高，唐朝所設官員更多具象征意義。在地區勢力對唐態度上，東北民族較為恭順。武德四年，契丹、鞋鞠主動內附，渤海國保障了中日交通線安全，200多年間僅與唐朝發生一次沖突，300多年來東北民族與中央戰爭累計不超十年。而西北民族對唐朝并不友好，唐高祖對突厥的懷柔政策反使東突厥變本加厲，西突厥賀魯歸唐也別有用心。

總體而言，西北地區在地理位置、民族組成和戰略意義上更為復雜，唐朝對西北羈縻府州的管理力度遠超東北。

四、結語

綜上所述，唐朝為強化對東北、西北少數民族地區的管理，鞏固中央集權，在兩地設立羈縻府州。西北地區地廣人稀，鄰近關中，突厥、吐蕃等勢力強大，且民族管控難度更大，因此唐朝對西北羈縻府州的管控力度遠超東北。不過，兩地的羈縻府州都在增進民族團結、維護國家安全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參考文獻：

[1]張國慶.略論唐初東北少數民族地區羈縻府州的設置[J].黑河學刊，1988(02)：89-94.

[2]胡曉芝.唐朝羈縻府州建置研究[J].華夏文化，2022(02)：28-31.

[3]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魏昀.唐代西北地區政治地理格局變動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09.

[5]侯曉晨．《隋唐北部邊疆治理研究》介評[J].唐史論叢，2024(02):449-460.

作者簡介：

馬宇凡（2001-），女，河北滄州人，碩士，人文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少數民族史。

孫彥峰（1969-）通訊作者，男，人，歷史學博士，人文學院教授，研究方向：東北文獻及東北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