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文詩創作中,詩人蘇建平一直在努力,對有傳統的賡續,更有突破。讀他的這組《大意如此》,在物性世界描繪物的驅動。顯示的是他對個體命運在物性世界的敏銳感知。
正如卡夫卡在談話錄寫道:“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背負的柵欄后面。”詩人生活在當下,但他是清醒的,聚焦當下生活和社會狀貌,筆底的“無頭狗”“水下生活的鳥”“能入骨入肉,或看不見的雨”
“泛濫的格言”“行駛樟樹法律的香樟”“毫無脾氣的沙子”等一系列超現實的意象, 關照的是人性剖析和反思。
在這組散文詩里,詩人寫下的這些虛妄植物,它們互相命名,又相互依存。這些散文詩作品從不同角度組成了值得深思的文字迷宮。
既獨立,又始終貫穿著“物性異化”這一主題。 《將一只狗砍去頭》勾勒出一個不正常的狗類生態,是區化和異化的。
《讓一只鳥兒進入水下》延續了這一主題。一只鳥在進入水下時,在外觀上一步步改變,而后在水下,不再眨眼,“仿靈魂已去,永遠像死亡那樣睜著”。這一步步的身體變異直到喪失靈魂,揭示了個體被迫適應非本真的生存環境,最后身心疲憊。鳥類變成魚類的過程,是一種嚴重的異化。
《雨可以到處下》和《路上聽聞一句格言》在當下散文詩的平庸中跳出了生活偏執。 “古典抒情風味的雨”的思考和“腳步要慢”
的姿態,散文詩有了劍氣。摒棄了抒情性,散文詩的骨肉,趨于更飽滿。我作為欣賞者,贊嘆詩人為散文詩締造了新的領域。
《假如遇見了任我行》里,詩人敏銳地捕捉到語言的有效性,借助技巧,讓散文詩生活化。穿越人際關系和語境,“但功課在于:他們在教誨我——每日必須釘釘,無時可以我我。”勾勒出物的復雜性。而《沙子書》中“細小,塞腳趾,又不停地摩挲皮膚,卡在生活中又恰到好處地為生活松個綁。”的沙子,對它又能如何呢,作者在最后發出“我不得不接受它。還能怎樣?”的詰問。 《大意如此》的覺醒,無論是主題還是語言風格都一脈相承,前后連貫統一,圍繞著“物性異化”這一主題,多角度地展開、挖掘散文詩的可能。精神和氣質,恰似物在生活中舉重若輕。想象和語言的爆破力,決定這組作品生命成色——獨立的語言個性和哲學思考。里爾克說“詩即經驗”,蘇建平的思緒游離在微光與陰翳之間,沉浸在記憶與想象之中——是真實存在中的虛幻,亦是虛幻勾勒出的真實。
詩人繼承傳統,但也不排斥西方詩學,它的隱晦、深刻、警策的語言,創作視角獨特,在一種象征性的修辭語境中,將夢幻般的情緒揭示得惟妙惟肖。
“生命的覺悟,對生命意義的不斷懷疑與叩問。健全的靈魂叩問存在的意義難免陷入迷茫,然而這也是生命確認自身價值的必然過程。”正如毛姆在《面紗》里寫的。這組散文詩是有深度的,也有意義的,詩人為我們揭示社會狀貌,描摹世道人心的同時,更有對良知的呼喚,時時提醒讀者要重新審視自己的生存狀態與認知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