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宇宙是個糧倉”喝杯咖啡,要趕很遠的路。從安徽省宣城市涇縣出發,沿著 205 國道或 345 省道一路向南行駛,進入山中,再途經皖南川藏線,才能到達“宇宙是個糧倉”。天氣好的時候,從縣城開車到這里,需要 40 分鐘。
沒人能想到,后續的一年里,二三十元一杯的咖啡,讓來自天南海北的人源源不斷地來到村子中。一些老人看到了商機,店里客流量大時,他們開始在周圍擺攤,售賣當地特產,一些外出務工的年輕人,受到影響選擇回到家鄉,村子里的民宿、飯店陸陸續續開了起來。
當前,和“宇宙是個糧倉”類似的村咖還有很多。相關統計顯示,截至 2024 年10 月,全國村咖數量已經超過了4.4 萬家。這些逃離城市的年輕人,逆著人群涌動方向的人生選擇,恰好契合了時代發展的浪潮。
“宇宙是個糧倉”的老板姓趙,對小趙來說,在山里開咖啡店,是出于一種偶然。小趙是涇縣人,平日里她都生活在縣城,很少會進山。2023 年9 月辭職后,她才第一次在稻子金黃的季節經過這片土地。“我發現這個地方好漂亮,稻子全黃了,只有一間房子在稻田里。之前我在網上看到過一些稻田咖啡,就想這個地方很偏,又小,房租又便宜,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在這里開一家有趣的咖啡店。”
2024 年 春 節, 這 家 開 在大山里的小店迎來了第一次客流高潮。“真的是一下子就爆發了,全國各地的游客、返鄉的年輕人,還有在自媒體上積累的粉絲,都在這個假期過來了。”客人不斷增多,小趙也一直在盡力強化自身的獨特性,店里有一款招牌咖啡叫稻香,由本地的大米米漿制作而成,還有一款特調的蘭香拿鐵,是由當地生產的茶葉制成茶湯打底。現在每到茶葉成熟的季節,當地的村民就會把采好的茶送過來,賣給店里。
“宇宙是個糧倉”以及許許多多個村咖的成功,并非偶然。它們不是滿足人們獵奇心理 的 曇 花 一 現,而是在戶外經濟持續迸發出生命力 的 時 代 里, 率先做出判斷的先行 者。 從 露 營、飛 盤 的 爆 火, 到“騎行熱”的出現, 再 到 爬 山、徒步的風靡,“沒事就往山里跑”成為年青一代受歡迎的新生活方式,在生活的洪流里,總有人能捕捉到那些微小的信號。
農村咖啡店的風格,形形色色。有些以場景見長,利用廢棄礦坑、瀑布、懸崖等打造獨特的景觀,有些以當地的特色文化為依托,采用“門票 +咖啡”的商業模式,實現喝咖啡和度假的捆綁。和所有新事物一樣,村咖也要經歷一場大浪淘沙,最終能留下的,絕非前赴后繼的模仿者。
姚永濤與三位朋友一起開的村咖“植影”,坐落在浙江泰順徐岙底的古村落里。他們都是學藝術出身,是十幾年的朋友,有命運感的是,當年姚永濤與好友安安就相識在云南的一家咖啡博物館里,那時安安在館里做兼職,而姚永濤正在完成他的畢業設計。
在 徐 岙 底 古 村 落 里, 原住民只有 8 位老人,不忙的日子,姚永濤和朋友們會邀請老人來店里喝咖啡, 他們以當地的非遺紅曲為基底,研發了一款不含咖啡因的紅曲拿鐵,用這種世代相傳的味道建立起老人們對咖啡的認知。安安很清楚, “我們的核心競爭力是這群人”。 土墻上隨著節氣更迭的植物裝置,主理人在水泥袋背面繪制的建筑草圖,幫助游客從鄰居阿婆的菜園里買來的新鮮蔬菜——這些無法被商業復制的瞬間,正構成了都市人向往的“生活 B 面”。
村咖的出現,很容易讓人產生“我開我也行”的錯覺,低價的房租、免費的戶外田園,難免會讓人產生低成本試錯的沖動。據小趙所述,在過去一年,她附近的村子里,新開了六十多家村咖, 它們和稻子一樣,幾個月后,一批店鋪消失了,緊接著,新的一茬又出現了。小趙也從未有過擔憂。“我們這家店是最先開的,大家是從我們這里了解到村咖這種業態的,我們在宣傳和營銷上也有自己的氣質了,別的人也很難去模仿。”
如今,小趙在村子里開的第四家店已經營業了,這是一家開在村里的面包店。四家店里,已經有十幾位員工,他們大多來自城市,有人是從杭州離職,來到了山里的咖啡店;有人是因自己的咖啡店經營不善,向小趙求助;店里新來的兩位員工是聾人,現在店里的工作人員已經會打基本的手語了。“我只希望大家都是真誠的人,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怎么舒服怎么來。”小趙說。而這或許也是村咖,在被自然包裹的外殼下,更柔軟、更觸動人心的一面。
(梅源摘自微信公眾號“智族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