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筆記

行走的一天

天亮了

我帶上跟隨多年的獵狗

前往高魯山自然保護區

巡查盜伐偷獵者

早晨的風

把七彎八拐的山路

收拾得一塵不染

鳥兒們在樹林里

交流著昨夜的夢境

翻越三條深箐和兩座大山

我躺在距離高魯山主峰

三百米的山楂樹下

看了一會兒

盤旋在藍色天空里的蒼鷹

我知道，只有蒼鷹

能夠真正接近

最高的天空，最神秘的森林太陽偏西

我轉身返回山寨

因為森林的安靜

我一身輕松

侈依樹

這是一個寨子

我尋找好多年都沒有找到

這一天，我找到了

突然發現

原來它就在我居住的縣城

十五里外的一個山頭上

懸浮的山寨

它有十幾戶人家

老輩人告訴我

他們一直居住在這里

這里四季如春

野獸出沒

但生活安逸

夜里聽見風聲

白天聽見鳥鳴

懸浮起來之后

山寨，輕如蟬翼

云霧的夢幻里

飄飄搖搖

我看見山寨懸浮起來的時候

太陽已經升高

風，有意無意

在那些時隱時現的屋檐間

制造一些混亂

我想居住在這里

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想在自由的天地間

找到自己

找到另一個自己

懸浮的還有鳥兒的鳴叫

還有桃李谷的空曠

一個寨子

我甚至感覺到一個夢想

我的心也懸浮起來了

哦，天地之間原來沒有距離

它們都在懸浮中

完成最美妙的結合

離開街市之前

老人突然發現

前來趕街的，全是老年人

唯一不同的風景

是他們身邊，多出了幾個

一蹦一跳的小孩子

老人趕街

枇杷果樹上的鳥

天蒙蒙亮

老人背上背簍

前往五公里外的岔河趕街

背簍里，除了自家栽種的蔬菜

還有五只大白兔

就在三天前

和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孫女

接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雖然，在外務工十幾年的兒子兒媳

已經說好，負責所有學費

老人還是幾夜沒合眼

思來想去，他準備為孫女

送上一個紅包

枇杷果樹就在窗外

距離不到三米遠

每天早晨八點

鳥兒們不約而同，準時前來

散落在枝葉間

嘰嘰喳喳，成為

一個個更加誘人的枇杷果

我不會驚動它們

我會站在窗前

看它們啄食的樣子

然后，用手機把它們的聲音

錄制下來，在夜長夢多的時候

傾聽

在滇中地區

每隔五天趕一次街

老人每次趕街，都是步行

七十二歲的腳步

看起來有些輕輕飄飄

其實，非常扎實穩重

經過十幾天觀察

我發現，它們不會單獨前來

它們總是成群結隊

離開的時候

同樣，一起離開

而且，沒有爭吵

沒有先進與落后

街市上，人員稀疏

老人坐在角落里

帶著興奮的心情

守候了五個小時

在太陽偏西時，終于賣掉了

所有蔬菜和五只白兔

作者簡介：柏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二十期少數民族創作班學員。出版詩集六部、長篇小說三部、中篇小說集一部。曾先后獲得第一屆、第三屆、第六屆云南省文學藝術創作獎，第一屆、第四屆“邊疆文學”獎，第一屆至第六屆玉溪市文學藝術創作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