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驅動因素與生成路徑

中圖分類號］F5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784（2025）06-0028-15

0 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堅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這一科學論斷深刻揭示了文化和旅游相互依存的關系，為新時代文旅產業發展指明了方向。當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邁入新階段，產業融合已經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核心動能。城市作為經濟、文化和人口的集聚中心，承載著產業融合發展的重要使命，特別是在當今消費市場不斷升級、產業結構持續優化的大背景下，文商旅融合成為城市發展的重要戰略選擇。

文商旅融合是城市發展的一種概念及范式，核心在于破除資源配置的藩籬，實現資源共享與優勢互補，以推動城市文化、商貿與旅游三者間的協同共進發展[1]54。它是一個涉及經濟發展、文化傳承和城市建設等多方面的綜合性話題，在旅游領域日益受到重視。新時代背景下，旅游業已日益融入國家戰略體系，文旅融合理念滲透大眾生活并融入各行各業，旅游發展與國家經濟發展緊密契合[2]。旅游、商貿與文化的跨界聯動，極大地拓展了消費場景與消費空間[3]。作為一種創新應用范式，該模式在延長產業鏈條與加快產業集群發展方面也展現出顯著效能[4]。因此，借助旅游業發展契機，推動商業、旅游與文化深度融合，將進一步釋放旅游產業增長潛力[5]48，更能在傳承和弘揚文化、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提升城市形象[6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隨著產業實踐的發展，學者們針對文商旅融合現象展開了研究。夏杰長等指出，文商旅融合發展能夠有效整合資源，拓展消費市場，為城市經濟增長注入新動力[。同時，也有學者認為，文商旅融合涉及城市發展的眾多方面，能夠提升城市競爭力，也是未來產業發展的重要增長點[8]。因此，如何推動文商旅深度融合，并使其成為城市高質量發展的核心驅動力，成為城市研究的重要議題。然而，現有文獻相關研究主要聚焦于數字經濟與文旅融合發展、文商旅融合與旅游產業發展、城市街區的文商旅實踐和文商旅綜合體建設等方面[9-12]，而對于城市文商旅要素組合方式和協同發展內在機制等問題的研究相對較少，它們之間的關系更是乏人問津。而在現實生活中，文商旅融合是一個復雜的變量，受到多種因素共同影響，有待繼續深入探討其作用機制。

鑒于此，本研究擬基于組態視角，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對城市文商旅融合的多重影響因素及其差異化的排列組合展開深入探究，以識別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水平并探討其提升路徑。本研究嘗試回答以下問題：1）哪些因素的組合會產生高/非高融合水平結果？2）驅動因素在不同組合中如何產生動態變化和協同效應？3）哪些條件在組合中發揮著更為關鍵的作用，以及它們之間存在著怎樣的匹配和替代關系？通過本研究，以期厘清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內在規律，為其可持續、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實的理論依據和實踐參考。

1文獻綜述與變量選擇

1.1 城市文商旅融合：研究進展與前沿洞察

“文商旅”概念受到了經濟、文化和旅游領域的眾多關注，其相關表述可以追溯到2000年公布的《上海經濟年鑒》，該年鑒中提到了“文商旅結合\"的相關消費場景[1]54。但當時提到的“文商旅結合”，更多強調的是多重要素的疊加，與現今的多元深度融合理念有一定差異。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進步，關于文商旅融合的理論研究逐漸深人，有學者認為文商旅融合即三大產業通過相關要素的交叉、滲透、重組，從而產生疊加與放大效應[13]。同時，學者們也對文商旅三者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探討，認為文化是吸引客流的引力，商業是環境和關鍵要素，旅游則是組織客流的形式[14]。旅游目的地作為文商旅融合的重要載體，既是響應國家重大發展戰略的重要抓手，也是推進供給側改革的重要平臺[15]，而文化和旅游相輔相成[16]，旅游開發與文化活動的相互交融也有力推動了以旅游和文化為主導的城市復興模式逐步成型[17]，同時商業元素的注人為深化文旅融合發展提供支撐[18]。從內在關系的角度來看，商業、旅游與文化這三大領域并非彼此孤立，而是呈現相輔相成、相互滲透的共生關系，三大領域深度融合，構成了有機統一的系統[19]41。

在融合發展方面，江浩等基于場景理論，聚焦廣州文商旅產業融合路徑，認為應圍繞文旅載體、商貿載體等空間，構建舒適便利、吸引力強以及服務能級高的文商旅場景[20]畢斗斗等立足高質量發展目標，以供給側改革、需求側管理以及協同治理等多元視角為切入點，深入探尋推動粵港澳大灣區文商旅融合發展的具體策略與可行路徑[21]。基于跨界融合的理論視角，張芳等對我國商業步行街的改造思路與發展路徑展開深入探究，并提出應當實現商業、旅游以及文化的有機統—[19]43。在融合成效評估方面，產業融合理論被廣泛應用于文商旅融合發展評價之中，該理論認為在產業融合過程中，要素、功能以及范圍存在著相互關聯與滲透的關系[22-23] 。此外，學界注重結合耦合協調度、數據包絡分析模型（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model）等方法綜合評價融合水平[24-25]，同時認為文商旅融合發展在延長產業鏈條、促進文化保護和發展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26]

此外，學者們認為大型文商旅綜合體建設是文商旅融合發展的重要趨勢。胡鵬林從粵港澳大灣區電競主題人手，通過構建粵港澳大灣區電競發展指數對電競產業發展現狀進行綜合分析，認為規劃建設一批文商旅綜合體可以顯著提升電競產業的整體價值[27]何韶穎等聚焦新型文化消費空間構建，以廣州上下九一第十甫路歷史文化街區為例，認為打造嶺南文化與國際文化融匯的沉浸式國際文商旅交流平臺和特色商圈可以盤活文化資源，提升廣州市歷史文化街區的消費活力[28]。當前，文商旅融合發展也更加注重文化創意表達方式。魏成等以珠江三角洲傳統村落為研究對象，發現將特色文化體驗融入傳統村落建設，推動文商旅產業融合發展，能夠有效地盤活資源，為鄉村發展注入活力[29]。此外，影視業與旅游融合[30]、文娛演藝與旅游融合[31]，尤其是將數字科技[32]融人文商旅發展過程之中，也是文商旅發展的重要探索模式。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在豐富和加深對文商旅融合現象的理解上做了諸多有益的探索。但大多數研究是從文商旅融合現狀、內容及效果測算等角度，闡釋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實踐路徑。同時，當前研究主要集中在描述性分析和規范性探討方面，而基于經驗素材展開的實證分析較少。既有的實證分析文獻主要以個別地區發展情況為例，缺乏普適性的研究結論，這使得在理解城市文商旅融合的整體發展態勢和發展規律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此外，現有文獻主要探討相關要素的單一價值，忽視了對文商旅融合發展環境相關要素的系統整合分析，以及對多重條件之間聯動關系的整體性探究。因此，在中國的實踐情境下，城市文商旅融合影響因素發揮作用的條件和機制尚待進一步厘清

1.2 城市文商旅融合的驅動因素

城市文商旅融合是一項系統工程，受諸多因素影響。一般來說，地方政府對文商旅融合發展的戰略性規劃布局會影響其產業進程，政府支持能力也會影響融合發展效能[33-34]。當前，創新已經融人商貿、文化和旅游產業的管理和運營體系中，推動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深度融合已經成為文商旅產業融合發展的關鍵動力[35]。對外開放水平在文商旅融合發展中也發揮著重要作用，它不僅有利于文商旅融合管理理念更新以及新技術引入和應用，同時也能夠加強區域文商旅相關領域的交流與合作，通過區域資源共享與優勢互補，推動文商旅產業繁榮發展[36]。此外，文商旅融合發展與個體內部的消費需求存在統一性[37]。消費需求對區域文旅融合發展具有積極推動作用，既能產生一定的空間溢出效應，又能提升區域文旅融合發展效能[38]。市場活力作為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核心驅動力，不僅能促進文化、商業和旅游等要素的協同發展，還能對城市融合發展的整體質量發揮重要作用[39]。對于文商旅產業融合發展而言，人力資本的重要性同樣不容小。一方面，人力資本是激發文旅新質生產力的驅動力量，能夠助力文旅產業在新時代展現新活力；另一方面，它也是文商旅產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障，確保產業在長期發展過程中保持良好的發展態勢[40]

因此，綜合現有相關研究，本研究認為政府支持、科技創新能力、對外開放水平、消費需求、市場環境和人力資本是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進程中的重要影響因素，并據此提出本研究的概念模型（圖1）。

2 研究設計

2.1 案例地選擇

本文選取北京、上海、廣州、長沙、鄭州、蘇州、杭州、西安、成都和重慶等10個城市作為案例地，研究城市文商旅融合的影響因素及其組合條件。理由如下：1）典型性和代表性。上述城市呈現多元的地域文化與豐富多樣的經濟發展形態，如北京古今融合、上海國際化、廣州嶺南文化與商業融合等，可以從多個維度為全國城市的文商旅融合發展提供極具代表性且內涵豐富的樣本案例，具有較好的借鑒意義。此外，這些城市憑借各自獨特豐碩的產業融合實踐成果，成功躋身2023年文化和旅游部公布的國家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示范區建設單位行列，成為彰顯文化和旅游協同發展成效的典范。2）案例可觀測性。鑒于上述城市在中國城市體系中的重要性，其經濟、文化、旅游等諸多領域的數據統計工作和相關學術研究均較為系統、完備，有助于運用量化分析方法科學評估這些城市的文商旅融合建設水平。此外，上述城市具有較高的媒體關注，因而能夠借助新聞報道、社交網絡等多樣化信息渠道，及時且全面地把握城市在文商旅融合領域的動態發展趨勢，為后續深人研究與實踐跟進提供堅實的數據支撐與信息基礎。3）多案例研究的現實需要。相對于單一的個案研究，多案例研究可以在多個維度上對多種情境進行綜合考量、細致比較不同個案，因此得出的結論更具嚴謹性，也更易于推導出具有普適性的結論[41]。同時，案例城市覆蓋地域涉及華北、華中、華東、華南、西南和西北等多個主要地區，能夠為我國其他城市開展文商旅融合建設提供多角度、全方位的參考。因此，選擇上述10個城市作為案例研究文商旅融合的條件組態，具備較好的典型性、代表性和可行性。

2.2 研究方法

2.2.1 熵值法

熵值法基于信息熵原理，是一種根據數據自身離散特征來確定權重的客觀賦權方法，能夠有效降低主觀因素導致的權重偏差[42]。這種方法還能夠處理指標數據間的內在關聯，呈現各指標承載信息的排列狀況和效用價值，在經濟、社會等領域的綜合評價與決策分析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為系統、科學地評價復雜對象提供了有力支撐[43]

2.2.2 定性比較分析方法

定性比較分析（qualitativecomparativeanalysis，QCA）方法從復雜性理論的獨特視角切入。它以集合論和布爾代數作為數學基礎，融合了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方法的優勢，為更深入、全面地認識研究現象及其本質以及學科核心內涵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方法論視角[44]。目前，該方法已被廣泛應用于社會學、經濟學和管理學等人文社會科學領域[45]

定性比較分析方法主要分為清晰集定性比較分析（crisp-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analysis，csQCA）、多值集定性比較分析（multi-value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mvQCA）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fsQCA）方法。考慮到研究主題的特定需求，本文選用fsQCA方法。理由是，一方面，城市文商旅融合是文化、商業和旅游多維要素的協同作用結果，傳統的實證研究將條件變量從組態中抽離，在假定因果對稱的前提條件下對變量之間的關系展開研究，很難深入且全面地探尋文商旅融合中復雜變量間的因果關系。而fsQCA方法基于整體論和集合論，能夠有效地處理這一難題。另一方面，相較于csQCA和mvQCA方法，fsQCA方法傾向于處理連續變量，對變量的校準也更加靈活。此外，其更注重條件變量的變化對于結果的影響，且可以規避在數據轉化階段所引發的信息流失問題[46]

2.3 數據與校準

2.3.1 結果變量

本文所關注的結果變量是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根據系統性和科學性原則，基于數據的客觀性和可得性，本文參考已有文獻資料以及相關行業報告[5]37，[47-49]，結合自身研究優化調整，綜合選取商業要素、文化要素和旅游要素為系統層，考慮商業、旅游和文化的發展基礎和發展規模兩方面。二級指標選取時，細化一級指標內涵，兼顧數據可得與操作可行，商業發展用經濟基礎、業態豐富度、輻射范圍來衡量，旅游發展圍繞資源吸引力、服務設施與市場情況來確定，文化發展基于文化資源及傳播影響力考量，具體評價指標如表1所示。研究數據以2023年的相關統計數據為基準，各數據主要的獲取來源為《中國統計年鑒 （2024）?O 、各市2023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各市2023年旅游業統計公報以及相關新聞報道等。

2.3.2 前因條件

根據現有相關研究，本文對前因條件進行具體測量（表2）。政府對于文商旅產業發展的財政支出能夠反映政府的支持情況，以文化旅游支出與商業支出的和占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的比例表示[50]；科技創新對產業融合發展效能具有顯著的提升作用，以地區研發經費投入作為衡量科技創新能力的指標[51]；對外開放水平也會對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產生影響，以地區進出口貿易總額在國內生產總值中所占比例來衡量對外開放程度[52]；人均消費支出是衡量一個地區經濟活力和市場需求的重要指標，采用人均消費支出表征消費需求[53]；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在衡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方面具有關鍵作用，能夠表現整個市場的總體環境[54]；考慮到商貿、旅游與文化屬于第三產業，采用第三產業從業人員人數表征人力資本[55]。各數據主要來源于2023年各市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各市2023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各市財政局2023年預算執行情況報告以及相關新聞報道等。

定義高與非高的文商旅融合水平，且考慮到評價文商旅融合狀況是依據相對水平，本研究使用相對位置校準[56]136，通過直接校準法將變量校準為模糊集的形式，同時根據樣本數據的分布狀況，將 10%.50%.90% 作為“完全不隸屬”“交叉點”“完全隸屬”的3個校準錨點。

3 數據分析與實證結果

3.1 文商旅融合水平分析

從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評價結果看（表3），10個城市的文商旅融合水平各有差異，此次測算中排名前三位的城市分別是北京（0.695477）、上海（0.551566）和重慶（0.479783）。這3個城市的文商旅融合發展水平較高，反映出這3個城市在激發商業活力、打造旅游吸引力以及利用文化資源等多方面的顯著成效與協同優勢。排名后三位的城市分別是蘇州（0.148214）、長沙（0.103 930）和鄭州（0.095049）。這些城市雖在此次測算中排名稍低，但各自蘊藏著獨特的發展潛力，也從側面表明這3個城市擁有待挖掘的文商旅融合增長點。

3.2 必要條件分析

2.3.3 校準

在城市層面，由于尚無明確的外部標準

首先，對數據進行模糊集校準，結果如表4表示。隨后，對單個條件的“必要性”進行檢驗并分析（表5）。根據表5呈現的高融合水平和非高融合水平的必要條件分析結果，各個條件的一致性程度均低于0.9這一臨界值，表明不存在產生高融合水平和非高融合水平的單一必要條件，這意味著，單個條件并非文商旅融合水平提升的必要因素。這一結果揭示了城市文商旅融合建設的復雜性，即多種因素相互間的聯動匹配才能夠共同影響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水平。換言之，城市文商旅融合建設水平的評價應當綜合考慮多種條件下的并發協同效應。

3.3 條件組態分析

本研究深人分析導致高融合水平與非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這些不同的組合表示實現同一結果（高融合水平或非高融合水平）的不同方式。本文將案例頻數的閾值設定為1，原始一致性閾值設為0.8，PRI一致性閾值設為 0. 6^[57] 。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會產生3種解，即復雜解、簡約解以及中間解。通過中間解與簡約解的嵌套關系對比，辨別每種組合的核心條件，同時在簡單解和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該組合的核心條件，僅在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則為邊緣條件[58]148。為了更加準確地對這些復雜的條件組合進行區分和研究，本研究依據核心條件為識別出來的條件組合進行命名。表6呈現用以解釋高融合水平和非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其中，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有3種，分別是“技術-人力驅動型”，即條件組合A1和A2，以及“人力資本驅動型”，即條件組合B；非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有2種，將其命名為“政府支持-技術抑制型”，即條件組合C1和C2。

3.3.1 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

產生城市文商旅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有3種，分別是A1、A2和B。其中，A1和A2構成了二階等價組態，即二者的核心條件（存在）相同[58]148。總體解的一致性為0.971 338，這意味著，在所有滿足這3種條件組合的城市文商旅融合建設的案例中，有約 97.13% 的城市文商旅建設均呈現較高的融合水平。總體解的覆蓋度為0.610000，這表明，3種條件組合可以解釋約 61% 的城市文商旅高融合水平建設案例。

（1）技術-人力驅動型

條件組合A1顯示，在科技創新能力、人力資本和非政府支持為核心條件，消費需求和市場環境為邊緣條件的情況下，可以實現高融合水平。這表明，相較其他條件，科技創新和人力資本對于城市文商旅融合建設更加重要，即在政府支持力度較小的情況下，城市依然可以通過提高科技創新能力，加強人力資本的培育和積累，輔之以良好的市場環境和高水平的消費需求，有效地推動文商旅融合建設邁入新高度，開辟融合發展新路徑。

在這個條件組合中，當科技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存在時，其他條件對于高融合水平的作用較小，故以“技術-人力驅動型”作為該條件組合名稱。這意味著，技術能力疊加人力作用能夠有效地破除組織和制度等條件對于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制約。該條件組合能夠解釋約 35.4% 的高融合水平建設案例，同時，約有 27.8% 的案例僅能被該組合解釋。

從經濟角度來看，科技創新能力為城市文商旅融合提供強大技術支撐，有利于新商業模式的形成和文旅產品開發。人力資本則是將科技創新轉化為實際生產力的關鍵要素，高素質人才能夠敏銳地捕捉市場需求，整合資源，推動產業融合的實踐落地，促進市場活力的充分釋放，從而形成良好的經濟循環。從社會層面來看，良好的市場環境和高水平的消費需求是科技創新與人力資本發揮作用的社會基礎，科技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的積累，又進一步提升了城市的吸引力和生活品質，形成良性的社會發展循環。在此過程中，企業作為創新的主體，積極打通文商旅要素的數據壁壘，將旅游預訂、消費支付和文化體驗等場景集成于統一平臺；社區是創新場景落地的重要載體，通過與企業、高校合作，打造特色文旅項目，形成共生發展模式；消費者則通過需求反饋與體驗參與促進產品和服務優化。這種企業技術創新、社區場景落地和消費者需求驅動的三元互動，將科技創新與人力資本轉化為具體的產業實踐，構成了技術-人力驅動型路徑的微觀運行基礎。

北京市和廣州市是該類條件組合的典型城市。以北京市為例，在科技創新方面，北京作為全國的科技研發高地，擁有中關村等科技創新核心區域，集聚了眾多科技創新企業。這些企業能夠不斷研發出引領時代潮流的新技術與新產品。在人力資本方面，眾多的頂尖高校與科研院所培育出眾多商業、旅游和文化領域的專業人才，豐富的人才儲備為北京市文商旅融合發展注入動力。同時，根據清華大學與Nature科研團隊聯合編制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指數2024》報告，北京僅次于舊金山一圣何塞和紐約，位列全球第三②；根據2024中歐人才論壇發布的《全球城市人才黏性指數報告 （2024）?G ，北京市在全球綜合排名第五，成為唯一連續五年躋身前十的中國城市，反映出該市在科技創新和人力資本方面的綜合表現力，符合“技術-人力驅動型\"組合解的典型特征。

條件組合A2顯示，以高科技創新能力、非高對外開放水平、非高消費需求、非高市場環境和高人力資本為核心條件，輔以高政府支持為邊緣條件，也可以充分實現高融合水平。這意味著，在對外開放水平、消費需求和市場環境均存在不足的發展環境下，城市主要通過提高科技創新能力，加強人力資本積累，輔之以強有力的政府支持，也可以促進文商旅融合發展。該條件組合的核心條件同樣為科技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因此同樣將其命名為“技術-人力驅動型”，該條件組合能夠解釋約 21.4% 的高融合水平建設案例，同時，約有 11.4% 的案例僅能被該條件組合解釋。

科技創新和人力資本為文商旅融合發展提供了堅實的支撐，與此同時，政府在這一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輔助作用。政府可以通過制定相關政策，為文商旅融合發展創造良好的政策環境，同時還可以加大對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提升城市的整體形象和吸引力，為文商旅融合發展提供有力的硬件保障。這種發展態勢有助于形成內生增長動力，減輕對外部市場的依賴，增強城市發展的穩定性。處于該類條件組合的典型城市是成都市。近年來，成都市大力推動科技成果在文商旅領域的轉化應用，成效顯著。在科技創新方面，錦江區打造“云上春熙”平臺，將發展新質生產力與商圈的建設提升相結合，集合30多個智慧系統應用，為文商旅融合發展提供數據支持，促進了文商旅產業的協同發展。在人力資本方面，成都市憑借眾多高校和科研機構的人才資源優勢，為文商旅產業輸送了大量專業人才。盡管成都市地處西部地區，但政府強有力的支持成為重要的輔助力量。2023年，成都市政府投入專項資金，助力多個景區實現數字化轉型。同時，政府還聯合眾多商家舉辦了“2023成都國際消費季”活動，推動大規模的消費券發放，涵蓋旅游景區門票、酒店住宿和餐飲購物等多個文商旅消費領域。成都市的案例進一步說明，在政府支持下，技術和人力驅動能夠促進城市文商旅高融合水平建設。

比較組合A1和A2可以發現，二者條件之間存在潛在的替代關系。在兼具有較強的科技創新能力和豐富人力資源環境的城市中，政府支持可以和消費需求與市場環境的條件組合相互替代，以推動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提升。這種替代關系表明，科技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兩個條件具有更加重要的作用。具體而言，從資源配置的視角出發，當政府支持力度相對有限時，強大的消費需求和良好的市場環境能夠憑借市場自身的調節和反饋機制克服客觀稟賦條件的制約，進而為文商旅融合發展注入力量；而當消費需求與市場環境的條件組合相對薄弱時，政府支持可以起到引導作用，通過多種措施優化產業發展環境，提升資源配置效率，推動城市文商旅深度融合發展。

（2）人力資本驅動型

條件組合B顯示，非高政府支持、非高對外開放水平、非高消費需求、非高市場環境和高人力資本為核心條件，輔以非高科技創新能力為邊緣條件的情況可以實現高融合水平。這表明，當城市人力資本積累到一定程度，即擁有豐富的人力資源來促進發展，城市文商旅也能擁有較高的融合水平。與其他條件相比，人力資本條件單獨構成了解釋結果產生的充分條件，因而人力資本的作用對于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至關重要。在此條件組合中，高人力資本存在時，其他條件對高融合水平建設結果影響較弱，將該組合命名為“人力資本驅動型”。這意味著，當文商旅融合發展存在組織制度、對外開放能力、市場環境和消費需求等條件約束時，城市能夠通過挖掘自身的人力資源優勢，彌補其他條件的短板，為文商旅融合發展提供動力。該條件組合能夠解釋約 21.4% 的高融合水平建設案例，同時，約有 11.4% 的案例僅能被該組合解釋。這類條件組合的典型城市是重慶市。以洪崖洞為例，眾多管理與規劃人員深入挖掘巴渝傳統建筑文化底蘊，精心設計游覽路線與夜間燈光秀展示方案，巧妙地將巴渝獨特文化風貌和現代旅游需求進行融合。文化創意人才也為洪崖洞注人了創新活力，開發出了眾多具有特色的文創產品，同時策劃了各種文化活動和表演，如川劇表演和茶文化展示等，為旅游者帶來沉浸式的體驗，增強了洪崖洞的吸引力。

技術-人力驅動型和人力資本驅動型這兩種條件組合，共同揭示了文化特質對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重要意義。地域文化特質是一個地區獨特的文化標識，在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過程中，差異化的文化特色能夠使城市在旅游市場與商業競爭中脫穎而出，成為吸引游客的重要因素，如北京獨有的古都文化極大地滿足了游客對歷史深度探索的心理需求，成都的休閑文化營造了極具生活氣息和地方特色的文化體驗氛圍。在技術-人力驅動型組合下，各類地域文化促使技術手段精準聚焦于文化呈現與傳播，進而推動技術創新朝著貼合文化特色與提升服務體驗的方向發展；在人力資本驅動型組合中，地域文化特質能夠吸引專業人才投身文旅產業，并催生出一批熟知本地文化的服務人才，優化人力資本結構和人力服務模式，更好地契合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實際需求。因此，城市應當重視地域文化對文商旅融合發展的調節作用，深入挖掘地域文化特色，實現可持續發展。

3.3.2 非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

本研究檢驗出2種產生非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分別是C1和C2。總體解的覆蓋度達到0.638000，這表明，這2種組合可以解釋約 63.8% 的城市非高融合水平案例。由于這2種組合的核心條件均為高政府支持和非高科技創新能力，將其命名為“政府支持-技術抑制型”。條件組合C1顯示，在科技創新能力為核心條件缺失，消費需求、市場環境和人力資本為邊緣條件缺失的情況下，即使政府發揮積極作用，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也不會高。這充分表現出科技創新能力在城市文商旅融合進程中的關鍵作用，而消費需求、市場環境以及人力資本等邊緣條件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它們共同構成了影響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提升的互動網絡。政府在其中雖然能夠有所作為，但難以在核心與邊緣條件均缺失的情況下獨力推動文商旅融合取得實質性突破。該條件組合能夠解釋約 50.2% 的非高融合水平建設案例，同時，約有 43.4% 的案例僅能被該條件組合解釋。條件組合C2顯示，在科技創新能力為核心條件缺失的情況下，城市仍然無法實現高融合水平。這同樣深刻揭示出科技創新作為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核心引擎，具有不可替代的關鍵地位。該條件組合能夠解釋約 20.4% 的非高融合水平建設案例，同時，約有 13.6% 的案例僅能被該條件組合解釋。本文也發現條件組合C1和C2均呈現科技創新能力的重要性，即無論其他條件如何，科技創新能力不足都無法實現城市文商旅高融合水平建設。

鄭州市是該類條件組合的典型城市。近年來，鄭州市積極推進文旅項目建設與產業布局，通過設立文旅產業發展專項資金、推進歷史文化街區改造等方式，展現出較強的政策驅動力。然而，在科技創新方面，本地科技型文旅企業的培育尚處于起步階段，沉浸式體驗項目、智慧文旅平臺等科技驅動的創新業態也相對較少，城市文商旅融合的深度與創新性尚未得到充分釋放。這一現象并非發展成效不足，而是反映了在特定發展階段中，城市需要在科技創新賦能、市場生態培育等方面持續突破，以進一步激發文商旅融合的內生動力。

3.4 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用改變閾值、對比正反結果的非對稱性和調整校準錨點3種方法檢驗結果的穩健程度。首先，參考Meuer等的研究[59]，將原始一致性閾值從0.80調整至0.85，得到了與原組態一致的3種條件組合；其次，參考卜令通等的研究[60]，對比“高融合水平”和“非高融合水平”的條件組合，產生兩種結果的組合分別有3種和2種，表明正反結果具有非對稱性；最后，參考杜運周等的研究[56]139，將\"完全不隸屬\"和\"完全隸屬\"的錨點分別調整為25和75百分位數，交叉點不變，得到的組態與原組態基本一致（表7）。其中，“提高一致性閾值”與“調整校準錨點”兩種檢驗方法采用 A1^′，A2^′ 、 B^′ 和 A1^′′ 、A2^′′ 、 B^′′ 來表示3條高融合水平條件組合的檢驗結果，以與上文作區分。綜上所述，本文研究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4 結論與討論

4.1 研究結論

本研究基于組態視角對影響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不同條件組合展開分析。主要結論如下：

（1）單個條件無法構成城市文商旅高融合水平的必要條件，高融合水平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2）產生高融合水平的組態可以歸為技術-人力驅動型和人力資本驅動型。這2類組合覆蓋了 61% 的城市高融合水平建設案例，體現了不同城市的文商旅融合水平提升的多重實現方式。

（3）科技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發揮著更加重要的作用，因此二者是提升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的可行性選擇。

（4）政府支持可以和消費需求與市場環境的組合通過等效替代以“異曲同工\"的方式提升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

4.2 理論貢獻

本研究的邊際貢獻主要集中在以下3個方面：

（1）研究發現，單個條件并非構成高融合水平結果產生的必要存在條件。雖然先前文獻資料已經指出政府支持、人力資本等因素會正向影響融合水平，以及科技創新能力能夠引領和帶動文商旅融合發展。然而，本研究發現，對于產生高融合水平的結果而言，單個要素并非必不可少的條件。這一結果表明，各個要素之間很可能存在相互替代的關系，有必要以更加系統的方式深入分析高融合水平結果內在的運行機制。因此，研究為構建更全面、系統的理論框架提供了新思路。

（2）本研究將城市作為研究對象，對于文商旅融合的分析更加系統和具體。通過聚焦城市層面的研究，為學界和業界深入理解城市文商旅融合現象提供了豐富且有價值的參考，從而為城市制定更具針對性的文商旅融合發展策略提供了依據。

（3）文章將fsQCA方法引人文商旅融合研究，分析了充分條件下的復雜因果關系，從組態視角整體深入探討了影響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條件組合，以此厘清條件間的內在關系。這不僅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文商旅融合研究的方法體系，為后續研究提供了一種新的分析范式，也能為實踐發展提供理論指導。

4.3 管理啟示

基于研究結論，可以為城市發展和管理提供以下啟示：

（1）提高科技創新能力和加強人力資本積累是提升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的關鍵。當前，新質生產力正逐漸影響社會發展的各個方面，因此如何發揮科技創新的強大引擎作用，為城市發展注入活力是需要深入思考的話題。在科技創新領域，應重點支持智慧營銷與智能導覽技術，鼓勵企業開發基于大數據分析的精準營銷系統；構建有效的科技創新激勵機制，涉及資金激勵、政策激勵以及榮譽激勵等方面，通過設立專項獎勵基金、給予稅收減免和開展示范企業或項目評選活動等，激發城市文商旅融合活力；同時建立科技創新成果轉化服務平臺，整合技術交易、知識產權評估和融資對接等功能，促進科研成果向實際生產力轉化。此外，人力資本作為文商旅融合發展的重要基礎，應加強人力資源的培育，優化人才培養與引進機制，為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提供人才支持。

（2）把握政府與市場在推動文商旅融合發展中的關系。條件組合A1和A2間的潛在替代關系表明，政府和市場可以通過替代作用輔助科技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的組合，產生高融合水平結果。這種關系并非意味著一方對另一方的完全取代，而是在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不同階段、產業推進的不同環節以及不同的區域條件下，根據現實狀況動

態調整相關角色。

（3）重視科技發展的核心作用。應當注重分析城市文商旅融合水平較低的原因，從另一個層面認識影響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因素。本文通過分析非高融合水平情況識別出的條件組合C1和C2顯示，盡管政府大力支持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為其提供良好的發展環境，輔之以市場環境和消費需求等條件，但在科技創新能力單個條件不強的環境下，城市依然無法達到高融合水平。這從另一個層面啟發城市在文商旅融合發展過程中應把科技創新放在核心位置，重視科技發展的關鍵作用。

4.4 研究局限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一方面，受數據獲取條件的限制，本文選取2023年的截面數據開展研究，未來可以通過收集時間序列數據，利用動態QCA方法剖析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的演變過程。另一方面，本文采用fsQCA方法進行小樣本研究，對識別出來的條件組合進行定性描述分析，旨在更深入地探究其中的作用機制，但該方法在分析大樣本案例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此，未來研究可以采用其他相關研究方法做大樣本案例分析，進一步探究城市文商旅融合發展演化格局及其作用機制。

注釋

① 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2024.https：//www.stats.gov.cn/sj/ndsj/2024/indexch.htm.

② 清華大學產業發展與環境治理研究中心，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指數 2024.https：//www.ncsti.gov.cn/kjdt/ztbd/cxzs2024/index. html.

③ 北京人才發展戰略研究院，全球城市人才黏性指數報告（2024）.https：//www.bj-talents.cn/achievement/？Cat-egoryID ? 18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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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integrated development of culture，commerce，and tourism in urban areas serves as a crucial engine for economic restructuring and regional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This study selects 10 typical cities in China as case studies and employs fuzz-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fsQCA） to investigate the driving factors and formation paths of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commerce，and tourism in urban areas.The findings indicate that no single factor constitutes a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achieving a high level integration. However，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commerce，and tourism in urban areas results from the interaction of multiple factors；Two primary types of driving mechanisms are identified： technology-human resources driven and human capital driven. Among these，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capacity and human capital emerge as the core influencing factors.This research not only enhances the theoretical understanding of the mechanisms behind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commerce，and tourism in urban areas，but also offers valuable insights for government departments in optimizing urban development strategies and improving policy frameworks.

Keywords：culture-commerce-tourism integration；technological innovation；culture and tourism integration;urban economy;high-quality development

[責任編輯：吳宇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