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你打開牡蠣或貽貝等雙殼貝類,滿心期待海味的鮮甜之際,赫然發現貝肉與殼之間有小動物在蠕動一“天哪,里頭有寄生蟲!\"回神細看,小動物不僅身體渾圓,還有纖細的螯和一對小眼晴,顯然就是螃蟹嘛。這種嬌小如豌豆的螃蟹,俗稱\"豆蟹\"(Peacrab)。但是,豆蟹究竟是怎么跑到雙殼貝里的呢?
古人的推測:你倆是生死之交
兩種不同的動物湊在一起,要么是有利于雙方或一方的“共生”,如小丑魚與海葵;要么是損及一方利益的“寄生”,如人類腸道內的蛔蟲、曉蟲。古人早就注意到豆蟹和雙殼貝的特殊關系了:東晉文學家郭璞在描寫長江的巨作《江賦》里提到“蛄腹蟹”這個現象,“蛄\"就是小型的雙殼貝類。古人推測,豆蟹會外出替雙殼貝尋找食物,如果豆蟹不回家,雙殼貝就會餓死,也就是東晉博物學家葛洪所說的\"小蟹不歸則蛄敗”。
在西方世界,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與羅馬歷史學家老普林尼(PlinytheElder)認為豆蟹住在雙殼貝內,且以保護者自居。這樣看來,不管是古代東方還是西方,都傾向于認為豆蟹和雙殼貝是共生關系。
現代科學觀點:原來“房東”才是受害者
奇怪的是,豆蟹的身體軟趴趴的,眼睛退化成兩點,雙螯柔弱纖細,一點也沒有“八爪橫行”的威風,怎么保護雙殼貝或帶食物回家呢?這就要從螃蟹的發育過程講起了。
螃蟹屬于節肢動物中的甲殼動物,以卵生方式繁衍后代。受精卵孵化后,幼體會破殼而出,進入周圍的海水,變成浮游動物。豆蟹幼體進入海水后,先是無節幼蟲,后來變成澤狀幼蟲,然后成為大眼幼蟲,接著就進入幼蟹階段了。雌豆蟹成為大眼幼蟲的時候,會找尋寄居的宿主,雄性則不急著落腳。目前全世界的豆蟹超過300種,豆蟹種類不同,宿主也不限定,除了雙殼貝,還包括海螺、腕足動物、海參、海膽、多毛類等其他海洋動物。
雙殼貝會從入水管吸進周圍的海水,用鰓過濾海水中的藻類或小動物并以此為食。豆蟹寄生在雙殼貝的外套膜內,剛好分食進入殼內的食物,而且會對雙殼貝的鰓造成損害。一項2012年以新西蘭綠唇貽貝養殖業為主題的研究發現,綠唇貽貝被豆蟹寄生的比率為 5% 左右,而被寄生的貽貝,體重居然比正常的貽貝少了 30% !另外,根據中國山東青島的養殖貽貝研究,科學家也發現豆蟹會造成貽貝肉體的消瘦。這樣看來,豆蟹不僅需要宿主提供棲所,還要單方面地索取食物,并且以負面的方式影響著宿主。從生態學的角度來看,這就是不折不扣的寄生了。
兼具勇氣與耐心的豆蟹先生
大部分寄生在雙殼貝內的豆蟹都形單影只,很少見到成雙入對的狀況,那么,雌雄豆蟹要如何交配呢?
剛剛提到,雌豆蟹在幼蟹階段會挑選適當的宿主,雄豆蟹則可能維持自由之身。2015年,新西蘭奧克蘭大學海洋研究所的兩位科學家探究出了豆蟹完成終生大事的方法:他們一次把5枚貽貝放在水槽右側,其中1枚里頭有雌豆蟹;水槽左側則放1枚含有雄豆蟹的貽貝。水槽的水是活水,水流方向從右側到左側。這樣一來,位于下游的雄蟹,可以接收到上游雌蟹釋放的費洛蒙(即信息素)。結果發現,這樣的設計會吸引 60% 的雄蟹,它們可能是循著費洛蒙找到伴侶的。
更有趣的是,雄蟹定位到雌蟹后,平均會在貽貝旁邊守候200分鐘且不斷地碰觸貽貝,等貽貝的雙殼打開足夠寬度的空隙,再趁其不備鉆進去與雌蟹約會。由于雄豆蟹不一定要找宿主落腳,因此和雌豆蟹相較,其身體更堅硬,螯足更粗壯,而且身形側扁,方便在外面討生活并且伺機鉆進雙殼貝體內與雌豆蟹交配。

豆蟹雖小,嘗過味道的饕客卻往往念念不忘。但為了滿足口腹之欲,也只能逐一在牡蠣中尋尋覓覓,如能搜集到一定的數量,肯定是有閑者的專利,清代生物愛好者、《海錯圖》作者聶璜稱這樣的閑人是“好事者”。豆蟹作為奢華的隱藏版海鮮,現代“好事者\"為了營利或嘗鮮而樂此不疲,更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科學家,把豆蟹的發育過程與求偶機制都研究出來了!現代人“好事”的程度,顯然已經超過了聶璜的想象。也正因為科學家的“好事”,人類才能解開更多大自然的奧秘,領略造物者的神奇和美好。